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不屈是怎樣逃走的? 武不屈不愧為“老特務”,凶狠惡辣機警著名,他處理事情也至為敏感。 朱麗莎的跳樓自殺,黎媽媽之抵港,已經使他心存警惕,當下人傳報大批警探包圍特務站時,武不屈知道問題到了,不用再問根由,“三十六著,走為上策”,武不屈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倉促的出了屋子,不走向正門也不奔向後門,由側門外出,穿出小巷,直奔轉拐的大街,和荊金鈴、伍月娥她們逃走的路線相同。 那時候只見警車和武裝警察大批湧到。 忽而一輛巨型的黑色小汽車駛來,在武不屈的身畔停下,有人探頭出車窗。 “'亞熱帶之蠍',你變成'漏網之魚'了,請上車吧,要不然你還是逃不了的!” 武不屈正值六神無主之間,側頭一看,唉,那竟是“陰魂不散”——駱駝! 武不屈有氣無力地發洩,瞪目吹須說:“唉,駱駝呀,你的手段未免用得太卑鄙了!” “對付你們根本就是要不擇手段的,你且瞧,滿街上都是警探,在捕拿可疑人犯,你是曾經兩度被遞解出境的人了,莫非希望第三次被遞解出境麼?這一次絕不會就這樣便宜你呢!”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來纏我幹什麼?”武不屈既焦急,又很氣憤地說。 “我是來救你的!” 是時,已經有警探奉命過來封鎖現場了,將所有的行人和車輛驅離現場。 駱駝又問:“你是願意上汽車做我的俘虜,還是做香港警探的俘虜?” 在這種情況之下,武不屈縱然精明透頂,一時也旁徨不決。 駱駝那輛汽車的後座,還坐有兩個人,一個是孫阿七,他皺著鼻子,對著了武不屈不斷地發著傻笑,另外的一個卻是那莽漢彭虎。 執行任務的警探們已經朝他們的這輛汽車開過來了,彭虎忽的推開車門,伸張鐵臂,如攫小雞般的將武不屈一把抓進汽車去了。 警察正在揮手,驅趕他們的汽車離開現場。 駱駝不慌不忙地駕著車,駛離了警方的封鎖線。馳至熱鬧的皇后大道。 “亞熱帶之蠍,現在快變成'亞熱帶的無頭蒼蠅'了,武不屈先生,你現在打算到哪兒去呢?”駱駝忽然問。 武不屈有點茫然,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到哪兒去了,警探們突如其來地包圍特務站,在平日間,他雖然和郝專員等人鬥爭甚為激烈,但畢竟還是同志,何況那特務站是他們在香港的根據地,若被警方破獲了,那不是鬧著玩的。 武不屈仍是擔心著他所有的同志! 駱駝又說:“待我來替你分析,你不能回香江古玩商店或是英記委託轉運公司,因為特務站被破獲必然會將他們牽扯出來,你唯一最可靠的去處,是池下洋行!借那地方躲避幾天風頭!” 武不屈大愕,說:“什麼池下洋行?” “嗨,那是你們暗中經營的國際販毒組織!難道說,武不屈先生,你忘掉了嗎?” 武不屈大為憤懣,不覺就下意識地伸手去撫摸腰間的手槍。 坐在他身旁的彪形大漢彭虎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說:“在這種環境之下,最好是不要動武,否則吃虧的是你自己!” 武不屈自覺不是彭虎的對手,起了一聲嘆息,垂首不語。 駱駝又說:“像'通利旅社'這樣的地方,你有興趣去麼?有那長庚做你的前車之鑑,那是找歸宿最理想的地方!” 武不屈又是一聲長嘆。 駱駝又說:“老是嘆氣沒有用,假如實在沒有去處,不如歸依於我,我給你做掩護,教你安全逃離香港!” 武不屈忽的咆哮說:“你們必是有計劃而來的!” 駱駝說:“當然是有計劃而來的,否則又怎會及時救你脫險呢?” “你是在救我麼?用意何在?” “可願意談談條件?” 武不屈矜持了半晌,他知駱駝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提出來必然不會是好條件,“我猜想,你的條件必然惡劣,但不妨說說看!” 駱駝說:“問題非常簡單,特務站被香港政府破獲了,幾乎所有的人員悉數被捕,在平日間,他們修理別人時,洋洋得意,現在挨修理,必然招架不住,其中必有人招供,一個人招了供,其餘的人口供對不攏,修理得更慘,所以我可以預言,所有被捕的人,已經是翻不了身的了,國際法上有明文規定,間諜罪是可以處死的!雖然郝專員他們並不一定會處死,但是問題可也不簡單呢……!所以,問題是會一連串來的,香江古玩商店、英記委託轉運公司、長江輪船運輸公司、什麼通利旅社,最後至池下洋行……必會和盤供出的,所以武不屈你還是及早為自己打算得好!” “說的都是廢話,我問的是你的條件!”武不屈在情急之下顯得有點不耐煩了。 “急也沒有用,我的意思,是你們在香港的統戰組織是完全完蛋了,倒不如歸順於我,你畢生之間,作惡多端,殺無可赦,倒不如讓我給你安排一個較為好的'歸宿'!” “我問的是條件!” “也很簡單,我自起的綽號,原來是稱做'情報販子',因為我幹的是情報買賣!自從改名'陰魂不散'之後,就一直窺覷著你們盜售的國寶,所以,我的目的,還是在那些國寶之上,武不屈,不說別的,自從你奉派到香港來後,你下令停止寶物繼續運上香港,可知道我的損失有多大?現在你應該給我賠償和補償……” “如何賠償?又如何補償?” “你立刻向'廣州站'下命令,叫他們即日將所有停滯在廣州的寶物立刻運來香港!”駱駝說。 “呸!”武不屈大怒。說:“我豈不是出賣我的組織了?……” “你反正只有這一條活路可走了!” “你逼人太甚了……”武不屈由怒而狂,他欲殺駱駝洩恨,在突然間的衝動下,又去拔槍。 “媽的!”彭虎捏著斗大的拳頭在他的背脊上一搥。 “我早關照過你不要妄想動武!”彭虎的力量也不知有多大,武不屈立時閉了氣,昏迷著倒下去了。 當武不屈醒來的時候,他是躺在一座公園的長凳之上,天色早已是墨黑。 在幽黯的燈光之下,正有著一名武裝警察站在他的身旁。 武不屈嚇得魂不附體,以為是駱駝又故意搗了他什麼鬼,武不屈現在的處境,和以前不同了,他不能落在警探的手裡,若落在了警探的手中,那麼一切全完了。 幸好那警察將他斥罵了一頓之後,便揮手讓他離開公園。 原來,香港有規則,公園裡是禁止遊民在那裡過夜的,武不屈相貌醜惡,形狀的狼狽像個流浪人,那個警察還算是心腸好的,沒有檢查他的居留證,否則武不屈的身分就會洩漏了。 警察有職責隨時檢查流浪漢的居留證,若發現沒有居留證的遊民,就得立時拘捕,那將被逮解出境! 但是人終歸是人,警察除了職責之外,仍還有天良和同胞愛的精神,那些沒有居留證的遊民,幾乎都是由大陸上逃出來的難胞,假如逮捕他們,即需立即押返回大陸上去挨餓,谁愿意做這種缺德的事情呢?除了那些狐假虎威,愛在洋警官前討小功的,或者是“吃黑錢”不遂而施以報復手段的警察。 那警察一揮手示意武不屈趕快離開公園,武不屈有如腳底擦油,比什麼都溜得更快。 這時候,武不屈真好像如無主孤魂似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到什麼地方去躲避風頭是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是心理上的作用,疑神疑鬼的,每逢遇見警察,他便失魂落魄、神不守舍,盡量設法迴避。 因為這不是開玩笑的,一旦被捕,憑他在共黨間諜組織的地位,可能會被判處終身徒刑。 武不屈是受過嚴格訓練的高級共特,對殖民地的法律問題研究得特別的清楚。況且他曾經有過兩次被遞解出境的紀錄,而有過犯案紀錄的人最容易被緝捕拿獲。 武不屈以他最大的智慧逃避警探的耳目!這時候,他是急需知道特務站上所有的弟兄情況如何了? 為了刺探情況,他得冒險回特務站的附近去打一轉。 武不屈摸摸身上,還有一點零錢,和那支沒有牌照的手槍。駱駝沒有將他身上的東西繳去,使他深感詫異。 武不屈招了一輛街車,迅速趕往香江古玩商店而去。 汽車來到中環X街,情況非常不好,那間國華百貨大樓已是警探密布。 武不屈是吃特務飯的人,憑他的經驗可以看得出,警探們是在守株待兔,捕拿可疑的人犯。 武不屈連汽車也沒敢下,即又轉道往英記委託轉運公司而去。 唉,那間號稱專為“人民服務”的糧包委託轉運公司的大門前,圍攏了大批看熱鬧的人,警車停擺在各處,有新聞記者在拍照…… 這還用說麼?必然是特務站的弟兄被捕後,挨不起修理全盤招供,所以他們的機關相繼被破獲。 這時候,只見“委託轉運公司”上下的員工,一一被戴上了手銬押上了囚車。 武不屈畢生沒有這樣狼狽過,目睹那些被逮捕的同志的表情,實在心酸不已。跟著,武不屈又到了長江輪船運輸公司,那裡的情形更糟糕,黃河浪的屍體被發現了,那是另一件“箱屍案”。 一夜之間竟然同時發現了兩件“箱屍案”,那是夠駭人聽聞的。 武不屈深感到無處投奔,“池下洋行”他不大願意去,因為那究竟是日本特務赤色份子所有的販毒機構。 本來,像武不屈這種負責統戰的高級指揮人員,是不應該投入下層幹部的連絡站的,武不屈在走投無路之際,也唯有奔向“通利旅社”去。 但是不幸得很,“通利旅社”同樣的遭了殃,那是那長庚的屍體而引起的,警探們已封閉旅社逮捕所有的員工。 “唉!一切都完了……”武不屈長嘆了一聲,他付過了車資,打發汽車離去之後,沿著馬路蹣跚而行,茫然的不知該去哪裡。 夜是淒寂的,海沿上陰風淒淒,海面上一片寧靜,排列得整齊的漁船,黑魘魘地僅只有幾盞昏黯的油燈在船上吊懸。 “該如何向組織交代呢?”武不屈喃喃的嘆息自語,說:“這簡直是一敗塗地了,我武某人的畢生,還從未有這樣失敗過了!……我的工作還能繼續下去嗎?