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恐怖美人

第2章 第一章黑夜煞星

恐怖美人 牛哥 13505 2018-03-22
一九五零年代香港已是“丈金尺土”的大都市了。一切的建築物,都向空間發展,連九龍鑽石山,那種屬於風景區的地段,新建築也有高達十多層樓的公寓。 當年公寓的等級,已分有多種,最華麗的,稱為“香檳”大廈,“花園”大廈,屬於上流社會的。再下去,就是“高級公寓”和“普通公寓”的等別了。 鑽石山之所以能成為名勝,因為它有山有水,最著名的有一座“陳七水塘”,那是接引高山溪水建築成的游泳池,附設有旅館餐廳,是一般被困在此孤島之上的有閒階級的消夏好去處。 接連在“陳七水塘”附近,一連串的蓋好七八座“香檳大廈”。大廈建成不久,已經有預約好的住客入住了,不久便全部宣布客滿。 這孤島天堂,“避難者的樂園”,是如何的人滿為患,由此可想而知了。

是夜,月黑風高,時鐘已敲過四點,再過一兩小時,天色即告黎明,地面上被一層薄薄的鬱霧罩著,在幽暗與昏沉沉的燈光之下,靜悄悄的駛來一輛不屬於此住宅區的黑色小轎車,顯然它並非“倦遊知返”的寓客,這輛汽車的來意顯有充份的神秘。 只見這汽車,駛向貼山邊的樹蔭掩蔽處,熄了油門,不久,車中鑽出一個黑衣人,個子不高,一身緞子縫製的衫褲,緊裹著一個曲線玲瓏的身材……說也奇怪,竟是一個女人呢! 她以黑紗絹帕挽起了一頭秀發,類如鬼魅似的行動,閃閃縮縮地朝著一座“香檳大廈”過去。 她的動作敏捷俐落,那高達七八尺的圍牆,只見她一縱身就已上到了牆頭,像是一隻深夜裡的黑貓。 她在牆頭上匍匐而行,好像路徑挺熟的,毫不思索地轉到了側室,那大廈的二樓植有葡萄藤,她身輕如燕,藉著葡萄藤架搭手,一縱一躍之間,已落在二樓的涼台之上了。

她極度小心地不驚醒屋子裡的人,取出一條帶有鋼鉤軟繩,甩了兩甩,便向三樓的涼台欄杆拋上去。她拋得異常準確,鋼鉤馬上便鉤住了鐵欄杆,她縱起身來好像一隻猿猴似地攀繩而上,只幾秒鐘之間,就已爬在三樓的涼台上了。其後,又如法炮製,上了四樓。 四樓的涼台,佈置得非常別緻,好像一座小花園一樣,還擺置了整套的藤椅,供屋主人歇息乘涼。靠屋邊是一排長形的落地長窗,裡面便是屋主人的寢室了——那兒住著一個交際場上頗為活躍的有錢孀婦。 不用說,這個黑衣女郎,是為行竊而來的。那落地長窗有一扇門並沒有扣上鎖鍵,只輕輕的一推,就打開了。 黑衣女郎的兩眼炯炯地閃露著青光,她探首房內,小心翼翼地窺探房內的動靜,那位徐娘半老的劉寡婦,在那張華麗的席夢思雙人床上熟睡如泥,一床羅傘蚊帳自天花板上掛下來——她或者是守寡的關係,每夜必需要服大量的安眠藥才能夠入夢,這時候,相信恁怎樣地也無法將她驚醒。

黑衣女郎大膽穿進房間裡去。倏地房間內起了一聲怪聲,跟著有兩團黑影在地上一竄而失去了踪影,女郎因此意外驚嚇,急忙朝地一伏。 原來,那是劉寡婦所飼養的兩隻波斯貓。劉寡婦無兒無女,對這兩隻小寵物珍愛非常,她特製了一隻小小的軟緞睡床,供這兩隻小貓伴在她的床旁。 黑衣女郎並不為這意外的驚嚇而亂了方寸,態度還是那樣的鎮定,當她發現那團黑影只是兩隻小貓時,冷冷地笑了一笑,隨後趨至床前,朝那熟睡的劉寡婦看了一眼,再向梳妝台方向走去——她是專誠為盜竊劉寡婦的手飾而來,……她很順利的得手。
翌晨,一件兇殺案卻轟動了整個的鑽石山區。 X號“香檳大廈”四樓富婆劉寡婦被人謀殺喪命…… 事情發生的經過是這樣的,劉寡婦有個洋習慣,晨間要在睡床上進早餐,照例每天早上女傭將一份精緻的西式早點弄好,安置在一張可以架在床上的小型餐架上,然後由服侍她的養女——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端進她的寢室裡去,當小養女將早餐端進寢室裡去時,驀的怪叫一聲,餐架失手落地,餐俱全打碎了。

原來,她發現劉寡婦被人用玻璃絲襪勒斃在床上…… 瞬間這消息轟動了上下左右鄰舍,傳遍了整個的鑽石山區,經報案後,警派幹員到現場勘查,發現劉寡婦的梳妝台、衣櫃、抽屜、皮箱等的鎖扣全被撬挖過;許多值錢的東西都告失踪。 警方初步的判斷,認為這可能是竊盜殺人。 這樁兇殺案發生後不到一星期,香港銅鑼灣銀幕街一間“海濱大廈”的公寓裡,也發生類似的兇殺案,一個名為張瑪琍的酒吧業老闆娘,被人用玻璃絲襪勒斃在床上。 在她未喪命之前,還有一個外國人留在她的房間內廝混,相同的,她所有值錢的手飾和現鈔全部失竊,看起來也類似竊盜殺人疑案。 這第二件離奇的殺案發生後不到三天,西營盤的一座花園洋房,又傳出了命案,一個姓金的富商的千金小姐也被玻璃絲襪勒斃在床上。

