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夜夜夜驚魂·第1季

第14章 跳街舞的死者

夜夜夜驚魂·第1季 庄秦 32988 2018-03-22
這是一座沒有春天的城市。 每次看見被寒風捲到路邊蜷縮成死狗模樣的敗葉,肖瑤的心都會驟然涼掉半截。她堅信,她被騙到了地獄。招生簡章把這所學校寫得比天堂還美,尤其吸引她的是俯瞰圖上那條蜿蜒流淌的小溪。肖瑤不顧爸爸的反對,毅然填報了這所在二本院校裡尚屬墊底的學校。 報到當天,肖瑤迫不及待地跑去看那條小溪,鋪展在眼前的卻是一灣散發著臭味的渾濁水流。在水邊傻站了幾分鐘後,她的眼淚便刷刷地落了一地。 爸爸輕拍著肖瑤的肩膀,說:“孩子,和爸爸回去吧。” 肖瑤抬起手背在臉上抹了抹,掩飾著呼之欲出的淚水。她撲進爸爸的懷裡,有氣無力地說:“您自己回吧。”薄薄的下唇咬在齒間,她似乎正在從這被咬得發白的嘴唇中汲取讓自己堅定下來的力量。

爸爸又苦口婆心地勸了一會兒,但都沒能讓肖瑤有絲毫動搖。最後爸爸也發了火,一隻手提著皮箱,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膊就朝校門外走。爸爸這種一反常態的過激舉動讓肖瑤很是詫異。肖瑤也管不了那麼多,只顧著用力往外抖胳膊,扯著嗓門兒大喊:“我不想再聞家裡的血腥味!”抖出的胳膊無力地垂在身側,滿眼淚水看著一臉難過的爸爸,她竟著魔一般繼續厲聲嚷道:“我死也要死在這裡!” 就這樣,肖瑤留在了這所春天也要捂著棉被的學校。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下面關於跳街舞的死者…… 噓! 電腦那頭,誰也不知道你是一隻鬼。 雖然違逆父親的意思留了下來,但看著父親輕微佝僂的落寞背影,肖瑤的心裡依然很不是滋味。和同學們閒聊時又總會扯到“你怎麼下學期才來報到”等類似的問題上來,每次她都艱難地支吾著搪塞過去。她想,如果再被問幾次她準會瘋掉!

室友中有個叫欣欣的本地女孩兒,看上去格外友好。肖瑤剛下出租時就和這個女孩兒有了一面之緣,那會兒女孩兒正在校門口直愣愣地看著什麼。 欣欣帶著肖瑤這個“外來客”幾乎逛遍了整個城市,還拍了不少照片,幾天下來兩個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姐妹,當然,要除去上面提到的“怎麼下學期才來報到”的話題。欣欣是一個好動的女孩兒,尤其喜歡街舞。週末晚上中國移動要來學校搞宣傳,校內一個叫“hi-ha”的街舞組合會參加演出。肖瑤本不願看這種亂糟糟的表演,但在欣欣的極力推薦和慫恿下還是去了。 夜晚來臨,空氣中飄蕩起細不可見的青黛色分子,白天勉強提升的一點兒氣溫也再次降了下來。肖瑤被凍得連打了兩個噴嚏,欣欣及時把外套脫下來披給她,低胸小衫讓欣欣豐碩的兩胸袒露出多半,頓時吸引了不少男生色迷迷的目光。

一段勁爆的音樂過後,閃光燈又在台上交互了幾個來回。這時大家就已知道,輪到“hi-ha”登台了。台下的女生們都屏住呼吸,甚至憋得肺腔要炸掉也不願喘息。欣欣更是誇張,不僅眼睛睜得像雞蛋那麼大,一雙手還緊緊扣在肖瑤微瘦的胳膊上,根本不顧肖瑤已經被她抓得疼痛難忍。肖瑤腦子裡不自覺地蹦出兩個字:瘋了。 閃光燈在鏗鏘的樂曲中閃爍幾個來回過後,又定格在舞台中央,隨後,五個穿著肥大衣褲的帥氣男生便走進了燈影之中。手腳舞動得如影一般神速,靈活的身形,精妙的舞步……肖瑤只覺得身體裡彷彿一下子被注入了無數顆躁動因子,似乎身體裡的每一條血管都在無節制地充血、膨脹,甚至還不由自主地隨著欣欣在舞曲中跳動了起來。肖瑤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骨子裡竟然蘊藏著這麼多躁動的因子。

她們兩個一直等到活動結束才回寢室,因為活動的最後一個節目還是“hi-ha”的街舞秀。 氣溫隨著漸濃的夜色持續下降,肖瑤把外套還給了欣欣,欣欣也沒有推辭,邊走邊問她幾點了。肖瑤把手伸進褲子口袋裡,這才發現手機不見了。 很快,操場上的觀眾已經散乾淨了。只有幾個男生在舞台旁拆卸鋼筋架,偶爾會有金屬碰撞的叮噹聲混跡在寂寞的風中。欣欣嘴裡不無興奮地嘀咕了句:“哇,是他們!”手腳麻利地脫下外套,扭身披回肖瑤身上:“我禁凍,你穿吧!”還有意把小衫往下拉了拉。 台上收拾東西的正是“hi-ha”他們幾個。見她們兩個走過去,其中一個客氣地問好。肖瑤記得很清楚,這個小酒窩男生就是方才的領舞。欣欣搶在肖瑤的前面說明來意,向他詢問是否撿到過一隻手機,她兩隻小眼睛一直曖昧地眨著,搞得男生多少有些尷尬。確認了手機的外形和號碼後,男生從隨身的冒牌阿迪達斯背包裡摸出收拾東西時撿到的手機,雙手遞到肖瑤面前。欣欣巧妙地把肖瑤擋在身後,笑嘻嘻接在手裡,向男生要手機號,被婉言拒絕了。

這是肖瑤第一次和街舞有了接觸,此時的她只是驚異於埋藏在自己身體里大量的躁動因子,卻萬萬沒有料到,這些有待開采的不甘繼續寂寞的躁動,竟然還可以讓另一個人輕易地死掉。 幾天后,欣欣傳給肖瑤一個名為“有事燒紙”的網絡視頻。 看著欣欣神秘的笑容,肖瑤好奇地點了播放。出乎意料的是,僅僅幾秒的時間,肖瑤的興奮點就被提升到了最大值,致使她忍不住在心裡暗嘆:“這東西竟真的有這麼大魔力?” 不錯,欣欣傳來的是一個街舞視頻。和“hi-ha”他們不同,視頻裡的四男一女都穿著緊身的皮衣皮褲,閃光燈打在上面會閃閃發光。唯一的女生還戴著寬檐帽,遮住大半張臉,露在外面的削尖小下巴讓肖瑤感覺似乎很熟悉。視頻窗口下面是這個街舞組合的介紹——“有事燒紙:來自地獄的神秘組合。擅長各種不入流舞步,行踪詭異。承接大型演出,Q聯隊長,小鮑。”後面是一個六位數的QQ號。

肖瑤毫不猶豫地加上了那個號碼,需要回答提示問題——怎麼聯繫我?肖瑤利落地敲上兩個字——燒紙! 通過驗證,加為好友。 QQ資料上沒有任何信息,空間也沒有開通。只有那個名字孤零零地掛在上面——有事燒紙。 電腦上響起QQ滴滴的叫聲,是“有事燒紙”在打招呼。 有事燒紙:“何人何事何居心?” 肖瑤:“無聊人無聊事無聊居心。” 就這樣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了幾句,算是相識了。 大一課程表排得離奇的滿,整個樓層一整天都難得有人走動。肖瑤悶在寢室裡瘋狂地搜索與街舞有關的視頻。瀏覽了幾十上百個,都覺得索然無味。正在肖瑤無聊到抓狂的時候,“有事燒紙”發上來了一個新的鏈接,讓她過去支持。他是這樣說的——“新街舞片段上傳,請各路鬼神支持!”顯然,不是特意對她說的,只是複制粘貼一個組合鍵而已。

肖瑤還是客氣地回复:“一定。” 視頻很短,三分鐘都不到,可是肖瑤卻被它緊緊地吸引住了,看得她異常激動,這種激動絕不亞於自己在閃光燈下手舞足蹈。肖瑤一口氣把這段視頻看了五六遍,依然是意猶未盡。 肖瑤對這個“有事燒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點開QQ問道:“有事燒紙是你的Q名還是你們的組合名?” 那邊很快回复:“都是。”簡練的回答。 “有事燒紙——來自地獄的神秘組合。擅長各種不入流舞步,行踪詭異。承接大型演出,Q聯隊長,小鮑。”肖瑤把這些內容截圖給他,附加一句:“不是叫小鮑嗎?” 那邊還是很快回答:“YES!這樣寫方便和各路妖魔鬼怪聯繫。陰陽兩界便於溝通。” 肖瑤很淡地笑了下,她自己也說不好這笑裡帶的是哪一種情緒。感覺“有事燒紙”這個Q名有些恐怖的成分,改了備註:小鮑。

