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施無恙,卻急著要知道田野的情形。司徒森把現場收拾好後,即向童探長說。 “現在,另外還有一個地方要去,跟著我走吧!'聖蒙'血案,大亞灣血案,……整個的職業殺人團體,我們把他們一舉消滅!” 童探長原是老朋友,對司徒森的才幹向來是欽佩到家的。由“聖蒙”血案開始繼而大亞灣血案,司徒森始終是走下坡,一敗再敗,一挫再挫,似乎是敗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沒想到司徒森這老警犬身手畢竟不凡,不屈不饒,硬幹到底,終於扭轉乾坤挽回大局,把潛勢龐大的霍天行一舉擊潰。 “司徒老哥!非但不老,而且越來越年輕了!”童探長翹起了大拇指說:“事到如今,我們尚蒙在鼓裡,自覺也慚愧!” “時間已無多,我們快行動吧?”司徒森再說。 於是司徒森攜桑南施隨童探長進入警車,童探長在傳話筒上又始傳令調動警探。 因為歹徒盤據的地點,是“鴻發”倉庫,正在裡面開大會審判田野。 司徒森知道,“狡兔三窟”,“鴻發”倉庫既為“正義”公司重要據點,自然它的出口一定很多,司徒森曾冒險進內調查過一次。但是仍不清楚它的秘密道路究竟有多少。 所以警探大隊必需要悄悄的抵達現場。以免“打草驚蛇”。分三四路人馬,把鴻發倉庫外圍的各街口要道一律封鎖起來。同時,霍天行和群凶在內開會,“鴻發”倉庫外必然派有人望風把哨。司徒森估計時間,他除派出譚玉琴跟著田野外,還另外有四個人隨後而去。田野進入倉庫受審之後,這四人便可以幫同譚玉琴把鴻發倉庫外圍的哨眼一一摸清,那末整個鴻發倉庫的出口,便在他們控制之下了。 警車徐徐的行著,桑南施非常不安,似乎預感到有不可抗拒的惡兆降臨。她老催促著汽車快行。 但是警車除了鳴笛以外,是沒有人迴避的,所駛行的又是斜坡馬路。不一會,他們聽到另外有警車淒鳴的聲響。加上鐺,鐺鐺……聲的鐘響是救火車在疾駛,方向好像是和他們相同的。 司徒森暗叫糟糕:“唉,真不湊巧,假如給那些歹徒聽見,豈有不逃走之理麼?說不定還要惹起一場流血的槍戰呢!” 桑南施乾焦急:“啊!那麼田野怎麼辦呢?……” 這時候,童探長只有不顧一切了!立即和隊部通話踏滿油門,加速馬力向目的地疾駛,同時,警笛也鳴了起來了。 “嗚——嗚——”和救火車的聲響相襯。 不一會,在他們的眼前已可看見天空上有一片紅光。烏煙團團的上升,還夾著劈劈拍拍的聲響,彷如什麼東西在連續爆炸似的,馬路上的人跡已經是亂哄哄的了…… 汽車更接近上前,交通已經阻塞,警車響著警笛也難得越過去,只有幾個警察在維持秩序。 無線電話已有話通回來,那失火的地方,正是鴻發倉庫,裡面裝載的全是煙花爆竹之類的燃燒物。 “糟糕了!我們已經來遲一步了!”司徒森也起了焦急。 “說不定已經起了火拼啦……” “噢……那田野怎樣辦呢?……”桑南施又幾乎要哭了。 警車鳴著警笛,排擠開人叢。鴻發倉庫已可以看到了。 只見整個倉庫,一片火光熊熊,火舌已透了頂。因為鴻發公司在表面上,盡是做銷外洋的砲竹及煙花生意,所以整個倉庫都是載滿了這種易燃燒貨物,劈劈拍拍的砲竹仍在爆炸。煙花四射,射出千紅萬紫的彩色,尤其,有些特別的,還射出“福祿壽”的圖案,“生辰快樂”的字形。