組織對我的信任,我過去的名譽和貢獻,一切都完了……” 武不屈像無主孤魂似的,在碼頭岸畔,來回躑躅,無論如何,這一次的失敗,必不會獲得組織的諒解,所有佈置在香港的機構,這一次可以說連根都拔了。武不屈休說是無顏返回大陸上去向他的主子引咎自責,他若回大陸上去,政治前途也必告完結,恐怕連性命也不保。 他在碼頭岸畔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垂頭喪氣地長吁短嘆。 “唉,昔日的威風何在?一切都完了!” 他忽的摸出了手槍,凝視了半晌,又探頭遙視那海闊天空,似是仍戀棧著紛亂的人間,他有了決定,扣開了手槍的保險掣,舉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正要扣槍機之際,忽的背後又有人說話了。 “唉,老弟,你又何必呢?” 武不屈唬了一驚,如著夢魅似的驚醒,回首一看,立時又是惱火沖天,站在他背後正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駱駝。 “人生在世,就只有一條性命,生命是可貴的,為什麼這樣的看不開呢?”駱駝陰陽怪氣的說。 武不屈氣惱得幾乎噴血,指著駱駝咬牙切齒的說:“全是你把我害了,生命可貴,你既害了我,我也不讓你活著!”說著,他就舉手對準了駱駝的胸脯! 駱駝急忙雙手亂搖,忙說:“老弟,這又何必呢?你想逃生,還只能靠我幫忙!” 武不屈不管,就扣了槍機,只聽卡的一聲,那隻短槍,竟是空槍。武不屈著了急,連忙再拉彈匣。 駱駝很平和地說:“唉,告訴你,子彈早被我收掉了,我純是為你的生命著想呀!” “混蛋……”武不屈跺著腳咒罵,他明白,那必是被擊昏時被搜索掉的。 “這又何必!大批挖自古墓的歷史文物,讓它滯留在廣州,那是不智之舉。將它全搬運至香港,你生命有了保障,這下半輩子的生活也不愁了!” 武不屈皺著眉頭,意志似已動搖,喃喃說:“現在香港已經鬧到這步田地,廣州方面不可能沒有情報,我們還有辦法可以將寶物運送到香港麼?” “腦筋是人動出來的!”駱駝說。 “那是辦不到的事情!”武不屈的火氣仍很大,咬牙切齒地扭頭而去。 駱駝說:“你已經是喪家之犬,無處容身了,還打算到哪兒去呢?官方正在通緝你,只要天色一亮,你就無處容身了,被官方活擒,不如和我合作得好!” “你管不著!”他加速了腳步奔跑離去。 在清晨間,大街小巷已經聽得賣報童子拉大了嗓子在叫賣了。 “好消息,好消息,香港破獲了大間諜機關,百多名間諜被捕,好消息……” 香港地方的居民,有飲茶的習慣,茶市分為早茶、午茶、晚茶三市。 新聞紙的門市販賣,除了訂戶之外,也全靠這三個茶市為主要的道場。 所以任何的消息,在酒樓茶室之中是流傳得的最快的,尤其這種有關香港居民本身安危的新聞。 這一天,所有報紙,除了共黨的尾巴報紙在外,差不多都是以第一版頭條刊登這件驚人的消息。 一版占得滿滿的,版面還不夠,文轉三版,又由三版轉四版,並且還配合了很多的圖片。 類似這種轟動社會的新聞出現之際,就是各報的新聞記者各比苗頭的時候了。幾乎每一個新聞記者都會有他自己的見解,撰寫新聞時下筆的方式也不同,有的說全案已告完全破獲,所有的共諜被一網打盡,另又有說,案情尚在發展之中。 最為觸目驚心的是兩幀箱屍案的新聞圖片,一具屍體是藏在巨型的行李箱內,另外的一具是藏在裝運機械的破木板箱內,據驗屍官的驗明,兩具屍體全是因中彈而告死亡的,而且死者的姓名也都已經查明,一個叫做那長庚,是共黨統戰組織,香港特務站的主持人。另一個死者,名黃河浪,是英記委託轉運公司的總經理。由案情的發展,官方並證實了那個所謂的“委託轉運公司”,也同樣是共黨的間諜機關。 當然,兩具屍體,那長庚和黃河浪的姓名和職務,是經過問案人員向被捕的人犯加以“修理”,才得出的。 所有破獲的機關,都有了圖片,那是“特務站”、“香江古玩商店”、“長江輪船運輸公司”,“英記委託轉運公司”、“通利旅社”、還有“池下洋行”,連日本赤色間諜販毒機構也牽涉在內了。 在那許多配合了新聞的圖片之中,其中有一幀最惹人觸目和發笑。 那就是車警包圍香江古玩商店,破獲該店的電台,逮捕所有的人犯時,該店的總經理姚逢春因患有血壓高之症,立時昏厥過去,由幾個便衣人員將他扛下樓梯。 武不屈是躲在一間最下級的茶館閱讀這些新聞的,他流亡了一整夜,飢寒交迫,躲進這間茶館找點吃的藉以充飢。 茶館內也有販賣報紙的報童,同時,報紙也可以出租的,因為一個人在品茶時間可以讀閱七八份不同的報紙。 武不屈閱讀這些報紙時,盡量的用報紙遮掩著臉孔,以免被他人發覺,其實這也是“犯罪心理”使然,在這間下級的茶館裡,又有誰會認識他這“亞熱帶之蠍”呢?武不屈的情緒非常的不安,他是處在草木皆兵的境況之下,任何人多看他一眼,他也會疑神疑鬼的。 