肖瑤向他請教了一些街舞的基本步伐後,那邊突然發來信息:“做我老婆好不?” 肖瑤被這個不算熟識的網友的話給電了下,心跳到了嗓子眼兒裡,就硬生生卡在那兒,出不來也下不去,以至於氣喘得越來越粗。 肖瑤的手懸在鍵盤上方微微顫抖著,抖了好一會兒才慌亂地敲出兩個字。看著屏幕上剛敲出的那兩個字,她不敢相信那兩個字是她自己敲出來的,她只是感覺到一股力量擺佈著自己的手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似乎方才那一瞬間她不曾存在。 這兩個字是:老公。 肖瑤的臉紅得險些燃燒起來。 似乎只是一句玩笑話,肖瑤卻不能自拔般陷入其中了,現在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她——瘋狂。瘋狂地迷上了“有事燒紙”組合勁爆而激速的舞步,瘋狂地陷入和小鮑的網戀之中。另外,肖瑤感覺欣欣和另兩個室友之間的關係很微妙,不知道她來之前的半年在她們之間都發生過什麼。她不想去過多揣測,那樣將毫無意義。因為現在,她找到了一個安全的傾訴對象,就是小鮑。她告訴他她的所有心事,甚至把為什麼晚半年才來這裡這個秘密也以故事的形式講給了他聽。小鮑總喜歡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這對肖瑤來說是莫大的吸引。

肖瑤告訴了欣欣她在網戀。欣欣剛上完民俗學的選修課回來,引用民俗學老師的觀點說,談戀愛這事兒吧要講究天地人和,最好是去找個算命先生算一算…… 假如現在,離你最近的一個男人(生),是鬼…… 算命先生一點點扭曲的痛苦表情讓肖瑤的心裡不免有些打鼓,難不成還真有什麼說法?欣欣示意肖瑤把50元的鈔票放到算命先生身前的八卦圖上。只見算命先生嘴角向兩側抽動了好一陣兒,終於沙啞地說了句:“不妙。”兩個女生把身子微微向前探了點兒。先生緩緩張啟毫無血色的嘴唇,從裡面平行滑出幾個字——“有人要死!” 雖說兩個女生都算不上迷信的人,但還是被算命先生的話嚇了一大跳。回來的路上,肖瑤還一再地安慰自己,這是迷信。欣欣在一旁惴惴不安地走著,說民俗學老師講過,算命這不是迷信,很多事用科學的方法也能得到驗證,更何況很多事根本就科學不了。她勸肖瑤還是趕緊和那個小鮑斷絕關係吧。欣欣一臉憂心肖瑤的樣子,心裡卻暗自嘀咕:嚇死你算了。

回到學校後,肖瑤腦子裡一直迴盪著算命先生的聲音。 她在電腦前傻坐了很久,心裡面一直被什麼東西堵著,想什麼也想不進去,大腦卻依然處於高速運轉的狀態,像是被什麼超能力給控制住了。 小鮑又發信息過來,這次傳來的竟是一個文件。肖瑤正在考慮是不是要接收。那頭已經在催了。強大的好奇心促使肖瑤點了接收,點開一看裡面只有一張照片,照片裡肖瑤依偎在小鮑的懷裡,兩個人很幸福的樣子。 肖瑤從沒有和小鮑見過面,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小鮑回复說:“我是地獄裡的鬼魂,可以隨心所欲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留下和任何人在一起時的影像。比如此時,我就站在你的身後!” 肖瑤猛地轉過頭,什麼也沒有看見。 QQ“嘀嘀嘀”的聲音又迅速把她的視線牽回來,小鮑又說:“你左耳上的耳釘真漂亮。” 肖瑤愣愣地別過右手摸了摸左邊的耳朵,這是逛街時欣欣買給她的。照片上的自己沒有戴。他怎麼知道?她慌亂地摘下來,把耳朵弄得生疼。她似乎感到身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心不禁怦怦亂跳起來。她慌亂地關掉了電腦,起身衝出了寢室。 她想讓自己清醒過來,衝到水房,把腦袋伸到水龍頭下面。任冰涼刺骨的冷水澆在腦袋上。褲子口袋裡響起短信提示,是小鮑的,他們交換了手機號碼。 “轉過身來,讓我抱抱你!”肖瑤不敢轉身,甚至不敢抬頭。冷風從水池左側的窗口灌進來,吹在她沾了水的後背上,冷颼颼的。肖瑤就這樣低著頭站在鑲滿洗漱鏡的水房裡。手機再一次響起,還是小鮑的:“快啊,再不轉身我就死在你的背後。”肖瑤聽見背後傳來磨牙的咯吱聲,聲音在水房的四壁間撞來撞去。她猛咽了幾口唾液,瞇緊眼緩緩抬起頭,深呼吸了幾下,再猛地睜開。她彷彿看見小鮑正站在對面水池的鏡子里通過鏡子沖她微笑,嚇得她馬上抱頭蹲在了地上。此時她的心,像是在被刀子一片片割著,只是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 水房裡的另一個女生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瞪著眼睛看著她。 說了抱歉後,肖瑤頂著一頭濕漉漉的亂發很不爽地往寢室走。邊走邊發短信給小鮑:我們分手吧!然後就從通訊簿裡刪掉了他的號碼。回到寢室後,她把手機卡卸了下來,感覺頭有點兒疼,爬到床上睡了一覺。 接下來的幾天裡,肖瑤不使用手機,也不碰電腦,但每天都會收到一束花兒,第一天收到的是紅玫瑰,第二天收到的還是紅玫瑰,這時肖瑤還只是簡單地以為有人在追求她。可到了第三天,她就感覺到這事兒並不是這麼簡單,而是有些讓人不寒而栗了,第三天她收到的卻是殯葬時才會用到的那種特殊的紙花。門衛大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她問是誰送的,大媽說沒看見人,去廁所回來就看見花已經躺在門衛室的窗台上了,上面標著肖瑤的名字。 肖瑤的頭腦裡立刻反應出了小鮑的名字。一旁的欣欣還故意嚇她說:“不會是什麼不好的預兆吧?”說得肖瑤心裡一緊一緊的。 回到寢室,她裝好電話卡,開了電腦。小鮑發來的短信和QQ留言都是相同的內容——給你三天時間,不改變主意我就死給你看,絕不食言。 此時的肖瑤非常氣憤,在QQ上回復道:“去死吧!”僅僅這三個字。對方立即回復了她的話:“好!”僅僅這一個字! 誰也想不到,悲劇就這樣釀成了。吃過晚飯,肖瑤看見食堂門口公示板前圍了好幾層人,她懶得關心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可欣欣卻鑽進人群去看熱鬧了,肖瑤只好站在台階上等她。不一會兒,欣欣從裡面鑽出來,面如土色。眼睛左右顧盼著,把肖瑤拉到一旁。肖瑤被她搞得很糊塗,欣欣神秘兮兮地說:“他死了,真的死了!” 肖瑤問:“誰啊?” 欣欣又用眼角朝周圍瞄了瞄,低聲說:“那個小鮑。”肖瑤足足愣了有半分鐘,眼睛像死魚一樣盯著欣欣充滿驚懼的臉,拔起腿衝進了人群。學校安全處大大的告示貼在那裡,雪白的公告紙上端躺著醒目的血紅色標題——“'鮑跳跳'給我們的啟示”,目光順著標題轉向下面的正文:“今天下午,某校發生大學生自殺式墜樓事件。死者是一名網名為'有事燒紙'的鮑姓男生,據說該生是由於情感受到重挫,其過激舉動可歸類為自殺殉情行為。