他們一家人,有六七口之多,父母住在樓下,兩兄弟和一個姐姐,住在二樓分佔了三間房間,但是全屋上下,都在熟睡之中,連點聲息也沒聽聞到,由此可見,兇手的手法是如何的俐落了…… 同樣的,她值錢的飾物也全被竊盜了。
兇案一連串的發生,警方人員大為傷腦筋,因為案子的性質相同,似是同一個人的手法而為,所以便成立了專案小組,將全責交由一位華籍探長——莫狄的手裡。 莫狄找到了香港黑社會最俱份量的“三合會”阿哥頭——陳福林老先生,由陳老先生介紹他前往拜訪“金山針織廠”的老闆金山泊。 莫狄探長打開天窗說亮話:“最近一連串所發生的殺案,相信金老前輩在報紙上已經看到不少的新聞!每件兇案的發生,手法都是相同的,用玻璃絲襪殺人!而且在現場上,都有五爪金龍鋼鉤的痕跡,可以證明這些案子與蜘蛛黨有關。”

金山泊笑了起來,說:“在陳福老面前,我不說假話,我洗手江湖,已經十幾近二十年了!而且,我開辦了金山針織廠,在社會上,也算是稍有地位的人,難道說,莫探長還懷疑我會做出這種不名譽的勾當嗎?” 莫探長原也是江湖出身,不敢隨便得罪這個老前輩,便說:“不!我是向您討教來的!金老哥是蜘蛛黨昔日的魁首!蜘蛛黨的行動,全靠鍛鏈一雙手勁!能用玻璃絲襪殺人,除了手勁極強的人可以下手以外,還能有什麼人呢?而且五爪金龍的痕跡,還留在現場各處!所以我特地來拜訪……” 金山泊的臉色有點不大自在,但仍露著笑面說:“莫探長!我可以提醒你一點!蜘蛛黨黨規,是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向來絕對禁止殺人的……” “我知道!”莫探長點著頭說:“我來拜訪的用意,是希望知道金老哥你有沒有其他的同伴,或是教出來的子弟,你的這些本領,可有傳授給些什麼人?當然!任何幫派在開始時,都是有真理和正義的,但日久之後,相信很難不會變質,正如金老哥所說,蜘蛛黨的黨規嚴明,絕對不許殺人,行俠仗義,劫富濟貧!但是你們的下一輩,你能包保每一個人都能夠遵守黨規麼?牲畜之中,也有害群之馬?忠烈之家也會有不肖兒孫!你們蜘蛛黨之中難保沒有不肖之徒嗎?對不起,我說話也許嫌過直了!”

這些話,說得金山泊異常難堪,即解釋說:“我之所以洗手收山,就是不習慣長久吃這一行飯,對下一輩的兒女自然不忍加以毒害!我有生以來,沒有收過一個徒弟,而且,我一生就只有一個兒子,他是書生一個,有藝術天才,生平只喜歡繪畫!此外對任何事物都沒有興趣,而且,在他的生命之中,他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殷商,除此以外,他不知道我的過往和出身!——假如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馬上帶你去看他,他還在畫室裡作畫呢!” 莫狄探長見金山泊不大自在,也加以解釋說:“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沒有懷疑你或是你的家人!我想知道的,是你舊日的同黨,如你的結拜兄弟,還有些什麼人留在香港,他們有沒有收徒弟?或者是蜘蛛黨的其他支流派系?……”

那位“三合會”的老前輩也說話了。 “山泊兄,今天我出來說話,並非是出賣你或是對你有什麼難過!以我們江湖線上的朋友而言,'路見不平,也要拔刀相助!'、'國家講法,江湖講理!'、'盜亦有道!'這是江湖上的規矩!劫財就不劫色!劫色就不劫命,劫命就不劫財!三者不能兼犯!以我的判斷,這幾件劫殺命案的兇犯,所採用的行動手法是蜘蛛黨的系流,但是加上有殺人的癖好!——很可能是一個神經不正常的犯人,這樣對社會未免威脅太大了!我們應有責任協助政府當局破案。” 金山泊沉默了許久。長嘆一聲,始才說:“假如以江湖的正義而言,我實在不應該把自己弟兄間的秘密公開!但我可以保證!結義的弟兄總共有五個人,沒有一個人會幹殺人越貨的勾當的!我是老大!也是我們這一脈的當家,老二姓龍,十餘年前,在某一次事件下喪了命!老三吳鴻洲,他和我是同時收山的!居留在香港,開了一間古董鋪,和我一樣安份守己過日子!他也有妻子兒女,而且在我們弟兄之間是最為膽怯懦弱的一個。”

