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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夜驚魂·第1季

夜夜夜驚魂·第1季

庄秦

  • 驚悚懸疑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67883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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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OFFICE怪談博客凶靈

夜夜夜驚魂·第1季 庄秦 19743 2018-03-22
地震是在凌晨三點的時候發生的,當時我正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敲著一篇博客。在那個時候,我只感覺電腦屏幕上的畫面在一瞬間,稍稍變形了一下,隨後立刻恢復了正常。博客寫完上傳到網站之後,我就在辦公室套間裡的沙發上睡了一覺。第二天中午我被文潔叫醒後,才知道了深夜裡發生的那場地震。 站在玻璃幕牆前,看著大廈外滿目瘡痍的城市,我忽然感覺到一陣悲涼。如果我們辦公室所在的大廈,抗震強度是六級而不是八級,那麼昨天夜裡這場67級的地震,一定已經摧毀了這幢大廈,而我也再沒有機會坐在電腦前寫博客了吧。 博客,也就是所謂的網絡日記,一個很私人化的載體,在網頁上寫下自己的生活以及對生活的感悟,與好朋友一起分享。這是個很愉快的過程,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一份工作。

是的,我的工作就是寫博客。但是,我的博客不是給自己寫,而是幫陳海軍寫。 陳海軍是最近兩年來影視圈裡最炙手可熱的新人,他身高182厘米,體重68公斤,體格高挑健美,加上面容俊秀,近乎完美的外形,使他在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出不可抵擋的貴公子氣息。所以他成了眾多女影迷心中的偶像,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我在兩個月前,接到了陳海軍經紀人老滿打來的電話。老滿是我的表叔,他在電話裡第一句話就是:“王東,你文章不是寫得不錯嗎?有沒有興趣做個既輕鬆,又來錢的工作?”我當然是沒法拒絕這樣的工作,於是來到了陳海軍的演藝公司,成為了陳海軍的助理。 我的工作就是幫陳海軍寫博客。 最近一年來,博客成了演藝明星的新寵,特別是國內某個門戶網站開通了明星博客並大力推薦之後,明星寫博客簡直成了一個不可抵擋的潮流。幾乎每個明星都在網絡上寫日記,而且文筆都很不錯,不僅要向粉絲通報最近的行踪動態,更要有對生活感悟出的哲理,讓粉絲相信自己是個有內涵的演員。

當然,我才不相信一個明星會有時間去寫這樣的東西。不用說,那些優美的文字大都是由明星的助理來寫的,而我就是陳海軍的助理。 我到公司的第一天,老滿就在某門戶網站開通了陳海軍的博客,並通知了粉絲後援團。陳海軍雖然外形俊秀,但最近接的幾個片子出演的都是身處社會底層的街市小混混,雖然滿嘴痞語,但內心裡卻充滿了對愛情的渴望與憧憬。 根據這一系列角色的特點,我炮製出一篇博文,標題叫《藝壇是個屁,誰都別裝逼》。文章針對演藝圈的現狀,提出了一些批評式的評論。言辭犀利,卻不針對任何其他演員,詼諧幽默的語言,再加上粉絲團的輪番頂貼,很快這篇博文就進入了門戶網站明星博客的點擊前三甲。而眾多文藝評論者——當然,老滿是給了他們紅包的——則稱:真看不出陳海軍在演繹影視作品之餘,還是一位有思想的作家。

老滿與陳海軍對我的工作很是滿意,不僅包了個大紅包給我,更在大廈辦公室的小套間里特意裝修了一間臥室,讓我在深夜趕完博文後,還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其實我知道,這是他們為了讓我保證每天都更新博客而採取的收買之舉。 陳海軍的演藝公司里人並不多,陳海軍與老滿常年帶著演藝助理在外地拍戲,平時辦公室裡就只有我與文潔。文潔是公司的前台,主要工作就是接電話。畢竟明星的演藝公司,總得留一個接電話的女孩來應付時常出現的採訪約請。 文潔比我早來公司一個多月,長得算不上漂亮,但看上去卻覺得很舒服,有種小家碧玉的感覺。 聽說公司過去的前台小姐都長得很漂亮。陳海軍在公司的時候,常常有導演製片前來拜訪,他們一看到漂亮的前台小姐,立刻就挖走了。老滿很是為之傷神,於是到了後來,就只招不那麼漂亮,但看上去順眼的女孩來做前台工作。