有網友打趣道,這是繼'範跑跑'、'姚抄抄'之後的又一網絡牛人。此新聞發佈網絡僅數分鐘,這位網絡牛人便被眾網友追封為'鮑跳跳'……此新聞來源於網絡。希望我校同學引以為戒,切莫一時衝動。” 肖瑤趕忙衝回寢室上網。 在搜索引擎裡輸入相關詞條後,大量的報導鋪滿了整個屏幕。幾個大型門戶網站新聞版都上了頭條,裡面還附有大幅的現場圖片。肖瑤把它放到瀏覽器裡調到最佳的視覺狀態。腦子嗡的響了一聲。 是他,的確是他! 強烈的罪惡感籠罩在肖瑤的心頭,被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欣欣戰戰兢兢地嘀咕:“那算命的真說準了,說準了。”上下嘴唇明顯抖個不停。 肖瑤的目光在屋子裡無助地掃視著,掠過垃圾簍裡的紙花,又逆著掠回來,死死盯在上面,眼珠子上很快就盯出血絲來。 肖瑤坐在電腦前打開小鮑發來的那張他們倆的合照。照片上小鮑開朗地笑著,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緊身的黑色套裝,胸前畫著一個白色骷髏,肌肉在緊身衣的勒束下顯出極美的線條,再把新聞上的那張照片調進來,小鮑死時身上的衣褲恰是合照上穿的那套,肖瑤怎麼也想不到,這竟是遺照,她更想不到,這樣一個陽光男孩竟因為她的一句話選擇了自殺。那麼她是不是殺人兇手呢? 內疚與恐懼煎熬得肖瑤有些心力交瘁,她趴在電腦桌上混混沌沌地睡著了。 天剛濛濛亮的時候,肖瑤被手機鈴聲吵醒。她抬起昏昏沉沉的頭,看見屏幕上顯示的手機號。肖瑤天生對數字就很敏感,一眼就認出來,這個號碼是小鮑的。可是小鮑不是死了嗎? 肖瑤把手機丟在桌子上,可鈴聲依然響個不停。按掉後,又響了起來。反复幾次後,還是決定接聽了。 電話顫抖著靠近肖瑤的耳朵,聽筒里傳來小鮑沙啞的嗓音,她確認,這就是小鮑的聲音,語音聊天時聽過。那種沙啞的聲音,像是筋疲力盡的旅者獨有的嗓音,黃沙一樣的沙啞,帶有一種繞耳不消的尾音。 “我在樓下,你下來。” 肖瑤倒吸了一口冷氣,手機順著掌心滑了下去。 此時,一個疑問直逼到肖瑤眼前:他是人還是…… 肖瑤遲疑了一會兒,緩步走到陽台上,目光向下探看。 此時的天色淤青,沒有風,一切都靜默著,靜默成一幅水墨畫。如果一個身影在這萬籟俱寂的靜默中行走,那麼任誰也分不清那是遊蕩的鬼魂,還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存在。 肖瑤的視線裡正來回走動著這樣一個身影,可能是天氣有點兒冷吧,那個身影還緊了緊身上的外套。肖瑤往窗前湊了點兒,仔細窺視著下面的動向。 遠處,大三年級宿舍樓外已經有學哥學姐小跑著去圖書館佔座位,各個寢室樓下橘黃的路燈也漸次亮了起來。肖瑤像是做賊一樣,趕忙把頭向下縮了幾厘米。過了好一會兒,肖瑤的目光終於鼓足勇氣向那身影的面孔上移動過去,剛剛移動到他的臉上,他像是提前就有預謀似的仰頭看向肖瑤這裡。那張臉竟掛滿了一道道血跡,眼睛像燈泡一樣碩大而明亮,嘴巴和鼻子顛倒了位置,還衝著她咧開大嘴巴傻笑,露出橫七豎八胡亂支起的獠牙……肖瑤嗷嗷連連乾叫兩聲,緊張得閉緊了眼,嘴巴張得大大的,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 床上的三個室友都被她的叫聲給吵醒了。欣欣這一夜都沒睡踏實,方才肖瑤接的電話她隱約聽見了。她感覺到很怪異,雖然這會兒已經完全清醒,還是有意翻了個身,把臉掉向牆的一面,把被子往上抻了抻,裝作睡得很死。另兩個室友紛紛按亮了床頭燈,仰起身問肖瑤怎麼了。見她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嚇,趕忙爬下梯子過來照看。其中一個關心地問她怎麼了,另一個向樓下看去。一個男生朝著這裡擺了擺手。她轉頭對肖瑤說:“找你的吧?” “鬼啊,鬼啊!”肖瑤把雙手狠狠蒙在自己的眼睛上,不住地搖頭。欣欣又往被子裡縮了縮頭,還盡量把耳朵露在外面。兩個女生紛紛向下面看去,男生衝這邊爽朗而友好地笑笑。其中一個女生笑著對肖瑤說:“你太激動了吧?是個帥哥而已。”兩人又耐心地勸了幾句後,肖瑤才把手指在眼前微微分開,視線從指縫間射出去。樓下的人是小鮑,和合照上一致的模樣,也是那身裝束。臉上乾乾淨淨的帶著陽光般的微笑。小鮑張開雙臂向她這邊大幅度地揮了揮,露出一口整齊白淨的牙齒。 “你男朋友啊?”李巧笑著問。肖瑤直愣愣地看著樓下的小鮑,沒有回話。陳姍又關心地問了句:“追你的吧?”肖瑤還是方才的狀態,依然沒有回話。兩個女生對視了一眼,又都狐疑地看著一臉恐慌的肖瑤。 肖瑤終於緩過神來,或許是自己把神經繃得太緊了吧,又或許這裡面真的存在誤會呢?向樓下的小鮑看去,的的確確站在那裡,沒有錯啊。又用余光瞄了瞄兩個室友訝然的神態,再回想起這些天自己一驚一乍的表現,不由得自我發問:難道不一樣的是我?心裡面凜然哆嗦了一下,又遲疑了幾秒,還是轉身跑下樓。 這棟宿舍樓裡住的都是大一的懶學生,即使宿舍門已經大敞著,還是沒有一個人願意一大早走出來呼吸口新鮮空氣。一連串急促而驚慌的吧嗒吧嗒聲過後,肖瑤一個人出現在了寢室樓外。方才小鮑站的地方竟然,竟然沒有人!確切地說是什麼也沒有。 肖瑤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目光緊張地註視著眼前的每一寸空氣。突然,路燈因為電壓不穩閃動了幾下,就在這時,肖瑤感覺到身後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立即轉過頭,但什麼也沒有看見。原地轉了兩圈,還是什麼也沒有。 肖瑤剛要拔起腿向樓門裡跑去,從左側向外敞開的鐵門後面閃過來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擋在她面前。抬頭一看,是小鮑,他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幾百上千根或粗或細的血管噴張到極致,把血液用極快的速度傳輸到腦袋上,她的雙耳銳利地“嗡”了一聲,差點兒昏死過去。小鮑輕輕搖了搖她的胳膊:“喂喂,你沒事吧?” 肖瑤從呆若木雞的神情中緩過來一些,上身由於某種過度激烈的情緒而微微後仰,腳下也退著碎小且凌亂的步子。她伸出指頭指著小鮑的鼻頭,半晌沒說出話來,只聽見嗓子裡咕嚕咕嚕唾沫下嚥的悶聲。 小鮑抬起腳要向她靠近,肖瑤雙手亂搖,費了好大勁兒才從乾澀的嗓子裡擠出一個字——“停!”然後驚恐地瞪著小鮑,眼睛一眨不眨。小鮑想要說什麼,被肖瑤磕磕巴巴地阻止,“你……你不是……不是……死……”話剛說到這個“死”字,就被小鮑打斷,他笑嘻嘻地解釋:“誤會,誤會。” 肖瑤的眉間皺出一個不小的“?”來,配合著不無恐懼的納悶眼神,微微仰著頭,靜靜等待著他的回答。小鮑倒好,絲毫沒有緊張,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一點兒異樣,反倒輕鬆得不得了,他面帶微笑:“咱們找個好一點兒的環境說話吧,怎麼樣?” 校園裡的飲品吧里,小鮑要了杯熱咖啡,肖瑤點了一杯橙汁。 喝了兩口暖暖的橙汁,肖瑤聽著小鮑的解釋:“那張相片啊,我是從你QQ相冊裡粘貼過來的,然後PS的……”正當肖瑤精神百倍緊張地聽他解釋的時候,肖瑤的電話響了。 