下級茶館不是他久留之地,他付過茶資離開了茶館,掩掩藏藏地穿行在較為冷僻街巷間,像無主孤魂似地,想不出有適當的投奔之處! 假如說,在這時間內返回大陸上去的話,必然會連解釋的機會也不會有的,這是在瞬間改變了整個的局勢,措手不及,連應變的餘地也不考慮。 凡有關他領導下的“線索”幾乎是完全被破獲了,除了一、二“外圍機構”未經投奔,但在此滿城風雨之際,外圍機構會有誰敢收容他呢?同時,即算可以將他收容,也不會對他諒解。 武不屈漫無目的地又來至一所小公園,他坐落在一叢樹蔭的石椅上,垂首喪氣地,雙手撐著額角,苦苦沉思。 忽而,背後又有人向他說話。 “亞熱帶的毒蠍,就算你想破了腦袋也沒有用處,你逃出了香港也活不了,逃不出香港更活不了!倒不如聽我們大哥的,和我們合作,生命可以得到保障,吃喝玩樂,准保你享受不盡!” 武不屈猛然回首一望,那矮小個子,蓬亂頭髮,老鼠眼,朝天鼻子,兩隻大匏牙,是孫阿七! 看他的形狀,就要生氣,武不屈有氣無地發洩,憤然咒罵了起來。 “他媽的,我要把你們一個個殺掉……” 孫阿七搖手說:“你別再逞兇了,你誰也殺不了,還是平和一點比較好,要知道,你現在是通緝犯,若鬧一點事情,被抓進警署裡去,先挨上一頓,然後再作其他的處理!” “你們簡直是將我逼瘋了……”武不屈跺腳說。 “你瘋不了的,我們有間心理治療醫院,專門醫治精神病人,可以給你'起死回生',我們的大哥隨時等候著你的電話呢!” 武不屈真個有點像發瘋了,他擰轉了身子舉足狂奔,跑出了花園。 孫阿七哈哈大笑不已。 正午,是晚報出報的時間,霓虹晚報出盡了風頭,它有獨特的新聞,那是其他晚報所沒有的。就是朱麗莎跳樓自殺之前所寫的遺囑,據當時的官方調查報告說,朱麗莎跳樓後,所寫的遺囑被一神秘客取去,而神秘客是誰?不得而知。 朱麗莎的遺囑,洋洋數万言,為霓虹晚報所獨得。 遺囑分為三個部份,第一部份,霓虹晚報刊出的標題是“女間諜的自白”。朱麗莎自我“坦白”,由她的出身身世,至她被逼至莫斯科,接受嚴格的特務訓練,足跡遍踏南洋、歐美各地,從事煽惑挑撥反美情緒,散播“列寧、馬克斯主義”的理念。 原來,朱麗莎是抗戰時代大漢奸朱XX的女兒,抗戰勝利後,舉家逃往俄國避難,隨即被納入俄國特務組織,經過了洗腦及特別訓練後,全家人各奔西東,為俄方效命,為赤化全世界而努力。 一九六二年,朱麗莎奉命至香港,和香江古玩商店及中共特務組織展開鬥爭…… 鬥爭的經過情形,朱麗莎也描述得非常詳盡,她自承慘遭失敗。 失敗的原因,內中穿插了一個號稱“陰魂不散”的大騙子駱駝及他的黨羽,和那偽扮巴西華僑的歐陽二爺等人在內。 汪玲玲是朱麗莎一手培養出來的好助手,不料她的意志不堅,竟然受了駱駝黨羽的蠱惑,投奔自由去了。汪玲玲向美國大使館請求庇護,並供出了她們組織的全盤秘密。 朱麗莎奉命回莫斯科去受制裁,她自知回去也是死路一條,正猶豫不決間,又奉命自戕…… 所以朱麗莎跳樓了。 這篇遺書似將共黨特務的內幕描繪得淋漓盡致,佔了霓虹晚報整版的篇幅,全文的尾後,還加了一條尾巴,聲明是預言,準備“明日續刊”:“一個女間諜的自白,潛伏香港的赤色間諜的組織”。 當然,霓虹晚報的這篇獨家的重大新聞轟動了整個港九。報紙出版不久,即被搶購一空,霓虹晚報的工廠還得加工趕印第二版應市。 香港官方也感到詫異,為什麼朱麗莎的遺囑竟會落到霓虹晚報的手裡去? 霓虹晚報整間報社里,上上下下的電話沒有停過,有官方打來的,有同業打來的,有讀者打來的,詢問這篇遺囑的真實性,以及明日刊出“潛伏香港赤色國際間諜組織”一文的內容。 這篇文章的預告,連“紅冠餐廳”的老毛子老闆屠寇涅夫也感到怵目驚心,他也打電話到報社去不斷地詢問。 但是該報社的督印人總編輯及端木芳等全部迴避,不和任何人見面。 武不屈是躲在一家浴室內的特別間,將當日的報紙一一看完。 假如說,不知內情的人,看過霓虹晚報,獨家刊出朱麗莎的遺囑,必會佩服新聞記者的厲害,居然他們能將這份遺囑弄到手中,問題必不簡單呢! 但是武不屈的肚子裡卻有數,他知道這必又是駱駝搗的鬼,除了駱駝以外,又有誰會有這個能耐呢? 武不屈長嘆一聲,他自慚一切的技能都是較駱駝稍遜一籌。 駱駝是怎樣取得這份遺囑的?武不屈很難理解。 “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喃喃自語說。 武不屈的注意力是集中在社會新聞版上,當他無意中翻開第一版時,驀地如霹靂當頭! 原來第一版刊登有他的照片呢,標題是“尋人”二個特號大字,下面排著文字說:這是破獲間諜地下機關所發現的一幀照片,治安機關在當前尚未能發現此人是否間諜之一?是“漏網之魚”抑或毫無關係的人?尚待證實,因此將用尋人方式登啟事,並希望市民協助找尋,或通風報信。 