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帶你去鐘樓
“大家好,還沒有休息嗎?”
最先進門的短髮女生笑著擺了擺手,然後雙手叉腰,擺出一個很酷的姿勢。另外三名女生旋即上前與她並肩站立。除了髮型不同,四名女生的穿著打扮完全一致,都穿著米黃色的長袖運動套裝、白色球鞋;最最惹眼的是每人脖子上都掛著一根亮晶晶的金屬物件——是雙節棍嗎?
牛芳定了定神,確定自己果真沒有看錯後,用胳膊捅了捅身邊的林穎,怯聲說道:“該不是來收保護費的吧?”
林穎搖了搖頭,她也搞不明白這夥人大半夜闖進陌生人寢室到底想幹什麼。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擾你們。”開口的依然是那個短髮女生,目光依序掃過在場幾名女生的臉龐,右手從脖子上取下雙節棍,很隨意、也很瀟灑地在身前劃了個“8”字,這才落落大方地說道,“我們是學校雙節棍社團的成員,聽說你們剛轉校過來,所以前來宣傳一下,說白了就是拉人進社團。不知道哪位女士對雙節棍運動有興趣呢?”
牛芳斜眼瞅了下從她的位置能看到的幾位室友的臉(大家各自躺在自己床上),發現除了邱素靈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外,其餘人全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女孩子……也會喜歡耍雙節棍這種……打人的東西?”林穎第一個道出心中疑問,只是聲音有點怯然,像是擔心對方生氣用雙節棍敲自己腦袋似的。
“確實很讓人吃驚是吧?”短髮女生微微一笑,繼而解釋起來——
“雙節棍的確可以打人,不過那是只有武術家練的'實戰棍',我們社團教的是'表演棍',結合跆拳道和街舞的動作,組成一種很時尚的健身運動,最重要的是可以束身,你們看我旁邊幾位的身材,都挺不錯的吧?”
經她如此一說,那三名“模特”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羞澀表情,可能相比發言那位,她們的臉皮都還比較薄。也許是被硬拽著來的吧,紀如萱看著她們暗暗想道,真夠可憐的。
“你說的對,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身材。”劉曉曉大咧咧地說道,“不過你們晚來一步——今天下午,我上鋪那位已經拉我去參加社交舞社團了,真不好意思。”她說著朝上鋪伸了伸手指,同一時間,坐在上鋪床上的邱素靈衝短髮女生微微一笑,又轉過身接著看她的小說書去了。看起來很用功學習的樣子,如果她看的不是郭敬明的小說而是教科書的話。
“沒關係,那麼,你們四位,有興趣加入我們的健身團隊嗎?”
“我……考慮一下吧,”新來的張佳茗遲疑答道,然後將目光移到牛芳等人臉上。 “你們幾個呢?有人參加的話我就參加。”
“請問,你們社團都是女生嗎?”牛芳突然問。
“當然不是了,還有很多帥哥。楊川你知道嗎?南理工大第一才子,就是我們社團的負責人兼教練。”
“啊,我知道他!”牛芳頓時兩眼放光,“真沒想到啊,聽說他長的很帥對吧?那我參加了,現在可以報名嗎?”
“花痴!”邱素靈朝她投去鄙視的一瞥。牛芳卻沒臉沒皮地傻笑起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對不對美女?”
“說的沒錯。”短髮女生從兜里掏出筆記本,詢問了牛芳的姓名,記在本子上。接著張佳茗也報了名。短髮女生又用帶有煽動性的語言詢問了一遍剩下的人,牛芳便央求林穎加入,而林穎卻找上紀如萱,最後兩個人都猶豫不決地報了名。然而,紀如萱之所以參加,並非是為了健身——她對自己現在的身材已有足夠自信,當然更不會跟牛芳一樣是為了看帥哥,而是打從第一眼看到掛在短髮女生脖子上那根雙節棍時,她的心中就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激動,說準確一點,她很想上前把那個鐵東西抓在手裡,甚至揮上一揮。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她想,至少不會感到很陌生吧。
登記完幾人的姓名,短髮女生又告知了雙節棍社團的活動時間:每週二、四、六的下午三點,在南體育館,當然平時有空也可以去練,場地是固定不變的。交代完這些,她便心滿意足地領著幾名“模特”離開了。
紀如萱強迫自己靜了靜心,找出中午從圖書館借來的那本《萌芽》,鑽進被窩裡看起來。耳邊充斥著牛芳與林穎等人關於雙節棍社團的討論,說準確點,是在討論那個傳說中的楊川楊大帥哥,牛芳一人在說,其餘人在聽——起碼是裝作在聽吧。
十點半準時熄燈。這時候牛芳早已閉上嘴巴,並且睡著了,跟往日一樣鼻子裡不時發出“哼哼”的囈聲,說句不客氣的,簡直像頭豬一樣。其餘人可能有沒睡著的,但都沉默不語,寢室陷入一片寂靜。紀如萱躺在自己的上鋪,卻遲遲無法入睡。
她一直在想昨晚那場奇怪的夢境。那棟與現實中一模一樣的教學樓,連牆上寫的標語都一樣,這,難道只是離奇的巧合嗎?