來電的是一個男生,並且是陌生號碼。即使通過電話也能夠聽得出聲音中掩飾不掉的羞澀,那聲音似乎正在五線譜上跳躍,顫顫巍巍的,“花兒收到了嗎?”肖瑤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情再次惴惴不安起來,那一束供奉給死人用的花兒在腦子裡轉來轉去…… 肖瑤的注意力完全被電話那頭的聲音給佔去了,氣得耳朵眼兒都在呼呼喘氣,暗暗地憤恨:“你是誰?”由於聲音不自覺地被她抬高,致使小鮑詫異地看向她。肖瑤看了一眼小鮑,走到店外去接電話。 趁肖瑤不在,小鮑把一小包白色粉末倒進肖瑤的杯子裡,用小勺子輕輕攪勻。 又等了十幾秒,肖瑤氣呼呼地進來,似乎還有點兒恐懼,因為她的手在很輕微很輕微地發抖。握緊杯子,她一口氣喝掉了杯子裡的所有橙汁。杯子剛剛放回桌子上,她就感覺頭腦一下子像被一隻骯髒的大手給掏空了,那種感覺類似於腦袋朝下向萬丈深淵墜落,她自然也無法看清小鮑陰險且得意的笑。 鬼套著人的皮囊,你認得嗎? 肖瑤醒來時,正偎依在男生溫暖且柔和的懷抱裡。仰頭一看,是小鮑。出租車司機提醒歪頭熟睡的小鮑:“小伙子,你媳婦醒啦!”小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很溫柔地問肖瑤:“醒啦?” 肖瑤向車窗兩側張望了下,一棟棟高大的樓房正在向後飛快地飄移,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她慌張地問:“這是哪兒?我怎麼在這兒?” 小鮑解釋說這是他學校所在的城市,肖瑤由於精神過度緊張睡得久點兒,他帶她來玩玩,沒有惡意。 出租車在“XX大學”的虹門前停下來,看著鑲在石質虹門上的四個鎏金大字,肖瑤的心終於有充足的理由安穩下來了。佇立在眼前的是一所遠近聞名的重點大學,並且裡面有自己高中時的閨中密友——阿巴。 陽光斜射下來,投在鎏金大字上,泛起層層金光。小鮑笑著問:“還可以吧?” 肖瑤蒼白的臉上綻開一道乏力的笑容,點著頭,“你在這兒上學?”顯然,她對於小鮑的戒備,已經削減掉了多半。 肖瑤感覺很疲乏,小鮑建議先去他們寢室歇歇腳,順便給她幾張街舞光盤,然後再帶她參觀學校。肖瑤自然也沒有拒絕。 繞了好幾條卵石路,他們才來到一棟粉刷一新的宿舍樓前,其間小鮑接了一通電話,沒等那邊說完就掛掉了,甚至還關了機,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肖瑤也懶得多嘴,邊走邊發了條短信給阿巴:“我來你們學校了,和一個叫小鮑的男生,晚些找你玩兒哦!” 宿舍樓整體被覆蓋上一層艷黃色塗料,由於施工手法的粗糙,折角等細微處依然可見如記憶般灰黑的底色。小鮑的寢室在水房對面,和其他寢室比起來,光線稍微明亮一點兒。 “到了。”小鮑摸出鑰匙往鎖孔裡插。肖瑤站在他左側,看見寢室右側有兩個男生在。一個坐在書桌前寫字,另一個正蜷在椅子裡剪指甲。啪啦一聲過後,門吱呀一聲開了,小鮑嘴裡小聲暗罵了句“什麼破門!Fuck!”光線隨著門板的開啟射在寢室地面上,小鮑禮貌地讓她進去,再吱呀一聲把門關嚴,光線像是闖進森林的精靈又被冰涼涼的吱呀聲給攔在了門外。 左側的兩個床位呈現在了面前,椅子上空著。肖瑤向另兩個在寢室的男生看去,都是“有事燒紙”的成員。肖瑤擺起慘淡的笑容準備迎接他們的熱情招呼,讓她失望的是,那兩個男生似乎根本沒有註意到他們兩個的存在。肖瑤剛剛擺起的表情頓時鬆弛掉,氣氛似乎變得有些尷尬,她回頭看了小鮑一眼。小鮑拉過椅子讓她坐下,說那兩人就那德行,別理他們。肖瑤的目光在寢室裡游逛著,突然,鎖孔處傳來鑰匙插進去的輕微聲音,門板微微顫抖了一下過後,一個黑衣黑褲的高個子男生走了進來。雖然小鮑嘴裡給肖瑤介紹:“我寢老三。”但男生依然只是徑直朝著自己的床走去,另兩個男生幾乎同時轉過頭來,問候著:“回來啦?”接著三個人就閒扯了起來。 這讓肖瑤感覺很納悶兒,抬頭看了眼小鮑,真搞不懂這堂堂“隊長”混得竟然這麼糟糕。小鮑尷尬地微微一笑,說要去廁所方便一下,讓她先坐會兒。還特意告訴肖瑤:別害怕,我會一直圍繞在你身邊的。 順著門縫,肖瑤看見小鮑轉身進了水房內側的洗手間。走廊裡有風吹進來,涼絲絲的。肖瑤的體質一直都不太好,再加上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導致現在嗓子裡有點兒難受,忍不住打了兩個大噴嚏。 那個老三突然轉過頭來,用發現新大陸一樣的目光看著她,“你是……”另兩個男生也把手上的活兒停下來,一起轉向肖瑤這邊。肖瑤奇怪的目光在這三個大男人臉上打量了一圈又一圈,看他們三個的樣子,似乎剛剛意識到肖瑤的到來。 看書的男生用詫異的口吻問道:“美女你找誰?”臉上似乎還帶著對不敲門就闖進來的不速之客的譴責。可是肖瑤明明看見小鮑開門,門還吱呀響了兩次。 沒等肖瑤做出回答,新進來的老三用手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門口。磕巴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完整的話來:“你……你是什、什、什麼……時候來的?” 肖瑤盡量露出友好的微笑:“我是小鮑的朋友,他帶我來的啊!”肖瑤說完把笑容擺得更大一些,隨後隨著他們三個寫著“匪夷所思”四個字的神情一點點僵硬掉。 摳腳丫子的男生用那手在脖子上抓了兩下:“他?小鮑?”眉頭攢出好幾道褶子。 肖瑤木訥地點點頭,注意觀察著三個男生的表情變化以及行為舉止。三個男生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繃緊。男生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過後,老三轉身去了陽台,把窗子拉開,指著下面說:“小……小鮑昨天才、才、才從這裡跳下去!”他的目光鎖定在肖瑤的臉上,肖瑤雖說擺出一副“別逗了”的神色,卻還是能被輕易看出內心的慌張。 外面起了風,風從陽台的窗口吹進來,肖瑤身後的門板“嘭”的一聲關嚴。肖瑤應聲別過頭,門板還在驚恐地微微抖動,應和著肖瑤漸次激烈的心跳。 空氣在他們四個之間凝固了將近一分鐘,老三突然指向肖瑤身後:“那……那就是小鮑生前……睡、睡過的床。” 肖瑤感覺脊背突然一陣冰涼,一個小箭步跑到他們三個中間,偷偷看著那張空蕩蕩的床板,不要說行李了,就連草墊子也被拿走了,書架上同樣是空無一物。 水房傳來嘩啦的沖水聲。肖瑤趕忙拉開門衝到水房,一個大胖子一邊緊著腰帶一邊從裡面走出來,差點兒沒和冒冒失失闖進來的肖瑤撞個滿懷,他嘴裡罵了句“變態”。肖瑤也顧不得這些,衝進洗手間把隔斷的木門一張張拉開,結果除了尚未被沖洗乾淨的大便……全是空的。 肖瑤的小衫已經被冷汗緊緊貼在身體上,似乎已經長成了一體。 難道那人……不……那個不是人? 肖瑤感覺到某個恐怖的東西正如這貼在身上的小衫一樣近,在追著她的靈魂,窮追不捨。還有那句“別害怕,我會一直圍繞在你身邊的”就像二重唱一樣在耳邊糾纏不斷。她拔起雙腿就向樓下跑去,一直衝出校門攔了一輛出租車跳上去。 路上,肖瑤正要發短信給阿巴問這事兒。