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駱駝奇案

第21章 第廿一章諜海孤雛

駱駝奇案 牛哥 21909 2018-03-22
廣九快車南下,驀地運來了一批共黨訓練有素的“狙擊手”。他們所受的特殊技能,就是打冷槍過日子。 他們是奉熊北極的命令,一小組的人馬由小組長苗準帶領著,浩浩蕩蕩開往香港。姚逢春接獲命令,“狙擊隊”開至香港,嚇得魂不附體。此後流血事件免不了會發生,姚逢春是個商人,他奉命負責海外經濟拓展業務,原以為是在算盤上撥珠子弄長短的,不想到由一個“陰魂不散”的出現而搞得天翻地覆,組織方面,竟然要派專打冷槍的“暗殺團”開到香港。 此後的日子更不好混啦! 武不屈接得密電,也跺腳嘆息說:“唉!為什麼熊主委也會派這種沒有頭腦的職業劊子手到香港上來了?萬一出了紕漏,我們的計劃便要完全傾覆了!” 那長庚和苗準是同在一起受過訓的,在名義上是同期同學,同時,兩人的黨齡、資歷,對組織的貢獻都是差不多的。地位也相等。所以苗準到香港上來,那長庚還非得到車站去迎接他不可。

那長庚看準了時間,帶著毛必正親自駕汽車到了車站。 不到半個小時,那長庚接回來,一行有六個人之多,除了那位稱為苗準的組長,是個高長而瘦,臉無三兩肉又缺乏血色的名槍手之外,其餘的五個人,也幾乎盡是“冷酷陰沉”之輩。沒有一個人的長相是討人喜歡的。 凡是乾“職業殺人者”的,也或是因為心理上的變態,通常都成了沒有感情的動物,喜怒不形於色,活像行屍走肉,使人接近了都會有陰森之感。 武不屈的地位雖然比他們高得很多,而且負的是全權指揮統戰之責。但是當這批職業殺人者到達他轄下的“站”上時,武不屈仍然得以主管的身分以公式化歡迎他們到達香港。 武不屈和他們六個人一一握手之後,吩咐設宴洗塵。 武不屈並命那長庚把香江古玩商店的一夥人一併請過來,大家趁機會聚餐一番。那長庚加以反對,說:“好不容易,神不知鬼不覺之下,六個槍手抵達了香港,對方連一點警惕也沒有,香江古玩商店之內,有許多令人費解的事情,武專員也早已經懷疑到,香江古玩商店之內必有駱駝的內奸,但內奸是誰?武專員卻一直沒有查出來,若在這時間,讓香江古玩商店的內奸把內情洩漏了,豈不是等於通告對方,我們的槍手到了!”

武不屈說:“讓對方知道了,也或許會少出一點岔子,否則將來場面更難收拾了!” “這樣說,武專員還是反對槍手到達香港的!” 武不屈說:“這是熊主委的失策,但是對我們卻有一項好處,就是藉此機會,也或許我們可以查出內奸是誰了!” 那長庚始恍然大悟,原來武不屈卻忽然在這上面用計,心中不免佩服,到底武不屈之成名還是有他的道理的,於是便按照武不屈的關照,通知了姚逢春。 姚逢春受命後,煞有介事似地召集了香江古玩商店的上下人等,先給他們一頓冗長的訓話,無非是鼓勵他們每一個人牢守崗位,盡忠職責,面對當前堅苦的環境,“大力奮戰”到底! 最後,姚逢春坦白說:“今後,我們應付'陰魂不散'的方式,恐怕略會有改變!北京方面,已經派來大批的職業槍手!此後的作戰方式,恐怕已經不是在寶物上的爭奪戰了,或者會有一連串的流血事件演出,所以大家也需多注意,如果對方以牙還牙,那麼我們的犧牲就不值得了……”

香江古玩商店內共有三個女店員,在這三名特務之中,荊金鈴是為首者,她立刻問: “假如展開屠殺,我們所有的寶物仍然是丟失了,豈不等於是白費了!” 姚逢春說:“這是組織的意思,我們已不計算得失,決心先要把這批傢伙先行除去!”荊金鈴說:“若我們傷害了駱駝方面的人,激使他們惱羞成怒,將奪得我們的寶物一一毀滅掉,那麼,將來這些責任該由誰負?” 姚逢春被問愣了!說:“你何不問你的頂頭主管那長庚呢!” 荊金鈴說:“我的主管更換得太勤了,根本搞不清楚誰是誰,我既在這裡,向姚經理問個清楚,豈不方便?” 姚逢春有血壓高症,感到狼狽,便立刻宣布散會。隨後,他又召荊金鈴進入他的經理室,嚴詞厲色地說:“你問得太多了,已經超過你的職責範圍之外了,知道嗎?”荊金鈴說:“反正我的小組內總共是三個人,我只要負責兩個人的安全就行了!”

姚逢春說:“對了,武專員和郝專員一直認為我們的香江古玩商店有著內奸!我們應該要藉此機會暗中查察一番!” 荊金鈴加以保證說:“在我的小組內,沒有一個人會反叛組織的!” 姚逢春說:“但願如此,可是假如在你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有了反叛的行為,若被發現,責任必全加在你的身上,因為她們是交由你負責的!” 荊金鈴到底年紀輕,很自信地說:“負這種責任倒無所謂,只是最近因為難民逃港的問題,使得我們'人民政府'的威信大失!假如在此時此刻,我們展開大行動,演出許多流血事件,必會引起社會的反感,使我們更處在不利的地位,所以,我希望姚經理能把我的意思向上級轉達,最好能不採用流血政策!” 姚逢春沒想到荊金鈴小小的年紀,竟會有大篇的道理,不由得心中暗暗的折服,到底年代是不同了,年輕的一代也有她們的想法。

但是在統戰的行動策略上,一切的決策由武不屈全權作主,姚逢春的職權,僅在經濟拓展的一方面。 因之,他向荊金鈴說:“你的意見甚好,我代你向武專員和那長庚轉達就是了!” 是夜,特務站上好不熱鬧,筵開十桌,幾乎是和特務站有關係的人員,都參加飲宴,為的是介紹由北京剛派遣到的六名神槍手。 武不屈在筵席之前,說明他的用意,在香港,幹狙擊殺人,不大容易,稍出紕漏,亂子就大了,所以任何同志都有對他們加以掩護的責任。 兇殺一發生,即需設法讓槍手逃離香港,以避風頭。 反正他們一組是六個人,每個人都有資格單獨行動,六個人迂迴實行狙殺,不怕駱駝的黨羽不滅。 在筵席進行間,那長庚找荊金鈴作了一次個別的談話。

那長庚關照荊金鈴說:“你是三人小組的負責人,武專員一直懷疑在我們的組織之中有著反間諜存在,這一點,我們非但要設法澄清,而且要嚴厲控制部下,你是一組的負責人,希望你要好好的看管你手下的兩個人才好!” 荊金鈴唯唯諾諾,她又把向姚逢春所說的話,重複向那長庚說了一遍。 那長庚吒斥說:“做一個好的統戰人員,就是需要服從,上級的決策如何,與你無關,你服從命令就行了!” 荊金鈴要抗辯,那長庚臉色一板。指著她斥罵說: “你多說也沒有用處,假如說是你的兩個手下之中,有一個對組織不忠,你想辦法保住你的腦袋就是了!”