這個問題停留在紀如萱腦子裡有一整天了,但白天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想,因而感覺不到什麼,這會兒到了夜深人靜之時,這個解不開的疑問便跳了出來,幾乎佔據了紀如萱全部的思維,她越想越感到害怕,可還是忍不住去想。突然,眼前如靈光一現般地浮現出夢快醒來之際,最後見到的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身子微微一顫。就在這時,從下舖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
“紀如萱……”
叫自己名字的人,正是下舖那個張佳茗。短暫的錯愕之後,紀如萱答應了一聲。
“我就知道你還沒睡著。呵呵,被我逮到了吧?”張佳茗竊笑著說道。
“呃……你是怎麼知道的?”
“聽呼吸啊,睡著的人的呼吸會很勻稱,在安靜的環境下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就像現在這時候。而我一直沒聽到你的呼吸,所以,猜想你肯定沒睡著。”
聽見她這番話,紀如萱只有佩服的份,同時也想到,這種細微的小事也只有心事慎密的人才會注意到,但是,紀如萱突然緊張地想到,她為什麼要觀察我的呼吸、注意我有沒有睡著呢?
張佳茗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在想事情嗎?”
“這……算是吧,你呢,不會是為了聽我呼吸才沒睡著的吧?”紀如萱故意開玩笑道。
“當然不是了,可能是白天上課時睡太多了,我現在一點都不困,本來想多看會兒書,沒想到停電了,真夠鬱悶的。”
“是啊。不過都一樣了,我們東校區不也是十點半熄燈嗎?”
“噢,對。”張佳茗有點不太自然地答道,旋即將話題引到別處,“你中午借的那本書,左拉的《萌芽》,開始看了沒有?”
“看了幾頁,還沒找到感覺呢。不過……我感覺以前好像看過這本書。”紀如萱實話實說。她確實感覺這本書開頭的情節十分熟悉,不僅如此,對於後來的情節,她好像也能隱約猜測出幾分。
“是不是確實看過,但忘記了,我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應該不會,這種名作者的書,我看過的話一定會記得。我想……可能是在什麼地方看過這本書的片段或簡介,印象太深了吧。”
“嗯,大概是這樣。對了,你感覺……”張佳茗說到這兒,嘴巴突然閉上了。怎麼回事?紀如萱剛要詢問,卻突然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從衛生間方向傳來——是女人的哭聲!跟昨晚一模一樣的哭聲!
紀如萱的心一下抽緊了。
“如萱,你聽見沒有?”張佳茗的聲音一下降低下來。
紀如萱“嗯”了一聲,又聽張佳茗說道:“不可能是我們寢室的人,我一直醒著,沒聽見有人下床。”
“那,會是誰呢?”紀如萱硬著頭皮問道。
張佳茗卻不說話了。一時間,寢室裡只剩下那恐怖的哭聲,嗚嗚咽咽,隨著寂靜的空氣到處流動,刺激著兩人的耳膜。
“萱萱……”數秒鐘後,張佳茗再次開口,猶猶豫豫地說道,“要不,咱倆一起過去看看?”
紀如萱一下張大嘴巴。確實,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在衛生間裡哭,又或者那聲音到底是不是從衛生間傳出的,然而,一想到自己將立身於漆黑無人的衛生間裡,並且可能看到怎樣的恐怖場景,她頓時感到後背涼颼颼的,渾身汗毛直立起來。
“算了,我一個去吧。”
“啊,可是……”
“沒關係。”張佳茗已經下了床,穿上拖鞋後,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紀如萱一眼,“假如,我進去之後遇到什麼情況,你就大聲叫,這樣可以吧?”
紀如萱緊張地點了點頭。
張佳茗便輕手輕腳地朝衛生間走去,這個時候,衛生間的門是關著的。哭聲正是從門縫中硬擠出來的,聽起來有點恍惚不真實的感覺。儘管前去查探真相的不是自己,但坐在床上的紀如萱還是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不僅是對哭聲,也包括了對於黑暗、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
門的後邊,到底會是一副什麼樣的情景?
就在張佳茗快走到跟前時,衛生間的門突然徐徐地向外敞開來,沒有借助任何外力,只有一陣涼風從門後吹出,令醒著的兩人同時打了個寒戰。然而,那陣原本就似有似無的哭聲,竟在門開的一瞬間消失無踪。感受著四周寂靜的空氣,紀如萱甚至懷疑剛才的哭聲是不是幻覺。
已經停下腳步的張佳茗回過頭來,用探尋的目光望向紀如萱,大概是想問現在怎麼辦?
“你快回來吧。”紀如萱望了眼衛生間門打開後露出的黑暗部分,有些擔心地說道。
張佳茗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開始往回走。
“衛生間里肯定有不干淨的東西……”上床之前,她站在紀如萱面前壓低聲音說道。
紀如萱倒吸口氣。
“你說,世界上不會真的有鬼吧?”
翌日午飯後,與蔣小樓一起到後操場散步時,紀如萱道出了連續兩晚在寢室遇到的怪事經過,最後虛著聲音如此問道。
“你確定沒有聽錯?真是女人的哭聲嗎?”
“肯定沒錯,而且聽到的也不止我一個人,真是……太可怕了。”紀如萱說著像要甩開什麼似的,用力搖了搖頭。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衛生間裡藏著人,不過——這也說不通呀。”蔣小樓低頭思索起來,片刻之後,突然抬眼看向紀如萱,“會不會有人在裝神弄鬼呢?今晚如果再有那聲音,你就當場進衛生間看個清楚,這是最簡單可行的辦法!”
“你還是饒了我吧,”紀如萱連連擺手,“這麼恐怖的事情,我可不敢。萬一我進去看到的……哎,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那樣的話我不被當場嚇死才怪!”
