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老千3·鬼計神偷

第14章 第十四章高手

老千3·鬼計神偷 何许人 9802 2018-03-22
澳門賭業有一百多年曆史,自1847年起,已有賭博合法化的法令。 1937年出現了專營賭場。 1961年2月,葡萄牙海外省頒布法令,准許澳門以博彩作為一種“特殊的娛樂”形式存在。 70年代後,澳門政府的財政收入30%、稅收50%都來自博彩業,這個行業直接維持了近萬人的就業,並承擔了港澳水上交通的大部分客運量,以及公共工程和社會慈善、文化事業的部分開支。作為一個資源貧乏,連糧食都不能自給的小海島,能有今天的發展賭業功不可沒。目前澳門的遊客中,有九成來自大陸。 澳門的威尼斯人度假村是目前澳門規模最大的酒店,完全複製了拉斯維加斯的威尼斯人度假村,酒店內部有著彎彎曲曲的小橋和清澈見底的人工河,還有外籍船夫駕著的貢多拉船。在中國的風水學說中,水主財,源源不斷的水從四面八方包圍住這座富華宮殿,象徵滾滾財運被圍進了這裡。酒店的天頂被畫成藍天白雲,就算半夜進來,也如同白晝一樣,賭性大發的客人們可以不分晝夜地豪賭。酒店內部有三千多間客房,足可容納九十架747波音珍寶客機,秀場也有一萬五千個座位,所有金色的部分全都是用真金裝飾,總造價超過二十四億美元。無法複製的華麗奢靡,誘惑著每一個進入這裡的人。

酒店位於遠離市區的機場附近,幾乎每個下飛機的遊客都會看到。這簡直不是一家酒店,而是一座小鎮。 和澳門所有大賭場一樣,威尼斯人生意興隆日進斗金。除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其中也有少數別有用心的人。比如說,在內地要想行賄可能有些麻煩,但在賭城,賭桌上刻意輸掉幾百萬甚至上千萬,那都是理所當然。就算是趁人不備,往對方的籌碼裡放進兩枚價值百萬的,不過餅乾大小,誰也不會注意。用這些辦法行賄可謂巧妙至極,幾百萬的籌碼可以直接兌換現金,上千萬也可以二十四小時直接劃賬,如果在瑞士開個秘密賬戶,那就最理想不過了。不過正因為如此便捷,我國每年落馬的貪官中,有相當大一部分都是澳門的常客,這個刺激的遊戲,甚至會輸掉無量的前程。

真正讓酒店賺錢的還是賭桌上那些輸紅了眼的賭客,多少男人賭上鮮血和命,女人賭上身體和青春,但誰都不是最後的贏家。這把贏到的,下一把會輸掉,小賭贏來的,大賭會輸掉,自認為可以見好就收的人,也難逃貪婪的懲罰。賭錢得來的錢不是正財,按照賭客們的傳統,這種錢要花天酒地稀里糊塗地花掉,所以酒店裡的娛樂場所也人滿為患。 傍晚,威尼斯人度假村來了四位遊客打扮的人,一位老人,三個年輕人,其中還是一位身材窈窕的靚女。門童盯著他們看了好一會兒,這四位都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手邊的旅行箱也全是LV,一看就是豪客,一會兒幫他們開門時說上一句“老闆精神”,沒準會拿到大面額的小費。 門童沒失望,那位風度翩翩的老人給了他一張五百面值的港幣,他們在酒店裡開了四間客房。按說住在這裡,應該也會在這裡的賭場玩才是,可那位風度翩翩的老人卻跟門童打聽附近的小賭場。

“餵,那邊很黑的,小心啊。”門童善意地提醒道。那種小賭場背景複雜,通常有黑社會罩著,專黑不懂套路的大陸客。 澳門很小,一共就那麼幾條街,一天就能逛完,找一家地下賭場並不算難事。如果這家賭場旁邊還連著一家臭名昭著的小酒店,就更好找了。 “怎麼樣,誰去那家酒店?”司徒穎叉著腰站在路邊,指著對面那家“怡鳳閣”的招牌。 “當然是凱子哥了,他這副打扮,一看就像嫖客。”梁融嘿嘿一笑,別有用心地打量著單子凱。 “拜託,有我這麼帥的嫖客嗎?最起碼也可以當個拉皮條的吧。”單子凱今天用髮蠟把頭髮抹得錚亮,還戴上了墨鏡,嘴裡叼著根牙籤,邁開三七步,雙手插兜看起來壞壞的。 “還是梁融去吧,他沒那麼顯眼,上去看看形勢,盡快下來。一會兒回酒店再碰頭。”老韓發話了。