筵席散後,荊金鈴悶悶不樂。她已經開始覺得,在組織內繼續混下去,不會有什麼前途。尤其是她頂頭上的那批老朽的“特務”,他們自己無能,又不肯信任後一輩的能力。再這樣下去,等於是窮途末路了。她簡直不肯相信,龐大的統戰特務組織,竟連一個騙子駱駝的小組織也對付不了。

荊金鈴、伍月娥、蘇萍三個人,是同期受訓,然後派遣到香港上來的。她們親熱得像姊妹一樣,吃喝住都在一起,工餘之暇,消磨光陰也在一起,譬如說,看電影、逛街、購物,都是相約而行的。 這天筵席過後,她們三人結伴回香江古玩商店宿捨去,因為時間尚早,伍月娥建議去看晚上第二場的電影。 剛好發薪水不久,誰的身上都有錢。年輕人誰不愛玩耍?荊金鈴和蘇萍都附和了。蘇萍的年紀最小,比較“坦白”。她說:“我喜歡看美帝國主義的影片!國產影片,看起來總歸是好像相差了幾十年,尤其是左傾電影公司所拍的電影。總愛加上一節尾巴,扭扭捏捏的,看來十分難受!” 荊金鈴卻說: “我喜歡看法國片,作風大膽,十分過癮!” 蘇萍見伍月娥沒有表示意見,便問她說:“月娥姐姐,你呢?”

伍月娥說:“我是無所謂的,凡是電影,我都看,不管是哪一國的,或是誰主演的,反正總有一點藝術的價值!” “你倒真是容易湊和!”蘇萍譏笑說。 “我以為看電影只是一種消遣,把時間打發了過去就是!” 荊金鈴便故意以老大姐的口吻說:“那豈非連時間和金錢都是一種浪費麼?” 她們三人相對天真地哈哈一陣一笑,便決意了去看“美帝國主義”的電影。 伍月娥願意請客,她掏出了鈔票,擠在人群的前面,購買了三張最便宜的樓下前座的門票,時間也正好,她們便隨著人潮進場。 她們有習慣,買便宜的戲票,坐最好的位子,不久,預告片放映了。 伍月娥每次在看電影的時候,差不多都有這種習慣,在正片上映之前,得先上一次廁所。她的解釋是免得看得正有趣的時候外出,把劇情錯過了。

荊金鈴一往的嘴巴是較缺德的,她曾譏諷伍月娥是腎虧所致。 伍月娥不管怎樣,總歸是要外出一次的。 她由坐位的人叢之中穿出去,由“出口道”走進了女廁所,很快的又由走廊出至票房旁的電話亭,穿身進內,掩上玻璃門,撥了電話號碼…… 很顯然的,伍月娥的行為有點不軌。 她們三人是奉命上香港為香江古玩商店——也就是海外經濟拓展工作做內線保密工作的,三個人都是無親無友,起居飲食和行動,全聽組織的指示。 伍月娥會在這時候溜出來打電話,她打電話給誰? 伍月娥撥過了電話之後,還未及說上兩句話之後,荊金鈴已出現在電話亭之旁邊,一手拉開了玻璃門。 伍月娥立時驚惶失措,立刻將電話掛上了。 “你給什麼人打電話?”荊金鈴怒目圓睜地說。

“我沒有……”伍月娥喃喃解釋。 荊金鈴狠狠地一把將伍月娥揪著。咬牙切齒地說:“武專員和那組長一直懷疑在我們之間有著間諜作祟,我還一直不肯相信!想不到間諜竟然是你!” 伍月娥驚惶萬狀,仍作強辯說:“荊組姐何必這樣說,你冤枉我了……” “那麼你溜出來打電話給誰?” “我打回古玩商店去……” “你打回古玩商店去幹什麼?有什麼事嗎?”荊金鈴怒目圓睜地說:“不用再瞞我了,你必是打電話給駱駝,告訴他六個職業槍手到達了香港,對不?” 伍月娥驀地熱淚奪眶而出,竟痛哭流涕了。 在戲院內,到底是公共場所,耳目眾多,她們一吵一鬧的,很容易就惹人注意。 荊金鈴是機警人,立刻將伍月娥招齣戲院之外,仍然是嚴詞厲色的,她警告伍月娥說:“你假如有什麼難言之隱,到底我還是你的大姐,你可以向我坦白!” 伍月娥只是痛哭流涕,恁什麼也不肯說。 “你給駱駝一夥人做間諜,有多久了?”荊金鈴再喝問。 “我沒有哇!……” 荊金鈴大怒,揚起手來就要打,可是她怎打得下手呢?她們之間,由各自學校裡選出來受訓起,一直是姐妹稱呼,而且她們三個人,是感情較為融洽的,尤其,到香港以後,因為大家都是無親無友,平日生活在一起都甚為親熱。一旦有了事情發生,難道說,荊金鈴就真的板下了臉孔,忍心下毒手麼? 她高舉起了手,倏地又垂下去了。 “我把你押解回大陸上去,讓你向組織坦白!”荊金鈴無可奈何地說。 蘇萍在戲院內獨坐良久,不見了她的兩個夥伴,四處找尋,終算找到戲院外來了。 “兩位姐姐,你們怎麼躲到這地方來了?”蘇萍發現她們兩個人的情形不對,立時怔住了。 荊金鈴向蘇萍揮了揮手,說:“伍月娥同志趁我們看電影之際,溜出來打電話,不知道打給誰,我要她坦白!” 蘇萍吃一驚,喃喃說:“不可能的事情……” 荊金鈴說:“間諜的工作,是無孔不入的,天底下沒什麼不可能的事情!美帝國主義者說,'間諜是永遠不睡覺的!'” 蘇萍仍不肯相信伍月娥是反叛份子,喃喃地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大家生活在一起不是一天的時間了,互相坦誠相處,從來彼此之間沒有什麼隱瞞的事情,月娥姐姐在我們三個人之中,從來是膽小的一個,她怎會做這種事情呢?” 荊金鈴雙手叉腰,仍然咬牙切齒地說:“伍同志就是平日故意做作,她連同我們也出賣了!” 蘇萍替伍月娥爭辯,說:“就算是出來打一個電話,也不能夠就指伍姐姐有反叛的行為……” 荊金鈴說:“問題非常的簡單,我讓她說明白,溜出來打電話給什麼人?她就交代不出!” 蘇萍說:“月娥姐姐,你何不干脆說明白了,你究竟要打電話給什麼人?” “我不能說!”伍月娥答。 “為什麼不能說?”荊金鈴氣憤地說。 “我若說出來,就得立刻逃亡!” “為什麼?”荊金鈴仍是頤指氣使地說:“你假如不肯說明白,我或許會把你交由那長庚組長發落,將你押回大陸上去。接受坦白,你就會吃不消了呢!” 蘇萍年紀最小,膽子也最小,看著伍月娥滿臉愁苦慘痛,也於心不忍,上前抱著了伍月娥的胳膊,落著淚說:“伍姐姐,你又為什麼不說呢?” “我說!”伍月娥忽然鼓足了勇氣。 “怎麼回事?”荊金鈴說。 “我是打電話給我的媽媽!”伍月娥說。 “你的媽媽?” 荊金鈴和蘇萍俱吃了一驚。 論她們的年歲,當然不會是黨齡夠格的干部,“井崗山”、“二萬五千里長征”及“延安時代”,都不會有她們的份兒,她們三個人,俱是在大陸易手,共黨特務幹部到各學校去發掘的,其中第一先決條件,是要思想單純,對組織有信仰,第二是家庭能受控制…… 她們三個人的當中,除了荊金鈴的出身是由孤兒院裡領養出來的,餘外,伍月娥是有著孤苦伶仃的寡母,蘇萍是三代同堂,有祖父母、父母和好幾個兄弟。 