再回到地震發生後的那個上午吧。 我站在玻璃幕牆前,望著大廈旁幾乎被夷為平地的一片廢墟,靜默不語。而只穿著一件睡衣的文潔則在一旁述說著昨夜的驚魂。 文潔被明顯的震感搖到了地上,而地面也搖晃著,她在桌子下躲了一會兒,感覺搖晃越來越厲害,她害怕房子會坍塌,趕緊穿著睡衣跌跌撞撞跑上了街。她被擁擠的人群推搡著,身不由己地來到了市體育場。好幾次,她幾乎摔倒,要不是死死拽住了前面一個不認識的人,說不定她已經倒在了地上。而在她身後是無數衣不遮體的恐慌市民,只要有一個人倒下,後面的人就紛紛踏在那個人的身上,如千軍萬馬一般。文潔親眼看到有好幾個瘦弱的市民倒在了地上,被後面的人群踏過,一地的鮮血,再也沒有站起來。道路兩旁不停地有房屋在坍塌,磚石落在地上時,又騰起一層塵灰。整個城市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般,文潔一邊絕望地哭泣,一邊又聽到了周圍連綿不絕的尖叫與哭喊。

直到天亮,才結束了余震,文潔回到曾經租住的房屋前,卻只看到了一片坍塌的廢墟,不得已她只好穿著睡衣來到了公司。 聽完了文潔的話,我從她的頭髮上摘下一縷蜘蛛網,說:“這一定是你昨天鑽到桌子腳下躲避的時候,留在頭上的紀念品吧?” 她害羞地點頭。她的眼圈隱隱有些發紅,我猜一定是心中的恐懼使她這樣的吧。 於是我說:“文潔,別擔心,地震已經過去了,待在大廈辦公室裡很安全的。” 我們所在的這幢大廈是全城最豪華的商用寫字樓,在一樓的大堂裡,還有幾家專為都市白領開設的服裝精品店。我帶著文潔買了一套時裝,讓她換過身上的睡衣後,又回到了辦公室裡。 大廈外的天空,積聚著厚密的烏雲,整個世界都變得暗無天日。街道上聚集著絕望的市民,像一隻只看不到一點兒希望的螞蟻。

望著這一切,我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念頭。謝天謝地,大廈的網絡與電話信號都沒有中斷,我撥通了老滿的電話…… 在電話裡,老滿答應立刻停止手頭的所有工作,馬上與陳海軍回城。他與陳海軍都認為我的提議非常棒,在地震之後,陳海軍立刻回城慰問災民,並牽頭組織義演捐款,這無疑可以極大地提升他的人氣。 老滿在掛斷電話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王東,不管怎樣,明天我們回來之前,你一定要在博客上發表一篇精彩的文章,必須充滿真摯的感情,要讓每個看了文章的人都流下淚來。” 我點頭,煽情正是我的拿手好戲,打電話的時候我甚至已經想好了這篇博文的標題,就叫《地震讓我們的心靠得更緊》。 為了寫好陳海軍的博客,我不止一次將自己幻想成陳海軍本人,揣摩著他的心態,模仿著他慣用的語句,甚至記得他的每一句口頭禪。他還告訴我每個朋友的綽號,每篇博文之後,我都會用他的語氣與朋友打趣逗樂。不過,這篇文章就不能再這麼寫了,我必須要沉下心思,用凝重的筆墨寫出一篇煽情巨制。

我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沉思,足足吸了半包煙,就連文潔問我要不要泡碗方便麵都沒聽見。終於在天色漸暗的時候,我醞釀好了感情,靈感也隨之噴薄而出。我連忙雙眼通紅地走進了寫字間。 我們的辦公室被隔成了四個部分——大廳、陳海軍的辦公室、寫博文的寫字間,還有一間臥室。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我總覺得寫字間的空間很是逼仄狹小,給我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我一直在納悶,大廈的寫字樓佈局在其他方面都很合理,為什麼卻偏偏有一間房顯得特別狹窄。 不過對於一個寫文章的人來說,只要腦子裡有料,再有台電腦就足夠了,沒必要對周遭環境要求過高。我打開房間的日光燈,日光燈的光線強弱恰到好處,電腦的液晶屏閃動著藍幽幽的光芒,文潔幫我泡的一壺碧螺春也放在了案頭上。

我坐在高靠背的皮椅上,專心致志地敲起了字,厚積薄發的靈感果然在找到一個宣洩的途徑後,文字變得異常流暢。我將自己想像成陳海軍本人,將他的語言與我的思想完美糅合在一起,幾個小時後,一篇洋洋萬言的博客就已經寫好了。我通讀一遍,幾乎連自己也被感動了。 這時,天已經黑透,我走出寫字間,準備到大廳裡的飲水機那為碧螺春續上一些水。我這才發現文潔正抱著一個大抱枕可憐兮兮地坐在沙發上。我正想問她為什麼不回家,這才想起昨天夜裡的地震已經摧毀了她租住的屋子,看來今天晚上她只有住在這裡了。 必要的紳士風度是需要的,於是我微笑著對文潔說:“小文啊,今天晚上你就住我那間臥室吧,我通宵寫文章,累了就在大廳沙發上躺一夜。”