金山泊停頓下來,喝了口濃茶再說。 “相信他再也不會出山犯案的,我可以保證!老四,是個女的,名白玉娘,當我們的老二喪命之時,她斷了一條胳膊,又殘廢了一條腿!造成她非得收山不可!我們合夥贈送了一筆鉅款給她養老,後來聽說她也改行了,組織了一個戲班子闖蕩江湖,行踪下落音訊全無,我不見她已十多年了,猜想她可能已經不在了!老五鄒鳴,身體羸弱,根本也無法吃這一行飯,他跟著我一塊兒退休,現在,在我的針織廠中做總管!這幾個弟兄,在此十餘年來,我相信絕無越軌的行動!假如是有人模仿蜘蛛黨的行動,故意嫁禍,那我也有責任將他找尋出來!不過假如是我們的上一輩留下來的野派支流,我就無權過問,也無法收拾了!” 金山泊的話說得已經夠坦白,若是莫狄探長再窮究詰問到底,那就未免有點不近人情了。

陳福林老長輩示意,讓莫探長告辭,莫探長最後再說: “你的拜把兄弟,任何人也沒有收徒弟嗎?” “可以說沒有!老二死得倉促;老三無能;老四殘廢;老五身體不佳!干我們這一行最著重是智慧、體力、和手勁!差一項都不行,也教不出好徒弟!” 莫狄便告辭了,金山泊親自相送,當他們走出會客室之時,莫狄忽而又止步說:“金老先生,你的少爺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和他見上一面嗎?” 金山泊知道莫狄仍然對他的下一輩懷疑,心中雖然不高興,但為了表現他的清白,裝做毫不在意地說:“當然可以的!正巧今天他留在家中繪畫,沒有外出,他的名字叫做金人聖,前些日子他還在XX畫廊開過一次畫展呢!” “金人聖——這是一個好名字!金老先生的用意,是教下一代做聖人了,這含意匪淺呢!”莫狄大笑起來。 走出金宅的花園,靠西南角的地方,另蓋有一間裝滿了玻璃窗的畫房,連天花板上,都蓋了玻璃天窗,每一座天窗或玻璃窗,都裝有活動的窗簾,很適宜畫家取光。 畫房的大門是敞開著。可以看到一個青年人正在聚精會神地作畫,他的畫布上,正塗著一個多姿多采的美人,栩栩如生,致使得這位年輕的畫家,也神迷其中。 莫狄首先註意畫房內的情形和一般的畫家沒有兩樣,一切的佈置顯得有點凌亂,畫筆和油彩散遍在各處,這年輕的畫家也有收集各種藝術品的癖好。如雕刻啦、板畫、古瓶啦……亂七八糟,和他自己所有的陳舊的作品堆疊在一起。 “這就是我的兒子,他的興趣是在藝術方面,我正用我最大的努力幫助他成功!”金山泊含笑向莫狄說。 莫狄點頭嘉許,陳福老也感嘆不迭,慶幸金山泊有深遠的眼光能夠回頭是岸。 金山泊呼喊他的孩兒,隨後給陳福老及莫狄介紹。這青年倒也長得俏俊灑脫,文彬有禮,他舍下畫筆,連忙和陳、莫二人握手,請他們兩位指教他的作品。 陳福老翹起了大拇指,說:“俗語說'虎父無犬子',這句話真有道理!” 莫狄注意的是畫布上的那幅美人圖:“畫的這個女人是誰?看你運用的彩色,充滿了熱情……” 金人聖的面上馬上現出一陣紅霞,連忙掩飾說:“噢!這只是一個新結識的女朋友!” “可是你的對象嗎?”莫狄故作半開玩笑地問。 “不……還談不上,我們相識不久,而且,她是我的主顧!這幅畫的代價是二百元,我需要收入才能充實我的技術和學問進步……” 莫狄另發現在金人聖的畫架之旁,另有一幅已經完成了的作品,是一個穿著蟬翼輕紗的半裸女郎,曲線完美,在多彩的燈光下擺出了最優美的舞姿!似是描寫一個女郎在舞台上跳舞。莫探長大感詫異,因為那舞女的臉孔,正和架上的美人圖一模一樣,分明是取自相同的一個模特兒,所不同之處,就是一個熱舞,另一個表現嫻靜淑慧。 金人聖已看出莫狄的發覺,急忙將那舞女畫像覆轉了面,臉色已流露出有點不大自在。吶吶說:“這是畫著玩的!還未成熟……” “假如你這票生意做成功;那麼你的收入該是四百元了!”莫狄似以開玩笑的口吻說。