蘇萍為什麼也會被共黨的干部挑中呢?因為她的父母早年在抗戰期間就已經參加了“新四軍”,在“大別山上”打過日本人,大陸易手之後,蘇萍的幾個兄長因得到父母的餘蔭,也分得特別好的差事。 由於蘇萍的一家人,都被控制在掌握之中,加以共黨特務也認為她有利用的價值,於是將她也挑選了! 荊金鈴是孤兒出身,她由襁褓時代,便在孤兒院生長,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做家庭溫暖。當她們一行三個人奉派上香港來時,蘇萍曾接她和伍月娥到家中去歡聚了一次,也正好蘇萍的兄弟和父母都放假團聚在家中,只見她們一家人是親親熱熱,為蘇萍餞別,依依不捨之情,使荊金鈴非常感動,也非常的羨慕。 荊金鈴開始體會到家庭的溫暖。 這時候,她聽說伍月娥的母親逃出了大陸來到了香港,大為驚愕,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呢,組織之所能控制伍月娥,就仗著能將她的母親把持在掌握之中,又怎會輕易的讓她的母親逃離大陸呢? “你的母親現在住在什麼地方?”荊金鈴問。 “我不能告訴你,苗準等的一批槍手剛到,他們會拿我的母親開刀……” “不會的,我敢保證!”荊金鈴說。 蘇萍也插了嘴,說:“你的媽媽既然來到香港,母女重逢,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我們應該設法保護你的媽媽才對!” 伍月娥忽的橫起了心腸,說:“我也不必隱瞞你們了,家母是被駱駝救出大陸的!”荊金鈴一想,也就是這麼回事,要不然伍月娥又何必吞吞吐吐的呢? “這就是你之所以要替駱駝傳遞情報的原因麼?”她問。 伍月娥哭得如淚人般的,點了點頭。 蘇萍不免打了個寒噤。她做夢也想不到伍月娥會做這樣冒險的事情。 “唉,荊姐姐,難道說,你就真忍心辦月娥姐姐麼?她只是為了母親……”蘇萍也垂下了淚,為伍月娥求情。 荊金鈴忽的皺上眉宇,露出懷疑之色,說:“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由四月間開始的,也正就是大陸難民開始蜂湧逃港的時候!” “你的媽媽就在那時候逃出來的嗎?” “是的!” 荊金鈴兩眼一瞬,忽而“呸”的一聲,說:“你在胡謅,駱駝認識你,還情有可原,駱駝又怎會認識你的媽媽?” 伍月娥說:“駱駝在冒充章西希時,早把我們三個人的身家調查得一清二楚,他怎會不知道我有個親媽媽呢?據家母說,她是接得我的信,要她上香港的,其實那是駱駝代筆,他早給家母安排好了逃來香港的辦法……” 這種說法,完全符合了駱駝的一貫作風,已由不得荊金鈴不相信了。 “那麼你是四月份以後,才開始替駱駝做內線的反叛工作的?”她又問。 “我是為了我的母親,駱駝需得保護我母親的安全,這是我們雙方的條件!”伍月娥解釋著說:“假如說,家母再落在我們黨的手中,那是必死無疑的……” 荊金鈴開始困惑。皺著了眉宇,很覺難過地說:“這內中的真相,很使我感到費解,四月至今已經有好幾個月了,難道說,你的媽媽逃出了大陸,組織竟然一點也不知道?這好像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萍在旁幫忙解說:“一百幾十萬難民蜂湧逃亡,已經使組織感到焦頭爛額了!他們一時又怎會注意到伍姐姐的母親呢?” 荊金鈴說:“組織和難民是兩回事!不能為了難民逃亡,而把組織的控制力量瓦解了!” 伍月娥忽而說:“荊姐姐,我的話已經完全說明白了,我正在等待著你的發落!”荊金鈴擺手說:“我正在思索!不要打斷我的沉思!” 蘇萍年紀雖小,頭腦倒是最靈敏的!她看得出,她們的大姐荊金鈴已經有改變態度的意思,便說:“我們站在這地方眾目睽睽,說話不大方便,我們何不找個地方從長計議?” 荊金鈴也認為蘇萍的建議是對的! 電影院的地下層,附設有咖啡室的設備。她們便走進了咖啡室。 電影院附設咖啡館,差不多的坐客都是等候頭二場的空間,或是約會朋友而來的。每當電影放映,差不多咖啡室內便全空了。 這時候也正好給她們利用作為談話的地點。 蘇萍的意思,不管事情發展得究竟是怎樣,她們三個人終究是親姊妹一樣,不要受任何壓力所破壞。最要緊的一點,就是要合力保護伍月娥的母親的安全。 荊金鈴忽然拍著桌子說:“別的我不去說,萬一被組織發現伍同志的母親已經逃上了香港,固然,他們會四方八面的找尋她媽媽的下落,同時,伍同志的性命也是一樣的保不了哇!” “荊大姐,據你看,可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蘇萍說。 荊金鈴苦惱不已,呆想了許久,忽然揪住了伍月娥的手臂,正色說: “伍同志,現在我們也不必繞著脖子說話了!你得快告訴我你母親現在所住的地址!” “我不會告訴你的,因為那就是駱駝的秘密住址!”伍月娥說。 “你非得告訴我不可!為你母親性命著想!” “荊姐姐,難道說,你想拿家母立功麼?”伍月娥復又哀求說。 “不!”荊金鈴正色說:“你的母親沒經過組織的允許,擅自來到香港,趁現在還未被組織發現之前。應及早讓她回大陸上去,否則非但她的性命會有問題,同時也會連累你!試想,你能獲組織的信任,調派到海外來,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你可別把自己的前程毀了?” “你的意思是想叫家母再回大陸上去?噢,不!家母已經說過,她寧死不願再回大陸上去了!荊姐姐!你我上香港的時日已久,不知道大陸上的情況呢!現在的情形,說出來你或許會不相信,實在淒慘透了,大陸上的難民蜂湧逃往香港,就是一項最好的證明!他們向新聞記者所說的,句句都是真話!我們看報章雜誌上的報導,就可以知道許多了!” 荊金鈴叱斥說:“你是中了反動派報紙的宣傳!” “那麼難民又為什麼逃港呢?”伍月娥反問:“假如大陸真像天堂一樣,他們又為什麼要逃?” “香港的物資誘惑了他們,帝國主義的靡爛將他們腐蝕了……” 蘇萍又在旁幫腔說:“荊姐姐,你實在是違心之言,你也曾向我說過,假如大陸上的災荒控制不了,也必會有大難!” 荊金鈴即加以喝罵:“蘇同志,你的思想也動搖了麼?”繼而,她又指著伍月娥說:“不管怎樣,現在,我給你兩條路,第一,我把你押交那長庚,讓他處置你,不用說,他會先讓你吃上一頓苦頭,然後把你押返大陸去聽候組織的製裁!” “荊姐姐,我相信你不會這樣做的……”蘇萍喃喃說。 荊金鈴便說:“這就是所以我要讓伍同志說出她媽媽的所在地方,讓我勸說她回返大陸上去。這樣,對她媽媽,對伍同志也好……” “但是家母是絕對,恁怎樣也不肯再回大陸上去了!她老人說,寧做槍下鬼,也不做餓死鬼!”伍月娥堅決說。