蔣小樓有些好笑地“哼”了一聲:“你怎麼這麼迷信?這世上哪來的鬼,你見過嗎?”
“沒見過,但也不能證明就沒有呀。”
“沒見過怎麼能說有?”蔣小樓針鋒相對。 “很多鬼故事就是這樣傳開的,遇到這種事,首先要想著怎樣調查清楚,別動不動就往迷信上靠。”
“你……”紀如萱氣得跺腳,本想罵他幾句,一抬頭看到對面立於荒草樹林間的灰色小樓,心念一轉,伸手指著那棟樓說道,“好好,我承認自己迷信。你不迷信,你敢一個人晚上到那棟樓裡轉一圈嗎?”
蔣小樓抬眼看去:“那裡搞什麼的?”
“死亡鐘樓。”紀如萱得意道。 “荒廢了好多年了,聽說裡面經常鬧鬼,你不是不信有鬼嗎?敢進去嗎?”
蔣小樓冷笑一聲,“這有什麼不敢的。別說進去一趟,就是在裡面睡一晚我都敢。”
“切切,少吹牛,你去了再說。”
“我幹嘛要去啊?無聊死了。”蔣小樓說完邁步朝前走去。
“膽小鬼,你幹嘛去!”
“走累了,去前面草坪上坐會兒,有意見?”
紀如萱沖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快步跟了上去。
除了一對對或坐或躺在草叢間談情說愛、不干好事的情侶,午後的後操場卻也見不到幾個人,畢竟南理工大有這麼大一個校園,而後操場又不是唯一的休閒之地。兩人信步來到一片四周無人而草比較淺的地方,蔣小樓坐了下去,繼而又躺倒。
“你就這麼躺下,不怕被扎到啊!”紀如萱咋呼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在他身邊坐下。
“小時候經常這樣躺在野地裡,沒事的。”蔣小樓將枕在雙臂上的腦袋偏向女友那邊,長時間地盯著她的臉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萱萱,有件事我覺得應該跟你說下。”紀如萱一愣:“嗯?”
“是這樣的……”蔣小樓抿了抿嘴,開始慢條斯理的講述。 “我記得是上個星期天吧,我當時在家裡,晚上睡到半夜突然接到個陌生電話,是個男的打來的,他就跟我說了一句話,要我轉告你——千萬不要到南理工大來。然後就掛了。”
“啊?”紀如萱一下瞪大眼睛,喃喃道:“什麼意思?”
蔣小樓歪了歪嘴:“我哪知道呢,就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怎麼還有這種怪事?紀如萱有點不敢相信,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什麼:“電話號碼是多少?是手機嗎?”
“這個啊,說來更奇,沒有號碼。”蔣小樓坐了起來,看著她,用說正事的口吻補充道,“說更明白一點,我的手機上當時顯示的是'未知號碼'四個字。”
“未知號碼……”紀如萱喃喃重複了一遍,突然身體裡有如一道電流劃過——忘了聽誰說過,午夜時分,從地獄打到人間的電話,一定是沒有號碼的……
“你又胡思亂想了吧?”蔣小樓如神算般道出她的心思,聳聳肩說道,“其實要想讓對方看不到你的號碼,用網絡電話就可以。這個不是重點,你不用多想了。我就是擔心你想這想那,才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件事。”
“現在不擔心了?”
蔣小樓搖了搖頭。 “昨天晚上,他又給我打了個電話。我考慮半天,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一聲。”
聽完這話,紀如萱嘴巴幾乎張大成一個O型。 “……他又跟你說什麼了?”
“說讓我好好看著你,否則你很危險。還說——有小鬼在你身後。”
“啊!”紀如萱下意識地伸手摸向後背。 “什麼意思啊!”她戰栗著說。
“不要這樣,”蔣小樓伸手握住她滿是汗水的手,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我估計這就是個比喻,提醒你有人想對你不利。也許……只是一個惡作劇而已吧。”
真是惡作劇嗎?紀如萱心想,這一定是安慰,假如蔣小樓真這麼認為的話,根本不會對自己坦白這件事了。果然,蔣小樓跟著又補上一句:“但不管怎樣,你最近還是小心一點。”
紀如萱點點頭。 “但我想不通,那個人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給我呢?”
“不知道。”蔣小樓聳了聳肩。腦海中又浮現起昨晚接電話的情景,當時,那個男人還說了一些話,透露了一些更為關鍵、也更為複雜的信息,但這些是萬萬不能對女友言明的。否則,後果可能會比他想像的還要可怕。
蔣小樓的目光再次掃向前方那棟灰色舊樓,暗暗吸了口冷氣。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的特別快,紀如萱從男友懷抱中掙脫,回寢室的時候,已經快兩點半了,馬上要上下午課了。
門推開後,首先看見的是坐在自己床鋪上、正在很費力將一隻高跟鞋往腳上套的牛芳。
“芳芳,你打算穿這種鞋去上課?”紀如萱好奇地問。
“上什麼課!”牛芳仍在努力穿鞋,頭也不抬。 “剛才班長過來通知,機房停電,下午課不上了。我們待會兒到市裡逛街去,你去不去?”
紀如萱這才想起下午要上的是“辦公自動化”課,停電電腦不能用,自然就談不上什麼自動。
“哦,幾個人去?”