莫探長和陳福老走後,金山泊在他的書房之間,燃煙靜坐,也不免為最近社會上所發生的幾件兇殺案感到離奇,為什麼所採取的行動手法,和他們蜘蛛黨所有的技能是一模一樣的?蜘蛛黨的歷史並不長久,是由義和團的支系傳流出來,所有的武功全靠苦練而成。 金山泊是嫡傳正宗的一派,相信也不會有什麼支流外傳,假如他能將同輩退休的問題處理好,每一個人都能夠安居樂業,棄邪歸正;那麼蜘蛛黨將會永遠的在世界上滅跡了——當然金山泊是絕不會希望這一脈“禍水”永遠貽害社會。 對於這幾件兇殺案,既然警探已經是追到門上來了,金山泊便不能坐視,他務需搞個水落石出。 他猜想在他們五個把弟兄之間,除了已死去的老二龍圖,其他人如吳鴻洲、白玉娘、鄒鳴等,他們每個人都有短處,恨不得早日歸隱,是絕不會輕易收徒弟的——何況金山泊還在頭頂上壓迫著他們不可收徒呢。 “不可能的!蜘蛛黨不可能會再出能人!”金山泊經過再三思索之後,這樣下了斷語。 翌晨——金山泊每在起床之先,都有在床上閱讀早報的習慣——他翻開了報紙,又看到一件駭人聽聞的新聞,那又是一件相類似的兇殺案! 在“七姊妹”海濱的一間別墅裡,一個名聞港九的交際花週悌莉小姐,被人在臥室裡用玻璃絲襪勒斃,同樣的也被劫去了許多值錢的飾物。 據警方的發表,週悌莉臨喪命之先,還和兇手起過掙扎,終致不支而被殺,現場各物凌亂,有毆鬥的痕跡留下…… 週宅內的佣人,被他們毆鬥的聲音驚醒,還目睹兇手逃走,那名兇手用一根繩索,飛簷走壁,再落到海灘即逸去無踪。 金山泊讀罷那段新聞,一躍下床,拿著那張報紙如飛似地下樓去找到他的總管家鄒鳴。 鄒鳴是個骨瘦如柴,有不良嗜好的病夫,他正將一根煙卷的菸絲,挑出些許,然後將“白面”的粉末塞進去,這是他每天早上起床後即需做的“晨課”,否則渾身沒勁,打不起精神。 金山泊匆匆的衝進了門,鄒鳴想遮掩也來不及了。他只有處之泰然,照樣劃著火柴,將那毒物吸進肚裡。 “老五!你不是答應我把這玩意戒掉了嗎?真是不長進!”金山泊以老大哥的資格,加以斥罵。 “唉!”鄒鳴長嘆一聲。 “我這把年紀了,身體又這麼壞,活也活不了多久,生平不嫖不賭,就只有這麼一點點嗜好,相信也花費不了多久的日子啦!” 金山泊心中有事,不願意和鄒鳴爭吵,即將手中的報紙一揚,說:“這一段兇殺案的新聞,你看過了沒有?” 鄒鳴冷冷笑了一聲,答:“報紙是我遞給你的!我還能不過目麼?你只管放心,我這把年紀,身體又不行,在這裡不愁吃也不愁喝,還會去幹這種事情嗎?不過吳鴻洲我可不敢擔保,最近時局不景氣,他的古董生意不好,恐怕逼得要恢復本行才能過日子罷!” 金山泊和他的老三吳鴻洲原是有芥隙的,因為老二龍圖之死,兩人有過糾紛,至今誤會尚未解消。 雖然吳鴻洲的古董店不景氣,時常還需要金山泊的經濟支持,但是他們倆是盡可能彼此避不見面。 “不可能的,吳鴻洲已經有兒有女,而且,他在經濟上發生有困難時,我都盡力支持!他豈肯再去冒這種險?萬一失手時,豈不遺害下一代!我相信不會的!而且吳鴻洲不是個會殺人的人。” “說不定他授藝給他的兒女,也說不定他收了徒弟,誰能擔保這些?”鄒鳴有唯恐天下不亂之勢,其中的原因,是金山泊在宣布收山之日,對其他的弟兄皆厚,而僅薄於彼,因此,他老希望金山泊在事業上栽筋斗,重新出山,這樣也許他也可以再撈些好處。 其實,這是天大冤枉之事,金山泊宣布解散蜘蛛黨之日,鄒鳴的年歲不大,尚未能獨立生活,而且,身體羸弱,又因治病而染上毒癖,所以,其他的每一個弟兄,都發給一筆相當優厚的財資,只有將鄒鳴留在身旁,一直教導他自力謀生。 然而,鄒鳴是個不長進的人,首先面臨的一個問題,他就無法戒掉他的毒癮,金山泊也是看在老弟兄的情份上,眼睛半睜半閉也就算了。
金山泊給莫狄探長通電話,希望能多知道一點,關於這第四件類似同性質殺案的現場情形。 莫探長答:“……整個現場的情形,與劉寡婦、酒吧老闆娘、金小姐等三件兇殺案,完全相同,利用玻璃絲襪將死者勒斃!而且,到處是五爪金龍的鋼鉤痕跡!金老先生,假如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邀請你參觀各處的現場一次,讓你可以得到更深一步的了解!同時,據我進一步判斷,這兇手可能還是個女人,身材是屬於纖小型的,由她的足跡上可以下定論……” 金山泊為五爪金龍的問題,他接受了莫探長的邀請,赴現場偵查。能善於運用“軟索鋼鉤”的,也只有他們蜘蛛黨,這些可怕的兇殺案接連迭起,關係他們蜘蛛黨過去未來的聲譽,金山泊還能坐視嗎? 抵達了“七姊妹”海濱別墅的現場,莫探長指點金山泊觀看警探所發現的各種痕跡。 金山泊最要研究的,是落在那二樓露台上,水泥欄杆上的五爪金龍的痕跡。 五隻爪痕,鮮明可見,金山泊是吃本行飯的人,一看便知,那確是蜘蛛黨所有的工具之一,這些案子,該也和蜘蛛黨脫離不了多大的關係。 金山泊的心中雖有惶恐,但是不敢流露於面色之間,這些責任,他是承擔不起的。 莫探長很注意金山泊的臉色,他再指給金山泊看那些用白粉勾劃出來的足印,指明了兇手是利用軟索自花園間爬上二樓露台,又由露台輕步潛進死者的寢室。