她們三人,在平日間到底是親熱慣了的,很難得突然間會發生這種意外的事情,假如說,荊金鈴不是被上級督催得緊,她也不會懷疑伍月娥會做出非法的事情,自然也不會發現伍月娥的隱秘了。 初時,她們三人發生爭吵。大家相持不下,蘇萍是同情伍月娥的。她們的立場,似是二對一之比,有蘇萍從中打圓場,荊金鈴和伍月娥始終鬧不起來。 最後,蘇萍出了主意,讓伍月娥帶荊金鈴去見她的母親,讓她們直接會談,以讓荊金鈴了解大陸上的真實情況。 “萬一荊姐姐不顧一切,一定要將家母押返大陸上去,那必會演出悲劇!”伍月娥再說。 “我已經向你保證過了,我無非是想向令堂勸說一番!同時,假如你能安排讓我和駱駝見一面,我願意和他單獨作一次會談!” “為什麼?”伍月娥吃驚說。 “也或許就能解決許多的問題,至少我就能了解詳情了!”荊金鈴說。 這一次,蘇萍反向伍月娥勸說。 “既然荊姐姐已經肯保證了,伍姐姐你還有什麼可值得考慮的?” 伍月娥皺著眉宇說:“我不敢作主!” “我現在給時間你去連絡一番!”荊金鈴說。 伍月娥考慮了好半晌,她不知道荊金鈴對她所說的究竟是否是真的,抑或是故意訛詐她的。終於,她鼓足了勇氣,趨至櫃檯前,撥了電話,打給了駱駝。 駱駝接得電話,他並不像伍月娥的那樣緊張,他詳細問明原委。 伍月娥便將經過情形詳細說出,由苗準等六名“職業槍手”抵達香港,組織的歡宴,至最後她們三人看電影,她溜出來打電話,被荊金鈴發現秘密、盤問、至到最後的條件……一五一十詳細向駱駝報告了。 駱駝沒多加考慮,便說:“你們現在是在戲院旁邊的咖啡館之中麼?” 伍月娥說:“是的,電影已經開演了,咖啡室之中,除了我們三個人以外,沒有旁人。”駱駝又說:“你的身分可能早已經敗露了,快查看在咖啡室外面是否有人在暗中將你們監視著!” 伍月娥心驚肉跳,急忙放下電話筒,趨出咖啡室外去,四面掃看了一番,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發現。 她重新來至電話機前,報告:“什麼人也沒有!” 駱駝便說:“好吧,那麼你親自把荊小姐帶到這裡來,另外的一位蘇小姐,讓她假裝身體不適,先回宿舍裡去,讓她說你們兩個仍在看電影!” 電話便掛斷了。伍月娥向荊金鈴說: “駱駝已經答應了和你見面,但是有一點希望你不要用詭計!” 荊金鈴說:“你對自己的同志都不信任了麼?” 伍月娥按照駱駝的吩咐,讓蘇萍假裝身體不適,先行回香江古玩商店的宿捨去,同時要聲明她和荊金鈴兩人仍在看電影。 蘇萍唯唯諾諾,她們三人會後走出咖啡室,伍月娥招了一部街車,和荊金鈴去會晤駱駝。 在扯旗山腰間,有著一間不很著名的“華生心理治療醫院”。 心理治療,在我們東方還不十分時興。所以這間醫院,也等於是一間極為冷門的醫院,平日間門堪羅雀,甚少見一個病人登門求治。縱然有,病人也是求教一次,甚少第二次求教的。這也或是東方人還不習慣這種心理治療的關係,但也或是該院的治療功夫並不到家。 該院的主持人是一位年邁蒼蒼的老人,據說是在美國的什麼醫學院的精神科醫學博士。他在香港掛牌的時間不長,頂多也不過兩年光景。 這間“華生心理治療醫院”。就是駱駝的活動大本營。駱駝自從和香江古玩商店展開了鬥智以還,就是利用這地方為最主要的大本營。 該醫院的主持人駱華生博士,當年在美國留學時,曾遭遇了金光黨,駱駝曾仗義為他解圍,所以他們是老朋友稱呼,而實際上駱華生對駱駝是以恩人看待的。 駱華生學錯了冷門醫學,所以一輩子都未有得意過,無論開碼頭走到那裡去,都是寂寂無名地甚不得志,可說是霉運黴到家。 駱駝在“情報販子”案後,撈大筆的鈔票,周遊列國,無意地在美洲的一個小國家之中,偶而發現了駱華生在那裡掛牌子,多年的老朋友不見面了,駱駝故意偽扮病人,進內閒聊,始才引起了駱華生的回憶,兩人相見甚歡。 駱駝向駱華生勸說,留在美洲既然沒有多大的出息,不如回東方去。 駱華生說沒有錢搬遷,駱駝又仗義資助。 駱華生一家人的旅費,全是駱駝供給的,在香港扯旗山上半山腰的那棟房子,就是駱駝替他買下的。駱駝另具用心,要作為他活動的大本營之用。 那間屋子,是拉丁式的建設,起碼也有好幾十個年代,它的好處,就是房屋寬,庭園廣闊,很有一點像是醫院的派頭。 該醫院內外一切的佈置,全是駱駝親自經手的,它計劃開有門診部、配藥部、手術室,在二層樓上,還有著若干的病室,有著幾間還是為患癲狂症病人所預備的。 門窗上都裝上了有極厚的鐵閘,和隔音設備。是供囚禁癲狂症的病人所用的。 駱駝的一夥人,除了彭虎以外,全都登記為該院的病人,他們可以隨時住在院內,彭虎卻是醫院的護士,穿上白衣,任何癲狂性的病人,他都可以製服。 凡是精神病醫院,院方都有保護病人的權利及義務,“華生心理治療醫院”當然也不例外。他們謝絕外人參觀,使這間醫院的內在情形,和外界完全隔絕。 駱駝和他的手下人,利用這地方為他們的連絡總部和避難所,都是最理想不過的。並且也只要他們每一個人都利用了一個化名,住到這間“精神治療院”的病室裡去就行了。同時,在難民逃港的期間。前文也聲明過,駱駝畢生是乾騙子為業的,幹騙業的也並非完全沒有良心和道德之輩,他們也有許多誡條。如: 一、傷天害理,不騙。 二、孤兒寡母,不騙。 三、血汗之財,不騙。 四、絕命之財,不騙。 五、出家人的錢財,不騙! 這“五不騙”在騙業行中,是非常著名的,另外還有一項“半不騙”,就是對“守財奴”,只騙其一半,因為全騙了,必會出人命案,若出人命案,那就等於是“絕命財”了!有犯他們的誡條。 所以,凡是有了聲望的騙子,都希望做善事,而且所做的也並非是“偽裝慈善事業”,他們是真心真意的去行善,為的是要修來世。 駱駝除了行騙的時候,他是個十足的慈善家,行善行到家的。 