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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駝奇案

駱駝奇案

牛哥

  • 驚悚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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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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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盜遇盜劫

駱駝奇案 牛哥 25443 2018-03-22
“戰爭與和平之間,有政治掮客;間諜與反間諜之間,有情報販子。”——這是大騙子駱駝,幹販賣情報時的名言,如今時局演變,他的名言也改變了。 “天底下有賣國求榮之賊,世間上也有愛國不求名之士。” 在香港中環街市附近,向X街上走,有一棟六層樓的大廈,名為“國華百貨公司”。這百貨公司相當的宏大,裝飾也輝煌,販賣的貨物差不多盡是大陸的產品。大門口的招牌,是紅底黃字,象徵著中共的五星紅旗,明眼人一看便可以知道它是中共發展海外經濟,設立在香港的一個根據站。 國華百貨公司的一到五樓,差不多都是五洋雜貨,綿織品、礦鐵金屬、化工出品……等分類陳列販賣部門,甚至於還有冷熱飲茶室及專用的貿易公司辦公廳,只有六樓非常特別,由大廈落成開始,直到各樓各部門擇吉開張營業後,一直是空著,像等待著什麼似的。

約莫過了半年,驀地大興土木,裝修出一個似模似樣的門面,等到開張之日又只悄悄地掛起一塊紅底黃字的招牌,稱為“香江古玩商店”,連什麼擇吉開張的儀式也沒有。 主持這間古玩商店的老闆,是一個腦滿腸肥,形跡詭秘的中年人,姓姚,叫做姚逢春,據說是一位印尼華僑。這間古玩店門面裝修得滿像那麼回事,貨物架上的泥瓦磁器、玉石雕刻、銅鐵皿具、古人字畫、翡翠飾物,倒也琳瑯滿目,真好像正當做商人買賣一樣。 可是它選擇的地方不對,靠做門市生意的買賣,設在一間百貨公司的六樓,而且連一點宣傳也沒有,誰會光顧到這間百貨公司的頂樓上去呢? 固然,在我們國人傳統的習慣上,做古玩買賣的,有“三年不發市,發市吃三年”的陋習。可是買賣還是買賣,不可能硬碰硬,連一點宣傳和廣告看板也沒有。

這就是那古玩店的疏忽,而致易引起人產生疑竇的地方。 香江古玩商店的老闆姚逢春,自店鋪開幕之日,一直行動詭秘,和各方面接觸頻繁。 原來這間所謂的古玩商店乃是中共拓展海外經濟發展的一個特務站,姚逢春就是該站負責人,他們負有特別的任務。 由一九五六年開始,中共政權面臨經濟崩潰,加上天災人禍、缺糧、維持龐大的軍費、和俄國關係的日趨惡化! ……逼得毛澤東下台。 為挽救這個危機,中共除了拓展海外經濟,吸收僑資,推行“還鄉運動”、“捐肥運動”……鼓吹海外華僑向他們投資。但這項工作成效極差。 經濟崩潰的危機逼使之下,上頭竟有了異想天開的做法,就是向“死人”下手,稱為“刨坎運動”,喊出“化荒地為沃田”的口號,把歷代皇陵賢聖古坎一律當作礦坑似地開挖,自然,“死人”是無法反抗的,收穫的確不差。

記得不久之前,中共有一部彩色紀錄片推向海外宣傳,那就是開挖了“萬曆皇陵古墓”所得到的古物展覽。看過那部電影的觀眾都搖頭嘆息不已。的確,金銀珠寶翠玉器皿連同皇帝的“龍柩”一起公開展覽,那些都應該稱為“國寶”,寶物堆積如山。 有人說:英皇加冕,英國人曾炫耀那頂皇冠的珠寶鑽石價值連城,但若和我們已故的帝皇的一頂便帽比較起來,還遜色得多呢!寶物之多,由此可見了。 香江古玩商店的秘密任務,就是向國外兜售這些寶物,最高主持機關在表面上是“中共中央經濟調節委員會”,事實上呢,幕後主持另有要人! 這一天姚逢春的情緒十分緊張,因為中央方面有電報過來,說是有寶物運到了,由“特務長”馮恭寶親自押運。 電報是密碼室譯出來的——開古玩商店還附設有密碼室,可見他們的任務是何等重要了。

姚逢春看過電報之後急得直跳腳,因為押運員何時到達?攜帶了些什麼寶物?沒有說明。 密碼員胡宗周說:“也許是需要採取極機密的行動,所以沒有述明時間和貨物的必要。” 問題關係重大,姚逢春便寸步也不敢離開古玩店,連晚餐也是叫回來店裡吃的。到了晚上約八九點鐘,由電梯上來了一個形狀古怪,行動詭秘的小老頭,他手中捧著兩隻木匣子。 那傢伙的形狀,真不討人喜歡,戴著一副褐色的太陽眼鏡,鬼頭鬼腦地跨進了他們那間古玩商店。 他伸手架高了太陽眼鏡,露出兩隻鼠眼,向店內環繞打量了一番,然後露出黃疏疏的兩隻大匏牙,說:“請問那一位是掌櫃的?” 姚逢春即迎了上去說:“在下就是,有何指教?” 那人即向姚逢春上上下下像審查什麼似地打量了一番,然後說:“請問你們這間古玩店,賣的是真貨還是假貨?”

姚逢春一聽,是“暗號”來了,忙說:“當然是真貨,我們騙得了外行,騙不了內行!”他同樣用“暗號”回答。 “我要找一件太平天國洪秀全老大哥用的鉤鐮刀把子,不知道有沒有?” “有的,在東邊的架子上!” “李闖王用的斧頭鏟有沒有?” “在西邊的架子上!” “有編號碼嗎?” “番號八一八一!”那是姚逢春拓展海外經濟“特務站”的編號。 “這裡可有沒編號的泥娃娃沒有?” “沒有,全是同志!” “暗號”一問一答,全部對攏! 那傢伙即將手中捧著的木匣子置在櫃檯上,行了個軍禮,說:“章西希,番號二八九六,報到!” 姚逢春始放了心,他知道負責押運國寶的人到了,籲了口氣,說:“章同志,唉,真急死人,你總算到了!”