有些還是英文字的,甚至於彩龍彩鳳,種種的圖畫。 圍擠熱鬧的路人興高彩烈,他們畢生以來都未有看見過這樣大場面的煙花,假如不是警察把他們趕至路旁,用繩子攔起路,相信他們也不會注意到那是一場可怕的火警,而且火場內中還有悲劇。 童探長和司徒森桑南施跳出汽車,桑南施急得魂不守舍。假如不是司徒森把她摟扶著的話,那她一定會被凌亂的人叢衝失了。 救火車已告停下來,救火人員忙得團團轉,因為火勢過猛,他們要設法先行把火路截斷,以免波及其他的建築物。爆竹在倉庫內爆炸,用水龍頭衝射,也不容易把它的凶焰壓下。爆炸的聲響彷如一個小戰場。 童探長已指揮他的部下幫同維持秩序。一面還要防止宵小作非法活動。 這時候,司徒森已看到一個手下人向他奔走過來,那正是他派出來幫助譚玉琴的四個中的一個。 “啊!司徒森,您現在才來嗎?”那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怎麼回事?……”司徒森急問。 “不知道,我們剛把倉庫外的眼哨一一摸掉,裡面就起了陣陣的槍聲,一忽兒就爆炸起來了……” “啊!譚玉琴呢?”司徒森很急的問。 “他還守在那邊……”那人揚手一指回答。 “快帶我去!”一面,司徒森要把桑南施安頓下,命她回到童探長的警車裡去坐候消息。但桑南施急著要知道田野的下落,怎樣也要跟著他老人家走。 司徒森為爭取時間,已沒有空閒向她勸說了。只有把她拖著,在人叢中擠行。 爆炸的聲響,每一響俱似炸在桑南施的心裡。驀然一絲紅光沖天,在半空中爆開,萬點金光自天上灑下來,正如天女散花一般,圍觀的閒人喝彩不已…… 司徒森的年事已老,拖著桑南施在擁擠的人叢中真是寸步難行。好容易穿過一條街口,又是一條街口,鴻發倉庫的面積很大,又是和鴻發公司的門面相連的,救火車又把那狹小的路面阻攔了,他們還得繞路行走。 不一會,海面上的救火船,已用小龍頭抽海水噴射。天上的水花如雨點般灑上來,又是鹹的,圍觀的人們紛紛趨避,這樣,秩序又告亂了一陣子。 水龍和火焰,煙花,爆炸聲會戰…… 好容易,司徒森算是找到了譚玉琴。那是鴻發倉庫側門處,火勢最烈,譚玉琴被人叢擠到貼近牆邊。而且已負了傷,他的衣袖上破裂了一大塊,血跡斑斑。 “司徒老先生……”他喘著氣說。 “我們打錯算盤了!” “怎麼啦?譚玉琴,你受傷了?……”司徒森指著他的血跡而問。 “倉庫內火拼,我想衝進去幫忙,但是我的人還未進去就被出來的流彈所傷,所以幫不上忙……” “田野呢……?”司徒森急欲知道。 “他還在倉庫裡面!”譚玉琴指著那火勢熊熊的地方說。 “噢……”桑南施整個人都呆住了。 “田野……田野……”她驀地呼喊著如發了狂般的,向著那已被火焰罩著的倉庫要衝過去。 “南施……”司徒森警覺,忙追過去攔阻。 譚玉琴也幫同撲上前,把桑南施扯著。桑南施仍要撲過去,拼命掙扎,其實她一個女孩子,對這危局又何能為力呢?救火員在忙碌著,鞭炮和煙花仍在爆炸個不停。把她慘呼的聲音壓蓋下去了。 “田野……田野……”她徐徐的昏厥倒地,腦海中仍是一片渾紅的火海。