剛拿出手機就看見阿巴回复給她的短信:他死了! 肖瑤清晰地感覺到,這事兒很怪。 快到自己學校時,肖瑤給欣欣打電話,低聲說她遇到怪事兒了。欣欣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氣嘟嘟地讓她回寢室再說吧,另外,她恰好也有事兒要和肖瑤講。現在已經是晌午,校園裡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只有肖瑤一個人奮力往前緊邁步子。酷似一個穿著外套的遊魂一心一意地走向無邊無際的黑暗,走向魂飛魄散。 嘿,別亂動,把鬼碰疼了。 其實在飲品吧接到那個男生電話時,肖瑤在潛意識裡已經隱約感覺到那紙花的事兒中間有人搞鬼。打電話的男生就是當初拾到她手機的那個周海生。周海生在電話裡問肖瑤是否收到了他送的花兒,又相對含蓄地表達了對她的一見鍾情。 然而肖瑤此刻滿腦子都是小鮑和他的那句“別害怕,我會一直圍繞在你身邊的……別害怕、別害怕……在你身邊……身邊……” 她一路上戰戰兢兢回到寢室,進門後趕忙把門關嚴,身子死死靠在冰涼的鐵門上,呼呼喘著粗氣,就好像後面真的有人在追她。而現在的她,就和要搞死她的惡魔只有一門之隔。 “鈴鈴鈴鈴鈴……”寢室座機響了,來這裡半個月的時間,這還是第一次聽見座機響。肖瑤的目光迅速而慌亂地搜索了一番,趕忙跑過去接聽,當她的手剛剛碰到聽筒的那一瞬,鈴聲卻戛然而止了。 她顫抖著緩緩放下電話,卻在心裡偷偷暗示自己千萬不要怕,不要怕。但無論怎麼努力還是沒有一點兒效果。 然而話筒剛接觸話機的那一剎那,“鈴鈴鈴鈴鈴……”電話鈴再次響了起來。肖瑤愣了一下,趕忙伸手去抓電話,動作之快很難讓人簡直想像不到。這次聽筒剛剛貼在耳朵上,就听見裡面“嘟嘟嘟嘟”的忙音。 放下電話後,肖瑤的心更忐忑不安了。她想迅速離開。可是,她剛剛邁出一步,第二步還懸在空中的時候,電話再次響了起來。肖瑤沒有像前兩次那樣急著去接,而是繼續走向門口,走了兩三步的時候,電話並沒有如前兩次那樣安靜下來。肖瑤忽然衝回來抄起電話,及時大喊道:“喂喂!” 電話那頭先是傳來粗重的呼吸,呼吸過後,就是夾雜在低沉中尖細的“嘿嘿嘿嘿”空靈的笑,這聲音絕對比用指甲劃玻璃更容易讓人惱火,肖瑤甚至認為這聲音就是來自於地獄! 肖瑤又慌亂地“喂喂”了兩聲,可是回复給她的還是這樣的笑聲,不同的是聲音更加尖細刺耳了。肖瑤深呼吸了幾次,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她仔細想了想,感覺電話那頭的人或者其他的什麼東西,肯定是能夠精確掌握她舉動的,不然這三次電話響得太不合理了。即使到這個時候,肖瑤還在拼命地告訴自己:都會合理的,會合理的,會的! 按照她的推測,這個人應該就躲在門後,通過小窗子在時刻窺視著她。肖瑤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即使是死也要看看究竟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把她弄死的。想著想著,突然凌厲地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並不是一張可怕的鬼臉,也不是小鮑的那張臉孔,只是一個明亮亮的窗玻璃。藉著一時的衝動,她快步走過去打開門,左右看了看,長長的走廊裡空蕩蕩的。走廊盡頭的窗子大開著,肖瑤急忙衝過去,趴在窗台上往下望去,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這時,肖瑤的衣衫已經緊緊地粘在後背上,黏糊糊的像是抹了一層鼻涕。 肖瑤在心里安慰自己:別自己嚇唬自己,萬一是幻聽呢? 肖瑤一面自我安慰著一面往寢室走,邊走邊掏出電話,準備給欣欣打個電話問她人在哪兒。低頭翻著電話本就拐進了寢室,走到自己的凳子前坐下來,驀地感到有溫熱的鼻息吹在她的脖頸上,像是有什麼活物在一點點靠近,隨時會咬破她的血管。她從對面桌子上的小梳妝鏡看見,一片黑糊糊的毛髮正向她腦袋上方緩緩移動過來,肖瑤“嗷”地鬼叫一聲,一雙手抓住了後面那片毛髮,用盡全身力氣撕扯,她瞇著眼,來回擺動著手臂。直到聽見女生痛苦的叫喊聲,這才睜眼看見眼前疼得滿臉發紅的欣欣。 “哎呀,幹嗎你?咱姐倆有這麼大仇嗎?”欣欣揉著頭皮咧嘴抱怨,“頭皮都扯下來啦!”她氣呼呼地在心裡暗自補充了句:“媽的,騷貨!” 肖瑤呆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滿臉歉疚著給欣欣揉頭皮。 肖瑤想告訴欣欣她遇到鬼了,欣欣的電話不適時地響起,看了眼號碼,她挑起眼皮意味深長地瞄了肖瑤一眼,快速出了寢室。 欣欣到走廊一個陰暗的角落裡,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聽著電話那頭男生憤怒的訓斥——“替我向肖瑤解釋清楚,不然你就不要再來街舞班上課了。”欣欣要解釋:“我……”被那頭給掛斷了。欣欣的嘴角惡狠狠地向肉裡抽了抽。 肖瑤這是第一次意識到真正的孤獨,她眼前很亂,似乎看見了半年前躺在血泊裡的媽媽,還有那綻放在蒼白笑容中的一對迷人的酒窩。她用力搖了搖頭,她想把今天發生的事兒連同半年前血泊中的媽媽都從記憶中狠狠地剜去,剜得乾乾淨淨,一點兒也不剩!也只有這樣才對得起爸爸,才對得起自己。 坐到電腦前,肖瑤到QQ相冊去找那張被小鮑複製走的照片,她可不想自己的相片和一個鬼魂的相片拼在一起。一個個相冊翻找過去,當屏幕上清晰無誤地顯示出“最後一張”四個字的時候,肖瑤頓時傻了眼。到回收站裡把那張合照調出來,再和相冊裡的每一張相片一一對照,足足對照了三遍。結果是自己沒有這張照片,的確沒有。 肖瑤越來越覺得這事兒沒有辦法解釋了。她用一隻手把照片上小鮑的身子擋掉,仔細看著那張照片,想起是剛來時和欣欣逛街時拍的。記得欣欣傳給過她,被她給不小心刪除了。如果說被小鮑PS過的話,那麼這張丟失的照片又是怎麼到他手裡的?那麼另一種情況就是沒有經過PS,這樣的話……拍照時身邊有個那麼大的人的話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只是……或許、或許……他根本就不是人,一直都不是! ! 想著想著肖瑤打了一個大激靈。 給爸爸發了個短信,她要和爸爸視頻。或許此時,也只有爸爸能給她一點兒溫暖了。很快,爸爸的樣子出現在了視頻窗口裡,家裡的電腦擺在臥室裡,爸爸身後的位置就是半年前媽媽對他們最後一次微笑的地方。肖瑤出現了幻覺,看見媽媽正在爸爸的身後,沖她微笑,嘴角沾滿了黏稠的血液,肖瑤甚至聞到了膩膩的血腥…… 接下來的兩天,肖瑤一直處於矛盾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自從來到這兒發生的離奇事兒講出來。偷偷去聽了兩節心理諮詢講座,她甚至懷疑這些事兒是不是她自己假想出來的。要是說出來,她會不會坐牢?雖然“去死吧”那三個字已經被她刪得不留痕跡,但畢竟小鮑的死和她有一定的關係。如果這事兒說出去,保不准會被關起來,雖然自己解脫了,那麼爸爸怎麼辦?矛盾了很久,肖瑤還是下定了決心,讓它死在自己的心底吧! 