“我們五個都去啊。”牛芳將視線轉向紀如萱下舖的空床,“小張本來也想去,但他們班下午不停課,所以只好上課去了。”
正說著,臉上化著濃妝的劉曉曉從衛生間出來,一抬眼看見紀如萱,笑吟吟地問她:“怎麼樣,我化這種妝不難看吧?”
“嗯,能迷倒不少男人。”
“哈哈,第一個就迷你家小樓去!”
二十分鐘後,紀如萱等一行五人坐上從理工大門外車站首發、去往市裡的汽車。車票一人五塊,據說一個半小時能到地方,這麼算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貴。好在不差錢的劉曉曉將大伙的車票都給包了——她向來是這樣,反正花的是父母的錢,不心疼。
像傳言說的那樣,許由市果然在大搞建設,一路上車窗外的景色全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很沒什麼看頭,女生們閒聊了一路。到站後,依靠問路逛了好幾條商業街,除了紀如萱,人人都為自己買了一兩件稱心的衣物。
在進入又一座商場時,走在隊伍後面的紀如萱再次駐足回頭,四下里觀望起來。邱素靈看在眼裡,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鬼頭鬼腦的在搞什麼飛機?”
“哦,沒事。”紀如萱攏攏頭髮,轉身剛要推開商場大門,被邱素靈攔住。 “你少跟我裝,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每走一段路就要回頭看看,好像心事很重的樣子,究竟怎麼回事,我要聽實話。”
“其實……”抬頭看見邱素靈嚴肅的目光,紀如萱只好聳了聳肩,小聲道:“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不會吧?”邱素靈眼睛瞪大,目光在周圍來往人潮中搜尋了一圈,然後頗顯緊張地壓低聲音問道:“跟踪你那個人……在哪呢?”
紀如萱搖搖頭:“要是知道在哪,我也不用老是回頭看了啊。我就是感覺背後老有人盯著我看,一進商場這樣的地方就沒事,但一出來走在路上,這種感覺就又來了。哎,真是奇了……”
邱素靈努了努嘴:“真不敢相信,你竟然連這種事情都能感覺得到。是第六感嗎?”
紀如萱剛想說我也搞不清楚,眼前突然一亮,在對面人群中發現了一雙可疑的眼睛——或者說是從這雙眼睛射出來的可疑目光。瞬間,她的心狂跳了起來。
“你倆在外面嘀咕什麼呢,快進來啊!”牛芳推開門不滿地叫起來。邱素靈伸手拉了拉紀如萱的胳膊,“進去吧,別亂想了。”
幾人一直逛到傍晚,意興闌珊後,劉曉曉提議請大家吃飯,吃完再打車回學校。因為大多數人都讚同這個提議,紀如萱只好跟隨她們來到一家中檔海鮮館,一如先前那幾次的經歷,剛進門,紀如萱心中便升起了一種久違的熟悉感覺——無論是店堂內的裝潢擺設、還是坐在櫃檯後面發呆那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的老頭,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既熟悉而又陌生,然而,當紀如萱試圖往深處去想時,腦袋毫不例外地又疼了起來,她連忙伸手揉起太陽穴,跟在幾人身後走進餐廳的包間。
強裝笑臉的感覺很不舒坦,但為了不讓大家看出自己懷有心事,紀如萱不得不這樣偽裝自己。好在一下午逛下來,大家此刻全都餓了,飯菜剛端上桌一個個便狼吞虎咽起來,二十分鐘不到解決了戰鬥,接著,飯桌上原有擺好的餐巾紙被一搶而空,落後一步的紀如萱只好跟隨買單的劉曉曉一起,到前台去拿。
那個一進門就注意到的干瘦老頭,此刻還坐在櫃檯後面,在一個不大能影響到櫃面工作的角落,表情有些呆滯而空洞地望著前方。
然而,當紀如萱走近櫃檯時,老頭突然將眼睛稍微睜大了點,抬頭掃了她一眼,喃喃道:“丫頭,你可有日子沒來了。”
“嗯?”紀如萱嘴巴張得老大。
“你有日子沒來了,我還認得你,認得你……”老頭邊點頭邊輕聲叨咕著。就在紀如萱還在發楞之際,旁邊那個正在給劉曉曉算賬的中年婦女——估計是老闆娘插了句話:“丫頭你別聽他胡扯,他年齡大了,有點癡呆。”
紀如萱“哦”了一聲:“為什麼讓他坐在這裡呢?不耽誤你做生意嗎?”