當時,田野進倉庫去接受霍天行的審判的經過情形是這樣的。 田野自桑宅出來,被霍天行布伏下的人暗襲。為譚玉琴救起。 田野為救金麗娃和蕾娜心切,不欲與司徒森見面,快求譚玉琴用汽車把他送往鴻發倉庫。 這也是司徒森預定下的計劃,譚玉琴還有助手跟著和他連絡。當譚玉琴和田野跨進汽車之際。譚玉琴便發出暗號,讓他的助手們通知司徒森。讓司徒森知道他們已經啟程至鴻發倉庫去了。 司徒森的意思,先讓田野進入倉庫去接受霍天行的審判,以吸引整個“正義”公司的人員的注意力。譚玉琴和他的助手們便可以在外面做工作。將職業兇手把守在倉庫外的哨眼一一摸下擒拿……。 時機成熟後,司徒森即通知童探長帶領大隊警探,重重包圍。那時候鴻發倉庫內所有的歹徒已全成為“甕中之鼈”。一個也逃不脫。即算他們鳴槍拒捕,用催淚彈也可以把他們一個個的迫出來,束手成擒。 但司徒森卻沒想到他又大大的失算。 當時,田野實是悲慨滿懷,迴腸百折,為救金麗娃和蕾娜的性命。立下赴死之心。 譚玉琴在車上,順便把司徒森的計劃說出,一再關照,叫田野忍耐。盡情緩和空氣,以拖延時間,俟他們在倉庫外把霍天行的暗哨摸掉,司徒森和警探大隊就會到了…… 田野也知道鴻發倉庫外霍天行必布有暗哨,這些布哨的位置,和平日相信沒差別,正是他瞭如指掌的。所以便把哨位一一指點告訴了譚玉琴。 田野不敢在鴻發公司過近的地方下車,因為怕被哨眼發現的關係。 譚玉琴一再叮囑小心,田野便閃縮而行,迴避有布哨的地方。向鴻發倉庫走過去。他行的不是正門,而是側門。每一扇門都是兇徒把守著。把守者看見田野來到,興奮不已,急忙進內報告霍天行,倉庫內黝黑而空洞的,已將擺式佈置成彷如一個地下法庭,也非常的夠莊嚴的。霍天行坐在的地方,是用空木箱高高的堆疊起來的。活像“閻羅殿”一樣。魏律師是坐在霍天行的身旁,看他的樣子,似是霍天行的執刑法律顧問,臉孔冷酷無情的,像一具活屍……但那場面卻是亂哄哄的。 當那些助虎為虐的爪牙聽說田野到步,頓時鴉雀無聲,紛紛各自歸位,安靜的坐下。 田野從容的跨進門,時已黎明,晨光自倉庫的高牆的窗戶透進來,只見倉庫內盡是人頭……他做夢也未有想到,居然“正義”公司還有那末多的人。他們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似乎要把田野吞下去。 霍天行高高坐在上面,看見田野形色憔悴,徐徐的走進倉庫。不禁豁然大笑,說:“哈……好一個硬漢!居然也屈伏在我的手下,自動來了……” “對的!我不來,顯不出你的威風!”田野的神色尚未定下。卻忽的聽得一聲女人的慘號。嗓音是發顫的。 “田野……你瘋了麼?……你真個自投羅網了……霍天行那魔鬼要你的命呀……”原來竟是金麗娃在呼喊。 田野的眼睛在人叢中掃過去。找到了金麗娃的所在處。她蓬頭散發的,滿臉血跡,仆倒在地上,用手一扒一扒的在地上爬行……她的形狀,再不是個美人兒了,活像個女殭屍,看她滿身的衣裳盡已破裂。血痕斑斑的…… 田野大為心碎,他再沒什麼顧慮,穿過人叢急忙奔走過去,這時候,他看見在金麗娃身旁的地方,還有兩個女人,倒臥在地,形狀也是夠淒慘的。 ……似也是受了霍天行的毒刑折磨。 田野不用趨過去看,那兩個女人,一是蕾娜,另一個卻是金麗娃的忠實僕人銀寶。與其說她們是女人不如說他們是兩具屍體來得恰當,她們早死了!尤其銀寶的頸項上縛有一根繩子。 田野五臟俱裂,欲哭無淚,他無言地趨過去扶起了蕾娜的屍體,自然,銀寶之死,與他無關,銀寶只是為她的主人金麗娃而盡忠,田野所應該分擔的責務,就只是霍天行為逼壓銀寶吐露出他與金麗娃通奸的實情,將她處死。