武不屈嚇得直發抖,當然這又是駱駝搗的鬼,駱駝是不擇手段一步一步地向他進逼。報紙上將他的照片這麼一刊出來,武不屈連起碼的公共場所也去不了,隨便走到哪兒,都會被人注意。 旅館和公共浴室,也是人多複雜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招待人員,他們是最懂得認人的,誰貧誰富,誰會充闊綽,憑他們的眼睛研判,八九不離十,經常有許多通緝犯,都是在浴室和旅館裡被捕獲的。 武不屈不能再在浴室內待下去,他得迅速離去。 他穿好衣裳,盡量掩掩藏藏,來到櫃檯前付帳。 掌櫃的非常客氣,起立一鞠躬說:“武先生,你的帳已經有客人代付了!” 武不屈駭然,喃喃說,“誰代我付了帳!” 掌櫃的揚手向武不屈的背後一指,說:“就是這位客人!” 武不屈回過頭,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人正在沙發上看霓虹晚報,那是孫阿七!他看晚報的方式很缺德,故意將刊登著武不屈的照片亮在下面。 孫阿七起立,皺起了鼻子,露出了大匏牙,笑吃吃地說:“武不老!這是小意思,我們的駱大哥還在等著你的電話呢!” 武不屈似感到走投無路了,一咬牙,奔出了街。 在數十分鐘後。 “新加坡大飯店”的頂樓上,又躍下了一個人。 那是武不屈步了朱麗莎的後塵,他在萬念俱灰下,竟然也跳樓自殺了。 這位綽號“亞熱帶之蠍”,名震東南亞的大間諜,曾使人聞名喪膽,不料到了最後,如此結束他強悍的一生,也著實令人感嘆。 武不屈之死,自然是轟動東南亞的新聞。問題是誰能了解他的身分,可以詳盡報導他的一生?這當然又是霓虹晚報的獨家新聞了。 當武不屈的死訊傳至駱駝的跟前時,駱駝也跺腳嘆息不已。 駱駝純是兔死狐悲,感嘆說:“唉,武不屈是一個好對手,可惜他耐不住失敗,失敗是人生最大的敵人!耐不住失敗的人便是弱者,想不到名震東南亞的大間諜,竟落得如此的收場呢!” 孫阿七和夏落紅是奉命監視武不屈的行踪的,武不屈跳樓,他們沒有及時攔阻,不免受到駱駝的怨懟。 孫阿七說:“那是一剎那間的事,說時遲,那時快,武不屈,就跳出了平台去了……”駱駝叱斥說:“廢話,跳樓當然是一剎那間的事情,要不然,先在平台上跳個老半天嗎?” 夏落紅也說:“我們做夢也沒想到,像武不屈這樣的人,也會採取如此的下策……” “那麼你以為武不屈跑上'新加坡大飯店'的平台上乾什麼呢?觀山景?看花燈麼?” “我們以為他沒有地方躲藏,想利用那座平台過夜呢!” “唉,處理事情不經過大腦,武不屈之死,是我們的損失!”駱駝仍然在表示惋惜說。 “好容易知己知彼,我們把這個人的性格和作為摸清楚了,他像我們的掌中之物,給他死掉了,我們的工作又得從頭來了——共黨盜挖古人的墳墓仍在進行,拓展海外經濟的工作也不會就此休止,他們會更換新人,那是一個新的戰局,我們會面臨新的戰鬥!” 孫阿七長嘆一聲,說:“這些把戲我全玩膩了,趁此機會,我們應該好好的休息一個時期!” 駱駝說:“嗨,我們的工作還沒有完呢,有屠寇涅夫和廖士貴的問題,八玉馬之中我們損失了四玉馬,八匹玉馬合在一起,會是價值連城的,損失四匹將會一個錢不值,我們能放棄四玉馬麼?”
朱麗莎的遺囑怎樣會刊登在霓虹晚報之上成為獨家報導呢? 那個取去了朱麗莎遺囑的神秘客又是誰? 這些問題又是耐人尋味的。 原來,廖士貴為調查武不屈開設的陶磁公司的內幕上了廣州,被共黨的特務“猛整”了一陣子,幾乎不得脫身,在後還是依靠屠寇涅夫的力量,發動“友好”的關係,算是由基層活動至最高層,終算將廖士貴保釋出了獄。 廖士貴返回香港之際,香港的局勢已告大變,發展的情形似乎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朱麗莎的泰國之行,所有的計劃完全敗北且不說,那個年青而意志不堅的汪玲玲居然受了蠱惑,投奔自由去了。 汪玲玲之叛變,影響國際共黨在海外煽惑及製造紛亂活動的信心。 以後,很多的機構都先後被破獲了。 屠寇涅夫原是香港連絡站的總負責人,他先拘捕了朱麗莎留守在香港槍手陳異,然後從實呈報莫斯科,官腔由莫斯科打到了香港,非嚴辦不可。 假如說,屠寇涅夫不推諉責任,嚴厲處置朱麗莎的話,將來他也會一起倒霉! 所以屠寇涅夫翻臉不認人,給朱麗莎兩點指示,一、是回莫斯科去向組織請求處分;二、是在香港自己處置自己。 屠寇涅夫親自將朱麗莎所有的公文悉數焚毀,並交給朱麗莎一枚“死亡丸藥”。這是“蘇維埃格別烏組織”的特製藥丸,毒性甚濃,嚼入口中三分鐘內即會死亡。 屠寇涅夫交代清楚後,離開了“新加坡大飯店”,這時候也正好是廖士貴又由廣州返回香港報到。 是時,朱麗莎已是萬念俱灰,她知道返回莫斯科去報到也是死,留在香港反抗屠寇涅夫的命令也是死。 