文潔滿面通紅地表示了感謝。在她進房的時候,我沒有忘記補充一聲:“小文,一會兒你把門反鎖好,注意安全。”她回報了我一個會心的微笑。 看著她的笑容,我竟莫名其妙感覺臉上有點兒燙,我想我的臉一定很紅吧——不可否認,文潔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女孩。這一個月與她相處的時間,莫非竟讓我對她暗生情愫?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傳真機適時傳來了“嘟嘟嘟”的提示音,緩解了我與文潔之間的尷尬。我從傳真機上拾起一份剛發來的信件,看到是一張彩色打印的照片,是陳海軍裝模作樣痛苦凝思的圖片。 說來好笑,陳海軍與老滿都是電腦白痴,不懂怎麼使用電子郵件,這對所謂的“博客英雄”實在是一個絕妙的諷刺。於是他們用數碼相機拍了照後,找地方打印出來傳真給我,我再掃描到電腦上,配在每天的博客文章裡。

掃描完照片,我將配好圖的文章發到了網上。所有的事都辦完了,我點上了一根煙,美美地靠在了皮椅上,瞇上了眼睛。這時,在我模糊的視野裡,突然隱約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紋,似乎要猛然劈開我的思緒。 是的,這是我真實的感受,我似乎是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裂紋,正蜿蜒逶迤地從我的眼前劃過。我感到心裡毛毛的,驀地睜開眼睛,然後我真的看到了一條裂紋。 這道裂紋逶迤在電腦後那幕雪白的牆上,由上及下,微微有點傾斜,赫然猙獰,像一道傷疤,觸目而又驚心。這道裂紋一定是在地震之後產生的吧,晚上我一直寫博,所以沒有註意到。剛才在我閉上眼睛的一剎那,那道裂紋暫留在了我的視網膜上,所以才被我發現的。 ——我敢斷定,就是這樣的! 我只希望老滿明天快點兒回來,然後找泥水匠來修補好這道裂紋。不過我猜這段時間一定很難找到泥水師傅,整個城市都被地震摧毀了,到處都需要泥水師傅去應急。早知道會發生這樣規模的地震,我就提前去學泥水技術了,說不定可以狠狠掙筆外快。 正當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我的out look郵件管理器發出了嘀嘀的聲音,系統通知我收到了一封新郵件。 事實上,out look收的信是我為陳海軍申請的郵箱,我猜一定是某個深夜未睡的影迷發給陳海軍的吧。當然,回信任務是交給了我的,我得對得起自己的那份薪水,於是點開了out look郵件管理器。 看了看發信人的地址,的信箱裡發出來的,主題只有兩個字:水仙。是誰發來的信呢?我有點兒好奇,但還是在第一時間點開了這封郵件。 在那個時候,我絕對沒有料到,之後發生的所有恐怖事件,竟然都是由這封郵件引發出來的。 當我打開郵件後,先是看到了一幅水仙花的美麗圖片。我還在猜想這封郵件也許是某個愛慕陳海軍的影迷發來的吧。 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郵件裡的圖案突然之間變了。那朵亭亭玉立的白色水仙花慢慢枯萎了,葉片漸漸變黃,然後脫落,緩緩飄到了地面。而整幅畫面的顏色也在慢慢變暗,最後直至隱沒在一片漆黑之中。 我啞然失笑,這真是個無聊的玩笑。把圖片變成這樣並不稀奇,只要懂得一點點FLASH知識就可以做到。我正想關掉郵件時,電腦屏幕上的畫面又變了,已經變得漆黑的圖片上,慢慢出現了一行紅色的字:“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的眼睛到哪裡去了?陳海軍,還我眼睛!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後面是無數個血紅的驚嘆號,密密麻麻佔據了整個電腦顯示屏,像是從牆上流淌下來未乾的血跡。 我驀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我還是認為這是個無聊的玩笑。我看了看落款,上面寫的是水仙。我關上了郵件管理器,然後輕啜了一口碧螺春,刷新了一下陳海軍的博客。 這時我才發現,現在已經是凌晨了,可博客裡卻出現了44條新留言,全是匿名發的悄悄話。我打開了一條,頓時驚呆了: “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的眼睛到哪裡去了?陳海軍,還我眼睛!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落款依然是水仙! 44條留言全是她留下的,而且毫無例外地使用了紅色的粗字體,就如淋漓的鮮血一般刺目。 