“報告,章西希,番號二八九六,請叫我為章西希!”那傢伙一本正經地說:“最好不要用同志兩個字!” 姚逢春等於被觸了一記霉頭,自然,在海外負責這種工作,口口聲聲稱呼同志,是不大適宜的。 “嗯!”他咽了口氣。 “沒有外人的時候,沒多大關係,你請坐!” 章西希很不客氣地拖了一把椅子就坐下了,隨後他自身上七摸八摸地掏出一疊文件,抽出其中一張,那是照相版的,上面印有章西希的照片和他的身分證明。 “這是我的證明書!”他說。 姚逢春很大意地瞄了一眼,說:“無需要證明了,你帶來了什麼貨物?可有清單?”章西希說:“別忙,這是介紹信!熊主委命令我留在這里工作!”他又抽出封信箋,雙手遞到姚逢春的面前。

姚逢春展開信箋,那是他的頂頭上司熊北極寫的,無非是說明章西希的黨齡,和他對黨的貢獻及工作經驗。 熊主委的意思是要章西希留在“八一八一特務站”給姚逢春作幕僚長。 “章同志!不!……我乾脆稱你為章西希算了!你一向在哪里工作?” “我是二萬五千里穿草鞋出身的,替朱副主席做過秘書,'解放大上海'之後,派放到海外,一九五六年才奉調回到總部!” 姚逢春聽說是乾“特務”的,更為特別的奉承,尤其是大老闆熊主委交代下來的助臂,是非得接納不可的,由於這樣,姚逢春更感覺到他的責任重大了。 “歡迎你到這裡來,以後還仗賴大力幫忙了!”姚逢春說。 “當然,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合作愉快的!”他大言不慚地說。

“這次帶了什麼貨物來?可有清單?” “清單有的!在這裡!”章西希又抽出一張照相版的文件,上面是芝麻大的字跡,非得要用放大鏡看不可。 “因為事關機密,不能不神秘!” “是否全在這裡?”姚逢春指著櫃檯上置著的那兩隻木匣子問。 “不!分做兩批!這是頭一批,另外一批恐怕要遲兩天到,另外有兩名高手押運!”章西希答。 “高手?” “當然是高手,我們局裡的一等角色!” “你帶來的一批是什麼東西?”姚逢春很急切地要把木匣打開。 “嗨,那是價值連城的,八玉馬和一座翡翠觀音,都是明代的古物!” 章西希便把木匣啟開了,取出一層一層的紙屑和棉花,嗨,那堪稱是代表我國文化的古物!八匹玉馬,每匹姿勢不同,栩栩如生,雕刻之精,巧奪天工,尤其是那具翡翠觀音,碧綠得幾乎透明,在燈光之下燦爛奪目,幾乎好像一盞琉璃燈一樣!

“唉!這種寶物,售賣到國外去,真有點可惜!”姚逢春起了感嘆說。 章西希立刻瞪眼。 “姚經理說這話未免太不前進了,這原是埋藏在地下的封建社會陳跡,正是我們該要剷除的廢物,我們現在利用它爭取外匯,向太空發展,這有什麼了不得?又有什麼可惜?” 姚逢春連忙解釋說:“以我們開的古玩商店來說,是應該隨時有這樣的口吻,否則如何掩護身分?” 章西希即哈哈大笑起來。 “熊主委曾關照過我說,姚逢春同志對做生意最為拿手,但是對做特務工作,卻是十足外行,還要我好好的照應你呢,但現在我看來,姚同志非但不外行,而且還十足內行呢!” 這幾句語可把姚逢春說得臉紅過耳,確實的,他不是特務人才,對於做秘密工作,完全是外行,想不到替中共搞經濟工作,也等於是做特務一樣的呢!

這時,密碼員胡宗周過來向姚逢春附耳說語,姚逢春怔了一怔,向章西希說:“我接到中共方面來的電報,說是派馮恭寶同志為押運員,為什麼又改派你了?”章西希很自然地笑了笑說:“噢,我已聲明過了,我和馮恭寶分作兩路,以迴避他人耳目!難道說,姚同志對我還有所疑惑嗎?那麼我只好連同我的人和八玉馬、翡翠觀音,一起打回票!” 姚逢春忙說:“那裡話,我不過隨便的問問而已!我只奇怪電報上為什麼沒提及你?” 正在這時候,忽的電梯間又走進兩個人,俱是彪形大漢,滿面風塵僕僕的,其中一個較年輕的手中還捧著一隻巨型的木匣子。 “請問那位是掌櫃的?”那年歲較大穿著一襲“二水貨”西裝的問。 姚逢春立即迎了過去。 “在下就是,有何指教?” “請問你們這間古玩店,賣的是真貨還是假貨?”那又是暗號了。 “當然是真貨,我們騙得了外行,騙不了內行!”姚逢春亦用“暗號”接上去。 “我要找一件太平天國洪秀全老大哥用的鉤鐮刀把子。不知道有沒有?” “有的,在東邊的架子上!” “李闖王用的斧頭鏟有沒有?” “在西邊的架子上!” “有編號碼嗎?” “番號八一八一!”那是姚逢春“特務站的編號”! “這裡可有沒編號的泥娃娃沒有?”那就是問,有沒有外人? “沒有!”姚逢春答:“全是同志!” “暗號”完全對攏,那人立刻行了個軍禮。 “閣下是姚經理了,馮恭寶番號六二六一,報到!” “馮同志到了,歡迎!歡迎!” 姚逢春即指著章西希向馮恭寶說:“他也是押運來的,你們見過面嗎?來!我介紹,這位是章西希同志!” 馮恭寶即和章西希握手,說:“章西希同志麼?那是大名鼎鼎的!久仰大名,我曾聽說過,你以往是在海外搞統戰的!是老前輩了!以後還需要多多指教!” “客氣,客氣!” 馮恭寶對章西希押運了些什麼東西到達香港,並不注意,他只知道交代自己的任務,立時,他即吩咐他的手下把木匣打開,內裡同樣的是木屑紙片及棉花等的防護物,把這些防護物取出來之後,許多“國寶”便一件一件地起出了箱。 馮恭寶順便交出清單,那同樣的是一幀影印版的照片,上面除了貨物的名稱、編號等數字以外,還有大大小小十來顆印章。 計開有萬壽寶石古瓶一隻,那古瓶上鑲滿了各式各樣的寶石,共有萬餘顆,據說是某朝的皇太后華誕,當朝的文武百官集資賀壽而鑄成的古瓶,寶石在燈光的照耀下,只見華光閃閃,光彩奪目。 另有玉如意一支、紅寶石鰲魚花插、八寶檀香爐鼎,還有一座金佛,兩隻眼睛是用夜光珠鑲的。 姚逢春數點著那些寶物,小心翼翼地,因為那些古玩,都是無價之寶,不得不謹慎從事。 驀地辦公室電話鈴響了。 電碼員胡宗周接過了電話之後,向姚逢春說:“經理,是你的電話!” “是誰打來的?”姚逢春問。 “不知道,聲音很怪,陰陽怪氣的!” 香江古玩店雖然已經開張,可是姚逢春並沒有正式向外展開業務,除了必須要的機要接洽之外,絕少和外界交際接觸,在這個時候會有誰打電話給他呢? 他的心中有點納悶,可是依然進入辦公室拈起了電話筒。 “餵!……”姚逢春把話筒湊到耳畔,還不及開口,對方已罵起“山門”來了。 “你們這些盜賣國寶的賣國賊!類似這種喪盡天良違背道德的事情,居然也乾得出來麼?你們還有人性沒有?……” 姚逢春被罵得瞪目惶悚,忙問:“餵,餵,你是誰?” 可是對方不管,繼續罵著:“……你們的主子,出賣國土,出賣民族,又盜挖死人財物,你們瞞天過海,以為可以矇騙了天下人的耳目!