她很後悔為什麼會替老毛子做“馬前卒”,多年來出生入死,擔驚冒險的生涯全白費了。 她流淚不已,自咎這是命運使然了,朱麗莎不想再回莫斯科去受那些無謂的罪孽。她決心自戕,但是她又想到,倘這樣奉命死去,也未免太便宜了那些“吃人的魔鬼”了! 她決心寫遺囑,將她畢生的經歷和遭遇到的不幸,向世人宣布。 廖士貴和朱麗莎見面時是驚惶失措的,他甚替朱麗莎忿然不平,同時又擔心自己。 “朱仝志,我該怎麼辦?”他問。 “這枚藥丸贈給你吧!”朱麗莎說。 “噯,我畢生為組織鞠躬盡瘁,可沒有犯什麼過失!”廖士貴惶恐說。 朱麗莎眼淚漣漣而下,嘆息說:“我已經奉命犧牲!恕我無能為力替你說情了!” 廖士貴憤然說:“屠寇涅夫為什麼不替你設法疏通一番?” 朱麗莎搖了搖頭,悲咽說:“屠寇涅夫一心推卸責任,他反而是我們的命運的執行人!”廖士貴詛咒說:“他媽的,屠寇涅夫在平常的時候視你為禁臠,到如今,反而落井下石麼?……”廖士貴話已經出了口,想收也收不回來了,他自覺孟浪,這等於出口傷人,有損朱麗莎的尊嚴,尤其朱麗莎已落在將被逼死的情況之下,這會加重對她的打擊。 朱麗莎並不氣惱,很平淡的說:“現在多說已經太遲了,反正你我都是這逆局的犧牲者。我已萬念俱灰,只求獲得解脫,我要寫一篇遺書,向全世界的人民公開傾訴共黨的陰謀,我要揭發他們對自由世界所有不利的組織——廖士貴,我們是老同誌了,我的為人,你很清楚,向來是說一不二的!現在我要掩上屋門,安靜的將遺囑寫好!廖士貴,這份遺囑必會轟動全世界的,我將交給你,看你如何將它安排!讓它公開於世人之前,你也可以拿我的遺囑去向組織請功,那又必會有另一番的熱鬧!也可能因此,就會將你的罪赦免了,讓你由罪臣變為功臣,以後還可以有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呢!” 朱麗莎說完,含淚掩上房門,讓廖士貴獨留在客廳之內。 廖士貴的情緒有點迷惘,他這個有似喪失寡母的孤兒,不知道該投奔到何方? 假如說,他返回大陸上去報到的話,必然也是死路一條,人終歸是有求生的慾望的,朱麗莎假如自戕了,廖士貴和各方面的關係都會斷絕,似有投奔無處之感。 過了好幾個鐘頭,朱麗莎的房門又打開了,當廖士貴跨進房去時,朱麗莎已經是站越到窗戶外面去了。 “朱麗莎,別乾這種傻事……” “廖士貴,一切拜託了!”朱麗莎說完,挺身向街面上躍下去。 八層的高樓,朱麗莎粉身碎骨只在一剎那之間,她的遺囑有一疊,很工整的放置在書桌之上。 廖士貴探頭向窗外看了一眼,膽裂魂飛。這時街面上發現有人跳樓,看熱鬧的人便堵上來了,交通為之擁塞。 廖士貴知道不便在“新加坡大飯店”久留,取了朱麗莎的遺囑匆匆離去,這時候酒店的上下人全注意到街面上去了,所以廖士貴的逃離,並沒有人注意。 治安人員是發現朱麗莎的寫字桌上的一疊空白的稿紙,上面有書寫過的痕跡,對著光線可以看得出,最後的一行字,痕跡劃得很深,上面很明顯地是“朱麗莎絕筆”幾個字。 經過治安人員的研判,可以確定朱麗莎是寫了遺書的,但是遺書到哪裡去了呢? 消息靈通的新聞記者,得到此項線索,便四下探訪,他們向“新加坡大飯店”調查,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可疑的人物出進於該酒店。 因為廖士貴是秘密回來,又乘亂離去,沒遺下什麼可疑的痕跡。 因之,跑新聞的記者們便集體“打高空”,繪形繪色,認定該遺書是被一神秘客取去了。 朱麗莎的遺書,又怎會由廖士貴的手裡又落在霓虹晚報變成了獨家報導的新聞?這無非是廖士貴像荊金鈴等一行人,又向駱駝他們投靠了。 廖士貴攜走了朱麗莎的遺書離開了“新加坡大飯店”時,原是茫無所措的,但朱麗莎由泰國返回香港後,駱駝卻一直派有人向她監視著,由夏落紅負完全責任,派有唐天冬和查大媽等從旁協助。 廖士貴返回“新加坡大飯店”,別的人沒注意到,夏落紅發現了。 當然,他們要監視所有和朱麗莎接觸的人。比如說,屠寇涅夫和朱麗莎的接觸,他們都需得研判他們的目的和用心,廖士貴原是朱麗莎最得力的心腹,當然也不例外了。 朱麗莎的跳樓,使夏落紅他們感覺驚奇,憑朱麗莎的名氣,和她對國際共黨的貢獻,死心塌地地不停地工作,即算她的助手投奔了自由,也何必就此斷送自己的生命? 廖士貴在朱麗莎跳樓後,倉惶走出“新加坡大飯店”,首先被那個糊里糊塗的唐天冬發現。 “他媽的,一定是廖士貴逼朱麗莎自戕的!我們要懲治兇手!” 夏落紅不願意和唐天冬爭辯,吩咐查大媽好好的照應現場,他卻追踪著廖士貴去了。廖士貴的情形和武不屈沒有兩樣,他好像是斷了線的紙鶴,不知該飄往何處去。夏落紅跟踪著廖士貴,只見他掩掩藏藏地,好像無地自容,他又沒有膽量和其他的同志取得連絡,閒蕩了一會兒,竟進入了一間當舖。 奇怪,廖士貴進當舖幹嘛呢?