一連幾天,肖瑤的生活保持得很平靜。她正在為自己慶幸的時候,幾個女生的課間閒談引起了她的注意。 “校內網上有一個街舞組合特別火,和咱們學校的'hi-ha'有一拼!關鍵是人家每天都保持更新呢!” “叫什麼?叫什麼?” “'有事燒紙',多有個性的名字啊!回頭我把視頻分享給你!” “喂喂,那組合幾個人?” “……” 後面的話被老教授喘出來的“上課”兩個字給攔截掉了。肖瑤在自己的心底默默念叨了句:“究竟幾個人?” 你看不見鬼,除非,把心挖出來,哼哼。 衝回寢室,丟下背包就開了電腦。很快,一個視頻窗口出現在了眼前。窗口下端顯示著廣告的倒計時: 肖瑤的心紊亂而劇烈地跳動著,不,是蹦動,像是、像是在跳街舞。讀秒和心跳似乎在努力著做出合拍的效果,卻一直未能如願。肖瑤的眼睛死死盯在屏幕上。心臟跳得一刻比一刻厲害,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從嗓子眼兒裡蹦到桌面上。 “怦怦怦……”肖瑤不自覺地咽了兩口唾液,她感覺嗓子裡很乾,很難受,輕咳了兩聲。 “怦怦怦怦怦……”此時她的心跳已經毫無節律可言,眼睛已經瞪得如雞蛋那麼大,頭部也一點點向屏幕上挪動。 隨著讀秒的結束,肖瑤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視頻窗口上來,眼睛已經盯得微微作痛,恐懼的目光中倒是有幾分明朗的期待,或許她是想盡快讓自己心安吧。又過了一小段的緩衝,屏幕漸漸清晰了起來。 勁爆的舞曲,凌厲瀟灑的舞步。鏡頭有些晃動,肖瑤也顧不上其他的,聚集目光尋找小鮑的身影。因為之前小鮑站在領舞的位置,肖瑤的目光自然最先聚集在領舞身上,可領舞的卻不是小鮑,而是戴著寬檐帽的女生,雖然遮著臉,這女生的身形舉止還是讓肖瑤感覺很熟悉。隨著舞姿的變換,女生微微抬起頭,那一瞬間,肖瑤看見了她鼻頭上的一小塊疤痕,回放了一遍,沒錯,就是阿巴。原來阿巴是小鮑他們組合的! 現在也顧不上去想他們之間的關係,在組合裡仔細數了三遍,是五個人沒錯。每個人都戴著和阿巴一樣的寬檐帽,根本認不出誰是誰。那麼究竟裡面有沒有小鮑呢? 這時,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地回了寢室,欣欣看樣子又不怎麼高興,聽她打電話和外地同學念叨好像是“hi-ha”那裡不教她街舞了。肖瑤暫停在一個相對清晰完整的畫面,喊欣欣過來幫忙辨認一下,欣欣頗為無奈地躬下身來,在肖瑤指給她的人上瞄了一眼,“哪兒有人?” 肖瑤又把手指到那個像小鮑的人臉上,連連說道:“這個!這個!” 欣欣湊上去仔細看了下,搖搖頭:“沒有人啊!” 聽欣欣這麼說,肖瑤的手指在屏幕上定住了兩秒,隨後用手指把五個人圈起來,問欣欣在這裡一共看見了幾個人。欣欣伸著食指數了一遍,迅速回答:“四個啊!” 聽到欣欣理所當然的語氣,肖瑤用力揉了幾下眼睛,湊上去一看,還是五個啊! 明明那麼一個大活人,舞姿還那麼帥,怎麼欣欣就看不見呢?她把問題歸結在欣欣身上,而此時欣欣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似乎有點兒嚇人! 欣欣在臉上擺出艱難的笑容,自作主張地按掉肖瑤的電腦:“別自己嚇唬自己啦!咱姐倆去公園散散心,免得憋出病來!”肖瑤還要說什麼,被欣欣架著胳膊出了門。 這座城市只有一個公園,雖然早就對外免費開放了,但還是冷清得要命。 肖瑤的耳邊還在迴響小鮑的那句“別害怕,我會一直圍繞在你身邊的”,她感覺這聲音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晴天,沒有白雲的世界。她不敢再放任自己繼續想下去,迷迷糊糊地問欣欣幹嗎選擇去那兒?欣欣嘴裡說那裡清靜,心裡卻暗罵著:“還不是因為你個小騷貨!奶奶的!” 欣欣對肖瑤的態度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時冷時熱的,讓肖瑤摸不著頭腦。這種情況自從肖瑤收到第一束花的時候就開始了。肖瑤心想,總不能直截了當地問欣欣吧,可能是受小鮑的事兒影響吧。她盡可能保持平和的態度,問道:“你不喜歡這裡?” 欣欣似乎是說順口了,厭惡地噴了口氣:“誰會喜歡這種鬼地方?切!” 肖瑤正要問她那為什麼還要來這裡,話剛說到一半,就看見前面破舊的古亭裡向她招手的男生——周海生。 欣欣用下巴向周海生那邊努了努:“他張羅的,過去吧”,臉上卻不再有任何表情。 肖瑤感覺自己已經開始忌諱“街舞”這兩個字,以及一切和街舞有關聯的東西與人了。而這個周海生第一次就是以一個街舞者的身份出現在她的視線裡的,要不是他,就不會有這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兒。況且他送的三束花中最後一束還是……當然,此時說什麼都沒有實際意義了。肖瑤也不願再去想這些,出於禮貌還是向亭子裡走去。 看周海生神清氣爽的樣子,一看便知是提前仔細打扮了。衣服雖說都是明顯的地攤貨,但看起來卻異常的干淨利落。 肖瑤走到周海生跟前,禮貌地打了招呼。周海生略帶羞澀地沖她點了點頭,從背後拿出一束花來遞給肖瑤。本來是很浪漫的情節,可是他手裡的花兒卻是黃白相間的菊花兒。肖瑤還清晰地記得,半年前,每天夜幕降臨的時候,她和爸爸都會拿一束這樣的菊花到媽媽的墓碑前,講述一天來發生的事兒。這種花和之前送給她的紙花一樣,都是送給死人的。 周海生見肖瑤正在發楞,拿著花在她眼前晃了晃,鼓足勇氣說了句:“我喜歡你!”肖瑤抬頭看著周海生的臉,從那表情看得出肯定不是在開玩笑,她指著花問他:“這是送給死人的,知道嗎?”語氣不由得冰冷了起來。 周海生木訥地搖了搖頭,把手裡的花扔掉,連說了幾句對不起,緊忙又問:“我之前送你的那三束不是吧?” 面對這麼個白痴,肖瑤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深呼吸了下,說:“那紙花難道你不是從殯葬用品店買的?”說完自己站在那裡氣呼呼地磨了幾下牙齒。 “紙花?”周海生一臉的迷茫,問道:“什麼紙花?三束不都是新鮮的紅玫瑰嗎?在學校外的鮮花店買的啊!” 肖瑤半信半疑地問:“你確定都是紅玫瑰?沒有給死人的那種紙花?”周海生孩子似的搖了搖頭,隨後又恍然大悟一般:“怪不得那天早上給你打電話,你氣呼呼地說什麼我盼你早點兒死……”轉而又說,“難道被她換了?” 肖瑤及時問道:“她是誰?” 他似乎認為肖瑤知道這個人,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欣欣啊,我讓她幫忙把花兒拿給你的啊!”又指著地上散亂的菊花,“這花兒是她替我準備的……”說到這兒停了下來,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同時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 欣欣呢? 欣欣不見了。打手機也關了,肖瑤還記得來時在車上欣欣還在發短信,這會兒怎麼就關掉了? 雖然沒有正兒八經的戀愛經歷,但言情劇倒是沒少看。肖瑤已經猜到,欣欣是將她視做了情敵。