哈,可不知道有一個情報比你們更快的!你們要幹的事情我全知道了!” “餵,餵,你別胡亂罵人,你是誰!” “要問我是誰嗎?怪事了,我無名無姓,只有一個綽號,'陰魂不散'是也!”那傢伙陰陽怪氣地吃吃笑著又說:“怪事嗎?怪事還在後面呢!老實告訴你也無妨;我要替國人負起責任,收回這些'國寶',你們一件也售不出去的!哈,等著瞧吧!……” 姚逢春急得抓耳搔腮,咽著氣說:“餵,餵,朋友,你究竟是誰?有什麼企圖,不妨直說!” “我有什麼企圖嗎?非常簡單,我要保護這些代表中國數千年文化的古物,一件也不讓你們售賣出去,等著瞧吧!你只要記著,我無名無姓,'陰魂不散'就是我!明人不做暗事,我一張字條置在閣下剛收到的萬壽古瓶裡,你自己拿出來看看就明白了,再見!” “餵,餵……朋友……”姚逢春嚷著,可是那傢伙已經把電話給掛斷了。 姚經理接到這樣的一個無頭電話,凝呆了好半晌,驚魂定下,匆匆走出經理室,邊擦著熱汗,急忙取起那隻剛開箱的萬壽古瓶,取出塞在瓶口的棉花,裡面果然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七歪八倒的幾個字:“盜賣國寶的售贓集團注意!三天之內,本人親自來索還一切寶物!陰魂不散上” 姚逢春嚇得兩眼發直,由於他的神色有異,在旁的章西希便把紙條接過去了。說:“姚經理,怎麼回事呀?” 馮恭寶也覺得情形不對,忙說:“姚經理,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姚逢春早已經是失魂落魄的了,無精打彩地指著章西希手中的字條,邊說:“剛才我接到一個無頭電話,現在在這古瓶裡又找到這字條。” 章西希不在意地,把字條交給馮恭寶觀看,邊說:“別膽子那麼小,說不定這是有人故意開你的玩笑的!” 馮恭寶看過字條之後,卻怔了怔,皺著眉頭,向姚逢春問道:“這字條你確實是在萬壽古瓶裡找出來的麼?” 姚逢春說:“可不是麼!在瓶子裡塞著的棉花內層裡夾著!” 馮恭寶搔了搔頭皮,又問:“剛才接到的無頭電話又怎樣說?” 姚逢春的臉色很難看,說:“他罵我們是'盜賣國寶'的賣國賊,聲明他要代表中國的老百姓把每一件寶貨全收回去!” 章西希噗嗤地一笑:“那簡直是唬小孩子的兒戲話,憑姚經理在這裡坐鎮,又有我們給你輔導,量這些毛賊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會鬧到這裡來,放心,準是有人故意開玩笑的!” 馮恭寶急忙搖頭:“不!這種事情千萬不要大意——這尊萬壽古瓶,是由我親自裝箱的,怎會夾帶了一張紙條下去,內中必有蹊蹺。同時,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事實,在數年前,我們有一位潘文甲同志,在香港搞了一間'華南文化供應公司',那原是海外的情報供應站,擇吉開張之日,就是接到一個無頭電話,一個自稱什麼'情報販子'的人向他兜售情報。初時,大家都不以為意,搞至最後,非但人財兩空,把華南情報局主委李統的性命都賠了進去,大家'樹倒猢猻散',一窩蜂地向海外逃亡以了殘局!我們大意不得!” 自然,“華南文化供應公司”的遭遇,在中共海外工作站的爪牙群中,傳聞至廣,提及“情報販子”其人,沒有不心寒者,姚逢春更是六神無主了,他連忙問道:“那自稱為'陰魂不散'的人,是否就是'情報販子'其人呢?聽他說話陰陽怪氣的腔調,他的手法,和'情報販子'似是同出一轍呢!” 章西希可不大服氣,說:“媽的,我搞海外統戰十多年,還未碰過特別的對手,'情報販子'來了,我可高興和他較量呢!” 馮恭寶說:“輕敵,是犯兵家的大忌,尤其是我們目前的任務很特殊,我們切莫讓熊主委失望!” 章西希說:“我奉熊主委命令,在這裡輔導工作,我倒很有意思和'情報販子'較量一番,以洗雪潘文甲無能的恥辱!” 當章西希和馮恭寶駕臨之際,姚逢春已經吩咐他的手下準備酒菜給這三位勞苦功高的押運員洗塵慶功,是時,酒菜也開出來了。 姚逢春遭遇了這種意外,那還有心思吃酒呢?可是處在主人的地位,他只有強顏歡笑,舉杯向大夥兒祝酒;不管怎樣,寶物兩批運到,押運員的任務是達成了。 “你們三位辛苦了!”姚逢春乾了杯之後說,他的心中還是惦念著那個打電話自稱“陰魂不散”的人,和他留在萬壽古瓶內的字條。 章西希像看出姚逢春的心事,說:“不必把那些事情擺在心上,八成是有人故意開你的玩笑的!你不看見字條上說嗎?'三天之內,本人親自來索還一切寶物'!這豈不是開玩笑嗎?他既不是打單,也不是勒索,還要親自上門索取,豈非打算自投羅網?天底下不會有這種笨賊?別理睬他就行了!假如他真敢上門,請他吃'衛生丸'……” 馮恭寶卻有相反的意見:“我倒認為,事情已經發生了,就該要特別小心,以前,'華南文化供應公司'的那位潘文甲,就是一時大意,造成全盤傾覆的局面!有'前車之鑑'不可再大意了!” 姚逢春急切需要多知道一點關於“情報販子”的事蹟,說:“你屢次提到潘文甲這個人,你和他熟悉嗎?” 馮恭寶說:“不!潘文甲搞'華南文化供應公司'的時候,我有個結拜弟兄,叫做馬白風的替他做副理,結果也是弄得吃不完兜著走!唉!最後連腦袋也賠上了!”他感嘆不已。 姚逢春說:“你能多說一點關於當時的情形嗎?” 馮恭寶搖了搖頭:“'華南文化供應公司'被整垮之後,統戰指揮總局有過專案小組,調查這案子發生的始末,我們可以調這案子的檔案出來加以研究……”章西希哈哈大笑起來:“馮同志未免把事情看得太嚴重,現在我們還不能確定這位自稱'陰魂不散'的,是否就是'情報販子'?萬一是自己人開玩笑,我們豈不成了庸人自擾?” “先有了防範,總比臨時手忙腳亂要好!”馮恭寶很不服氣地說。 章西希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神色,說:“關於'情報販子'那檔案,我曾經看過好幾遍,也加以研究過,那自稱為'情報販子'的傢伙,不過是江湖上的一流騙子,他已經是'收了山'的人物,因為被中共掃地出門,為了報復,所以搞得天下大亂,他的最大武器,是利用他人之矛,攻他人之盾。你騙得高,我騙得深,假如說,當日主持'華南文化供應公司'的潘文甲,不理睬他的那一套,自然就不會進入圈套了,在後既已入了殼,還不知自拔,致愈陷愈深,搞到無法收拾的下場。” “依你的看法,假如真是'情報販子'來搗亂,該怎樣應付?”姚逢春問。 “簡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會奈你如何?”