夏落紅納悶不已,莫非這間當舖,又是和他們有關係的特務組織? 他鵠守在當舖門外不動聲色,由門口低垂著的竹簾偷窺進內,只見廖士貴正面向高櫃檯上的掌櫃指手劃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夏落紅心中想:“莫非廖士貴在經濟上發生了困難?這個問題倒是容易解決的!” 不久,廖士貴由當舖裡出來了,他全身上下的行頭全變了樣,他的那身半挺的西裝和襯衫全脫下了,換上一奉黑膠綢的短衫褲,土布鞋,頭戴草帽,低壓眉心,架上一副墨晶眼鏡,十足的一個土頭土腦的香港“大天二”。 夏落紅這才明白了,原來廖士貴進當店不過是購買流當品,更改服裝藉以遮掩耳目。他的一套西裝當掉了,正好交換了這套土衣裳。 廖士貴的行動仍是閃閃縮縮的,他購了一份晚報,站至電車站的候車亭,那是向西環去的一站,他假裝在閱讀報紙,並且以報紙遮掩著臉,佯裝候車。 過了片刻,對面駛來一輛電車,那是往東去的,車上的乘客經過了上落後,將要啟動時,廖士貴驀地跨過軌道,一縱身即上電車去了。 這是共諜受基本訓練擺脫跟踪者的方法,若跟踪者以為他是往西行的話,那就大錯特錯,在剎那之間,他跳了電車往東行,跟踪者首尾不及,便就“斷線”了。 廖士貴自然是懷疑著有人跟踪,所以才這樣做的。
過了數分鐘,廖士貴又下車改乘巴士轉向西行,他坐在汽車前段的頭等座上,掏出了朱麗莎所寫的遺書,逐張細閱。 遺書上的字跡相當的潦草。朱麗莎當時的心境是可想而知的。 讀那十數頁的冗長的字跡,幾乎三兩個字就得端詳一番。 廖士貴心驚肉跳的,遺書的第一部份是朱麗莎自白身世,詳述她被逼納入組織受訓的經過,對於受訓的方法也略有描繪,她的足跡遍及西北、美洲、歐洲、大陸及東南亞各地,自譽是對組織頗有貢獻的共諜,如今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乃是自始走錯了路…… 廖士貴感傷不已,他暗自垂淚,認為這是天妒紅顏,忍心使朱麗莎不得好好收場。廖士貴的真情流露,原來他和朱麗莎在工作上是同志,私底下里對朱麗莎卻是愛慕著的。 第二部份便不對了,朱麗莎將所有和她曾發生過關係的“赤色特務機構”全公佈了。舉凡朱麗莎足跡所及的地方,如南北美洲、歐洲大陸、東南亞國家,凡是曾經和朱麗莎接觸的“國際共諜機構”,朱麗莎都一律給它揭了底,地點、名稱、機關番號、工作任務、主持人姓名、重要的干部姓名……連在香港屠寇涅夫主持的“紅冠餐廳”在內。 朱麗莎好像是一種報復性的行為,給這些機構開了一列清單。 朱麗莎臨跳樓之前曾交代廖士貴,設法將她的遺囑公開,或者是將它交還給組織,藉以戴罪立功,保全自己的性命…… 廖士貴坐在巴士之上,閱讀那洋洋數万言的遺書,每一行字,都會使他心驚肉跳。廖士貴眉宇緊鎖,旁徨不已,公開朱麗莎的遺書並不困難,甚至於可以當做有代價的秘密賣給西方國家,甚至於由此可以得到政治上的庇護,但是那種做法,太過卑鄙齷齪了,何況廖士貴一直是愛慕著朱麗莎的,對自己的愛人而言,不管她是生是死,這樣做終歸是於心不安的。 但是若將它交還給組織,廖士貴固然可以被宣判無罪,朱麗莎在九泉之下又豈會瞑目? 廖士貴苦惱不已,心神迷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腦海裡是亂哄哄的。 他很有決心要向組織宣戰,為朱麗莎報仇,尤其是對那吃人不吐骨頭,手段惡毒的屠寇涅夫,一定要教他死無葬身之地,否則無以宣洩心中的那股怨氣。 “做法應該是如何呢?”廖士貴仍在苦思。 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說:“廖秘書,巴士到終站了,還不打算下車麼?” 廖士貴大為驚恐,回首一看,坐在他背後的竟是夏落紅,這小子好厲害,廖士貴使盡了“蘇維埃格別烏組織”的特種行動法擺脫追踪……居然還被他追上巴士來了呢? 廖士貴慌忙將朱麗莎的遺書摺疊藏起,打算跳車逃亡。 夏落紅用力一手按著他的肩膀,說:“此時此地,你想動武,那你是錯了!還是安靜一點好,要知道,你是通緝犯!” 廖士貴舉目旁觀,見駱駝的爪牙就只有夏落紅一人,又稍為放心了。他說:“你打算怎麼樣?” 夏落紅說:“我想要你剛才手裡的那張廢紙!” “廢紙?”廖士貴說:“廢紙你要它何用?” 夏落紅說:“在你的手裡,是廢紙,到了我的手中,就是最有用的武器了!” 是時,巴士已駛往接近郊區,乘客大多數都下了車,車上很空敞,正適合他們談話。 “可憐的朱麗莎……”夏落紅嘆息說。 廖士貴露出驚訝之色說:“你怎知道朱麗莎的遺囑在我的身上?” 夏落紅笑了起來,說:“你坐在這車上讀這遺囑時,我已經在你的背後看了老半天了,它的內容,也真是精彩呢!” “哼,這是人命一條,你還說它精彩麼?” 