而在言情劇中,有了情敵,往往就會有情殺。當然,肖瑤更願意相信是這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兒讓自己變得太過敏感了,但是她此時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兩人大聲喊著欣欣的名字,回答他們的只是空蕩蕩的回音,以及老頭兒高高低低的二胡聲。 今天的天氣難得不錯,肖瑤卻不寒而栗。 女生一個人時的膽子總是小不了,一旦身邊有了男生,自然而然地就會小下來。肖瑤的眼神警惕地掃視了一圈,又落回到周海生的身上,低聲說道:“我怕!” 周海生把肖瑤攬在自己的臂彎裡,邁開步子向亭子下面走去。剛走出兩步遠,只聽見耳邊轟隆一聲巨響,眼前一道白茫茫的天光閃過之後,兩個人就都昏迷了過去。 公園的管理人員說,亭子下面的地板被整個揭了起來,亭子隨即便轟然倒塌。 綜合警方和醫生的說法得出這樣的初步結論:亭子下面埋有炸藥,但量並不大,可能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們倆,但由於亭子年久失修,才會導致他們兩個幾個小時的昏迷。 猩紅的夕陽像顆滴血的頭顱,佔滿肖瑤的視野,她趕忙把雙手護在眼睛上,慘白的嘴唇無力地嚅動了幾下。 “她醒啦醒啦!”略有疲憊的聲音中夾雜著不小的驚喜。室友李巧跑到窗前拉嚴了窗簾,肖瑤這才緩緩地睜開雙眼。陳姍的臉上掛著如釋重負的微笑:“你家裡電話是多少?我幫你通知一下吧。” 肖瑤猛地坐起身,又無力地躺下,“別、別、別通知!”其實這會兒她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只是感覺到不是很如意。她可不想再讓爸爸為她操勞,因為他已經背負了長達一輩子的愧疚,對媽媽的。 在醫院裡躺了兩天,肖瑤只見到三個熟人,李巧,陳姍,還有腦袋上纏著繃帶的周海生。李巧和陳姍也沒有替她請假,每天都是從別的專業找朋友替她上課。別的同學問起,也只是打馬虎眼。不管怎樣,誰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警方已經介入,但肖瑤和周海生誰也沒把欣欣交代出來。肖瑤怕就此扯出有關小鮑的事兒,那樣她或許也難脫干係。並且,之前那一段異常靈異的情況……至於周海生為什麼把這件事埋在心底,除了他自己恐怕誰也說不清。 躺了兩天后,肖瑤出院了,出院前醫生交代過,一段時間內肖瑤的精神會處於極其脆弱的狀況,千萬不能再受到什麼刺激。 四個人的寢室,只有三個人。欣欣的床上、桌上,還是當天去公園前的狀態。隔壁寢室的一個女生拿了一盤菠蘿過來請她們吃,嘴裡嚷嚷著:“肖瑤回來啦,好幾天沒見著你啦,想死你……”李巧和陳姍幾乎同時讓她小點聲兒。 女生用牙籤扎了一小塊菠蘿遞給肖瑤:“對了,欣欣那丫頭好像也幾天沒見了。死哪兒去了?”這女生一直不喜歡欣欣。她又扎了兩塊遞給另兩個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對了,前兩天下課回來,那死丫頭神神秘秘地躲在你們寢室門外,手裡拿著個破電話,向裡面瞄一會兒就撥一下,還笑得挺爽的,一副被人強奸的表情。我下課回來路過,向你們寢室瞄了一眼,我看肖瑤正跑去接電話,她又把電話按掉了,還剜了我一眼。什麼玩意!” 肖瑤一怔,開始懷疑那幾個電話是不是欣欣打的,但感覺身子有點兒虛弱,也懶得說話。 那女生見肖瑤臉上似信非信,接著說:“我也懶得答理那騷貨,回寢室呆了一會兒,那騷貨竟然哧溜一下鑽我們寢室來了,還一個勁兒地沖我噓,不讓我吱聲。然後我就听見你們寢室開門的聲音,我想肯定是肖瑤想到有人在耍她了。那個騷貨樂得臉都憋紅啦,我心裡暗罵她怎麼不憋死!”說到這個死字,女生又扎了一塊大的菠蘿扔嘴裡,狠狠地嚼,吃力嚥下,“過一會兒又聽到你們寢室關門聲,欣欣笑得更大聲了,我當時就想這個世界上怎麼能有她這麼變態的人,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我當時真想跑過去告訴你……”李巧打斷她問:“那怎麼沒告訴啊!”陳姍甚至都有點兒忍不住發笑,等著看虛偽的人在那兒發窘。沒想到女生卻把頭昂起了幾分,“等我想去告訴的時候,就看見欣欣和肖瑤出門了,之後就直到現在才見到肖瑤啦。” 電話的事兒應該是欣欣幹的,那別的事兒呢? 肖瑤真的很希望所有的事兒都是某個人惡作劇的結果,但事實上明顯不是。 周海生的電話打進來:“瑤瑤……”記憶中只有媽媽這麼叫過她,此時的她真的不喜歡被別人這麼叫。那頭繼續說:“出院怎麼也沒有告訴我一聲?”雖然看似責問的語氣,但聽到耳朵裡卻是膩人的親暱。他似乎也沒想听肖瑤解釋,很快就繼續說下去,“我正在收拾東西,晚上我請你吃飯。” 肖瑤本想拒絕,那頭傳來幾個男同學的催促聲,“海生電話,演出的事兒!”周海生對著話筒說了句“晚上見”,就把電話掛掉了。 李巧讓肖瑤到床上休息一會兒,她和陳姍去給她打飯。兩人出門後,隔壁的那個女生還是沒有走。衝著李巧的背影輕聲嘀咕了句:“渾蛋!” 有客人在,肖瑤自然不好真的爬床上去休息。不管怎麼累,禮貌還是應該講的。相比之下,那個女生倒是真的很不知趣了,拉過凳子坐到肖瑤面前,說要講個秘密給她聽。見肖瑤沒有表現出多高的興致,女生又故意用沙啞的聲音補充:“你來之前這裡發生過一件很怪很怪的怪事兒……” 鬼想見你,你去嗎? 聽過隔壁女生講的事兒後,肖瑤這才知道為什麼欣欣和另兩個室友之間的關係這麼奇怪。女生的一盤菠蘿已經消滅乾淨,恰好李巧和陳姍也回來了,她在買給肖瑤的雞翅裡面挑了個肥的,一邊啃著就出了寢室。 三個人圍在一起邊吃邊聊怎麼處理欣欣的事兒。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先應付兩天再說。 填飽肚子後,肖瑤又打開校內網上的街舞視頻,繞著彎子問她們倆視頻裡有幾個人,得出的一致答案是:五個。肖瑤本想再讓她們倆幫忙找一找裡面有沒有小鮑,轉念一想又不想讓這些事兒被更多人知道,欲言又止了。 晚上有民俗學的晚課,李巧和陳姍收拾完飯盒後躺到床上去養精蓄銳,讓肖瑤也休息休息,肖瑤應下後就要關電腦。正在這時,QQ的陌生人欄裡閃動了一下。隨意點開,目光就被直直地牽了過去。 沒錯,有事燒紙。 “我在你身邊。” 看著這幾個字,肖瑤用力咽了口唾液,雞翅的香氣從胃裡反沖上來,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我們不是同類,你信嗎?” 肖瑤的手在劇烈發抖,幾次放到按鍵上都驚慌失措地收回來。 “我隨時隨地可以強姦你,殺死你。真的,不騙你。” 肖瑤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像是有一雙大手正在掐著她的脖子,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緊。上下唇也在毫無規律地顫動,牙床上涼颼颼的。她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就要死掉了? 那頭沒有再說話,很快,頭像灰了下來。 