他說: “以足跡大小和形狀,我斷定兇手為一女性,而且,這女人平日穿高跟皮鞋慣了,走路的力量,多用在後腳跟之上;若是一個男人,在犯案時,多半是躡手躡腳的,是前腳趾重,後腳跟輕——而現在我研究這些足跡,卻是後腳跟與前腳趾重量幾近相同;所以斷定她是個女人。……” 英國的“蘇格蘭場”,是世界著名的警探網,莫狄受過這種訓練,所以他的探案方式,也完全是“蘇格蘭場”派,判斷的正確與否,金山泊不敢隨便辯駁。 莫狄再說:“以常情判斷,一個殺人者,若是神經正常的話,絕少會採用相同的方式去殺人,而且在每一個現場上,都留下了相同的線索,所以,我極懷疑這個兇手,是個患精神病的女人呢;這些案子,是必需要各方面的朋友幫忙不可了,否則無法破案,社會永無安寧之日……” 金山泊並不回答莫探長的說話,他要求莫探長帶他去參觀其他的幾個兇殺案的現場。
金山泊不管吳鴻洲是怎樣的向他迴避,不願和他見面,他是必需要和吳鴻洲見上一次面。 金山泊的看法,和莫探長相同,四件兇殺案確是同一個兇手所干的;各現場上五爪金龍的爪痕,以尺寸而量,一律相同,而且,絕對是和金山泊同一個“山門”(即同一脈流。) 金山泊到吳鴻洲的古董店去,他跨進門,吳鴻洲即想迴避。 金山泊大吼一聲:“你我生死存亡的大難關頭就要到了,你還想躲避我嗎?” 吳鴻洲是個極度懦弱的人,他生平就怕和金山泊見面,尤其為他的二哥龍圖之死,他對金山泊的誤解,無法解除,他說:“我不願意和你見面,否則我們弟兄之間的情義全沒有了!” 金山泊大怒,強衝進帳房去,伸手一把吳鴻洲執住,狠聲說:“什麼情義?自從歸隱以來,這些年月裡,我照應你的還不夠么?近日來,一連串發生許多案件,官方都在懷疑是我們這一夥人幹的,其實我們早在多年以前,已經解散了。” 吳鴻洲說:“老大,你只管放心,我生平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何況當日老大還令我們在祖師爺面前發誓!我歸隱也多年了,現在兩鬢已告花白,難道說還會出來犯案嗎?” 金山泊便讓吳鴻洲找出最近十來天的舊報紙,指出報上報導的幾件有關類似蜘蛛黨所干的劫殺案。 他說:“這幾件案子,是同一手法,很可能是同一個人所為;每一個現場,都有五爪金龍的痕跡,我已經到現場去查驗過了,確實和我們是同一脈流!今天我之所以來找你,並非認定你又出山犯案,這問題之中另有問題,我想知道的是在這歸隱的多年之中,你可有傳授徒弟?或者是教授你的兒女?……” 吳鴻洲冷笑了起來,說:“我在蜘蛛黨之中吃這一行飯,多年在驚恐憂患之中度日,只自怨投錯娘胎,自幼無父無母,師父收養了我,把我養育成人,但是並沒有讓我們走上正途,作姦犯科的生涯,我已經受夠了,巴不得早日收山,脫離苦海,活到今天這把年紀,你想我還會再誤導自己的骨肉兒女,讓他們也像他的父親一樣的受罪?” 金山泊無話可說,他知道吳鴻洲的性情是一個較懦弱沒膽量的人,他自從收山之後,根本就怕被人提到過往的舊事。 吳鴻洲再很鄭重地說:“老大!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女兒吳媚,今年已經十八歲了,長得婷婷玉立,文靜、大方,一看而知,是個出身望族的大家閨秀——由此可以證明,我的命運雖然苦澀,我淪落為無家可歸的孤兒,但是我的祖先的血統仍是高貴的;我們絕對是望族人家之後。” 吳媚今年已經十八歲了,金山泊的心弦上不免起了輕微地一絲顫動,嗟籲光陰過得真快,記得他們宣布“收山”之日,吳媚還是條鼻涕蟲,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呢;歲月好像在一瞬眼間即告過去。這小丫頭已經十八歲了。金山泊回心想想,他的兒子,何嘗不是也已經二十歲了?還成為一個青年的畫家。 金山泊和吳鴻洲的談說到此,就也再沒什麼好說的了,吳鴻洲對他的誤會沒有消除,拒絕再討論蜘蛛黨的任何問題,金山泊無奈,只有告辭了。吳鴻洲默立一旁,既不留客,也不相送。 金山泊臨走出大門之際,吳鴻洲始才感覺到有點過意不去,他追至大門口之間,招呼金山泊說: “老大,我們弟兄不是一天的感情,希望你能找個機會,把老二龍圖之死,給我們一個詳細的交待。” 金山泊最苦惱的就是聽到任何人提到龍圖的名字,這是他過去的一段傷心史,他希望能夠把這件悲痛的事件忘卻。