“這也是沒辦法呀。”老闆娘不好意思笑笑,“店裡生意太忙了,沒時間照顧他,想僱保姆又嫌伺候的不好,反正他也就是有點癡呆,也不吵不鬧的,索性就讓他在這坐著,看看店里人來人往的,他也不著急了。”
“是啊,老年人都怕寂寞。”紀如萱隨口說道,拿了餐巾紙,等劉曉曉付完賬後兩人一同離開櫃檯。
“慢走啊……”老頭嘴裡突然又蹦出這麼一句,紀如萱笑著朝他擺擺手,走出店門。
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然而在回學校的路上,紀如萱越想越覺得奇怪:自己當時是與劉曉曉一同去的櫃檯,當時旁邊還有另一桌等著付賬的客人,可那個有癡呆症的老頭為什麼單單與自己一個人打招呼呢?仔細想想他說的話,完全是對一個經常見面的熟人說的閒話,好像自己經常去光顧這家店的生意似的。但是,紀如萱可以十分肯定:自己是第一次光顧這家飯店,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奇怪的老頭,那麼,是老頭認錯人了嗎?想來想去,紀如萱覺得這是最最合理的解釋。儘管剛進店門時曾有過一陣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最近自己並非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了,暫時可以忽略不計。
少頃,紀如萱又想起蔣小樓下午跟自己說的事:那個男人在第一個電話裡要自己不要來現在這所學校——南理工大,之後可能是得知自己已來的事實,便提醒自己多加小心。究竟小心什麼呢?莫非是……紀如萱突然有個大膽的聯想:那個神秘男人所謂的小心,會不會跟自己頻繁對某個地方產生“熟悉的錯覺”這件事有關呢?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件事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想要弄明白它,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那個神秘男人,向他問個清楚。可惜,小樓的手機上沒有記錄下他的電話號碼。或許,他就是不想被自己找到,才故意這樣保持神秘的吧。
想到這裡,紀如萱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看不見出路的黑洞裡,四周全是謎團,什麼都看不清楚。但同時她也明白,以自己目前的情況來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同時按照那個神秘男人的提醒:小心行事。
小心行事。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真正實踐起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假如命運注定要你碰到什麼不好的事情,無論你怎樣小心,結果可能還是逃不掉。
紀如萱忽然想起從父輩那裡聽來的一句俗語:閻王讓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這句話用來形容自己目前的境地可能不太恰當,也不吉利。紀如萱像要甩開它似的搖了搖頭,將腦袋偏向了車窗那一邊。
窗外,一片漆黑。
一行人回到學校,已有八點半鐘了,晚自習是趕不上了,於是直接回到宿舍。
張佳茗居然一個人在寢室裡,穿著睡衣,懷抱著一隻枕頭坐在床沿上,十分入神地盯著擺在對面寫字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的屏幕。
“張佳茗,你怎麼沒去上課?”張佳茗摘下耳麥,向沖她打招呼的牛芳微微一笑。 “你們回來啦,市裡好玩嗎?”
“呃,還行。”牛芳有些鬱悶地搔了搔頭,將手裡的購物袋往自己床上一丟,便朝張佳茗那邊走去。
“這是……《2012》?”
張佳茗點點頭。 “我剛從網上下載到的'搶先版',沒想到還挺清楚,你們幾個過來一起看啊,拍的也很不錯的!”
“不用了,我還是比較期待《阿凡達》,據說比《2012》好看的多。”邱素靈說完,脫下外衣走進衛生間洗澡去了,而其餘幾人則圍在了張佳茗身邊,饒有興致地看起電影來。當影片播放到美國大陸被瘋狂的海嘯一點點淹沒的場景時,林穎驚奇地叫起來:“拍得好逼真啊,美國的3D技術就是不同凡響!”
“那還用說,”牛芳接過話頭,“而且美國人的想像力也很豐富,中國導演肯定想不出這樣好的題材!”
“不是想像力豐富,而是政策寬鬆。這種片子假如是國內導演拍的,估計早就被'槍斃'了。”劉曉曉不滿地撇了撇嘴。
“為什麼啊?”
劉曉曉“哼”了一聲,說了句頗有意味的話出來:“不管是在電影還是小說裡,中國政府是永遠不能夠倒下的。”
電影最後一幕,那個叫傑克遜的美國作家從水面冒出頭的一刻,大船上所有人歡呼雀躍起來,也包括正在看電影的幾名女生。這激動人心的一刻過去之後,電影便結束了。
懷著同樣的震撼和不同的感慨,幾人洗漱完畢,躺到各自的床上後,仍在就剛才那部電影作著交談,一直聊到熄燈時分,再沒什麼好說的了,便又聊起別的電影,張佳茗問大家有沒有看過一部名叫《前世今生》的香港電影。
“這是我看過的印象最深刻的一部電影。”張佳茗赤腳坐在寫字台上,望著紀如萱的眼睛,開始侃侃的講述。 “主人公是一對十分相愛的情侶,可因為女人出身低微,男人的父母死活都不同意這門親事,最後竟派人將女人害死了,男人知道後十分傷心,也自殺了。後面的情節就有點超現實了:男人為了不忘記女人,不願意喝孟婆湯然後轉世,從此在陽間遊蕩,終於在十幾年後,找到了已經轉生並且長大成人的女人。經過他多次努力,女人總算記起了前世的事情,但這時候的男人仍只是鬼魂,兩人連手都拉不上。女人為了自己的幸福考慮,最後很痛苦地離開他,嫁給了一個一直追求自己的中年富商……”
張佳茗結束了講述,大家一時間全都閉口不語,好像在深思什麼,最後還是北極冰邱素靈打破沉默,用她那慣常的冷漠口吻說道:“除了結尾有點出人意外,說實話,這個故事普通的很,沒有什麼新意。”
張佳茗沒有因此生氣,而是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故事主題是挺平常的,不過也是我說的太平淡了,很多細節部分還是很精彩的。尤其是結局,他們倆竟然沒有在一起。哎,那個女人實在太殘忍了。”
“如果我是她的話……”牛芳歪著頭邊想邊說,“我肯定不會辜負那個男人,大不了再自殺一次,兩個人一起做鬼唄,那樣不也很浪漫嗎?”
張佳茗“扑哧”一笑,再次側頭看向坐在上鋪床上的紀如萱,用輕鬆的語氣問道:“假如真的有輪迴的話,如萱,你願意遇到前世的情人嗎?”