章西希說。 “你對情報販子究竟有多少了解?”馮恭寶對於章西希總是擺出一副老前輩的姿態,感到很不滿意。 章西希又打了個哈哈,說:“'華南文化供應公司'的檔案,我閱讀了有數遍之多,不瞞你們說,當時我也是調查小組的一份子,'情報販子'姓駱,自號駱駝,乃江湖上的大騙子,騙術高明,足跡遍全世界,吃過他的虧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在'行道'之日,廣收門徒,在華南文化供應公司那一件案子,他總共有五六個爪牙參與其事,那就是夏落紅,他的義子,彭虎,原是江湖人,半途被他收家。孫阿七,飛賊出身,也曾和駱駝較量過,可是屈伏在他的手裡成為他的門徒!查大媽,那是一個殘廢了一隻胳膊的扒竊世家的老祖母,她和駱駝是結義兄妹,綽號是'九隻手祖師娘'!另外一個是他們的老管家,叫做吳策。最妙的一個,叫做常云龍,他先以找駱駝尋仇的姿態出現在香港,使得潘文甲以為他是駱駝的勁敵,付出極高的代價重用之,因此造成'華南文化供應公司'全面傾覆……呸!”章西希說到此處,忽的吐了一口吐沫,瞪目又說:“我和你們說這麼多的老故事幹嘛?你們只要接到一個無頭電話,看到一張莫名其妙的字條,豈能就證實是大騙子駱駝的傑作?據我所知道,駱駝搞垮了華南文化供應公司之後,確確實實的宣布收了山,和他的幾個老夥伴,赴巴西去種南瓜了!” 馮恭寶更是不樂,說:“你的那些資料是那裡來的?” 章西希說:“老檔案裡翻出來的,是專案小組的調查報告!” 馮恭寶無可奈何,不論在黨齡、在資歷、在貢獻之上,他確實是較章西希稍遜一籌,只有忍氣吞聲。 “不管怎樣,我還是認為既然已經有奇特的事情發生,還是加重防範比較妥當!” 章西希尖聲怪叫說:“我沒說不叫你們防範,我們幹的原就是秘密工作,遇事要稍微冷靜,別過於重敵,也別過於輕敵!自亂腳步就犯兵家之大忌,姚經理,你說對不?反正我是奉派到姚經理這裡來做護航的,姚經理假如說是現在就該立刻展開作戰,我一定從命。可是我在走進這間百貨公司之前,就已經察看過四周的環境,這六樓上,有三個進出口通道,電梯在十二點以後停擺,樓梯口間有大鐵閘,後街的防火梯是升降時用的,只能由上而下,而難由下而上。歹徒窺覷這些寶物,在光天化日下,他們不敢白晝搶劫,在晚間他們進出無門,難道說我們還怕他插翅膀飛來不成?” 姚逢春想了想,章西希的說話也不無道理,六層樓上,所有的門窗都裝有鐵閘,同時,“香江古玩店”的門面也有可供下鎖的鐵柵門,賊人實在不能輕易進入店內,除非他們在白晝間明目張膽地打劫。 姚逢春不由得對章西希加重了欽佩,到底幹特務出身的人是特別的不同,連他走上了這座樓之前,他都會將四周的環境加以勘察一番呢! 章西希喝了他的一杯酒,又說:“既然大家認為事情已經有了開端,那麼我做護航工作的也未便偷懶,姚經理,我原是打算找間合適的旅館,洗洗身上的塵垢,好好地睡上一大覺,現在看這樣子是不成啦!你這店裡,可有多出來的房間?”姚逢春急忙說:“那倒不必了,這間店倉促籌備,草草開張,一切的設備,都簡陋的可以,你們三位經遠途勞頓,還是找間旅館歇歇吧!只要留個通信的電話,有事情我會想辦法找你們!” 章西希求之不得,打躬作揖說:“我實在是倦極了,想提早告退,有什麼事情,留待明天再商量研究就是了!” 姚逢春也說:“好的,在對街拐角的地方,就有一間'麻六甲'飯店,設備一切都不壞,假如住在那兒,我們連絡什麼都方便!” 章西希便說:“好的,那麼我就住到'麻六甲'飯店就是了!”他又轉過身來向馮恭寶說:“馮同志,你還有什麼指教沒有?” 馮恭寶很不高興,說:“你先請吧!” 章西希深深一鞠躬,說“明天見!”他出了香江古玩商店的大門,踏進電梯,按了電鈕,電梯的鐵閘門自動掩上,電梯便降下去了。 馮恭寶在章西希走後,為了討好,一改初衷,向姚逢春進了大堆的讒言,說:“熊主委為什麼信任這個傢伙,不得而知,據說他過往的'成績'一塌糊塗,就是自大好強,千萬別聽他的,小心能駛萬年船,我們幹這種秘密工作,不論風吹草動,一切還是以小心為上!” 姚逢春唯唯諾諾。 “你和章西希以往相熟嗎?” “不!只是聽說過這個人。” 馮恭寶非常的好酒,他喝到所有酒瓶全空掉之後,始才告退,還絮絮不休地叮囑姚逢春這個那個的,連姚逢春也感到厭煩。他又自告奮勇地把他帶來的助手童通留在店裡,他說:“沒什麼關係的,童通是'土八路'出身,什麼苦頭全吃過,就是能玩得兩手好槍,有百步穿楊之技,又不愛說話,做事情負責到家,我派他替你守夜好了!你打個地舖讓他睡在客廳裡就行了!” 姚逢春一再推託,連說:“不敢當,不好意思!”可是馮恭寶堅決要這樣做,童通也自願效勞。 恭敬不如從命,姚逢春只好把童通留下,馮恭寶也到對街拐角的“麻六甲”飯店去開房間去了。 姚逢春也很小心,他親自關鎖門戶,檢查下鎖,所有員工的宿舍是設在六樓的走廊後面,他關照每個人晚上都要醒睡,尤其是睡在密碼室——也就是帳房後貯物室的胡宗周。 姚逢春自己卻架了帆布床睡在經理室,他給童通一床草蓆毛氈枕頭和棉被,讓他睡在經理室房門前。 童通卻不肯睡覺,他另要了一瓶酒,打算喝到天亮,同時,他的腰間有兩支上了膛的自衛手槍,撇在衣衫的外面,像個“護門神”的形狀。 姚逢春是非常醒睡的人,曾有數次,他故意考驗童通是否真能夠盡到職責!咳嗽了一聲,來了個大翻身。 童通即在門外面問:“姚老總,你還沒有睡著嗎?有我在這裡,你只管放心睡吧,出不了什麼差錯的!” 姚逢春十分滿意,他心中想,假如這古玩商店內能有這麼一個人,真比養一條大狼犬還管用,何不就向上級申請,把他留下作護衛呢?真個“情報販子”來竊盜寶物,有了“看家狗”,也不會出什麼大差錯。 姚逢春想著想著,心情上比較鬆弛下來,迷迷糊糊地也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電話的鈴聲響了又響,姚逢春似是醒了又像未醒,腦袋沉重得像裝滿了一袋鐵砂子,手腳彈動不得,腦海裡像搖船似地蕩漾著,每一根神經都在發痛,鼻孔裡似感覺到有一股難嗅的氣味,喉乾舌燥,就想喝水,可是就是爬不起床…… 電話的鈴聲仍在響著,響著!姚逢春是真醒了,他張開眼,連眼皮都像被火灼過一樣,隱隱發痛,怎麼回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覺四肢酸軟無力,連彈動的力量也沒有。 “他媽的……”他忽的大叫了一聲,算是這一聲叫嚷給予他很大的力量,可以骨碌翻身坐了起來。 