蜘蛛黨傳流下的這一脈,共有五個人,老大金山泊在收山後,洗面革心,過著正常的生活;老二龍圖早年已經失事喪命;老三吳鴻洲自己保證不再犯案;老四白玉娘是個殘廢人,流浪天涯,失去了踪跡下落;老五是個窩囊廢,他的生活由金山泊控制著。 那麼蜘蛛黨還會有什麼人在外犯案呢? 金山泊念念不忘,那些殺案的現場上的五爪金龍的痕跡,假如這些案子一日不破,他將無一日能夠安寧。 “老四白玉娘,有沒有收學生呢?”這問題在金山泊的腦海之中盤旋。這個老太婆自從殘廢了之後,金山泊送給她一筆可觀的養老金,但這老太婆不甘寂寞,組織了一個戲班子,闖蕩江湖去了,音信全絕,多年來,始終未曾聽到過一點她的消息,白玉娘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為龍圖之死而引起的誤會罷! 金山泊一再推想,以現時居住在香港的幾個弟兄之中,相信都不可能會再出山犯案,也不會收徒弟繼續吃本行飯,唯一最可疑的還是白玉娘,她一直在海外流浪,若是在外收了徒弟的話,那末今天在香港一連串所發生的案子,很可能是她所傳流出來的禍害了,但是也不該殺人呀,白玉娘的心地,應該也是個善良的人,絕不會教門徒出來殺人呀? 金山泊對這些問題,恁怎樣也想不通;這天,他也無心在“金山針織廠”處理廠務了,提早返家,巧好金人聖正夾著一幅已告完成的油畫自家中出來。 金山泊自從洗手收山門以後,這孩兒是金山泊唯一的安慰,金人聖長大成器,藝術天份甚高,他將父親狡詐玩法的聰明,完全用在藝術之上。頗有成就。 這父子兩人的感情甚篤,平日見面都是談笑風生的,金山泊看見這孩兒,心中的憂鬱也減少了一半。 “怎麼樣?又有新作品完成了麼?”金山泊含笑著問。 “是一幅人像,要不要參觀參觀?”金人聖很得意,伸雙手撥開上面覆蓋的蠟紙,將那幅畫成不久的油畫高舉在他父親的面前。 奇怪了,金人聖所畫的還是那個美女像,和他先日所繪的跳舞女郎,是同一張臉,同一個人。 難道說,金人聖已確實的和這個跳舞女郎墜進了情網麼?金山泊心中想,兒子長大了,懂得戀愛了,這是好事!他長嘆了一聲,點頭說:“唉!你長成了,證明我已經老了!” 這句話,金人聖聽得莫名其妙,連忙問:“爸爸為什麼忽然說一句這樣的話?” 金山泊豁然笑了起來,說:“不……我的意思是,你的藝術成就,給我這老年人很安慰。”驀地,他搶起了那幅油畫,兩目瞪得杏圓,臉露驚詫之色,雙手也微微顫索,似乎這張畫像有什麼地方勾引起使他的情緒不安。 金人聖細觀他父親的神色,也不免驚奇起來,沒有理由這幅油畫之上會出什麼問題。 “這個女人是誰?”金山泊眼睛,仍不離開那幅油畫。尤其他注意畫像上那女人頸項上的一串鑽石項鍊。 頓時,金人聖臉上一紅,吶吶地幾乎說不出話。他頓了片刻,始才說:“假如爸爸願意見她的話,我隨時可以帶你去看她!” “不!我只想知道她的姓名!”金山泊說。 “她姓龍。”金人聖答。 “你好像問得很奇怪。” “姓龍?”金山泊幾乎要昏倒了,假如是姓龍的話,那金山泊是一點也沒有猜錯了,正就是這個女人,她為什麼又出現了?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她簡直長得和她的母親一模一樣。”他自言自語地說。 “啊!你也認識她麼?”金人聖更是驚奇了。 “不!”金山泊急忙否認,因為這事情關係了蜘蛛黨昔日的內幕,他不願意讓金人聖知道這些事情。 金人聖是個純真的青年人,只懂得在藝術上用功,對社會上千奇百怪的事情,根本還不了解,尤其對於黑社會方面、什麼山門、什麼蜘蛛黨一類的事情,壓根兒就一竅不通。他的生活,似乎是在另一個世界,那是藝術家眼中的世界,他所追求的是真,善,美。 美的反面,就是醜惡!金山泊不願意把那些醜惡的事情公開在他的兒子的面前,破壞他所追求的美,因之,他把事情含糊過去,把金人聖打發走! “今晚上這位龍小姐請我吃晚飯,不必等我回來吃飯了!再見!”金人聖在臨走出花園的大門時,忽然回頭向他的父親說,這個初出茅廬的畫家,他的心境和希望,永遠是達觀的,像是擁著人生的春天。 “嗯……”金山泊漫應了一聲,含著苦笑,點了點頭,目睹他的孩兒,雀躍奔出大門,招了一輛計程車,一溜煙,鑽上汽車,尋求他的美麗的世界去了。 金山泊滿臉愁容,他頹廢地踱進了他的大廈,那古幽情調的屋子,在他的眼光之中,已不像昔日的溫馨蓬勃,似乎充滿了憂傷。 龍小姐,這個姓氏,能使金山泊觸景生情,尤其他兒子的那幅畫像太相似一個人了。 