肖瑤按了關機按鈕,慌慌張張爬上床,鑽進被子裡。或許此時,只有被窩能帶給她那麼一丁點兒的安全感吧。 渾渾噩噩地睡了幾個小時,天也就黑了。忽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肖瑤一激靈,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頭暈目眩。 拿來電話一看,是周海生打來的,這才想起周海生約她晚上吃飯的事兒。李巧伸了個大懶腰,張大嘴絮絮叨叨地說道:“今天民俗老師給破譯靈異事件,早點兒去佔座。”肖瑤聽她這麼說心裡暗暗有點兒高興,原來靈異這東西還能破譯,太好了! 沒等她按下回撥鍵,周海生就打了過來:“我在餐廳訂了位置,去你樓下接你吧,天黑了。”肖瑤要拒絕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那頭又緊接著說道:“不能拒絕我哦,我這可是第一次約女生,我可怕打擊的啊。呵呵。”雖然有後面的“呵呵”調和氣氛,但肖瑤還是感覺周海生的話和當初小鮑的那句“給你三天時間,不改變主意我就死給你看,絕不食言”很相似。 她正在矛盾是上課還是赴約時,陳姍翻出DV說要把民俗老師的課錄下來做成專輯放在網上。肖瑤這才決定去和周海生吃飯。 下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肖瑤接到周海生的電話說他不來接她了,到校門口見。雖說肖瑤感覺很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多說,只簡單應了個好。 李巧她們倆已經跑去佔座了,肖瑤一個人孤零零地一級一級往下走。從小窗子看得見,樓下站滿等女朋友的男生。她在心裡想或許也該找個男朋友了吧。有個男生在身邊,就不會這樣沒有安全感了吧。那個小鮑就不會繼續纏著我了吧! 肖瑤手機裡收到短信,“小心點兒。”就這麼簡簡單單幾個字,發件的號碼依然刻在肖瑤腦子裡,是小鮑。嚇得肖瑤差點兒沒摔在台階上,回了短信問:“你是誰?”直到出樓門也沒收到回复。 夜色很美,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霧氣,潮潮的感覺。肖瑤硬是撐出膽量按下呼叫鍵,對著話筒機關槍似地說道:“求你不要再纏我啦,我受不了,要瘋掉了……”亂說一氣後才聽清中國移動標準的服務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肖瑤真的快瘋了,這種感覺簡直讓她生不如死。你想想,如果換成是你,有那麼一個東西時時刻刻在窺視你的一舉一動,隨時可以撲上來把你撕個稀巴爛,你甚至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你看不見它,但它看得見你。況且,這個東西又是因為你的一句話才死掉的,才變成這個東西的。你難道不害怕嗎? 肖瑤蹲在地上哭了,無助地哭了。剛剛哭了一會兒,一股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腮幫上,同時一雙手放在她的身上,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臂。肖瑤整個人都驚了一下,險些坐到地上,但被那雙手扶住了。定睛一看,是周海生。女人無助時最需要的就是男人的胸膛。 伏在周海生溫暖的懷裡,肖瑤開始相信,她一定能見到明天的日出。 周海生說他方才正在網上談演出的事兒,所以才說不來接她。因為承辦方是本地最大的一家文娛公司,並且他們正在挖掘街舞新人,想包裝成大明星,所以怠慢不得。剛剛談完就急著給肖瑤打電話,提示正在通話就忙著跑了過來。 要是問肖瑤對周海生是什麼感覺,肖瑤肯定會說沒感覺。但從最近的相處看得出,這個男生喜歡她,非常喜歡。肖瑤現在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對,安全感。她認為只有男人才會給女人帶來安全感。 幾個咬著冰激凌的女生在低聲議論著什麼,其中一個用手指偷偷指了肖瑤一下。幾個人故意繞開肖瑤,臉上有兩種表情——厭惡和恐懼。肖瑤很納悶兒,也偷偷回頭觀察那幾個人的舉動,那幾個人恰好也在邊走邊回頭看她,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立即調轉過去。從寢室樓到學校正門這一路上由於燈罩清潔程度不同,路燈時明時暗,偶爾還會有幾個壞掉的,在地上落成一塊陰影。 肖瑤和周海生之間保持著半步左右的距離,礙於方才被他抱過,肖瑤此時還是感覺很不好意思。周海生幾次想牽她的手都沒能成功。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周海生的手在耳朵上抓了兩下,找話題說:“方才那幾個女生好像在議論你,議論你什麼?” 肖瑤心裡也為這事兒納悶兒,外套的鈕扣沒有扣錯,穿的也不是奇裝異服,內衣也沒有露在外面。有什麼好看好議論的? 看肖瑤的神態有些糾結,周海生善解人意地說:“別想了,也沒準是在議論我。呵呵。”肖瑤沖他溫柔地笑了笑。雖說身邊這個高大的男生也算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但也用不著用那麼怪異的眼神來看吧?那是厭惡和恐懼。想到這裡肖瑤感覺身邊這個跳街舞的男生帶給她的感覺很不舒服,那種避之不及的厭惡和恐懼不會真的是給他的吧?那麼他…… 肖瑤忽然打了個寒戰,周海生髮覺了,以為她是在緊張,微笑著問肖瑤:“走在路上時,女生要走在男生的右手邊,知道為什麼嗎?”肖瑤還真從未註意過這些,看了下他們兩個的位置,的確周海生正走在她的左手邊。隔著層層疊疊的霧障,看向走在前面的一對兒情侶,也是如此。 見肖瑤的情緒放鬆了些,周海生邊走邊手舞足蹈地解釋開了:“中國的交通規則是右側通行,車子從我們身後開過來,如果要撞的話肯定是先撞在離馬路中心相對近一些的人。比如現在……”說著還身體力行地轉過身,倒退著朝前走,為了讓肖瑤更加放鬆下來,他生動地比劃著講道,“車子從這條路飛快地開過來,剎車也壞掉了,那麼以咱們倆的位置來看,被撞飛可能性最大的肯定是……”正說到這裡,校長的黑色寶馬從右側路口拐過來,擦著周海生身邊飛奔過去,嚇得他們倆的心突突跳著。肖瑤的眼前晃起了那條短信“小心點兒”,臉色也變得暗了下來。肖瑤飛快地說:“我要回去!”沒等周海生做出任何反應,就轉過身往回邁開了步子。 還沒從驚慌中完全恢復過來的周海生被肖瑤搞糊塗了,愣了片刻後追上肖瑤問她怎麼了。肖瑤什麼也沒有說,步子越邁越大,沒走上幾步就跑了起來。她在躲避,躲避那個聲音:“小心點兒——小心點兒——” 周海生在後面追著她,“別跑,等等我、等等我……”的喊聲在這臭烘烘的霧氣裡緩慢傳播著。肖瑤的腦子裡異常混亂,和小鮑的每一次語音聊天都在耳邊迴響,以至於“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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