難民逃港期間,他在暗中實在不知救了多少人了。 有這間心理病治療醫院給他做掩護,凡是能救得出的難民,駱駝便當做病人向這間醫院里送,等到在香港能找到他們的直屬親友時,才又讓他們當做了治癒的病人領出,省卻了許多在地頭上遭受勒索的麻煩。 伍月娥的母親,如今仍以一個精神病人的名義,住在這間醫院的病室裡。 這時候,有一輛黑色的小汽車,駛近了醫院的大門旁,汽車按了好幾下喇叭。 駱駝推門穿進一間病房,向一位形色憔悴的老婦人說: “你的女兒又來看你了,而且她還帶了一個她的同事,欲勸說你返回大陸去!” “唉,千言萬語,我已經向她說得很清楚了,現在大陸上連雞鴨都養不活了,哪還養得了我這種已經超齡的老太婆呢?” 駱駝說:“並非是你的女兒要勸說你,而是她的女同事,要向你勸說!” 這間醫院的大門,是電動的,在醫院的辦公室裡,裝有特別的“探視鏡”,門外的電鈴一響,向“探視鏡”一看,就可以知道叫門的是什麼人?可以讓他們進門的,只要按電鈕,大門就會自開。若是不受歡迎的客人,守門人即會傳話出去,聲明院長不歡迎他們進門。 伍月娥獲得駱駝的允許,帶了荊金鈴乘汽車來到這間醫院的門前。 伍月娥沒有按門鈴,她還是用約定的暗號,按汽車的喇叭聲響,一長二短,一短二長,連按好幾次。 醫院的大門原是電動,駱駝在辦公室內由特別的回望鏡中可以看到門外來的是伍月娥,他便按下電鈕,那道鐵閘便徐徐地打開了。伍月娥付過車資,和荊金鈴兩人緩步步進大門,那道鐵閘又自動的閉上。 這醫院的院落很大,遍鋪著綠茵草坪,大概也是經過園藝專家設計的,魚池涼亭,奇異花草,佈置得雅緻悅目。通常的時候,是供病人曬太陽和呼吸新鮮空氣用的。醫院的辦公廳和會客室就在院落左側的大廈樓下,有著兩扇極大的玻璃門。推門進內,偌大的辦公室居然連一個辦事人員和工友也不見。 伍月娥十分坦然,她到了這間“精神病院”裡來,等於是回到了家裡一樣。 荊金鈴卻是心懷鬼胎,她覺得這兒好像是在演唱“空城計”,要不然,這那會像一間醫院? 荊金鈴的目的,原是為著試探著伍月娥的母親是否真的上了香港?二則,她也希望和駱駝作一次“開誠佈公”的談判! 辦公室內沒有人,而剛才醫院的電動門又自動關上,就很引起荊金鈴的懷疑。 “伍同志,你是否引我進入圈套?”她問。 伍月娥忙說:“不會的,駱駝是很重道義的人,必然言出必行!” 這時候,隔著一道薄木板門,往內便到醫院的會客室了。有著一個蒼老的婦女嗓音在內呼喊。 “月娥孩子,我在這裡!” 伍月娥一聽,那是她母親的聲音,趕忙推門進內,高喊了一聲:“媽媽!” “孩子,我真想念你,難道說,你到現在為止還脫離不了組織麼?” “聽說,你的組織要強逼你把我送回到大陸上去啃蕃薯葉了,真有這種事麼?媽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媽寧可死在香港海峽的深處,也不再回大陸上去!” 荊金鈴愈聽愈是不對勁,她恐防有詐,急忙推彈簧門追進會客室裡去了。 推門進內,只見伍月娥母女相抱,哭得如淚人般的。 荊金鈴並沒有看差,那老婦人正就是伍月娥的親娘。她臨離開大陸時,組織有命令,讓她先去了解她領導下的兩員同志的家庭,所以伍月娥和蘇萍的家,荊金鈴全去了解過。 這伍月娥擁抱的老婦人,正就是伍月娥的媽,只是她老人家比以前更消瘦了。 這時候忽的有一位矮矮胖胖的人,穿進了門,拉了荊金鈴一把,復又一鞠躬,說: “荊小姐!不認識我嗎?” 荊金鈴猛然回頭,一看,這個人,在她的印象之中至為深刻,怎會忘記呢?這個人正就是唐天冬呀! “唔!我們終於又碰頭了!”荊金鈴說。 “荊小姐請吧!我們的老闆在二樓上等著你呢!”唐天冬說。 “荊姐姐,你先請吧!我待會兒就上來!”伍月娥在她母親的懷裡,含著了淚說。荊金鈴說:“你們母女多談一會兒!”她說著,先掏出了手皮包內的小型手槍,準備隨時動用的。 唐天冬忽的笑吃吃地說:“荊小姐,用不著那小東西,走進了我們這塊小天地,就是和平樂土,我們和平相處,任何問題都不需要用武力解決!” 荊金鈴很覺尷尬,立即將手槍擺回關上皮包,隨唐天冬外出了,這間醫院,真是空寂得可以,連庭院噴水池畔的小鳥吱吱喳喳也感到喧鬧不已。 “你們為什麼會住進這間醫院裡?”荊金鈴啟開了話題問。 “我們都是精神病的病人,不住進精神病治療院,住到哪兒去?” 唐天冬領荊金鈴走上一重樓梯,上到二樓,在那條寬闊的廊道的兩旁,全是裝有鐵柵閘門的病房。 當然,那些病屋都是供患有強烈精神病患者所住的。 這時候,荊金鈴一眼看見那位稱為“情報販子”、“陰魂不散”;又曾化名為章西希的大騙子——駱駝,笑口盈盈地,倚在走廊的欄杆旁,口銜煙斗,露著兩枚大匏牙,向她揮了揮手,說: “荊同志,久違了!” 荊金鈴眉頭一皺,吟笑說:“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同志可言,坦白說,我是為伍月娥的問題而來的!” “有請,荊同志!”駱駝故意一欠身,比了比手,他指著的是一間裝有鐵柵閘雙套間的病室。 荊金鈴看著那門檻畔裝有鐵柵閘,遲疑不決,她恐防墜進圈套。 “荊同志,既走進了這間醫院的大門,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假如說,我們一定要把你留下的話,你插翅難逃呢!”駱駝含笑說。 荊金鈴拍了拍手皮包:“我帶著有槍械,在必要時,我可以鳴槍驚動四鄰八方,你留我不住的!” 駱駝搖了搖手:“瘋人院內放銅砲,也沒有人過問的,荊同志!你錯了,還是請吧!” 荊金鈴到底年紀輕,經驗不足,聽駱駝這麼一說,更是不敢輕易進內了。 唐天冬便樂了,說:“現在還有什麼可怕的?我們的地位可以說是已經彼此無分了,大家一起等著挨槍彈吧!” 荊金鈴不樂,說:“什麼意思?” 唐天冬說:“意思不是很簡單嗎?你們招呼來的六個槍手已經到了!” 駱駝也說:“這些鐵閘門,無非是用來關瘋人所用的,不瘋的人,絕對不關!請!”他首先領在前面,在沙發椅上坐下,一面吩附唐天冬倒茶! 荊金鈴遲疑不決,但終於跨進了屋子去:“我很榮幸能在這里當面和你談話……” “客氣!” “我是為伍月娥的媽媽說情來的!” “我了解你是善意來的!” “伍月娥的媽媽被你幽禁在這裡,要知道影響伍月娥的前途有多大?” 