金山泊弟兄的結盟之中,老二的姓名是龍圖,因為龍圖之死,引起自己結盟的弟兄內鬨,逼得金山泊收山宣告解散蜘蛛黨,把祖師爺傳流下來的脈流斷絕,衣砵掩埋地下。 五爪金龍是他們蜘蛛黨的徵象,每一門子弟,不能超過或是少於五人!金山泊的這一門脈,因為龍圖之死,而被誤會為死在自己弟兄的手裡,(若是因意外而喪命的話,可以補進新血。)所以五爪金龍變成了四爪,加以四妹白玉娘半截殘廢,只能算半爪,蜘蛛黨必得解散不可。 昔日的滄桑,湧現在金山泊的心頭,龍圖之死已成過去,龍小姐的忽然出現可不簡單。 金山泊踏進了屋子,又徐徐的朝著他兒子的畫室走去,記得那一天,他和莫狄探長,陳福老參觀金人聖的畫室時,莫探長已發現金人聖所繪的一幅美人畫像,與一幅舞孃畫像的臉孔相同,加上彩色的襯配,充滿了熱情,證明金人聖已處在戀愛情景之中,自然,這位吃洋飯的探長,對西洋藝術也頗有修養。 在當時,金山泊並沒有對那兩幅畫像有關切的注意,美術於他,完全是外行,當時只略有感覺,那畫像上的美人兒,稍有點面善就是了。 但這時候,情形可完全相反了,他迳自推開了金人聖畫室,再度在那光線良好的小畫室內,找尋金人聖的那兩幅畫,欲再加以研究一番。 美人畫仍在畫架子之上,那幅半裸的舞孃畫像也擺在原來的地方,大概是金人聖對這兩幅作品並不感到滿意,可能還需要修改一番。 金山泊把那兩幅畫像並在一起加以揣摩,那是一點也不假,兩張畫,同是一個人的臉型,只描繪了一個是粗野,另一個是文靜……正和金人聖剛攜出去的一幅,是同臉孔的一個人呢——龍小姐。 金山泊再注意每幅畫像,相同的頸項有著一串別緻的鑽石項鍊——那飾物,正是十餘年前,他贈送給他的情人的紀念品。 金山泊感傷地在那兩幅畫像之前坐了下來,他曾經竭力要把過往的那段傷心史忘掉,但在此情此景之下,那些可怕的往事,一一重映於腦際…… 他的把弟兄老二龍圖,是個殘忍暴戾之徒,他之所以死於非命,實在是罪有應得,但是在蜘蛛黨的五弟兄之中,卻因龍圖之死,把罪責完全歸納在金山泊之身上,認為是金山泊不仁不義故意陷害…… 金山泊看著那兩幅油畫,漸覺真個栩栩如生,似乎畫中的人兒將會躍出那兩幅畫布——畫中的人像是誰?正是龍圖的妻子,金山泊的戀人——尤翠。 金山泊和尤翠有過一段苦戀,與師兄弟的妻子姦戀,是為幫法所不容,那情景的每一片段,金山泊是恁怎樣也忘懷不了;一個是使君有婦,一個是恨不相逢未嫁時,何況龍圖和金山泊還是盟兄弟。金山泊灑下眼淚,他曾竭力把過往可怕的事蹟自腦海之中擺脫,他盡了很大的力量,但這時候卻是相反的,他必得要找尋回憶。 龍圖死後,遺下孤女一人,金山泊把她領到家中,一般人都說,金山泊把龍圖謀殺之後,內心有疚,以撫養他的孤女來彌補他的罪孽。 當時,那小女孩,年僅三歲,長得聰明活潑,金山泊愛她有如掌珠;金人聖比她年長兩歲,兩個孩子也相處得很好。金山泊對待他倆,也無分彼此,愛護備至。 但是這小女孩養到八歲的那一年,驀的在一天晚上失了踪,盜賊偷了一筆鉅額的金錢,逃走了,還留下了一張字跡稚嫩的字條,寫著: “金山泊:十年之後再見!我會為父報仇!把仇帳結算清楚!”,下面署名是一個“龍”字。 這事情發生得未免太唐突了,金山泊費盡了心機,用盡了人力財力,但是這小女孩的踪跡就是不明,他一直無法把這孤女尋回來。瞬眼間,竟已是十年過去了,到今天為止,龍姑娘出現了,而且還和他的兒子在談戀愛;金人聖已經陷入情網,似是已到無可自拔的階段。 “這一定是她……這是一種陰謀!”金山泊忽而自言自語地說。他想起那小女孩留下的字條,說是十年之後,要找他報仇。 這事情的發生也太蹊蹺了,他把那小女孩領回家的時候,年齡不過三歲,恁怎麼也不會懂的,而且一直相處得甚好,為什麼會突然出走,又似乎完全清楚他和龍圖之間的仇怨,這除非是有人從中挑撥離間,故意分離他們父女的感情。又剛好將近十年,龍姑娘出現了。 金山泊心中起了恐怖,他忽然找到鄒鳴,把鄒鳴拖進金人聖的畫室,指著那兩幅油畫,向鄒鳴說:“你且看,這畫像的臉孔像什麼人?” 鄒鳴不懂藝術,揣度了許久,仍看不出所以然,這也許是金人聖的技藝還未完全成熟,而且美術與寫真尚有差別。鄒鳴老搖著頭。 金山泊急了,說:“你看,像尤翠嗎?” “龍二嫂……?”一句話可能把鄒鳴提醒了,他漸漸可以看得出,那是和龍圖的妻子非常相似的一幅畫像,不論臉型、風姿,都有點接近。 “咦!這倒是有點相似!” 金山泊忙說:“這就對了!你可記得十年前龍玲子出走時,她留下的字條?” “我不會忘記,她說十年後要找你報仇!”