如果這是玩笑,那也未免開得太過於離譜了吧?我開始刪除博客上的留言,一條又一條。可我剛刪除一條,立刻又有一條新的匿名“水仙”的留言出現在博客留言板裡。看來這個無聊的人是在存心與我作對吧。我有點兒生氣,但卻又有些無可奈何。畢竟作為博客作者,是沒有權力封殺匿名留言IP的。 我聳了聳肩膀,乾脆自認投降,暫時不去管這些無聊的留言。等到那個化名水仙的人發累了留言罷手後,我再一起刪除掉。我可不想等到明天陳海軍與老滿上網檢查我的工作時,看到這些刺眼得像鮮血一樣的驚嘆號。 我點上了一根煙,靜默不語地望著電腦屏幕,一句話也不說。我也不知道水仙會在什麼時候停止刷屏,所以我只有等待。儘管我的眼睛死死盯著電腦屏幕,但我的思緒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我在想,文潔躺在辦公室的另一間屋裡,現在是不是已經睡著了?要是她看到博客裡的那些怪異的留言,她會有什麼樣的感想?她會感到害怕嗎?要是她害怕了,我可以保護她嗎? 不知不覺,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眼前一黑——面前的電腦屏幕突然變成一片黑暗。這是因為我太久沒使用電腦,電腦啟動了自動屏幕保護。我連忙伸出手指,準備敲一下鍵盤,恢復電腦界面。 就在我的手指剛觸碰到鍵盤的一剎那,電腦音箱裡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淒厲尖叫:“啊——”我嚇了一跳,再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不由得驚住了。 屏幕上,有一張女人的臉,披頭散發,面無血色。她的眼眶周圍,佈滿了一團一團的血污,再仔細一看,她的左眼竟然是一片深邃的空洞,裡面沒有眼球!一汪汪烏黑的鮮血正淋漓地從眼眶裡流淌出來! 我的心驟然抓緊,像是有無數隻小貓在撓我一般。 只是一瞬間,這幅畫面就消失了。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一般,屏幕上又恢復了門戶網站明星博客的界面。 是幻覺吧?剛才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吧?一定是昨天的地震,加上剛才看到牆上猙獰逶迤的裂紋,讓我感到精神緊張吧?我如此安慰自己。 我按了一下鍵盤上的F5鍵,屏幕上陳海軍的博客界面又一次被刷新。我這才驚異地看到,剛發表的博客文章下,只有幾條正常的留言,幾個陳海軍的粉絲正在激動地慶賀自己坐上了博客的沙發——而那些匿名水仙的留言,竟然全都消失了,就像它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真是活見鬼了!我暗自猜想。可是一想到見鬼,我的後背上無數汗毛突然間根根豎立,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頓時濡濕了我的襯衣。 ——難道真是我見了鬼? ——難道我剛才看到的一切全是幻覺? 電腦後牆壁上的那道裂紋冷冷地望著我,這不禁讓我有些膽戰心驚。冰涼的感覺籠罩了我的全身,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令我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我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幻覺,我更不敢相信我見了鬼——是的,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說不定,是那個匿名水仙的無聊人自己刪除了那些留言吧?我如此安慰自己,也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留言的神秘消失。 現在可以證明曾經有過“水仙”這件事的,只有out look郵件管理器裡的那封來的郵件了。我戰戰兢兢地點開out look,卻駭然看到,收件箱裡只有幾封舊郵件。 難道是我剛才看到郵件後,誤以為是垃圾郵件,然後習慣性地刪除了?我又打開了回收箱,裡面只躺著幾個以前刪除掉的小程序,並沒有那封郵件。 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太多的事我無法解釋。我也不敢多想,我寧願把一切歸咎於幻覺,也不敢向見鬼那方面去作猜測。 我悻悻地關掉了電腦,然後頹然倚靠在高靠背的皮椅上,陷入了沉思…… 我被老滿的電話驚醒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上午了。