夏落紅長嘆了口氣,說:“朱麗莎是個可人兒,誰對她不惋惜呢?可是事到如今這個地步,惋惜又有何用?朱麗莎是個聰明的人,她勇敢面對事實,試想被調回莫斯科去。還不一樣是死嗎?倒不如這樣乾脆。憑這紙遺書,她不會含恨九泉的!” “你打算怎樣?” “我們合作為朱麗莎報仇!同時,你的安全,和你的生活,我們給你保障!” “怎樣合作?” “你將朱麗莎的遺書交給我!” 廖士貴曾領教過駱駝他們一夥人的厲害,不敢大意,他搖了搖頭,表示不敢信任。巴士已駛到終站,所有的乘客都必須下車,司機拉開了閘門,伸出手來收票。 廖士貴匆忙下車,夏落紅也追了下來,像冤魂似地向他纏擾著。 “廖士貴,別以為你化了妝,你逃不出香港的地頭,現在治安機關正進行全面搜索呢,不出數小時,你即會被捕,到時候後悔莫及!”夏落紅追在他的後面,故意拉大了嗓子說。 廖士貴向他搖手,說:“夏落紅,別窮纏著我,狗急跳牆,我會硬拼的!” “向我們動武,對你更不適宜了!”夏落紅說。 “嗨,你這個人怎麼搞的,走路不長眼睛?”一個女人的嗓子在叱喝。 廖士貴慌慌張張,只顧回首向夏落紅談斤兩,不覺竟和一個老婦人撞個正著。 廖士貴回過頭來一看,和他相撞的老婦人不是什麼外人,正是號稱九隻手的扒竊幫祖師娘獨臂查大媽! 廖士貴膽裂魂飛,趕忙向後退了一步,伸手去摸衣袋裡的遺書,唉,那老妖婦的手法果真嚇人,廖士貴的口袋早空了,那疊遺書竟不翼飛去! “快把遺書還給我……”廖士貴哽著嗓子說。 查大媽嘻皮笑臉,說:“唉,何不留在我這裡比較安全啦!” 廖士貴情急之下,立刻就去拔槍。 廖士貴的手槍還未找出來,他的雙手,已經被孔有力的夏落紅擒住了。 “這時候動武,對你不適宜呢!”夏落紅沉著臉孔說:“同時,你的手槍,又沒有牌照,在此光天化日之下,是亮不得相的呀!” 廖士貴被夏落紅提醒,立時一股腦兒的怒火全消失了,俯首垂胸,環境逼使他就範。查大媽笑吃吃地複又將朱麗莎的那疊遺囑自衣袖裡掏了出來,遞到廖士貴的面前,揚了一揚,邊說:“我不是要奪你的,但是卻希望你能和我們合作!” 夏落紅說:“對的,我們只希望能和你合作!反正你已經是走投無路,無家可歸的人了,也只有我們可以收容你,給你掩護,能使你安全逃出危險地帶,尚且還可以替朱麗莎報仇呢!” 廖士貴曾自命是堂堂男兒漢大丈夫,這會兒也不禁熱淚盈眶了。 查大媽表現了菩薩心腸,將剛扒竊到手的一疊朱麗莎的遺書,又重新塞在廖士貴的手中。 “駱大哥還在等著你去談話呢!”她說。 “廖士貴,由現在起,我們可以交一個知己的朋友了,我們就走吧!” 夏落紅向對街上一招手,立時駛過來了乳白色,漆有紅十字,上書“華生心理治療醫院”的院車。駕車的個子矮小,戴著一頂白色的鴨舌帽,架著一副墨綠色的太陽眼鏡,朝天鼻子,大匏牙……他媽的,正就是大騙子駱駝。 “廖士貴,你受虛驚了!請上車吧!”他說。 廖士貴立時額上青筋畢露,怒目圓睜,齜牙裂嘴地說:“騙子,一切都是由你所賜的!”駱駝一笑,沒有回答。 汽車屁股後的兩扇大門打開了,夏落紅和查大媽架著廖士貴上了汽車,掩上車門,汽車便朝那間私立精神病醫院駛去了。
霓虹晚報獨家報導,刊登出朱麗莎遺囑的第一份——一個女間諜的自白。新聞的背後拖了一條尾巴,聲明次日續刊第二部份:赤色間諜顛覆組織遍及全世界…… 當然,這種新聞是必然會大大的轟動,而且國際間的新聞通訊社,也會向世界各地,將新聞轉播出去。 沒有切身關係的人,也許將新聞讀完,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話資料就告了事,但是有切身關係的人物,就會失魂落魄。 屠寇涅夫就是其中之一。 屠寇涅夫做夢也想不到朱麗莎會有這種死不饒人的做法,臨自戕之前,還寫下了遺書,公佈了國際共諜的黑幕。這還不說,最棘手的是把所有佈置在海外的組織悉數列單檢舉。 屠寇涅夫看了當天的晚報之後,惶悚不安,他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麼霓虹晚報會得到朱麗莎的遺書? 據官方的報導,朱麗莎的遺書是被一位神秘客取去,這位神秘客是誰?他是哪裡冒出來的?是駱駝嗎? 屠寇涅夫想不清楚,但是看霓虹晚報,公佈了朱麗莎的遺書“一個女間諜的自白”,後面拖了一條尾巴,明日續刊“潛伏在香港的國際赤色間諜組織”…… 這句話正點到屠寇涅夫的心坎上,他耽憂的是他的“紅冠餐廳”會見諸報端。 假如說,朱麗莎的遺書一口咬定他主持的“紅冠餐廳”是國際間諜機構時,屠寇涅夫的一切便完了。 遺書是最可怕的東西,因為它“死無對證”,而一旦他身分暴露,他的命運就會和朱麗莎相同了。 因為“紅冠餐廳”是遠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