這個問題太突然了。紀如萱當場愣住,陷入了沉思。突然,耳邊響起林穎的一聲驚叫:“哎,你們快來看,快點快點!”
向來好奇心最強的牛芳第一個跑到窗戶跟前,伸出頭,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劉曉曉等人也相繼圍了上去。紀如萱由於本就睡在窗戶左側的上鋪,因而不用下床,稍微低頭便看到了那個居然令一向不喜歡大驚小怪的林穎都能驚叫出聲的東西——是一團火。一團會移動的火,在遠處四周沒有一點亮光的黑暗地帶左右移動、跳躍著。而映襯這團火的,是一座建築物的模糊黑影,算不上高大,但肯定是樓房。紀如萱目測了一下,大概有四五層左右高。
“那是……是鍾樓那邊!”張佳茗大叫起來,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緊張和不可置信。
“不會吧?”
林穎吸了口氣,“應該是鍾樓沒錯。可是……難道有人在那邊燒火?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不會是……鬼火吧?”
牛芳這句話讓在場幾人的心都震了一下,劉曉曉瞪了她一眼:“大晚上的,不要胡言亂語!”
“你們看,火球又不見了!”
紀如萱聞聲望去,果然不見了火球的踪影,黯淡的月光之下,只有一片深邃的建築物的黑影,那就是傳說中的“死亡鐘樓”?紀如萱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冥冥中感到剛才看到的那個來路不明、繼而又神秘失踪的火球,很可能是針對她們這個寢室來的。這當然是毫無根據的想像。然而很多事情的發生,不正是從想像開始的嗎?
儘管,這種想像令當事人紀如萱感到十分不安。
熄燈後不久,外面下起了小雨,落在玻璃上發出“沙沙”的輕響,時急時緩,傳到耳朵裡猶如一首節奏明快的輕音樂。
然而沒過多久,這催人入眠的音樂聲竟變成了“啪啪啪”的巨響,驚醒了剛睡著不久的紀如萱,揉揉眼睛,朝聲音響起的方向——寢室唯一那扇窗戶望去。
她看到了一個長相俊秀的少女,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黃色捲髮,站在窗戶外頭,削瘦蒼白的臉龐幾乎貼在了窗戶玻璃上。
“求你快開窗戶,讓我進去,我快凍死了……”她一邊用力拍著窗戶,一邊望著紀如萱急急地央求著。聲音楚楚可憐。
怎麼會有人站在外面呢?
紀如萱拉開蓋在身上的毛毯,剛準備下床去開窗戶,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閃過,紀如萱身子晃了兩晃,癱倒在了床上。
……這裡可是七樓!
窗外沒有陽台,也沒有任何可以支撐人立足的東西——那個少女是依靠什麼東西落腳的呢?空氣?沒有人可以站在空氣上。所以答案只有一個:她不是人……
也許是見紀如萱半天沒有行動,黃發少女再一次用力拍打起窗戶,臉上也現出了急躁和憤怒的表情。
“快開窗戶,讓我進去啊!快點!”
紀如萱滿懷驚恐地望著這位不速之客,身體下意識向後挪,直到後背抵上冰涼的牆壁。
“你……是誰?”她終於鼓足了問話的勇氣,聲音卻小得連她自己幾乎都聽不清楚。
少女停下拍打玻璃的動作,望著紀如萱的目光變的凶狠起來。 “再給你一次機會,”她用比邱素靈還要冰冷十倍的語氣說道,“讓我進去,我不害你。”
果然不是善類。紀如萱倒吸口冷氣,硬著頭皮又問:“你到底是誰,從哪裡來?”
“你真想知道?”一抹詭異的微笑浮現在少女的嘴角。
紀如萱按捺住澎湃的心跳,點了點頭。
“我從鐘樓來,我想回我的寢室。”少女淡淡說道,“你到底讓不讓我進去?”
紀如萱吸了一口冷氣,別過頭不敢答話。她當然不敢打開窗戶,否則不用想也知道後果有多可怕。
少女嘆了口氣,身形突然一矮,墜到了窗台下面。 “你早晚會記起我的。”這是她消失前最後留下的話。美麗的亡靈離開了,窗外只剩下瀝瀝的雨聲和漆黑的夜,一切如常,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紀如萱緩緩睜開眼睛,不是驚醒,而是很自然地醒過來。
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向窗外——月光瑩然,樹影婆娑,一切不該有的東西都沒有。更重要的是,也沒有下雨。這說明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在做夢。可是,僅僅只是做夢這麼簡單嗎?
翌日中午,與邱素靈和劉曉曉一同在食堂吃飯之際,紀如萱道出了昨晚上做的那個怪夢的經過。她潛意識裡是這樣想的:假如這個怪夢真的有什麼超現實的象徵意義的話,那她有必要讓室友們知道這件事,因為夢中那個少女想進入寢室,並非是沖自己一個人來的。因此只要是住在714寢室的,人人都有一份“責任”。
說白了,她這樣做,只是想讓室友們為她分擔恐懼和猜疑,或者也能安慰安慰自己。
聽完她的講述,劉曉曉著實大吃一驚,定了定神,不確定地反問道:“我感覺……可能就只是普通的惡夢吧,你覺得呢?”
“但願是吧。不過我以前從未做過這麼真實的夢,一切都跟真的一樣。”紀如萱聳了聳肩,瞅了眼身邊仍在泰然自若地吃著東西的邱素靈,“老邱,你怎麼看呢?”