老滿說,他與陳海軍已經到了樓下,馬上就要上來了。我怔怔地睜開惺忪的兩眼,這才發現電腦背後的那道裂紋似乎又拉長了一點。 我來到大廳,看到文潔正站在傳真機前發楞。我打趣地問:“美女,在幹嗎呢?思春嗎?” 文潔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抬起手,從傳真機上拾起一張紙遞給我。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當與我的手觸碰到的時候,我分明感到了一絲像冰一樣的涼意。 我接過了這張紙,掃了一眼,頓時大駭,臉色變得一片蒼白。 “王哥,這是今天早晨收到的傳真,不知道誰這麼無聊,嚇死我了……”文潔諾諾地說,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傳真紙上,有一張女人的面孔,她的左眼只有一個血洞,正汩汩地流淌出鮮血。而右眼則充滿了陰鬱的神情,正幽怨地望著我。她的牙間,咬著一枝快要枯萎的水仙。她——正是昨天夜裡在電腦屏幕上驚嚇我的那個女人! 我不想讓不安傳染給文潔,於是將這張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垃圾簍裡,對文潔說:“沒事,只是一個無聊的惡作劇而已。”她怯生生地點頭,臉上的懼意似乎少了一點點。 辦公室的門開了,老滿先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隨後跟進來的,除了英俊的陳海軍外,還有個花枝招展的漂亮小姐。老滿向我介紹,這位漂亮小姐是陳海軍正在拍的那部戲裡的女主角趙沙沙。她聽說陳海軍要回家探視災民,也吵著跟過來看看。 老滿對我說:“王東啊,昨天晚上你寫的那篇博客很不錯,今天的早報都已經全文登出來了。我和海軍都很滿意你的表現……”說完,他遞了一個紅包給我。 我很謙虛地說:“表叔,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又湊過頭去小聲對老滿說,“是不是該再發個紅包給文潔啊?地震之後,她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沒了,只能住在辦公室裡。” 老滿皺了皺眉頭,但還是又掏了個紅包出來,讓我轉交。 而在一旁的陳海軍,親密地摟著趙沙沙的腰,嘴裡卻不住埋怨:“真是見鬼了,戲拍到一半讓我回這裡來,要累死我啊?” 聽到他說“見鬼”兩個字,我忽然心中一驚,又想起了昨天夜裡的驚魂一幕。 我悄悄拉過了老滿,小聲問:“老滿,你聽說過一個叫水仙的女人嗎?” “水仙?”老滿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表情。先是詫異,然後是驚慌,最後板起了臉,竭力讓所有的表情都消失殆盡。 他很嚴肅地說:“不認識,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過我從他表情的變化已經看出來了,老滿一定是在說謊,他一定是在掩飾著什麼。 老滿究竟是掩飾什麼?我突然又想起了博客留言裡的那一行行紅色的字體:“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的眼睛到哪裡去了?陳海軍,還我眼睛!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這個水仙究竟是什麼人?她為什麼要留下這樣的話? 難道真是在暗示,她被陳海軍騙去了眼睛? 我不敢再多想了。 陳海軍走到我面前,對我說:“王東啊,現在城市裡所有的酒店都被災民住滿了,沙沙小姐找不到地方住。能不能暫時委屈一下你,借一下你的那間臥室?” 我能拒絕嗎?陳海軍可是給我發工資的人啊。我只好無奈地點頭。 趙沙沙提著行李走進我的臥室之後,一看到臨街的那扇巨大的玻璃幕牆,立刻爆發出一聲驚嘆:“哇塞!好壯觀!” 是的,的確很壯觀,幾乎周圍所有的建築物都已經被地震摧毀,地面上一片狼藉,房屋全都坍塌了,一眼望過去,可以體會到一種深入骨髓的荒涼,彷彿看到世界末日一般。 陳海軍走到趙沙沙身後,攬住了她的肩頭,很溫柔地說:“沙沙,整個城市裡,就只有我們這幢大廈最安全。這是最後的伊甸園,就像挪亞方舟一樣……看著窗外的世界,我們可以感嘆人生的短促,為什麼現在我們不抓緊時間及時行樂呢?說不定再過一秒,又會發生新的地震……”他慢慢關上了門,我聽到了拉上窗簾的聲音,然後臥室裡的聲音逐漸收低。 想來真是噁心,等他們走了之後,我還要繼續住在那間臥室裡,而他們現在卻在裡面胡天胡地,享受人生。可我又有什麼辦法?看了一眼文潔,她也和我同樣的表情。