駱駝赫赫笑了起來,說:“做中共的鷹犬,會有什麼前途呢?而且做的是最起碼的鷹犬!” “不管怎樣,伍月娥的生命安全,是操縱在你的掌握之中……”荊金鈴喃喃說。 駱駝又笑著說:“連你的生命安全,也在我的掌握之中了,這又該如何說法呢?” 荊金鈴一聽,話頭不對,便將手皮包打開了,手撫著裡面的那支小“勃郎靈”。 駱駝搖了搖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趨至窗前,掠開了窗簾,鬼頭鬼腦地向窗外瞄了一眼,復又回首向荊金鈴說:“你且來看!” “看什麼呢?”荊金鈴問。 “屋外已經有了好幾個身分不明的人!可能都是你和伍月娥引來的!” 荊金鈴伸首向窗外一看,果真的,有兩名形跡鬼祟的漢子在醫院的大門外把守著,她認得出,那是剛由大陸上派下來的六個職業槍手中的其中之二! 怪事了,他們怎會這樣快的就跟踪到這兒來了? 駱駝拉下了窗簾布,又說:“所以我說你的生命安全也在我的掌握之中,老實說:你和伍月娥、蘇萍三位的身分,處在被懷疑的地位,已經不是一天了,但是沒被你們的所謂上級捏到了證據,今天你跨進了我的這個門,也就正好,職業槍手的槍口不會先對著我,他們有習慣是先打自己人的!這一點,相信你也會清楚的!” 荊金鈴大為驚恐說:“你是有計劃要對我加以陷害的!” 駱駝說:“要陷害你的,並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所謂同志呢!實在說,你們三個人受監視已經不是一天了!你們在共黨組織內,黨齡、資歷、貢獻、信心,都很起碼,到了必要時,需要犧牲的都是你們!我做的案子破不了,武不屈、郝正、那長庚,都向他們的主子交不了差,在無法交代之下,就需得要有人犧牲,他們不會犧牲自己,就會找弱者下手!你們三個,就是他們的對象!” 荊金鈴說:“我不相信你的謊言!” 駱駝說:“你既走進了我的大門,我不能見死不救,假如說,你不相信的話,你只要跨出這間醫院的大門就會被殺!” 荊金鈴忽而高聲說:“他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要殺你的……” 駱駝搖了搖手,說:“不!是為監視你,追踪你而來……” “當然,他們的目的是為要找你的這個地址而來……” “我的這個地址,原是無關重要的,搞我的這一行,'狡兔三窟',今天到東,明天到西,長在一個地方呆下去,遲早會被識破,今天故意讓你和伍月娥到此地來,本就是打算犧牲這個秘密了。為什麼?為你們兩人的性命著想!” “我不會相信你的謊言的,我要帶伍月娥和她的母親回去!” “不!”駱駝說:“你們一起到香港的有三姊妹,你和伍月娥都脫險了,但是還有一個蘇萍,我還得設法救她出險呢!” “蘇萍已經回宿捨去了!她會有什麼不安全的?蘇萍黨齡最淺,平日安份守己,她會出什麼問題呢?” “她回宿捨去立刻就會被擒,你們的組織裡跑掉了伍月娥和你,蘇萍就會做你們的替死鬼,說不定她已經在被刑訊了!我還得動腦筋救她出險呢!” “我不相信騙子的說話!” “這裡有電話,你可以打電話回去試探一番!騙子不會永遠騙人的,有時候也會說真心話的!” 荊金鈴半信半疑。終於她執起了電話筒,按照駱駝的意思,撥了電話回“香江古玩商店”去。 接電話的是密電員胡宗周,他和荊金鈴平日的感情是最好不過的。 “我要找蘇萍說話!” “你是荊同志麼?你現在在什麼地方?蘇同誌已經被那長庚押走了,據說是要她去'坦白'去,你們出了什麼問題嗎?” 荊金鈴大為恐慌,喃喃地說:“怎麼回事……” 胡宗周說:“我也不清楚,據說是蘇萍有間諜嫌疑!同時,聽說伍月娥已經叛變了!”駱駝在荊金鈴的身旁,她們在電話裡的對答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一面用手指頭一按,替荊金鈴將電話給掛斷了,邊說:“不必多說了,反正你能夠了解詳情就很好了!”一面,他伸手接下了荊金鈴手中的電話筒。 荊金鈴大感憂恐。忽而很氣憤地指著駱駝說:“都是你把她們害了的!” 駱駝說:“這種空話現在多說也無益,我想知道的是蘇萍的命運,你是一名中共的海外統戰工作人員,應該會知道,假如你和蘇萍犯了同樣的過失,會受到怎樣的處分!” 荊金鈴說:“當然是立刻押返大陸上去接受最嚴厲的處分!” “會喪命吧?” “喪命與否,我不清楚,但是結局總是不會好的!” 駱駝又說:“假如說,蘇萍在香港逃脫了,她的家人會受到連累嗎?” 荊金鈴說:“蘇萍的家中,兄弟姐妹甚多,全都是工資階級,蘇萍在海外光榮地參加了統戰工作,對他們是一種保障,假如說蘇萍有了意外,他們的保障也告結束。同時對他們的立場和榮譽統統會受到影響!” “總不至於會置之死地吧?” “暫時不會!” “那麼我們何不先救蘇萍出險?” “怎樣救她?” 駱駝笑口盈盈,趨至荊金鈴耳畔,絮絮的說了一番話。 荊金鈴沒肯答應,搖頭說:“駱駝先生,你無非是在誘惑我造反而已!” 駱駝說:“這是你棄暗投明的好機會,在二十世紀末葉,人民講究民主自由,極權與暴政已經是行不通了,共黨的政治是行不通的,我已經幫助你跨上投奔自由的第一步,第二步需得靠你自己!” 荊金鈴又說:“我不想害到蘇萍的一家人!” “你倒是忍心讓蘇萍受刑訊之苦,然後又被押返大陸去麼?”駱駝說。 荊金鈴很覺為難,她已是感到旁徨了。在平日間,她們“三姐妹”的感情甚篤,尤其是蘇萍的年歲最小,一向她們是以姐妹的稱呼。 蘇萍一旦有難,就將她置之不顧嗎?荊金鈴很覺為難,她原是孤兒出身,走出了孤兒院就做了中共的特務。若脫離共黨,茫茫人海,教她向哪兒投奔呢? 駱駝再說:“不管怎樣,我們不能見死不救,當然是先救可以活的,蘇萍的家屬,和我們相隔遙遠,而且他們的生活真相和實況我們難以明了,究竟應該如何搭救他們,我們可以留作第二步的考慮!” 荊金鈴默想了許久,似有難以了解之處,忽而說:“駱駝先生,我很想不通,你在和伍月娥通電話時,就估計著,我們會踏進你的圈套,會走進你的這間醫院裡的,在那時候,你特別關照蘇萍回宿捨去,你明知道她回宿捨去即會被拘,而又在這時候故作大慈大悲,要設法救她出險,究竟是何用心呢?” 駱駝說:“俗語有云:打蛇打首,擒賊擒王,你是你們三人之首。