鄒鳴說,他好像對這件事情,漠不關心。 “鄒鳴,龍玲子既如約回來了,我們對這件事情可不能不加以注意了!” “你這樣緊張,莫非真怕這黃毛丫頭向你報仇麼?”鄒鳴大笑起來。 “不!她首先和人聖結識,又很密切地往來,這件事情並不單純,而且,相信人聖還不知道她的底蘊,好像已對她著了迷。我們是曾經在江湖上打過滾的人,任何一個人對我們有什麼不利,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們可以有辦法應付;但是人聖這孩子可不同;他對此道是一竅不通的!他好像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上,腦子裡只有藝術二字,追求美是他的本能。” 鄒鳴對金山泊所說的,毫不動心,僅冷冷地說:“那你何不把實情告訴人聖,讓他自己警慎提防!” 金山泊更為著急道:“不,不!人聖不知道我們的往事,這種事情既成過去,我們怎能再遺害下一代?這會大大地打擊了孩子的自尊心。” 鄒鳴脅肩冷冷地,說:“看你已是目無主見,方寸已大亂!那麼,你可有什麼計劃準備要做呢?是否先下手為強?先把龍玲子乾掉?” “不!鄒鳴,你要幫我的忙,這事情我還不能親自出面!首先找出龍玲子的下落,這是很簡單的事情,只要跟踪人聖就行了?”金山泊經深思之後說:“但切勿打草驚蛇,因為龍玲子如約,守準十年回來,有著些什麼計劃,打算怎樣做時?我們完全不得而知!” 鄒鳴露出陰笑,他照樣的又傾倒出一小撮“白面”,這次是用錫紙盛著,劃著了火柴,在錫紙底下一烤,那撮小小的藥沫便立即變成了一白煙,他呶著嘴唇,倒吸一口氣,那團白煙便好像一線流菸似的直鑽進他的嘴巴里去,鄒鳴吸毒的姿態是夠嫻熟的,趕緊喝了一口濃茶,好像馬上就顯得精神百倍。 這時候,金山泊自然也無心過問鄒鳴的吸毒。當前的許多難題已令他苦惱極了。 鄒鳴吸過那口白面,笑口盈盈,向他的大哥說:“老大,龍玲子是死鬼龍圖的女兒,當然也是我們蜘蛛黨的晚輩!她既回來了,最近香港一連串所發生的劫殺人命案,你可曾懷疑是她幹的!” 這句話,頓時,使得金山泊一愕,他矜持了片刻,說:“不!這是不可能的!龍玲子回來,和劫殺案是兩回事!她在名義上雖然是老二的女兒,但是龍圖死時,她僅僅只有三歲,以後的五年,養在我的家中,沒有人會傳授蜘蛛黨的武藝給她!” “也許這是天份!況且她流浪在外多年,說不定偏偏就鍛鏈出這門武藝!”鄒鳴說:“天底下的許多事情都難以預料呢!”
鄒鳴奉老大之命,偵查金人聖的行動,他把針織廠總管的職務扔下,家中的事情也不管,由朝到晚,就只向金人聖跟踪。 只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已經有了答案。 是夜,他向金山泊報告:“這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你所說的那龍姑娘,她是在荔池遊樂場的小戲院的頭牌舞孃,她掛的藝名也是龍玲子,金人聖的確是墜進了情網,差不多每天都到那小戲院去兩三次,而且他和戲院裡管場子的人全混熟了,根本不用購買門票,前台後台可以橫衝直闖通行無阻。他多半的時間,都是混跡在後台裡面,大概是為了這個女人的關係罷!今天在日場散戲後,他和她們共進晚飯,晚戲終場後,又和她們共進宵夜!”他將肩膊一脅。 “就是這樣了!” 金山泊對鄒鳴的報告並不感到滿意,但是有一點已經可以證明,龍玲子的確已在香港,而且混跡在下等的戲班子裡做舞女,正呼應了金人聖所畫的那幅舞女畫像,背景是舞台的道具和燈光……金人聖已經墜入她的迷魂網,那也是事實。 “我再加以補充一點!”鄒鳴再說,他對這件事情,非但顯得毫不關心,而且有意置身事外。 “那舞台上的龍玲子,雖然有一點像你那失踪了的義女,也有一點像龍二嫂尤翠,但誰有把握能指定就是她!而且龍玲子失踪已經近有十年了!黃毛丫頭十八變,天底下同名同姓,同相貌的人多的就是!” 金山泊一揮手,說:“我能證明!有飾物為證!” “什麼飾物?”鄒鳴搔著他的禿頭。 但是金山泊不願意說下去了。這飾物是他個人的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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