要知道,在沒找到新的住所前,她還要住在我之前住的臥室裡。 老滿為了打破屋裡的尷尬,提議請我們去大廈裡的餐廳吃頓大餐。這當然是件沒法拒絕的事,我與文潔正要跟隨老滿出門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淒厲的慘叫,綿長而又淒楚,是從臥室里傳出來的。 “啊——救命啊——” 然後,又是一陣尖叫。 這是趙沙沙的聲音! 我愣了一下,望了一眼老滿。老滿臉色大變,他叫了一聲“不好!”然後快速沖到了臥室門前,抬腿一腳踹開了門。我跟在老滿身後也衝進了臥室,一看到裡面的情形,頓時驚呆了。 臥室裡,陳海軍上身赤裸地趴在只穿著內衣的趙沙沙身上,渾身毫無規律地劇烈抖動著,像搖篩子一般。而他的兩隻手則掐在了趙沙沙的脖子上,狠狠掐了下去。趙沙沙已經出不了氣了,整張臉憋成了醬紫的顏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冒了出來,像一條條逶迤游動的蛇。 陳海軍的嘴裡吐出一串串白沫,落在了趙沙沙的胸口上。 這裡發生了什麼?陳海軍在做什麼?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老滿已經到了陳海軍身後,抬起手來,然後重重落下。老滿的後肘關節狠狠撞在了陳海軍的後腦上。 陳海軍悶哼了一聲,隨之身體一軟,倒在了床上,但他的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嘴裡還有白沫在不斷湧出。 過了好一會兒,趙沙沙才恢復了臉上的血色。她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著氣。等她平靜下來後,望著床上昏睡過去的陳海軍,歇斯底里地問:“老滿,他剛才差一點兒就殺了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滿猶豫了片刻,終於慢慢說出一句話:“他剛才這是癲癇發作了。” “癲癇?”文潔大聲問道。 “是的,癲癇,也就是俗話說的羊癲瘋。”老滿黯然答道。 老滿在街頭髮掘到外形俊秀的陳海軍後,立刻與他簽下了演藝合約。但在簽了合約啟動炒作計劃後,老滿才偶然發現陳海軍竟有癲癇的毛病,連他自己都無法知道什麼時候會癲癇發作。 老滿已經騎虎難下,如果這時中斷合約,無疑會讓圈子裡的人看他的笑話,變成一個醜聞。所以老滿只有硬著頭皮繼續強推陳海軍,為他爭取來好幾個片約。沒想到陳海軍在幾部電影之後,一炮打紅,成了眾多女孩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為了不讓陳海軍的癲癇病繼續發作,老滿拜訪了很多名醫,終於得到了一個偏方。只要陳海軍每天按時服藥,就可以預防癲癇的發作。 今天老滿與陳海軍從外景地乘飛機回城市,可能是因為一直與趙沙沙待在一起,陳海軍的心情太過於愉快,忘記了服藥,所以出現了剛才的情形。 老滿在說完之後,懇切地對趙沙沙說:“麻煩你千萬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不然的話,海軍的演藝事業就全毀了。當然,我也不會忘記你,以後一定會為你安排更多的女一號角色……”他把一張寫好的支票遞給了趙沙沙。趙沙沙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數字後,滿口答應了老滿的要求。 當然,老滿也沒有忘記在場的我和文潔。他答應我們,只要我們不洩露這個秘密,自然以後會有我們的好處。 以前我一直認為陳海軍是個金玉外表敗絮其中的草包,不過現在我才發現,其實他也很可憐。只要哪天他忘記了服藥,就有可能當著眾人的面大出其醜。到那時,他就會從人生的最高峰跌墜到谷底。這是多麼的殘忍!還是像我和文潔這樣的普通人更好,最起碼,平平淡淡過一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陳海軍悠悠醒轉過來的時候,看到我們都坐在他身邊,他滿臉疑惑,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滿也沒再提他癲癇發作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各懷心事地去大廈底樓餐廳吃了一頓飯。吃完飯後,趙沙沙怎麼也不願意再回辦公室去。正好,本城領導聽說陳海軍帶著趙沙沙回城了,立刻提出要宴請他,還特意在抗震指數更高的市委招待所批了兩間豪華套房給他們。吃完午飯,他們三人就離開了辦公大廈。 在離開之前,老滿特意對我說,今天晚上一定要再寫一篇更精彩的博文發到網上去。我點頭答應。 