但蕾娜可就冤枉了,她為的是什麼呢?和任何人無仇無怨,僅為一天船期之差,丟掉了性命,要不然,她放洋到了新加坡,再跑幾個碼頭,雖不能飽淘黃金也極有前途……但這時候,她可死了,死得可太冤枉,霍天行是個瘋人,所作所為,未免太殘暴了,僅為迫田野出屋而枉殺無辜。 “田野……你過來……她們已經死了……”金麗娃唵唵一息地說張著手似乎要田野到她的懷抱裡去。 田野看見金麗娃的形狀,柔腸寸斷,痛不欲生,他咀咒著霍天行的狠毒,放下了蕾娜的屍首,又趨到了金麗娃的跟前。 這時候,倉庫內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瞪著了眼睛,向田野的行動虎視耽耽。 田野好像已成了籠中之鳥,失去了戰鬥能力,在這種處境之下,任宰任割,就全看霍天行的號令了。 霍天行高高坐在木箱之上,臉上帶著了險惡的笑意。他的眼珠,像是要爆出來似的,就是要盯著田野要和金麗娃如何。 田野接住了金麗娃的手,把她摟在懷裡。輕聲說:“麗娃,我把你害苦了……”他的嗓音哽塞,抽慟得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 金麗娃流著淚,珠淚兒和臉上掛著的傷痕混成一串串的血和淚。她說:“田野,我原不希望你到這兒來的……你又何必要自投羅網,跨進他們設下的圈套?……但是……現在,我能見你一面,雖死,也是甘心的了……” 田野安慰他說:“我之所以來,為的也是看看你……” 他們摟抱著,彷如一對患難鴛鴦。臉貼臉的,血淚交流依偎不捨。田野想把金麗娃扶著坐起來,但金麗娃呼痛不迭。田野毛髮悚然,他的視線由金麗娃傷痕斑斑的玉軀直溜到金麗娃的腿上…… 金麗娃的腿骨被折斷了,所以要在地上爬行。 田野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這自然是霍天行的傑作。 霍天行為報復金麗娃的父母斷折了他一條腿。所以他非但報復了社會,報復了金麗娃的一家人,而且,現在找到了機會,還要把金麗娃的腿折斷洩恨。這是他完成了整個的報復…… 田野憤怒不已,五臟俱焚,頓時熱淚漱漱而下,哽咽著,幾乎連聲音也發不出來,“麗娃,你的腿………” 金麗娃搖了搖頭。說:“這樣,我和霍天行的恩怨就全部勾消了,我再不欠他什麼啦……” “這真是個魔鬼……”田野咬牙切齒地調過頭來,看著那高高坐在彷如“閻羅殿”上的霍天行,還有,那四周的環境內俱是這魔王的爪牙,他們的眼睛像數百盞探照燈般向著他盯過來。 田野頓覺得活在這世界上已沒有什麼意義。尤其,金麗娃成為一個奄奄一息的殘廢人,逃也再逃不出去。倒不如來個同歸於盡,玉石俱焚……他蹲著身子摟著金麗娃,緊緊抱在懷裡,一面偷偷的伸出手來拉高褲腿管,要摸出小腿上用膠布貼著的手槍。 霍天行已在發淫威了。發出陰森的聲音:“你們這對狗男女大概已經痛快夠了吧……田野,別再那末情意綿綿難分難捨的了!快過來吧!” “霍天行。難道說,你這種報復社會的行為還不夠嗎?”田野驀的咆哮起來。 “……金麗娃已賠掉了你一條腿啦……” 霍天行的回答只是一陣虐笑。忽的一揮手,那排列在倉庫兩旁如木偶似的兇手們,便有三數個人站立起來,凶神惡煞地向田野走過來,是準備要把田野提上前受刑訊的了。 “金麗娃,這是我反抗的時候了……”田野含著淚,向將告氣絕的愛人說。