“哦。”師父有令,梁融不得不從。 梁融走進小樓梯,老韓帶著司徒穎和單子凱則去了旁邊的小賭場。 說來是小,那也是相比起葡京之類的大酒店來說,其實內裡也有好幾百平方米,各種賭局一應俱全,大賭場通常不設麻將,這種地下小賭場卻還擺了幾張麻將桌,另外還有幾間貴賓包房,本地的大小古惑仔們常來光顧。 華燈初上,這間小賭場雖不像大酒店,有免費的酒水飲料供應,但有穿著性感的荷官(侍者),還有黑導遊帶過來的大陸客,大小賭台前已經圍滿了人。老韓和司徒穎、單子凱假裝不認識,三個人分開行事,在各賭桌邊流連一番,偶爾堵上兩把小的,不為贏錢,只為尋找那個千術了得,逼死了神叨叨兒子的古惑仔。 轉了一圈,司徒穎在角落裡一桌玩麻將的邊上站定,坐在南首的,是個染著棕色頭髮體形消瘦的男人,脖子上一串比筷子還粗的金鍊,還有胸口露出來的老虎紋身表明了他的身份,他是道上的。男人嘴裡正嚼著台灣檳榔,翹著的二郎腿幅度頗大地抖著,粗俗的愜意。

男人面前擺著的籌碼不多了,大概輸了不少,但是這一把牌不錯,從一萬到七萬清一色一條龍,獨缺一張五萬就做成一副七小對。通常要靠搏才能贏的牌本身就凶險,這一把男人卻不急,手裡的牌摸來摸去摸了好幾張,偏偏不來五萬,同桌的另一個人也聽牌了。男人手裡抓的那張八萬不住地轉來轉去,在桌上輕輕地磕著,許多人都有這樣的習慣動作,但司徒穎分明看見,那張牌被男人手指一抹,竟然變成了五萬。 “胡了!看清楚,車輪滾滾八十八番,給錢給錢。”男人得意起來,呸地一口吐出紅紅的檳榔渣,“哈哈,就知道今晚運氣好。” “當然拉,身邊站了靚女,運氣不好才怪。” “肥強,小心賭場得意情場失意啊。” “運氣不好啊,不跟你玩了。”

同桌的人不甘心地掏出籌碼,順便奚落道。原來這個精瘦的男人正是肥強,神叨叨說過,此人染上毒癮前體重兩百多,進了好多次戒毒所,瘦成現在這樣。司徒穎暗道沒有找錯人。 “靚女,謝謝你給我帶來了好運氣,請你喝一杯。”肥強回頭一看,身後什麼時候站了個這麼漂亮的女人竟然都不知道,一頭酒紅色的短髮襯得小臉雪白。 “下次拉。”司徒穎嫵媚一笑,纖腰一扭,轉身在旁邊的賭桌上坐下,開始自己玩。 “說話要算數哦,下次一定請你。”肥強那雙色眼盯著司徒穎的背影看了又看,心道這女人面生,一口不太標準的白話又聽不出來路,多留了個心眼,吩咐身邊的馬仔,讓他留心這女人的去處。 司徒穎雖然人在旁邊坐著,眼神卻衝單子凱飛去,暗示他盯住那個瘦子。這傢伙還真有幾分手段,輪著在各個台子上玩幾把,或輸或贏,輸的都是小輸,贏的卻是大贏,他不贏莊家只贏賭客,尤其是大陸口音的賭客。

幾個小時後,兩路人馬陸陸續續地回到了酒店。 “找到肥強了,真比凱子哥還瘦,技術還可以,應該就是對阿K下手的人。”單子凱今晚盯了他很久,為了打掩護還輸了幾千塊給他,“他一晚上贏了二十多萬,可最後卻只能把大頭留給賭場的老闆。我看到他跟'大耳窿'(放高利貸的)發牢騷,說賭場有大半的錢是他賺回來的,要是給他當老闆,絕對比現在生意更好。” “不過我在他身邊出現引起了懷疑,他叫人跟踪我,我費了不少勁才甩掉。”司徒穎摘下假髮套,把長發一甩,對著梁融問道:“胖子,當嫖客的感覺怎麼樣?” “是啊,看我們肥融哥紅光滿面,一定HIGH到不行。”單子凱也拿梁融打趣。 “別提了,她們生意是挺好,小姐供不應求還要排隊等的,我屁股都沒坐熱,就碰上一個老伯被人打得鼻青臉腫。我學雷鋒,把老伯送去醫院,老人家告訴我那家酒店是玩仙人跳的,他被勒索了幾萬塊呢。”梁融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幾張單據,“喏,我還幫老人家付了醫藥費,師父,可不可以報銷啊。”