電話的鈴聲真像催命一樣,他拾起了話筒,湊到了耳畔。 “是姚總經理嗎?這一夜睡得可好?”又是那陰陽怪氣的聲音。 “你是誰?這麼早吵醒我幹嘛?”姚逢春咒罵。 “啊,不早了咧!你看過鐘沒有?已經是日上三竿啦!——你怎麼把我忘了呢?我是'陰魂不散'呀!'陰魂不散',你可記得麼?我曾向你聲明過我打算三天之內,把你們竊盜而來的寶物,一一收回!” 姚逢春經過一夜的思考,膽子比較壯了,狠聲說:“你有些什麼本領只管使出來好了,我等著瞧!” 那“陰魂不散”說:“當然,為了節約,不浪費時間起見,我考慮再三,把三天內應做的事情,頭一天就做完了!” “你說什麼?”姚總經理怪叫起來。 “我特意打電話來向你道謝的,你們花了很多時間人力物力運到的國寶,我全收到了,謝謝,謝謝!”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什麼?……”姚逢春又是一聲怪叫,額上汗如雨下,這是什麼話?所有的“國寶”他全收到了。 莫非已經有了賊竊?姚逢春急忙放下電話筒,連拖鞋也來不及穿了,扭開經理室的房門,竄出門外,乖乖,童通那小子屁股朝天,腦袋貼在地板上,趴著呢,睡得唏哩呼嚕的,像懷春的老母豬,他身畔的一隻酒瓶早就空了。 是醉倒了還是累倒了?不得而知! 姚逢春的鼻孔裡仍是嗅到一股撲鼻難聞的味道,抬眼一看,果真的已是時間不早了,豈僅日上三竿而已,陽光早已投入窗內曬到古玩架上了。 姚逢春再看那幾隻剛由大陸運送到的古物木匣,嚇,全空了!不!沒有全空,還留一件,就是那件稱“萬壽古瓶”的,可是上面卻貼有一張字條,寫著“贗品”二字。餘外的,在木匣子之內,在貨物架上,發現有許多卡片,上面寫著“翡翠觀音一具,領謝,陰魂不散具。”,“八玉馬全套八匹正,領謝,陰魂不散具。”,“玉如意一支,領謝,陰魂不散具。”,“八寶檀香爐鼎一座,領謝,陰魂不散具。”,“夜光珠金身彌陀佛一座,領謝,陰魂不散具。” 在最後一張卡片的背面後還批了一行小字,“萬壽古瓶乃是贗品,早經竊賊調包,恕不點收,敬祈察諒,陰魂不散具”。 媽的,這賊人好大的氣派,偷了東西,還打出收條,貨真價實的東西全給取去了,贗品還拒收,這成什麼名堂? 姚逢春嚇得魂出軀殼,他看完每一張卡片,就差一點沒有昏倒。姚逢春原是有著高血壓症的,他四肢癱軟,跌坐在地上,恍恍惚惚地過了一段時間,好容易清醒過來,就差一點沒有哭出聲來。 很奇怪,這古玩店的門窗還是鎖得好好的,連一點縫隙也沒有,賊人會從哪兒進來? 童通那小子還像一隻被蒸過的腳魚,趴在那裡,連動也不動。 “有賊呀……”姚逢春怪叫一聲,如著了瘋狂症般,他自地上爬起,打開了古玩商店的鐵閘大門,奔向密碼室,那密碼員胡宗周睡得也像死的一樣,姚逢春劈面給他一記耳光,咒罵說:“店內被賊劫了,你還睡得那樣香?混帳王八蛋。”胡宗周呻吟著,像著了夢魘地,很痛苦地爬不起身來。 姚逢春又出走廊,朝走廊邊另外住著幾個店員的地方過去。 他把房門一一踢開。 “王八蛋,店裡出了強盜,你們一個個還像死人一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不起床麼?” 那些店員被罵得糊里糊塗,睡眼惺忪,很勉強地算是爬了起身,可是每一個人,都是無精打彩的,好像有什麼藥物,把他們迷糊住了。 “姚總經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密碼員胡宗周過來,很恭敬地向他的頂頭上司問。 “你自己長了眼睛,不會看嗎?昨晚上運到的貨物哪裡去了?賊人還留下了收條給我們啦!”姚逢春咆哮著說。 他們一窩蜂趕進店內,果然事出離奇,這一夜裡他們都睡得很遲,也睡得很香,什麼時候賊人進了門?把所有的寶物竊走,他們絲毫聲息也沒有聽到。 “總經理要報警嗎?”一個店員問。 “報警個屁!我們暴露了身分如何向上級交代?”姚逢春責罵。 “姚總經理,這位姓童的朋友是負責看守的,何不喊醒他問問經過的情形?” “那有屁用?瞧他睡得像隻死豬……”姚逢春在情急之下只會罵人,他拾起了桌上的水壺照著趴在地上的童通照頭淋去。 “總經理——”還是密碼員胡宗周比較冷靜,他趨上前說:“現在急也沒有用處了,何不找住在麻六甲旅店的兩位押運員來商量一下,他們是乾特務出身的,也許還有點辦法……” 姚逢春已經是六神無主了,像被一言驚醒,忙說:“對,快找他們,快找他們!”
胡宗周奉了命,火速落下國華百貨大樓急步向麻六甲飯店跑去,他在住客名牌上查到了馮恭寶和章西希所住的房間,馮恭寶住三樓,章西希住四樓。 馮恭寶倒是起床了,正在餐廳裡用早點。胡宗周衝上四樓,章西希根本連房門都沒有關,輕輕一推就敞開了,做特務的人這樣大意也是少見。 只見那傢伙抱著枕頭睡態像一條乾蝦,太陽已經曬進窗了,他還在酣睡呢! “章先生,不得了,不得了,快起床,姚總經理請你馬上過去!”胡宗周很著急地將他推醒。 章西希卻自枕下摸出一支自衛手槍,睡眼惺忪地說:“什麼事情大驚小怪的?” “昨天你們送到的貨物全部被竊!” “嚇?”章西希大吃一驚,立刻人也清醒了。 “怎樣被竊的?你們忘記了關鎖門窗嗎?” “我們也搞不清楚,所以姚總經理請你們馬上過去……” 章西希下了床,手忙腳亂地抓起衣裳就穿。 約過了十來分鐘,章西希會同了馮恭寶趕至國華百貨公司乘電梯升上了六樓。走進香江古玩商店,章西希已皺起了鼻子,使勁地嗅了幾嗅。 “咦?這是什麼味道?好像燒焦了電線的膠皮一樣!” 姚逢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說:“別管那些味道了,這些都是無價之寶,全部被竊!我們怎樣向上級交代?……你且看,賊人還留下了名片,贗品他還不收呢……” 章西希還是皺著鼻子四下里嗅著。 “賊人怎樣進來的?” “誰知道呢?門窗都鎖得好好的!這些寶物就這樣全不見了,晨間那自稱'陰魂不散'的傢伙還打電話來道謝,他說寶物全收到了,我才知道已經被竊了!”姚逢春幾乎要痛哭流涕了。 “奇怪,奇怪!”章西希說:“這股味道,好像下九流竊盜用的'雞鳴還魂香'呢!” “什麼叫做'雞鳴還魂香'?” “是一種迷魂藥!這樣高明的賊人,怎會用這樣下流的藥物呢?” 這時候童通還沒有清醒過來,爬在地上呻吟不已,馮恭寶實在氣惱不過,推薦童通把場看守的是他,這豈不等於給他丟人麼?馮恭寶竄過去抓起童通就是兩記耳光。 章西希搖了搖手說:“打他也沒有用,著了這種迷魂藥,你我都一樣的受不了!”他自衣袋中摸出了一隻大煙斗,裝上了菸絲,燃著了之後猛吸著。 “我需要辟辟這些臭氣!”一面他又摸出了一隻放大鏡,像十九世紀的大偵探一樣,查看署名“陰魂不散”留下的名片,又驗看那隻所謂贗品的“萬壽古瓶”。 “媽的,這個賊人比我們還精,這只古瓶,果真是贗品,你們只看上面鑲著的寶石就可以知道了,那裡是什麼寶石咧?分明是化學品嘛!” 姚逢春非常不樂,向章西希說:“寶物全失竊了,你去研究那些幹嗎?我們該要想辦法,如何把失物追回來才是呀!” 章西希搖了搖手。 “現在急也沒有用處,事情既然已發生了,我們就要沉著,這種賊人絕非等閒之輩,香江古玩商店的門窗完全上了鎖,這層樓裡又住有五六個人,賊人竟能如入無人之境,進出自如還攜走了大批的古玩,賊人究竟是會飛天還是會隱形呢?所以,現在必須要首先找出他的來龍去脈!”他說著,還是利用他的放大鏡四處察看,由貨物架照至地板之上。 “唉,可惜足印都被你們弄亂了,否則不難找出些許眉目!” 馮恭寶比較現實,他不滿意章西希那種故作姿態的做法,他認為只要把童通弄醒,大致上總可以知道一點經過的情形,他還不肯相信是迷藥把他們昏迷了,他認定童通是喝醉了酒。 “咖啡是解酒的,你能弄一杯咖啡給他喝喝,或許他就醒了!”馮恭寶向胡宗周說。 “對,咖啡對雞鳴還魂香也有用處!”章西希插嘴說。 於是胡宗周便下三樓的餐室去給他們弄咖啡去了。 章西希把整間古玩商店內內外外全勘查過後,驀地拉著姚逢春的手,來到貨物架旁一座新修的壁爐前說:“這六樓之上,可有平台?” 姚逢春搔了搔頭皮,說:“樓頂上有一座平台,是用來曬衣裳用的,由後面走廊有一道樓梯可以通上去,可是那裡有一扇鐵閘門,自從古玩商店開幕之後,始終沒有打開過!” “除此以外,可還有道路可以通上屋頂嗎?” “當然沒有!” 章西希忽指著那座壁爐說:“那麼這座壁爐呢?” “壁爐?”姚逢春怔了一怔,說:“這壁爐僅是一座裝飾品,根本不能用的!” “看,由煙囪可以有陽光透進來,證明它可以通上屋頂,賊人不可以由煙囪下來麼?”章西希像發現了極有力的證據說。 “煙囪怎能通得過一個人出進呢?”姚逢春不大相信。 章西希躬身跨進壁爐,那裡面足夠容納一個人站立有餘!他抬頭一看,覺得情形非常的古怪,那壁爐是新修的,通上屋頂的煙囪也是新修的。 “姚經理,你進來看看!”他探出首來向姚逢春招呼說。 姚逢春跨進了壁爐,這古玩商店開張至今,他根本從未對這壁爐加以注意過,這店面的裝修和設計全是姚逢春自己親手設計的,甚至於連裝修的工人,都是由他親自指點的。 可是那座煙囪的確有點古怪,它是怎樣修成的,姚逢春也搞不清楚,那紅磚砌造的通壁之上嵌有鐵條,可供人作扶手和踏腳上下。 自然那座煙囪也有彎曲拐角的地方,那是供防雨用的,但是也可以供上下的人歇腳。 “這煙囪是什麼時候修的?”章西希問。 “是開張之前新修的!” “以前沒有的吧?” “修這座壁爐原是作裝飾用的!” “工人是什麼工人?” “是普通的包工罷!” “嗯!”章西希點了點頭說:“你中了賊人的奸計了,看,他們是有預謀有計劃的,在這間古玩商店未開張之前,你的機密已經洩漏了,裝修這座壁爐時,他們就裝好了通道,利用電話和字條給你心理上的威脅,等到你們疲乏不堪的時候,便由屋頂撒下雞鳴還魂香,把你們全薰倒了之後,從容下來,取去所有的寶物,又從容離去!”章西希說得活龍活現的,使姚逢春傻了眼。 “難道說裝修工人和賊人是串通的?”姚逢春搔著頭說。 “有串通之嫌?這是他們的預謀!”章西希說。 “那麼把這幾個工人找出來並不困難!他們是一間裝潢公司的包工!” “要破案的話只有由這上面著手!” “但是上面是屋頂咧!”姚逢春似乎還不大肯相信。 “屋頂就是竊賊的進出口道!” “利用六層樓的樓頂做進出口道嗎?這未免太玄了吧?那麼他由什麼地方上屋頂去呢?這座大樓,家家戶戶都關鎖門戶的!” 章西希說:“賊人自然有上屋頂的辦法,現在我們該上屋頂上去偵查一番了!”於是,他們復又跨出壁爐,由姚逢春帶路,穿出走廊!通上屋頂平台有一扇鐵閘門,鑰匙也在他的手裡,啟了門之後,踏石級上去,上面便是一方丈余長方型的平台,原是供住戶曬衣裳用的,可是香江古玩商店並沒有人自己洗衣,所以也無需用那平台,一直任它鎖著。 章西希需要查看那煙囪,所以得爬上六層樓屋頂的瓦背上去。在六層樓屋頂上居高臨下,看到馬路上的行人只不過幾寸高,汽車如肥皂盒子大小,假如不小心滑下去,保證會粉身碎骨。 別看章西希那樣大的一把年紀,動作倒是滿俐落的,踏上那傾斜滑腳的瓦背上好像身輕如燕,滿不在乎的樣子。到底幹特務出身的人是有點不同,姚逢春心中想著,戰戰兢兢地跟了上去,他著急的還是那些失了踪的寶物。 國華百貨大樓的建築是和其他的兩棟建築物連座成為凹字型的,除了佔街面的部份是寫字間和店鋪外,越過瓦背後面是三面巨大的後窗,多半是各店鋪或寫字間的員工宿舍,和分租出去的私人公寓,公寓是由偏門專用的樓梯上下的。 新裝修的煙囪不止一個,香港比較時髦的寓所多半都愛裝上一座壁爐,藉以點綴些許藝術氣氛。 章西希先檢查香江古玩商店的那隻煙囪,一點不錯,完全是賊人事前佈置好的進出口道,在那些砌疊的磚塊中嵌鑲了一些木屑鐵條以供踏腳之用,不過也只能供身材瘦小,身體靈活的人進出。 章西希親自試驗,爬進了煙囪,向姚逢春說:“你看,我由這裡爬進去不是很方便嗎?根本就不需要經過什麼門窗了!”倏地,他拈起兩指,拈出了一撮黃澄澄的藥物,趨至鼻子上嗅了一嗅,然後舉給姚逢春看,邊說:“我的判斷一點也沒錯,賊人用的正是雞鳴還魂香呢,這裡還遺留下一撮,把它燃點起來,連大水牛也會給薰倒的!” 姚逢春便詛咒起來。 “可惡,可惡!這樣說起來,那兩個修煙囪的泥水工人必大有問題了!” 章西希跳出了煙囪,說:“你不是說過要找這兩個泥水工人並不太困難嗎?” “唉!”姚逢春跺腳,他指著隔屋新修的一座煙囪說:“當我正在裝修這間店面時,對面正在修理煙囪,兩個泥水工人自己過來拉生意的,那時候我人手不夠,一切都將就馬虎,根本沒有人去督工,沒想到就搞出今天這亂子……” 章西希安慰他說:“只要人在,追根查源,總歸可以將他們找尋出來的!” 姚逢春卻感到十分惶恐,說倒是容易,賊人既是有預謀而來,現在要設法找尋他們,恐怕比登天還難。 章西希換了一斗菸絲,重新燃著了吸著,說:“姚經理,你是患有高血壓症的人,不要太過焦急,只要摸清賊人的來龍去脈,總歸可以水落石出的!”他攙扶著姚逢春落下了瓦背,矜持了半晌,又說:“這裡是六層樓的屋頂,賊人雖可能由煙囪進入古玩商店,但是他又由什麼地方上到這屋頂上來,又由什麼地方下去,把古物帶走呢?這個問題又大值得研究!” 