他的手槍早已摸出來捏在手中,驀的揚起來。 “砰——”向著第一個向他行過來的兇手射去。 “哎——”那人冷不防翻身倒了下去。 頓時,場面便告凌亂了。誰做夢也沒想到田野在眾人圍困下,居然敢持槍反抗,殊不知道田野早已抱著赴死之心而來。 “砰——”田野第二槍即轉過去向高坐在木箱頂上的霍天行射擊,他決心為金麗娃,蕾娜,以及一切被無辜屠殺的人報復…… “哎——反了……”霍天行自木箱頂上翻身跌了下來,他並未中槍,只是受了驚嚇。魏律師也頓時臉色大變,倉惶找地方躲藏,場面更亂了。 “把狗東西抓來碎屍萬段……”霍天行一面嚷著。 於是,那些“為虎作倀”的歹徒們,一個個的槍出鞘…… 田野已轉過身去,他的槍已不再向著那些如狼似虎要向他開火的殺人者射擊,田野原是鴻發公司的主持人,鴻發倉庫貯藏的各物瞭如指掌。他驀的揚槍向著一堆堆疊起的木箱射擊,砰,砰,砰……連珠彈射出。原來,那是一堆重要的燃燒物——硝藥。 隨著那兇手向著田野亂槍還擊之際,駭然只見一響駭人的火光爆炸,塵埃翻飛,“轟隆隆”的,火光直衝上倉庫頂上去,煙硝與破碎各物的塵埃已把整個的倉庫迷漫了,跟著,有許多木箱自動的著火開始爆炸起來。裡面裝載的全是些準備銷外洋的砲竹和煙花。劈劈拍拍的驚心動魄……把槍聲全壓下去。 這倉庫內只顯得熱鬧和混亂,人影在煙硝和繼續爆炸的火光中穿來穿去,只剎那時間,整個的倉庫內的貯藏品都好像著了火,跟著要爆炸了。 “蠢材!分出人去救火呀……”霍天行像一頭受了創的猛獸,在閃光的火叢中掙扎,要突出燃燒中的砲竹的包圍。 火箭橫飛,流光四射,聲響震耳,被燃著了的煙花射出奇形怪狀五彩繽紛的圖畫……炮竹聲一陣猛於一陣。 “霍老闆,看樣子,火撲滅不了……” “蠢材!你們就不會逃命嗎?……”霍天行咆哮著回答,好像感到大勢已去。 “啊不對,大門在外面被人封了……” “哎,不好,側門,橫門也鎖上了……這準是田野幹的事……” 其實,這是譚玉琴在外替田野施的手腳,他們的計劃是欲把他們一網打盡的。這時候,倉庫內也分不出那是槍聲,還是炮竹聲,地面已成了一片火海,尤其那些古古怪怪的煙花的色彩更誘人…… “田野,你在那裡?……”霍天行發著狂怒而喊。隱約的,只可聽到遠處駛來的救火車的聲響。 “霍老闆,我在這裡……”田野的身上已又中了兩髮亂槍,但他支持著站起來,以殘餘的生命慾和霍天行解決兩人的仇怨。 霍天行的爪牙在這個時候已只顧及到自己的逃生了,盲目四竄,如熱鍋上的螞蟻,在爆炸著的火光及煙硝中作求生的掙扎,但四處都沒有了出路……只有霍天行一個人,孤單的冒著炮竹的爆炸,穿過層層的火花和煙硝。一拐一拐像具行屍,追著田野的聲音摸索過去。如雨點般流射著的火花已燒焦了他的衣裳,頭髮也著了火,但他全不介意,欲以屠殺而稱雄於世間的野心在他的腦海中已告幻滅,他緊緊捏著手槍,一面在狂喊:“田野,你在那裡,告訴我,有種的告訴我……” 不時,可自那些凌亂流竄著的人影中,聽得他的爪牙在慘號,跌在地上打滾,好像鬼哭狼嚎的,那是他們的身上被火燃著了,活生生的在燒烤……。 “救命啊……”魏律師也在叫,但他的聲音,只一剎那間便告斷絕了。 “霍天行,我在這裡,你要過來嗎?——”田野擦去臉上的血跡,也緊捏著手槍,向那火光掩蔽著的煙硝處露出的一個人影說話,他的聲音已被炮竹的爆炸聲壓蓋得異常微弱,但是那個人影是蹺著一條腿行路的,自然可以證明就是那殺人魔王霍天行了。 