“報,當然報。我本來還擔心她們只做正經生意,這麼一來更好,咱們乾脆下手狠些,連這個雞窩也給端了,算是為民除害。”老韓滿意地笑道,久別賭場,他今天也小贏了幾把,看來老手藝還沒丟,心情很不錯。 “師父,這一單陸鐘不在,誰來當話事人呢?”司徒穎早就想一試身手。 “那位神叨叨據說是新加坡大師爸楊海波的親外甥,說起來也算前輩,咱們不能失手,這一次,還是我來吧。”老韓知道幹女兒的心思,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乖,你們都還年輕,大把的機會,我可是做一次少一次嘍。” 窗外,璀璨的燈光點綴出美麗的夜景,這座城市彷彿不會沉睡,不論多晚,下到酒店裡的賭場總能看到賭台邊圍著人。老韓站在窗邊,聞著空氣裡潮濕的海水氣味,琢磨即將使用的千局。這幾年來都是陸鐘主事,他身體又不好,早就有些廉頗老矣的感覺。現在,又輪到他做主了,這一次可不能比徒弟差勁,說不定是最後一次做主了,就像是一個賭徒要結束所有賭局玩最後一把,千萬不能搞砸。

對了,除了肥強外,那個一起跟著陷害阿K的小弟呢,差點給忘了。老韓一拍腦袋,完全不顧現在是幾點鐘了,立刻去找徒弟們。 大頭蝦只有二十出頭,卻在澳門街上混了七八年,念中學的時候就開始逃課,整日在街上閒逛,因為手腳麻利,經常有人叫他幫忙把風跑腿跟踪之類的。這小子口花花卻不能打,手腳也不太乾淨,真正的大佬不收他,他拜了混賭場的肥強做大哥,遇上有人欺負,就搬出肥強的名號來。肥強並不是什麼大佬,只是澳門街上的古惑仔而已,但作為比大頭蝦更資深的古惑仔,十年前在幫會里當過紅棍(打手),當他的大哥還是完全可以。 前陣子大頭蝦跟肥強做了筆大買賣,坑了個本地仔阿K。 那晚也是玩麻將,阿K的手氣不錯,小贏了一筆錢,正好夠還賬,打算見好就收帶著女人離開。那女人卻一個勁地勸他趁著手氣好最後玩一把,多贏一點。還是玩麻將,阿K的手風漸漸不順,肥強最後那把出了千,同坐莊的人做了個地胡,一百五十八番,不僅讓阿K數了個精光,還倒欠他十萬。阿K輸紅了眼,跑出去找人借錢。賭場要賺高利貸的利息錢,當然不能讓阿K在外面借錢,於是大頭蝦出馬,偷走了阿K好不容易借來的錢。最後被逼無奈,他只能跟賭場借錢,再一賭就是把把輸了,竟然欠下了幾百萬。

阿K被逼死那晚,大頭蝦也在場,肥強拿了把槍給他,讓他一起射。黑暗中看不清海水里究竟哪個是阿K,但大頭蝦心裡總覺得自己有份殺了他。於心有愧,這陣子都沒去海邊,天天在各大賭場門口轉悠,想找些新財路。 這天他正蹲在米高梅酒店斜對面的街邊上百無聊賴地抽著煙,一個穿黑西裝貌似酒店工作人員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太太你好,請問您是來澳門度假的嗎?我是米高梅酒店的工作人員,不知道您有沒有租車的需要呢?我們酒店現在有一個活動,可以日租一千的超低價租到奔馳車,而且油錢全免,只要您填一下這張個人資料登記表,還可以獲得免費送保險。如果您租滿三天,我們還可以免費送您酒店的貴賓房一天,附送早餐和一次免費SPA,相當划算哦。”黑西裝回頭指指身後相隔半條街的豪華酒店,殷勤地對兩位台灣太太介紹著,胸前的胸牌在陽光下亮晶晶,他的容貌和動作很有說服力。 什麼時候米高梅有這個活動的?澳門這麼小哪裡需要租車,到處都是免費的酒店巴士嘛。還有那胸牌,看起來好彆扭。大頭蝦正覺得奇怪,兩位太太被黑西裝帥氣的容貌和彬彬有禮的介紹吸引住了,她們立刻表示願意租一天試試,當即刷卡三萬塊作為這輛車的押金,還另外給了帥哥一百塊的小費。 哇,就這麼幾句話就賺到了兩萬塊。大頭蝦的注意力完全被黑西裝吸引了,居然敢來米高梅的門口騙人,他要不是膽子太大就是本事太大。