要救你們逃出魔掌,先要救你,你是她們三個人之中最難馴服的一個,假如你肯脫離組織,再利用你去救蘇萍,問題就好辦多了!” 荊金鈴遲疑著說:“駱駝先生,你無非是想逼我反叛組織罷了!” 駱駝說:“當然,事實的真相已經擺在眼前了,不過最後的決定還是在你,蘇萍的生命操在你的手中!” 荊金鈴感到旁徨不安,左右為難,半晌,她才詛咒著說:“唉!這場禍事全是伍月娥惹出來的!” 伍月娥是早已經上了樓,她守在屏風的背後,她偷聽了荊金鈴和駱駝的對話。 這時候,她露身出來了,眼睛還是紅潤著的,淚痕未乾。 “荊姐姐,你能怪我麼?我們是人,不是禽獸!'羊跪乳、鴉反哺',禽畜尚且懂得孝順,難道說我們做了共黨工作人員,就比禽畜也不如了,你可曾聽家母說,在大陸上已經是連蕃薯皮也沒得啃了,除一些養尊處優的高級官員之外,誰都活不下去了,家母逃港,得助於駱駝先生的大力……” 荊金鈴長嘆一聲,說:“唉,他是著名的騙子呀!” 駱駝露出不樂之色,說:“這話太難聽了!” 這時候,伍月娥的母親也露身出來了,含著淚撫著荊金鈴的肩膀說:“荊同志,無論如何,請你成全我們母女兩個,切莫把我們送返大陸上去!要不然,我寧可死在你的跟前!” “伯母說哪裡話?我只是在考慮著,我們若脫離了組織,今後的生活該怎麼辦?”荊金鈴說了真話。 駱駝哈哈大笑:“自由世界,仍佔著世界上大半數的土地,海闊天空,什麼地方不能生活?我可以給你們生活的保障!” “你能讓我們有工作做?有飯吃麼?”荊金鈴再問。 “移民到巴西去,我的把兄弟歐陽業,非但會接待你們把你們當做家人看待,還會給你們最好的工作!在民主自由的國度裡,除了作姦犯科和懶於工作者,誰會愁吃的,愁穿的呢?”駱駝說。 “荊姐姐,為什麼我們不設法去救蘇萍妹妹呢?我們都是共患難的姊妹!”伍月娥淌著淚,向荊金鈴說。 “唉,槍手已經包圍了這間精神病醫院,等待著要取我們的性命呢!我們還有力量去救蘇萍麼?”荊金鈴好像已是心亂如麻了。 駱駝說:“假如你們肯聽我的話,我有辦法!” 伍月娥大喜,忙說:“駱駝先生,假如可以救蘇萍出險,我們終生感激不盡!” 荊金鈴喃喃說:“准保又是要我們進入另外的一個圈套!” “不過你們可要冒極大的危險呢!”駱駝又說。 “只要能救蘇萍脫險,我們不論怎樣危險,也要去做!”伍月娥很堅決地說。 駱駝便按了裝置在桌子旁邊的電鈴。不一會房間內走進來了一位鬚髮斑白的老頭兒。 荊金鈴和伍月娥全認識,那就是曾經由章西希介紹進入特務站,工作了很有一段長時間的贗品古玩偽制專家吳琳——他也就是駱駝的有力助手吳策老是也。 吳策走進門,即埋怨駱駝說:“又有什麼吩咐了嗎?瞧你的,又把中共的槍手招到門前了!我們這地方,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中共恁怎麼也不會發現我們利用一間精神病院,為這幾個妞兒,你把麻煩惹到這裡來了!看將來我們連藏身的地方也沒有了!” 駱駝格格一笑:“對付郝專員和武不屈二人,我們已經到了決戰的階段,不久,就可以將他們一舉擊垮了!” 吳策說:“你說得容易,等到我們吃了'蓮子羹'一命嗚呼,到西方極樂世界去報到,就省掉中共的許多麻煩了呢?” 駱駝說:“怎麼,吳策老,你對我們的道義行為已經沒有信心了嗎?” 吳策說:“不管怎樣,就算你有更妙的頭腦,我們的身體還是肉做的,能挨得了槍彈麼?” “別把我們面前的兩位小姐嚇壞了!” “她們是中共的特務人員,中共是從不講感情的,再加上她們曾受過特務訓練,你僅為了她們,連我們自己人也出賣了,到最後定會自討苦吃!” 駱駝說:“別多廢話了,我請你上來,是希望你把特務站上,你曾做了手腳的幾個地方的來龍去脈,告訴他們一番!” “唉!我'收山'多年了,就因為聽從了你,得重操舊業,假如說,活到這把年紀,不能'壽終正寢',舒舒服服地死在床上,卻讓身上多了兩個槍洞,該多冤枉難受!”原來,吳策老在化名吳琳偽扮贗品古董雕塑匠時,在特務站上很施了一番手腳,替駱駝為未來的工作留了一條後路。 吳策老便向伍月娥和荊金鈴說:“你們二位對特務站那兩間地下室,可有著什麼印像沒有?” 伍月娥和荊金鈴當然有印象,那地方似乎是用來接待特別的客人,或是自己的同志犯有過失時,用以關禁閉的! “那兩間地下室似乎是該屋子的死角,由樓梯下去,是一條極長的走廊,兩間房子,都是長方型的,像兩口死棺材,各有通風窗二隻,都裝有鐵柵枝……”荊金鈴背誦似地說。 吳策又說:“但是末一間的屋內靠左邊的鐵柵枝我都曾施以手腳,那些鐵柵枝是可以一根一根的取下來的,偏著身子,便可以爬出後院的甬道上,那兒有一扇供收垃圾的邊門,除了在晨間,管雜務的工友會啟那扇門讓收垃圾者出進之外,通常很少有人用那扇門,我已經配好了一根鑰匙在這裡!”他說著,自荷包裡摸出了一根像燒彎的鐵柵枝,舉在手中,讓那兩位出道不久的共黨女特務看。 “假如動作迅速,由拆下了地下室的鐵柵枝,爬身出後院甬道,啟偏門,那是一條冷巷,可以直接出大馬路上,不超過三分鐘!” 伍月娥接問了一句:“吳老先生,你是否說就是那一間曾經用來供你雕塑假古玩的那一間,你曾經在內住宿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吳策說:“當然是,否則我哪有時間去加工,並且還施以手腳?我經常深夜外出,然後再回到地下室裡,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其實我哪裡懂得創造什麼贗品古董,全是找人給我捉刀的,我能有機會和時間向外連絡罷了!” 荊金鈴又說:“您老向我們提這些有什麼用呢?難道說,我們還有機會回去利用那間地下室麼?” 駱駝拍案說:“當然,假如你們有決心回特務站去救蘇萍的話!” 荊金鈴搖頭說:“組織的槍手已把守在醫院的大門之外,我們恐怕連走出這個大門,也不大容易了!” “不!”駱駝說:“我做事向來不輕易冒險,冒險就一定要成功!你倆且聽我說,我有妙計!” 荊金鈴仍然對駱駝不大信任,說:“什麼妙計?” 駱駝說:“你且先把吳策老的一根鑰匙收下!” 吳策自動地將鑰匙交給了荊金鈴,邊說:“偏門的門鎖長久不用,相信鎖裡面也鏽了,開啟間難免有些聲音,在用鑰匙前,最好用些許凡士林!”