田野的手槍已舉了起來,向著霍天行瞄準。 “田野,世間上可以留下的,除了你,就是我……”霍天行說時煙硝嗆了他的喉嚨。 “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資格留下去!”田野答。 於是,他們開槍互轟,槍聲顯得微弱,因為又有一箱炮竹在隆然爆炸了,火光蔽天。 霍天行的手槍脫手落地,發著狂笑,隨著倉庫頂上落下的一根燃滿火的樑柱,把他湮沒了……但他的怪笑聲似乎永留在空際,正和烈火一爭長短暱。 田野也徐徐的倒下去,地上早就被火的凶焰包圍,他的眼睛逐漸饃糊,他僅能看到金麗娃似乎很安詳地躺在地上,她含著微笑脫離了一切煩囂,無憂無鬱地躺在那裡,在她的腦海中有著她美麗的幻境,這該是永久性的了。 田野剩下還有一口氣的力量,他仆倒地上,汗與淚交流,爬著,爬著,越過了一道一道的火叢,他伸手出來,努力伸向前,終於抓住了金麗娃帶著血蹟的一隻玉手,……然後安詳地靜下去。 炮竹仍還像狂風驟雨似的在爆炸,倉庫的樑柱一根一根的塌下來了,田野和金麗娃兩手共攜,倏的一筒煙花爆射出一幅“龍鳳呈祥”的彩色圖畫。 ……
救火員的努力已經把鴻發倉庫的火災撲滅了,災場所佔的地區甚廣,殘牆敗瓦,餘煙縷縷,滿目淒涼。只見災場內的屍體累疊,俱已燒成了焦炭,分不出面目,令人觸目驚心。 警署的官員在估計這場災害的起因及它的損失,紅十字會在向波及的鄰舍作善後的救濟…… 桑南施目睹這場火災的結果,她再也找不到她心上人的踪影,她已昏倒過許多次數,在昏迷與清醒難分中如煙如夢似的過去,好像是永遠的過去了。 她知道田野是完了,但又好像不是真的。 桑南施除了把這樁事情永遠安埋在心中,還能作什麼呢? 她常自問:田野死了,到底田野是好人還是壞人?要遭此橫死?究竟是誰害殺了他呢? 是社會環境?命運?是女人? ?
司徒森雖然沒有達到把“職業兇手”整批歹徒一網打盡,而且主犯霍天行又告葬身火窟,但司徒森並沒有失敗,因為他抓到了一個要犯,供出了,“職業兇手”犯案累累的整個事實。 這個要犯就是周衝,他是到天主教堂欲實行綁架三姑娘時被司徒森布下的人馬拘捕的。 週沖走向了法庭,但是他並無恐懼,歷年來野心勃勃的意圖能佔領霍天行的位置,取而代之,只有這個時候他做到了,他代替了霍天行,代表了整個的“正義”公司殺人組織面向法律低頭。 他心中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金麗娃始終沒有屬於他所佔有。
石板街又回復了平靜,鴻發倉庫災後的一瓦礫廣場的四周,已為政府用木板圍繞著釘封起來。 當夕陽西下,天主教堂的聖鐘鳴響的時候,大路上走上來一個道貌岸然的修女,黑紗罩頭,白團領,寬大的道袍迎風飄舞。 她的手中捧著一束鮮花,只見她在災場前止步,仰首倉天喃喃祈禱,倏而揚手將鮮花向滿目瘡痍的瓦礫廣場上拋去,然後轉身飄然而遁。 這看破紅塵的聖女大概是吊慰她故友的亡魂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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