大頭蝦的視線完全離不開黑西裝了,黑西裝找到酒店門口監控的盲點——一叢綠植的旁邊,假裝酒店小弟代客泊車,專瞄奔馳富豪一類的高檔車。客人進入酒店後,他並不把車開到停車場,而是往路邊的巷口開去。手裡有了鑰匙,又有移動POS機和自己偽造的租車登記表,加上豪華的米高梅酒店做背景,不明真相的遊客絲毫不懷疑這是在行騙。那傢伙在一刻鐘內又成功地做了一單,再次入手兩萬塊。 不到半個小時,不費甚麼力氣就到手六萬塊,也太好賺了吧。雖然這個生意不能長干,人家一去退車就會露陷,但有膽子這麼幹又能想出這個辦法騙錢的人還真是不多,至少能讓他大頭蝦崇拜。大頭蝦最佩服的就是白紙扇,因為他自己太瘦弱,打打殺殺的方面肯定沒前途,所以只能寄希望於靠腦子吃飯這條路。當初他跟肥強就是因為肥強腦子活,千術高,本指望跟他學點本事自己賺錢。但肥強根本就不教他,也只是把他當馬仔使喚,必要時很可能還會拿他當墊背的,他心裡早就想過要重新找個有本事的大哥。 那個西裝男成功地入手第三單,一共賺滿了十萬塊後就收工了。他鑽進路邊一輛麵包車,換上T卹牛仔褲,正準備開車,面前一個乾瘦的少年仔卻攔在了車前。 “有事嗎。”帥哥嘴裡叼著煙,從車窗探出頭來,口音還帶著點台灣腔。 “可以跟你混嗎?大哥。”大頭蝦一聽心裡就明白了七八分,沒準這位大哥是從台灣過來的,澳門有不少台灣佬都是道上的。 “跟我混?”帥哥瞇起眼睛打量著大頭蝦。 “你的生意我都看到了哦,有錢大家賺,不帶我玩的話,我就去告訴米高梅的人。”大頭蝦麵帶微笑,卻出言要挾。 帥哥盯著大頭蝦足足看了半分鐘,最後扔掉煙頭,有些不屑地說道:“帶你玩容易,你有什麼本事呢?我們不需要拖後腿的。” “好,你看著。”大頭蝦一聽對方要考驗自己,知道有戲,馬上鑽進了路邊幾家賣澳門特產的店舖裡。正好有好幾輛旅行大巴停在門口,遊客們都在搶購澳門肉鬆蛋捲和肉脯。大頭蝦乾乾瘦瘦的,像隻小蝦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等他再出來時,手裡多出了三個錢包,頗為得意地炫耀,“怎麼樣,功夫還可以吧?” “我們是靠想點子賺錢的,用不著幹這種事。我需要的人要夠機靈,反映夠快。”帥哥搖搖頭,不置可否地說。 “那你說,要我怎麼證明才可以?”大頭蝦不服氣。 “上車吧,還是先讓你見見我拍檔,他是我大哥,他要是說不行,我說行也沒用。”帥哥說完,已經打開了麵包車的車門。 大頭蝦高興壞了,馬上鑽進車裡,這傢伙肯帶他見自己大哥,那就是對他還算滿意。 一轉眼三四天過去了,肥強幾乎每天都能在賭場遇到那位酒紅色頭髮的靚女。靚女人靚運氣也旺,每次都小賭上幾把,或輸或贏,都不以為意。偶爾在肥強身邊站一小會兒,那股沁人的女性體香總讓他心魂蕩漾,於是相熟的賭客也會說笑,肥強一定是有了新相好。 自從靚女第一天出現後,肥強就對她格外上心,憑著多年看場子的經驗,這女人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像是真來賭的。不過如果不為賭錢,又何必來賭場呢?靚女身上從頭到腳都是名牌,就連腕上的表也是價值六位數的卡地亞限量版。通常穿成這樣的靚女,不會來這種低級的地下賭場,可這女人不僅來,還連著每天都來,到底想幹什麼呢?她不是本地人,也不是香港人,這個神秘的女人讓肥強著實動了動腦筋。 賭場最清閒的就是上午和中午,昨晚酣戰一宿的賭客們大部分還在休息,除了葡京之類的大賭場外,小賭場雖然開著門,但裡面的人寥寥無幾。賭場旁邊的怡鳳閣,卻熱鬧非凡,倒不是這麼早就有嫖客上門,而是怡鳳閣的老闆娘鳳姐跟肥強吵了起來。 肥強跟鳳姐並沒結婚,但澳門街上混的小古惑仔們都管鳳姐叫阿嫂。鳳姐十七歲就從台灣來澳門下海,當過小姐也當過媽媽桑,十多年來從賣自己皮肉到賣別人皮肉,手裡還有好幾個未成年的小姑娘,種種惡毒後終於掙下了這家怡鳳閣。