約過了十餘分鐘,“華生心理治療醫院”的門前來了一輛空著的出租汽車。 苗準手下把守在街口附近的一名槍手便溜過來了,他故意裝做要乘汽車,為著是要把汽車驅開,因為他們正要進行狙殺。一者是避免現場上有人目睹。二者是恐防汽車阻擋了他們的射線。 他剛要拉開車門。那位出租汽車的司機已經向他致歉意說: “很抱歉,這車子是醫院裡的人打電話招來的!” 那名槍手正打算要用強硬的手段將他驅走,不料,這時候該醫院的電動門徐徐地自動打開了,也就是說,趕走汽車已經是來不及了。 這樣逼不得已,唯有將現場上的眼目也一併幹掉。 可是大門剛打開,就听伍月娥苦苦哀求說:“荊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我真的是被嚇糊塗了,需要心理上的治療,何不就放過我呢?求求你……” 荊金鈴手持著短槍,怒目圓睜地說:“不行,你顯然有反叛組織的行為,我非得把你押回去交給那組長審問你不可!” 伍月娥哭得如淚人般的,說:“我到這裡來,實在是需要心理上的治療!……” 荊金鈴說:“不管,上汽車去!” 那立在車邊的槍手聽得她們的對話,覺得情形不對,立刻向其他躲藏在暗處的槍手打了個暗號,告訴他們停止狙殺。 “荊同志,出了什麼意外嗎?”他一面問。 荊金鈴一看,大家是認識的,在歡迎的宴會上已經見過面,總該敷衍一番。便說:“怎麼你們也來了?” 那位槍手很表現友善地說:“我是奉命來保護你們的!” 荊金鈴便正下臉色說:“也許你是剛到香港上來,對此地的習慣和情形還不大熟悉,在這兒,我們不必互稱同志!” 槍手很感到尷尬,便說:“可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 荊金鈴說:“你們有幾個人來?” “我們六個人全到了,苗組長在對巷的汽車裡,還有毛必正是給我們領路來的!”荊金鈴點首說:“很好,你們監守著這間醫院,我一個人押伍月娥回組織去就行了!” 毛必正已經趕過來了,他問:“伍同誌有什麼不對嗎?” 荊金鈴說:“她接受這間醫院的醫生盤問,胡說八道,洩露了組織的機密!” “這間醫院有什麼古怪嗎?”毛必正問。 “很難說!萬一駱駝和他的爪牙在這附近出現時,你們逮住他就是了!”荊金鈴關照說。 毛必正似乎還覺得內情有蹊蹺,說:“還是讓我伴送你們回去吧!” 可是那幾位職業槍手的組長苗準立時搶過來了,說: “毛必正,你怎可以離開我們?我們六個人對那大騙子和他的爪牙一無所知,他們的臉孔我們全沒有見過,你是我們的眼睛,怎可以離我們而去?” 毛必正說:“但是我不放心就讓她們兩個人回去!” 苗準便派了一個弟兄,說:“讓他陪同著就會安全的!” 毛必正無奈,便關照荊金鈴,無論如何,先把伍月娥押回特務站上去,千萬別先回香江古玩商店,因為這是那長庚的命令。 荊金鈴點頭答應,那名槍手便毫不客氣地鑽進汽車去了。 荊金鈴立即吩咐司機啟行。 汽車打了個倒退。調頭駛出下坡,遠離他們去了。 荊金鈴的心中仍在盤算,不知道此行的結局是如何,也說不定就會上了駱駝的大當。幹騙子的,一向是無惡不為,他們不會講什麼仁義道德的,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說不定就是把她和伍月娥全出賣了。 荊金鈴的心中是惶悚不安的,坐在她的身邊是一個老練的職業槍手監視著。荊金鈴無法和伍月娥再作更多的串供。 假如事機不密,她們兩個全會做了犧牲品……
不久,汽車已來至特務站的門前,荊金鈴付車資將汽車打發走之後。 她仍是照著駱駝教導她的劇情,狠狠的推了伍月娥一把,叱喝說:“走吧!看你如何坦白!” 伍月娥也在演戲,說:“荊姐姐,我說的全是實話,為什麼你不相信我呢?” “特務站”的大門之前早有守候大批的人,當然,那是苗準和他們有著密切聯絡的關係。 那長庚臉色鐵青,佇立在大門之前,說:“荊金鈴、伍月娥,我聽說你們兩個和蘇萍都對組織有不忠實之處,辜負了我對你們的特別提拔!” 荊金鈴忙說:“我是特地裡把伍月娥押回來的,因為她確有令人懷疑之處!” 那長庚原是下了命令若發現荊金鈴有不對情形,立刻加以逮捕,或者加以狙殺的!但是那長庚又想到,在荊金鈴她們的“三人小組”之中,只有伍月娥和蘇萍是有家眷的。 荊金鈴是孤兒出身的,由孤兒院裡領出來,一直受思想上的訓練,無論如何,在思想上是絕對不會出問題的。 現在,這三個女孩子出了問題。蘇萍是奉命到特務站接受訊問的。 荊金鈴卻趕在這時間內把伍月娥押回來,使那長庚感到驚奇交集。自然,他知道荊金鈴在思想上是不應該有什麼問題的,除非她是跌進了別人的圈套無法脫身,否則她是沒有理由叛變的。現在她又將伍月娥押回來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那長庚仍有疑惑之處,就是荊金鈴為什麼陪同伍月娥赴那間“華生心理治療醫院”去。到這時候為止,那間醫院究竟是否駱駝的機關,尚未得到調查報告。 荊金鈴匆忙報告了伍月娥至精神病醫院的經過情形。她捏造了一個故事,就說伍月娥自感到精神不正常,經常偷偷至那間“華生心理治療醫院”去求治,凡是精神病的患者,都得向診治的醫生坦白陳述內心中的任何事情。 伍月娥已經有了洩漏組織機密的嫌疑,所以特地將她押回來加以調查! 那長庚半信半疑,說:“你拿著什麼證據沒有?” 荊金鈴說:“沒有,精神病醫院有規矩,不得洩漏病人的病歷,他們要守秘密,我極力索取,沒得到結果!” 那長庚暗察荊金鈴和伍月娥的形色,他無法證明荊金鈴所說的不是實話。 這時候,蘇萍正被關在幽室內,接受嚴厲的訊問,一盞強烈的“拷問燈”正照著她的臉孔,四五名大漢環立在她的四周,你一言我一語地作疲勞訊問,專在詞言之間找碴,雞蛋裡挑骨頭,找到一句話有毛病,便詰問到底…… 荊金鈴向那長庚要求說:“可否讓我開一次小組會議?我要讓她們向我坦白!” 那長庚問:“什麼小組會議?” 荊金鈴說:“就是我們三人小組!同時,我還希望能有一架錄音機,錄取我們的全部談話!” 那長庚略加考慮,便說:“好的,我也參加!” 荊金鈴反對說:“不!我們三個女人互相說話,比較方便一點!”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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