這時候古玩商店內所有的員工連同馮恭寶,都怔怔地看著章西希在表演他的偵探技能,章西希的見解又由不得他們不加以深深的佩服。 “這座大樓內,一定有他們的內線!”馮恭寶也開始同意了章西希的說法,並提供了意見。 “不!應該說是這連座凹字型大樓,包括了三座建築物,因為它們是相連接的!”“自然是那先修理煙囪的一戶人家嫌疑最大!”馮恭寶說。 “也許除了我們這座平台之外,還有其他樓房的平台,是沒有門鎖的!”章西希說。 “不可能的,整座樓是用同一個方式建築出來的!”姚逢春說:“只要有門鎖,誰會敞開門睡覺?” 驀地,章西希似想起了什麼急事,又向瓦背上跑。 原來,在那新修的煙囪上,那揩抹得整整齊齊的水泥口徑上,有著一道小小的缺口痕跡,尤其是煙囪裡面,挖鑿了一個小洞,跡痕很深,而且還是新痕。 他撫摸著頭頂稀疏的頭髮,喃喃自語說:“這分明是飛賊的繩索掛鉤。” “章西希,你又發現了什麼!”姚逢春似對這位古怪的特務人物有了信心,急切跟在後面嚷著問。 “別忙,憑這點痕跡,也許我能找出些許來龍去脈了!”章西希說。 這一次,馮恭寶也跟在姚逢春的背後,戰戰兢兢地追了上來。 章西希憑那繩索掛鉤所留下的痕跡所標指的方向推斷,掛鉤是鉤在煙囪口徑的邊緣,繩索便向著背後那三面“大後窗”的方向垂下去,瓦背上是滑溜溜的,當然不容易找到什麼痕跡。但若是在瓦背上的邊緣,尤其是雨水槽的位置上,假如繩索是由那地方垂下去的話呢,那就不難找出賊人下樓落腳的地方了。 章西希對自己的判斷很有把握,便冒險徐徐地向瓦背外面倒頭爬行出去,假如不小心,失足滑出屋外去,由六層樓頂跌落後巷街心,准保粉身碎骨。所以章西希以屁股當頭,倒行下去,挨到瓦背的邊緣,他才調過頭去,伏在那雨水糟的邊緣上面,仔細找尋掛鉤繩索落下去的痕跡。 下望是六層樓洋房的後巷街心,凹字型的建築物,可以看到包括六層樓的三面大後窗。 “餵,章先生,你小心掉下去了!”姚逢春叫嚷著。 章西希急忙回過身來向他們擺手,意思是教他們不要怪叫亂嚷,他的眼睛瞪得賊大,眉開眼笑的,拈著八字胡,心花怒放,賊人繩索掛下去的痕跡沒有找到,可是他看到了一幅“海棠春睡圖”。 那正是第六層樓背後的一座後窗,玻璃窗是掩閉著的,可是它的窗簾並沒有垂下,一張精緻的單人床上,有一位身材豐腴,曲線玲瓏的女郎,她的身上似乎是一絲不掛的,只覆蓋著一床單薄的被單。 在我國有裸睡習慣的,多半是北國女兒,可是瞧她那身潔白瑩滑又泛帶桃花色的肌膚,卻又像南國佳麗。章西希的嘴巴幾乎淌下涎水,秀色當前,他的眼睛發直,幾乎連正事也給忘掉了。 馮恭寶已跟在他的背後落下來了。 “你找到什麼可疑的痕跡沒有?” 章西希被驚醒,急忙爬起身來說:“有的,當然有的,只是還沒發現就是了!” “看,這是什麼?”馮恭寶忽然指著雨水槽靠邊的地方,有著一塊似乎經過了什麼東西磨擦的傷痕,水泥脫落了,旁邊的水管也彎陷下去少許,不用說,那是經過一種力量重壓所致。 “一點也不錯!”章西希點頭說:“賊人正是利用繩索打這裡下去的,下面正是各層樓的騎樓拐坳處,有凸出的地方可以落腳!”他又摸出了放大鏡,在那水泥脫落的傷痕處仔細察看。 “嗯,這上面還有麻繩脫落的纖維呢!” 馮恭寶有了這個發現,甚為自得,他認為他的偵探學識,並不比章西希遜色呢。 “由這裡下去每一層樓的房間,都可能與賊人有關連,或者被賊人利用了,我們需得去偵查一番!”馮恭寶說。 章西希翹起了大拇指說:“你的話完全正確!” 於是,馮恭寶十分高興地向平台爬行回去,先向姚逢春報告發現,然後自告奮勇,往各樓作精密詳細的調查去了。 章西希還沒忘記那幅海棠春睡的圖畫,他還捨不得離開他所伏著的位置,他心中想,馮恭寶只是被那離奇的竊案迷昏了頭,眼睛發直,所以連這樣精彩的“後窗”也沒有發現。等馮恭寶離開之後,章西希立刻又是一個倒掛金鉤的姿勢,又把腦袋垂下去,欲再欣賞一番那裸睡美人的睡姿。 可是不巧得很,當他剛把腦袋垂下窺春之際,竟引起一聲尖銳的怪叫。 原來,那女郎剛巧醒了,她是方才被章西希和馮恭寶在屋背上說話時的聲音吵醒的。她略微感覺到有點奇怪,她租住這層樓房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從來屋頂上的平台,未曾發現過有人跡,通往平台上的一道門,也永遠是鎖著的,為什麼這天屋頂上竟有人在說話呢? 她正疑惑間,只見靠騎樓背後的那扇落地長窗忽然垂下一隻古怪的倒掛腦袋,稀稀的頭髮,褐色玳瑁眼鏡,朝天鼻子八字胡,加上大匏牙,那簡直是一張鬼臉。女郎被嚇得尖聲怪叫,翻身坐起,急忙扯被單遮掩她的玉體。 章西希的腦袋自然是很快地一縮就回去了,以他這把年紀,假如被人發覺有“窺春”的惡習,那還成什麼名堂?因之,章西希不好意思再留在瓦背之下,他火速溜返平台,和姚逢春他們集合會齊了,打算展開調查賊人利用掛鉤繩索落下去經越各層所有關連的房間…… 那習慣裸睡的女郎乃是個北國女兒,自幼在北方長大,裸睡慣了,每上床時,總愛一絲不掛才感到舒適。 她複姓端木,單名芳字,在香港的新聞圈子內還稍有名氣,是香港“霓虹晚報”的女記者,兼主編一個“婦女與家庭”的園地。她自己有一個專欄,稱為“端木女士信箱”,解答一般男女之間及有關家庭內外的疑難問題,這些問題牽涉至廣,連生理衛生以及戀愛問題都得解答。 端木芳自稱年華雙十,這自然是“減頭減尾”的虛數字,以她二十來歲的年紀,又豈能解答許多有關各方面的問題而成為頗能吸引讀者的專欄?其實拆穿了也不過是那麼回事,乃是報社的“捧人政策”,情商了許多專家,如法律方面的醫學方面的……給端木芳做顧問,藉端木女士之名,為讀者服務,一方面也是招徠讀者,端木芳也就因此,在圈子內頗有點名氣! 可是在報紙上搞信箱,執筆者也需頗具頭腦,因為經常有許多讀者來信,所提到的問題並非是專家博士,或者是滿腹經綸的人可以解答得出來的。譬如說,端木芳小姐就經常收到一些類似的問題,如:“我腋下無毛,人家都喊我白虎,怎麼辦?”“我的男朋友老不相信我是完璧的,怎麼辦?”“夫的健康是妻的幸福,我的丈夫太健康了……” 端木芳雖在社會上接觸頗多,可是她還是個黃花閨女,有時候碰上類似這些問題的信件,她也會感到臉紅耳赤、心驚肉跳。 霓虹晚報的老闆,是個十分現實的文化商人,一切以讀者為第一,曾累次關照端木芳,絕對不能使讀者失望,不管張三李四來信,一律都得對她們有所答覆,不論是在專欄上公開也好,私底下覆函也好。 所以端木芳也忙得不可開交,白天跑新聞,晚上寫專欄稿子,答覆讀者來信,習慣了夜生活,早上就不容易起床了。 這天她在床上尚未完全醒來,朦朧間似乎聽得屋背上好像有人在談話,端木芳的心中有點納悶,她以為又是水泥工人在修理瓦背的煙囪,正打算起床查問,忽的屋背後的落地長窗上垂下一隻古怪的人頭,蛇頭鼠眼的,不像個玩意。她一聲驚呼,雖是把那傢伙嚇走,可是心中立刻明白,那是有“窺春”的朋友在屋背上。 端木芳既羞又惱,原打算立刻打電話報警,但這座大樓住了不知有多少的住戶。 “窺春”的傢伙若逃掉了,到哪裡去找! 於是,她立刻下床,匆匆穿上衣裳,打算上平台去親自捉拿那“窺春”漢,把他扭送警局。 “那張鬼怪的臉孔,化了灰我都認得出,不怕他會逃到哪裡去!”她穿著衣裳時喃喃地說。