雖然地方破舊,好在房子是在自己名下,不用交租,比同行們賺得更多。幹這行的沒有不交保護費的,為了少交些保護費,鳳姐就沾上了肥強,兩人在一起已經好幾年了,鳳姐也以阿嫂身份自居。 不過肥強這種天天在外面混的人才不把她當回事,用廣東話說,最多就是同居那條女而已。有了這個女人,他不用再租房子,有人打點吃的穿的用的,偶爾給點零花,偶爾也在她手裡周轉些錢罷了。 時間還早,鳳姐披頭散發連妝都沒畫,掩不住的大眼袋黑眼圈,滿臉憔悴,如果不是那身凹凸有致的身材,簡直慘不忍睹。走近些,還能看到她鬆弛的皮膚已有不少細紋。樣子不怎麼樣,罵起人來卻厲害。 “我丟你老母,用老娘錢,睡老娘的姑娘,睡完了還把老娘的戒指送給那個騷貨,我跟你拼了!”鳳姐歇斯底里地喊著,舉起手裡的菜刀朝著肥強追去。 “幹,你個癲女人,那戒指是我花錢買的,想送誰就送誰,你以為跟我睡過就了不起啊,就是我老婆了嗎,就可以管我了嗎?”肥強也不甘示弱,鳳姐的菜刀還沒沾邊,他已經飛起一腳踢在鳳姐的腰眼上,“告訴你,世界上可以管我的女人還沒生出來。” “你個死扑街敢打我!老娘跟你沒完!”鳳姐痛苦地揉著腰,掙扎著站起來,重回房間去拿更有殺傷力的武器,但她沒料到自己剛一轉身進屋,肥強也追了過去,把門關上並且反鎖。任憑鳳姐在裡面對著門拳打腳踢,又哭又鬧,就是不理,從口袋裡掏出一包檳榔,塞一顆在嘴裡,得意洋洋地晃著腦袋下樓去。 鳳姐哪里肯受這樣的氣,肥強前腳下樓,頭頂上兩個花瓶就前後腳砸了下來。咣當咣當,正好落在肥強身後,只差一點就砸到了他的腦袋。 “我丟,我死了誰罩你。這條街上什麼都多,女人更多,我肥強招招手,分分鐘大把靚女送上門來。你人老珠黃還不醒目點,找死咩!”肥強被那兩個花瓶嚇了一跳,再也不顧彼此的臉面站在街上就破口大罵。 鳳姐本想到了這把年紀,遇上個鐵男人就從良過點安生日子,沒想到肥強竟然這麼說自己,被他的話堵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再也罵不出一個字,眼巴巴看著肥強走向街角,那邊有一個穿著連衣裙身材超好的戴墨鏡女人。這個扑街,居然跟人家搭腔了,沒說上幾句兩人竟然笑嘻嘻地一起走了,鳳姐心裡難受得不得了,趴在窗台上就哭了起來。 “靚女,是專門來等我的嗎?”肥強一見司徒穎,臉上立刻春風滿面。 “是啊,想跟你談談。”司徒穎微微一笑,濃妝的紅唇在白天看起來有種不真實的美。 “原來你真是來等我的,我也有件事早就想跟你說,其實啊,你長得好像我初戀。”肥強見靚女對自己和顏悅色,油嘴滑舌起來。 “我啊,長得更像你媽。”司徒穎摘下墨鏡,一雙美目直勾勾地盯著肥強。 “你,你怎麼敢罵我!我老婆都不敢罵我。”肥強有點搞不懂了,靚女究竟是什麼意思。 “想知道我怎麼敢罵你的話,就跟我走吧。”司徒穎衝肥強勾勾手指,肥強就像條癩皮狗似的跟在她後面走了。 威尼斯人酒店的中餐廳,包廂裡的消費可不便宜,一位老人面前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籠屜,他已經吃飽喝足,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清了清嗓子。肥強有些不明就裡,本以為和靚女去酒店會有番艷遇,沒想到等他的人是位白頭翁。白頭翁的身後,還站著一位穿黑色西裝的帥哥,高高瘦瘦,應該是保鏢。 “契爺,你要找的人來了。” 肥強看靚女很恭敬地跟老人打了個招呼,馬上離開自己,站到了老人背後。 “肥強是吧,請坐,想吃什麼隨便叫,我們慢慢聊。”老人笑瞇瞇的,倒很是和氣。 “我又不認識你,有話先說的好。”