“就是惡夢唄,想這麼多幹什麼,又是神又是鬼的。還有,你好像最近一直都有點不正常,昨天逛街時還神神叨叨地說有人跟踪你。我看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
出在自己身上?邱素靈的一席話讓紀如萱陷入了深思,仔細想想,所有怪事的確都是最近才發生的,準確說是自己來南理工大之後的這段時間。如此看來,好像是這所學校的問題,但其他人為什麼都好好的呢?
一陣突兀的歌聲響起,打斷了紀如萱的思考。不用想也知道是食堂的大喇叭,否則不會有如此震撼卻全無立體感的聲音,而且播的還是一首人人都聽過、但也幾乎人人都討厭聽的歌:《咱當兵的人》。
“真是難以忍受!”邱素靈忿忿地搖了搖頭:“全是胡說八道。這年頭還有幾個人是為了保衛國家才去當兵的?全是為了分配工作。在我們老家,想當兵就要送紅包,兩萬塊錢,少一分錢都不行!”
“還有這種事情?”劉曉曉睜大眼睛看著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當然了,你們這些'富二代'哪裡知道我們P民的疾苦!”邱素靈笑著調侃道。
“討厭啊你!”劉曉曉伸手打了她一下,“再跟我說那三個字,我可真跟你急啊!”
“本來就是嘛。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劉曉曉“扑哧”一聲笑出來,側頭看向紀如萱,“見過憤青沒有,咱們老邱可是典型中的典型。”
紀如萱沒有搭話,而是一臉狐疑地望著右手邊另外幾張餐桌前的客人。突然,她站起來朝其中一張只坐著兩名女生的餐桌走去。
“你好,請問,你為什麼一直偷看我?”面對如此直白的問話,那名短髮女生的眼神變得慌亂起來,甚或還帶著一絲恐懼。紀如萱看在眼裡,確定自己沒有找錯人,於是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短髮女生頭低下去,肩膀微微顫抖起來。爾後,就在紀如萱打算問第三遍同樣問題之際,該女生突然抬起頭,用一種異常複雜的眼神直視向紀如萱的眼睛。良久,她終於低聲說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嗯?”
“就是想確認是不是,才偷偷看你,沒有別的意思。”短髮女生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種明顯的壓抑。
紀如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想了想,問她:“能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嗎?”
短髮女生搖了搖頭:“她已經死了。”說完對同伴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站起來,像躲避瘟神似的快步離開了食堂。
只剩下表情呆滯的紀如萱,還站在原處望著她們的背影發呆。
下午放學,紀如萱被牛芳等人硬拉到校體育館,去參加雙節棍社團的訓練。由於是頭一回參加社團活動,身為社團教練的楊川——也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南理工大第一帥哥,親手為她們每個人發了根“泡綿棍”(新手使用的練習棍),然後安排她們站在練習場的一邊,觀看老手在場上練習。
隨著節奏明快的伴奏音樂響起,場上所有人一齊舞動起手中的雙節棍,雙腿也不甘落後地前後蹬踏起來,動作頗有點街舞的味道,其中不乏一些需要身體素質支持的高難度動作,比如凌空翻騰等等。
張佳茗等人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尤其是牛芳,不時發出沒見過世面的那種十分誇張的讚嘆聲,不過全是針對在場上領舞的楊川——自打進體育館後,她就像向日葵追趕太陽一樣,目光從未離開過楊川那張俊秀的臉龐。
集訓結束後,楊川吩咐其他人自由練習,自己面帶微笑地來到幾名女生跟前。 “看完剛才的表演,幾位美女有沒有後悔加入我們社團呢?”
“不會不會,你們表演得真是棒極了!”牛芳興奮地拍著巴掌,“不過……像我這麼笨的人,大概是學不會的吧?”
“哪裡,只要用心學,每個人都能學會。他們中很多人也只是學了兩三個月而已,就已經可以上台演出了。”
“上台演出?”
楊川笑著點頭,目光卻移到旁邊的紀如萱臉上,然後右眼睛輕輕眨動了一下,又快速移開視線。 “因為表演有特色,我們社團經常會接到商業性演出,大家輪流出場。所以你們在這裡不僅可以健身,甚至還可以賺到外快,也算是勤工儉學吧。”
“哇,有這麼好!”牛芳誇張地叫起來,拽住楊川的衣袖輕輕搖晃,嬌嗔道:“那人家現在就要學,楊川學長你現在就開始教吧。”
“呵呵,這個是急不得的,要循序漸進。我今天先教你們幾個簡單的動作,幫助你們盡快掌握棍感,下堂課先從理論開始。”說完,楊川向後退了幾步,正面對著幾名女生,右手將雙節棍夾在右邊腋下。 “這是雙節棍最基本的起手式之一,叫'毒蛇吐信',俗稱夾棍式,很多簡單的招式都要以此為基礎才能使出,比如這樣——”話未落音,雙節棍的一端已然飛快彈起,在身前劃了個圈後落在右肩膀上。
“這一招叫'小龍擺尾',很簡單的,你們可以試試。”
幾名女生頓時面露難色,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人知道應該怎麼做。
楊川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剛張嘴想要說什麼,紀如萱突然搶先說道:“學長,是不是要這樣做?”說著按照楊川剛才演示的那樣,將雙節棍夾在腋下,然後向前快速揮出,劃了兩個圈後又穩穩地回到腋下,變成起手的動作。
楊川詫異地睜大眼睛。 “你……以前玩過棍子?”