這時候,章西希正在向姚逢春報告他的偵判所得。 章西希:“據我的判斷,竊賊並非等閒之輩,手段高明已極,他故意用下九流竊賊用迷魂藥,以防你們報警,好讓警方的目標指向下層社會發展,趨向歧途!” “唉,以我們的工作,怎能向警方報案呢?”姚逢春困惑說。 “說的就是呀!可是賊人防範在先,顯示了他的高明!” “那麼,依你的看法,寶物還能追得回來嗎?” “難說,難說!”章西希似乎心中略有把握,可是又不願言明。 是時,童通較為清醒了,正在喝著咖啡,章西希過來問他說: “昨晚的情形究竟怎麼樣?” 童通的形狀十分尷尬,他的額上冷汗如白豆似地直冒,不斷地用手指頭去揩抹,自然,這竊案的發生,使他十分的難堪,他搖著頭說:“昨晚上我挺足了精神值夜,一直在喝著酒,整間屋子裡的人全睡熟了,我還聽見時鐘敲過四點,又過了四點半……以後的情形就很模糊了,至於竊案的發生,我很感到意外,究竟是怎樣發生的,我全不知道,馮恭寶一定說我是喝醉了酒,那真是天大的冤枉,很多人知道,我的酒量是相當要得的,三兩瓶茅台酒,打我不倒……” 章西希安慰他說:“你是著了雞鳴還魂香,賊人施用了迷魂藥,並非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寶物失竊,不能怪你,只怪他們事先疏於防範了!” 童通對章西希的慰言,十分感激,因為他是負責監守,竊案發生,竟連一個同情他的人也沒有。 “馮恭寶到哪裡去了?”章西希問姚逢春說。 “他到國華百貨公司大樓總管理處,查看背面大樓所有的住戶,希望能找到些線索!”姚逢春說。 “他的行動倒是敏捷的,亂衝亂闖,無異打草驚蛇,事實很明顯,即算大樓內有竊賊的內應,他們也早把贓物移出大樓之外了,否則那自稱'陰魂不散'的人,也不會打電話給你,加以譏諷一番了!” “說不定賊人是故意虛張聲勢,藉以把我們的注意力牽出大樓之外!”姚逢春也有了他的見解。 章西希聳肩,含笑說:“你們一個個的都可以成為優秀的偵探理論家了!” 倏地,一名店員進來,給姚總經理遞上一張名片,說:“有一位女客求見!” 姚逢春看那名片上印著: “霓虹晚報家庭婦女主編兼記者端木芳”。 姚逢春怔了怔,凝呆地說:“怎麼?消息已經走漏了?” 章西希自經理室探頭外望,只見古玩商店的門外站著一位女郎,那正是他在屋背頂發現“海棠春睡”的女郎,他知道是找麻煩的上門了,便向姚逢春說:“你不妨去敷衍一番,我該找馮恭寶去研究各層樓的住戶去。” 姚逢春很聽話,立刻趨至大門外,向那女郎行禮說:“小姐,有何請教?” 那女郎見面就對著他的臉孔咒罵:“你們這間店,究竟是做生意還是做賊的?為什麼大清早就有人爬上屋背偷窺窗戶?” 姚逢春連忙打恭作揖,“哪會有這種事情?” “我已經查清楚了?偷窺窗戶的是你們店裡的人!” “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的,我們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怎會爬上屋頂去偷窺別人的窗戶,只因為昨晚小店內發生了一點小小意外,今天早上派人上屋頂去勘查……”姚逢春唯恐“節外生枝”,打躬作揖地解釋著。 端木芳原是向二房東查詢,又由二房東向國華百貨大樓總管理處交涉,始才知道是香江古玩商店的人在查看屋頂瓦背。 “反正在屋頂上活動的是你們店裡的人,你們想賴也賴不掉的!那傢伙戴了黑眼鏡,有大匏牙,八鬍子,鼻孔朝天……要不要我報警來處理這件事情?”她非常氣憤地說。 姚逢春一聽那是章西希的臉貌,想不到那老兒活到這把年紀,還乾出這種丟人的事情,若傳揚出去,豈不成了笑話? 他只懂得做買賣,應付這類的事情,經驗缺缺,吶吶地說:“恐怕那是誤會……” “假如你一定要賴的話呢,我唯一的途徑是向警署報案了!” “別、別、別……”姚逢春直在叫饒。鬧到警署裡去不打緊,只怕消息揚開去,被上級人員知道他們把國寶弄丟了,那就糟糕啦。 “你等一會兒,我去問問看……”姚逢春急忙跑回經理室去,章西希正躲在門縫偷聽,他抓著章西希,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是怎麼回事?你看這件事情該怎麼辦?” 章西希很不服氣,惱羞成怒說:“該怎麼辦?教她以後穿起衣裳睡覺好了!”他頓了頓,還自解嘲說:“犯罪的不是我,是她誘人犯罪呢!” “這、這、這……”姚逢春急得直打轉。 “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節外生枝,叫我怎麼辦?” “怎麼辦?叫她去報警好了,大家抓破臉皮,都沒有什麼好看的?愛美是人類的天性,有好的曲線,藏在衣裳裡不讓人欣賞是一種浪費,以我這把年紀,意外發現她有那樣好的身材,被吸引了多看上兩眼,那能算得了什麼呢?值得這樣大驚小怪麼?假如她一定要去報警的話,讓她去報好了,大不了我被罰幾個錢,而且警署也不一定完全這樣不講理,這座大樓的屋頂,是公用的,誰都可以上去!只怪她自己習慣不好,睡覺就睡覺,為什麼要脫得光溜溜的呢?誘人犯罪,罪加一等,不妨大家對簿公庭,請法官論論理!”章西希的嗓子很大,呱啦呱啦地喊得連門外都可以聽得見。 他這一嚷,可把站在古玩店中的端木芳小姐弄得臉紅耳赤,倒也是真的,萬一對簿於公庭,多不好意思,她有裸睡的習慣還從來沒有人知道呢,若鬧到法庭上去,立刻就會被同業知道了,傳揚出去怪那個的,她也不過是一時的衝動,找上門來論理,這時候又似乎有點反悔了。 端木芳愈想愈不對勁,假如這時候溜走,也不成話,至少也要給那“窺春”的歹徒加以警告一番,心中有著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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