肥強也不是剛出來混,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收起那副好色的嘴臉,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其實呢請你來是想跟你商量一個賺錢的計劃,賺大錢的計劃。” “我跟你素不相識,為什麼找我?” “你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你啊。這幾天,曼琳都在觀察你,你們賭場的生意不錯,而你,是賭場中千術最高的人。如果沒有你護莊,以那家賭場的規模和位置,我看生意絕不會做到今天這樣。” “生意好又怎麼樣,關你乜事。” “哈哈,肥強哥果然快人快語。這麼說吧,關錢的事,就關我的事也關你的事。找你來,就是想大家發財。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當那家賭場的主人呢?” 肥強聽完,先是愣了一愣,很快哈哈大笑起來,“老人家,謝謝你這麼看重我,我先回去了。” “我請你來是想跟你好好談談,沒有別的意思,你隨時可以走。只不過,我想請你先把我的話聽完。”老人家依然是那副笑臉,只不過深不見底的眼裡,閃出一絲精光。 這種光芒,肥強曾經見過太多次,幾乎所有他見過的大佬眼中都有類似的光芒,那是精明,老謀深算,還有心狠手辣。沒準這老頭真有點來頭,肥強心里活動了一下,剛抬起的屁股又落到了椅子上。 老人自報家門,姓梁,雖然並不是孖七的人,但早年在廣州混時,因和孖七中地位輩分最高的孝字堆元老尤仔有同鄉之宜,頗得他關照。解放前他和幾位同鄉去了荷蘭發展,這些年來在外面也賺了些錢。人到老了,還是想回到中國人多的地方養老,於是看準了澳門,順便在澳門搞家賭檔賺點子孫錢留給後輩。這些話因為相隔年代久遠,聽起來半真半假,不過聽老人把孖七的各個字堆名號說的那麼齊全,倒也挺像回事,到最後肥強越發搞不准老人家甚麼來頭。 “開賭場,賺錢快,我年紀也大了,不可能一直做下去。所以我想物色一個合適的人幫我管理賭場,你是本地人,人脈旺千術高,沒有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的人了。我出錢,你出力,每個月你按股份抽成一半。十年後,賭場就歸你,這點我們可以寫進合同里,去律師樓辦正式的手續。”老人家不徐不疾地說著,顯得很有把握。 “其實只要你錢夠多,投資一家新賭場可能更方便呢。”肥強這麼說其實是在試探著對方的底子。 投資澳門,政府最最歡迎,因為可以帶來稅收和提供就業機會。有足夠的本錢就先成立控股公司,賭場可租可建,人手可以招聘。最要緊的就是牌照,要找現在的三位持牌人談,找一家肯將牌照出租,談妥管理費或加盟費,或者是其他方式分配利潤和風險。或者更省事些,承包大賭場內的某間貴賓房,兼營疊碼和放債,好幾位黑道上的大佬都在葡京開了貴賓房,不過入場價可不便宜,最低也要一億六千萬。 “我是攢了點錢,但開一家新賭場的投入還是太大了,可以小本賺大錢的話,何必要去下血本呢?”老頭抿口茶,談起生意來很有經驗。 “你不會以為自己資格老,只要開口,人家就會乖乖把賺錢的旺地拱手相讓吧。”肥強微微擰著眉頭,質疑道:“就連現在港九那邊的老資格們,也早就收山養老不出來走動了。” “你放心,我有自己的計劃,不過這需要你的協助。新任的警務處督察,跟我私交不錯,他也會幫我忙。只要你肯答應,我們雙管齊下,肯定可以成功。一旦得手,你也知道每天有多少生意拉。”老人家的面色依然是笑,那種笑只屬於真正自信,有把握的人。 “老前輩,謝謝你看得起我。我還是先回去了。”肥強心裡忐忑不安,只想早些離開。 “慢走一步,這裡有個見面禮,請幫我送給阿嫂。如果我們真的合作,賭場交給你打理的話,恐怕還需要阿嫂的鋪子幫忙做個抵押。