紀如萱搖了搖頭,臉上同樣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剛才那個耍雙節棍的不是自己。
“'小龍擺尾'加'左右逢源',比我剛才教的還多了一個動作。所以,你這個老手就別隱瞞了吧。”楊川微微笑著說道。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紀如萱傻傻望著還夾在自己腋下的那根泡綿雙節棍。 “我一握住雙節棍,就好像……好像身體不是我自己的了。我以前從來沒有碰過雙節棍,牛芳她們跟我同寢室一年了,她們都知道的。”
看著對方一臉真誠的樣子,楊川相信這個美女沒有撒謊,再說會耍雙節棍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她沒有必要撒謊隱瞞吧?可是,以他多年玩雙節棍的經驗來看,他同樣堅信一個新手肯定不能如此流利地完成她剛才那套動作,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合理的解釋:眼前這個美女是個玩雙節棍的天才,因此才一學就會。可是事實真是這樣嗎?
楊川想了想,對紀如萱說道:“你還會別的什麼動作嗎?”
紀如萱搖搖頭。
“那好,我下面耍個簡單的套路,你仔細看好了,然後跟著耍一遍。”說完不等紀如萱回答,便將手中雙節棍揮舞起來,耍了大約有一分多鐘時間,收棍後朝紀如萱努了努嘴,意思你開始吧。
紀如萱躊躇起來,手舉著雙節棍,小心翼翼地左右晃了兩下,不知道如何開頭。然而,她好像很快就找到了感覺,棍子越揮越快,動作也越來越流暢,直看得一旁的牛芳等人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直到三分鐘過後,紀如萱才停下了手裡動作,臉上的詫異之色更濃了。
牛芳用力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真沒看出來啊,萱萱,你竟然是玩雙節棍的高手,虧你平時藏的那麼深,以後我拜你為師了啊!”
“我……”紀如萱皺了皺眉,求助似的望向楊川。
“我真是搞不懂了,”楊川無奈地聳了聳肩,“你耍的這套棍法,完全是'實戰棍'的套路,跟我剛才示範的那套表演套路完全不對路子。你還說你以前沒練過?”
我好像不是我了。
離開體育館,在回寢室的路上,紀如萱不止一次地在心裡發出這樣的感慨。她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玩雙節棍,而且用楊川的話說,她起碼是一個練雙節棍半年以上的老手。
對此,紀如萱先是感到十分無奈,就好像一個原本連寫字都不會的人,突然之間變成寫文章的高手一樣。但紀如萱一點不為自己的雙節棍技術感到高興,相反地,是無盡的迷茫,甚至還帶著一種深層的恐懼心理,畢竟這原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假如有人告訴她別人遇到了這種事,她一定會說那個人撒謊,但事情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以前到底有沒有練過雙節棍,自己心裡還能沒有數嗎?可現在的情況就是,自己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了。
紀如萱接著又回想起最近——確切說是搬到這所校區之後接連遇到的那些怪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裡也越來越沒底。肯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一番思考後她這樣下了結論,但接著往深處去想問題究竟出在哪裡時,又絲毫沒有頭緒了。
回到寢室時,紀如萱的情緒已經低落到了極點,連晚飯也沒心情吃了。牛芳等人叫她不動,只好自行去了食堂。
張佳茗也沒有去,於是寢室裡就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了。張佳茗凌空坐在窗台下面的寫字桌上,歪著頭,饒有興致地望著紀如萱靠在床頭上發呆的樣子。良久,當紀如萱再一次發出無奈的嘆息時,張佳茗忍不住叫起了她的名字:“萱萱,你不是還在想下午在體育館的事情吧?”
“還能有什麼事呢。”紀如萱低下頭,語氣頹廢地答道。
“也難怪,”張佳茗抿了抿嘴角,“這種事講給誰聽都不會相信的。大家只會認為,是你在撒謊。但是……我相信你。”
紀如萱微微一驚,抬起頭,與張佳茗的目光正好對上,發現從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裡流露出一樣東西:真誠。她的眼神是真誠的。
紀如萱嘴巴張大,喃喃地吐出了“為什麼”三個字。
張佳茗從桌上跳下來,一邊很認真地說道:“沒有為什麼,就是覺得你沒有必要撒謊,況且,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情是沒法解釋的,多一件也不多。”
“這種事就是想破腦子也不會有結果的,所以,你也沒必要老是放在心上,該怎樣怎樣,沒準哪一天答案就自動找上門來了呢?”
遲疑片刻,紀如萱朝著她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張佳茗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大道理誰不會說啊,要是事情攤我身上,我說不定比你還鬱悶呢。不過話說回來,有人在你困惑時候提醒一兩句話,總是好事。”
“就是啊。”
說話間,張佳茗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了眼屏幕,臉上頓時現出欣然的表情。紀如萱看在眼裡,對打電話者的身份已然猜出了七八分。然而,電話接通之後,只說了一兩句話,張佳茗的臉色就變了,匆匆走到了寢室外邊,但沒過多久便回來了,眉頭緊皺,神情顯得十分慌張。
“這可怎麼辦才好……”在屋裡低頭轉了兩圈後,張佳茗嘆了口氣,頹然坐倒在自己的下舖床上。
“怎麼回事?”紀如萱忍不住問了一句。她當時哪裡想得到,就是自己多的這句嘴,直接導致她自己、以及幾名室友從此墜入了一場難以掙脫的噩夢之中,一連番的恐怖事件就此拉開序幕,正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