你也知道每天進出多少錢,這筆錢通通在你手上過,只有這樣我們打交道的雙方才會真正放心,長久地合作。”老人家說完,拿出一隻小小的絲絨首飾盒。 肥強大咧咧地打開首飾盒,眼睛被結結實實地閃了一下,那是枚至少價值二十萬的大鑽戒,完美的橢圓形切割,燦爛出火。肥強清楚,要是收下這麼貴重的東西,這事就算是定了一半,雖然心裡癢癢的,雖然他早就想自己當老闆,但這個老頭畢竟才剛剛見面,這一切簡直就像做夢一樣。他很想把戒指退回去,可手怎麼都不聽指揮,最後竟然鬼使神差地把戒指揣進了口袋。 走出酒店大門,肥強還覺得兩條腿輕飄飄的,像踩在棉花上。這一帶很熱鬧,有酒店住客有剛下飛機的觀光客,路邊的長椅位置比較緊張。這裡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正好他也不想馬上回去,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椅子的另一端還有另外一個路人。 肥強想著心事,手卻摸進了口袋裡,那裡有個硬梆梆的盒子。裡面還有威尼斯人開出的單據,就是今天買的,可不假。第一次見面就給了這麼重的禮,看來那老人家真的有點底子。還有他那份氣質,是不是道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那老人家絕對是個老江湖。可是,究竟該不該跟他們合作呢?也許這是個機會,但是萬一被老闆發現自己當反骨仔的話,絕不是三刀六眼能擺平的,這條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身邊的人起身走了,留下一份報紙。肥強順手拿過來看了一眼,馬上就看到了新任警督上任的消息,照片上看起來新督察很年輕,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名叫謝龍華,專門負責賭場安全監督工作。肥強心裡踏實了不少,看來老人家說得沒錯,的確換了新警督,不過警督級的大人物從來就不是他這種小角色可以搭上話的。如果老人家真跟這位新警督有交情的話,拿下賭場,也許並不是不可能。 回賭場的路上,牆上有新貼出的廣告,新警督將大力整治非法賭場地下賭場,近期警方會採取行動。肥強覺得好笑,哪裡有警察向市民宣布自己要搞行動的,這種事肯定都是暗中部署才對,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算不搞行動,也要先把輿論造起來,給自己臉上增光。 整個下午和晚上,他心裡總惦記著這件事。每天辛辛苦苦幫老闆兆威哥護莊,可他只當自己是條狗而已,高興了給塊肉骨頭,不高興了連光骨頭都沒有,哪裡會有什麼定期的抽成。就算自己再努力,將來也沒有再提升的餘地了,很可能混到頭髮都白了,也還是現在這鳥樣。心裡有事,賭起來就走神了,玩21點的時候輸了幾把大的,非但沒有護住莊,反而賠了錢。當晚兆威哥不僅給了他臉色看,還當著弟兄們的面說了特別難聽的話:吃老子的就要幫老子看好家,否則的話,要你這條狗幹嗎? 衝著那句話,肥強終於下了決心。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只是沒想到機會居然是個素不相識的老人給的。賭徒的心態就是只要能抓住機會,哪怕成功率再小,也要放手一搏。 幹你娘,有賭未必輸,老子拼了命,也要跟你們玩玩看。 肥強對著賭場大門狠狠地啐了一口,抬頭看一眼旁邊的怡鳳閣頂樓,鳳姐臥室裡亮著的燈光,掏出戒指盒,朝著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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