寫文章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回到辦公室後,我就一直坐在大廳的玻璃幕牆前,望著大廈外被摧毀的城市,陷入了沉思。文潔則一直在房間裡收拾清潔打掃衛生——陳海軍癲癇發作時吐出的白沫,把整個屋子都弄得污穢不堪。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而我的文章也基本上打好了腹稿。 簡單吃完一碗文潔為我親手泡的方便麵後,我鑽進了寫字間裡敲起了字。在開始寫博文之前,我先打量了一眼電腦背後的牆壁——那道裂紋又微微張開了一點兒,露出了裡面深邃的黑暗。誰又會知道這深邃的黑暗裡會藏著什麼? 今天老滿來之後,突然發生了陳海軍癲癇發作的事,讓我忘記了跟老滿說牆壁裂紋的事。我暗暗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跟老滿說這件事。 我寫得很認真,也很投入,等我寫了一半的時候,這才發現文潔忘記了幫我泡壺茶。我頭也不抬地大聲叫道:“文潔,幫王哥泡壺碧螺春進來!” 文潔在屋外應承,而我則繼續寫字。這時我正寫到了關鍵之處,文思不絕,妙語不斷,充分享受著文字的快感。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了玻璃的碎裂聲與一聲文潔的尖叫。 我回過頭來,不滿地望著文潔。她臉上的器官因為恐懼而扭曲到一起,兩眼死死地望向我的身後,而在地上,則是被她打翻的玻璃茶壺,茶葉與滾熱的開水撒了一地。 是什麼讓文潔如此恐懼? 我沿著文潔的視線,慢慢扭轉了頭,視線落在了正對著我的電腦背後的那面牆上。 牆上的裂紋依舊清晰,但牆上的另外一樣東西卻讓我睜大了眼睛。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開始感覺心跳加速,心臟突突突地跳著,幾乎要從我的嗓子眼兒裡跳出來。 雪白的牆面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條黑色的模糊身影。從身形上看,像是個年輕的女性。她的四肢輕輕搖晃,似乎是在痛苦地掙扎,那道牆上的裂紋正好將她從正中劈成了兩半。剎那間,她的頭突然從身軀上掉了下來,輕飄飄地落到了牆面的下方。接著,她的身軀向一旁倒去,慢慢落到了地面上。影子的顏色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最後,她終於消失了。 牆上依然雪白,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沒有什麼女人的影子,只有那道刺眼的裂紋。 我揉了揉眼睛,我敢肯定這絕對不再是幻覺,因為文潔也看到了。我回過頭來,看到文潔正木然地望著牆壁。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眶裡滑下了兩行淺淺的淚,而她的喉嚨發出了很輕很含糊的兩個字。依稀中,我還是分辨出了那兩個字是——“姐姐”。 我不禁愣了。 “文潔,你在說什麼?姐姐?誰是你的姐姐?”我抓住了她的手,大聲問道。 “我沒說什麼,是你聽錯了吧?”文潔的眼裡閃過了一絲慌亂。 不,我絕對沒有聽錯。雖然剛才她的聲音有些含糊,但我還是真切地聽出了,文潔說出了“姐姐”這兩個字。 我瞪了一眼文潔,然後狠狠地說:“你別騙我了,你剛才叫出了姐姐兩個字。告訴我,誰是你姐姐?是不是那個叫水仙的女孩?” 我一說出水仙兩個字,文潔頓時臉色一片煞白。她面無血色地望著我,身體不住顫抖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鎮定下來,對我說:“沒有,我不認識什麼叫水仙的女孩,我也沒喊出姐姐兩個字。還有——”她頓了頓,將手從我的手裡掙脫,說道:“還有,你別抓住我的手,我們只是同事,男女有別的。” 我有點兒快被氣瘋了,就在這時,我的電腦屏幕突然變得漆黑一片。是我太久沒觸碰鍵盤,所以電腦屏幕恢復了屏保。 我飛快地用手指彈了一下鍵盤,屏幕上恍然一閃,上面出現了一個猙獰的女人圖像,是那個只有一隻眼睛、眼眶還流淌著鮮血、嘴裡咬著水仙花的漂亮女人!只是一剎那,她就消失了,屏幕上只出現了我正在寫的那篇博文的Word文檔。 我指著電腦屏幕,大聲問文潔:“你看到了嗎?你看到那個叫水仙的女孩了嗎?” 文潔很冷靜,她默默地看著電腦屏幕,然後一字一頓地對我說:“我什麼都沒看到,屏幕上什麼也沒有。” 我真的生氣了。 我把文潔拽到了電腦前坐下,然後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我先點開回收站,然後在裡面找到一個小文件,點擊恢復,接著查找源文件,過了一會兒,屏幕上出現了一段被我翻譯成彙編語言的程序。 “知道這是什麼嗎?”我問文潔。 她靜默不語,凝視著這段程序語言,若有所思,似乎內心正在掙扎。 “這是一段小程序,編寫得很有意思,也很有技巧。打開電腦後,如果第一次因為長時間沒觸碰鍵盤而變成屏保狀態,就會自動啟動這條程序。當屏幕恢復畫面的時候,就會立刻出現一張圖片,然後在一秒之內消失,接著被自動扔到回收站裡。到了下次開機的時候,這條程序又會自動生成,等待下一次屏保出現。”我冷冷地說。 文潔有些慌亂,但她還是狡辯:“這又怎麼樣?關我什麼事?誰知道你上哪個黃色網站的時候中了病毒?” 我一步步緊逼:“事實證明,剛才屏幕恢復畫面的時候,那張水仙眼裡流血的圖片,分明出現在了屏幕上,我看到了,你也肯定看到了,為什麼你要說沒看到?” 文潔說不出話來了。 我笑了一下,繼續說:“再回到這張嚇我一跳的圖片上來吧。別看這張照片那麼嚇人,但是只要對電腦圖形製作稍稍熟悉一點兒的人都知道,它是用Photo Shop軟件製成的。既然可以做成這個樣子,當然也有辦法還原成原來的圖案。” 我一邊說,一邊在電腦上操作。我調出了那張水仙眼裡流血的圖片,經過一陣處理,十分鐘後,一張女人的圖片慢慢出現在了屏幕上。這不是一個很艷麗的女人,而是一個讓人看上去很舒服的女人。她的眼睛裡充滿了安詳的光芒,似乎是在凝思,又似乎是在微笑,恍如達?芬奇畫筆下神秘微笑著的蒙娜麗莎。 “這是誰?我不認識她。”雖然文潔這麼說,但聲音卻是在顫抖。 我指了指畫面上這個神秘女人的耳垂,然後說道:“文潔,你知道嗎?人在相貌上的遺傳,除了長相外,最精確的證據應該是耳垂。遺傳基因往往最先表現在耳垂上,一個家族裡,理論上如果血統純正,那麼每代人的成員,耳垂上的特徵都應該是一樣的。而這張圖片上的女人,她的耳垂形狀與你一模一樣。你不用再否認了,我敢肯定,你就是水仙的妹妹。而電腦裡的黑客小程序,也是你安裝在電腦裡的。” 文潔什麼都沒說,她望著我,突然嘴角微微向上翹起。她向我做了個微笑,卻又似笑非笑,眉宇間閃爍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她淡定地對我說:“是的,王哥,水仙就是我的姐姐。以前小時候,我與水仙在家裡最喜歡面對著牆壁上一幅達?芬奇名畫的臨摹品,模仿蒙娜麗莎那著名的神秘微笑。” 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我心中的疑惑終於被解開了。可是,文潔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又想起了那幾句咒語般的血字。 “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的眼睛到哪裡去了?陳海軍,還我眼睛!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這又是什麼意思? “你真的想知道嗎?”文潔冷冷地問。 我使勁點頭。 文潔的目光落在了電腦背後那道牆上的裂紋上,眼神變得迷離起來…… 文潔與水仙是親生的姐妹,文潔只比水仙小兩歲。她們從小一起在一個小城里長大,後來讀完高中,水仙因為擁有美妙的歌喉而在城裡找了一份酒吧駐唱的工作,文潔則考進大學學習計算機專業——難怪她會編寫那段黑客小程序。 雖然文潔與水仙不在一個城市裡,但每天她們都會通上一個電話。不是談生活瑣事,就是議論八卦話題。兩年前,陳海軍在演藝圈裡出道的時候,姐妹倆同時迷上了陳海軍,水仙甚至打趣地對妹妹說,如果能和陳海軍共度一夜春宵,那她死了也值得。 半年前的一個傍晚,本來是約定好水仙打來電話的時候,可文潔卻因為上自習手機沒電了而沒接到。回到寢室後,文潔不停地撥打姐姐的電話,卻只聽到一句冷冰冰的話:“對不起,該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而從那天之後,文潔再也沒接到姐姐打來的電話——水仙就像是從這個世界裡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一點兒消息,她神秘失踪了! 文潔在考完試後,立刻趕到了姐姐所在的城市。在水仙駐唱的那個酒吧,老闆說水仙是自動辭職的,水仙在臨走前,說要去實現她平生最大的一個夢想。 一聽這句話,文潔立刻想到了水仙說過的那句話:如果能和陳海軍共度一夜春宵,那她死了也值得。 幾個月過去,水仙依然不知下落。姐妹間的感應是很準確的,文潔不止一次夢見水仙滿面鮮血站在她的面前,而水仙的一隻眼眶裡,眼球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另一隻眼則流淌著鮮血。文潔開始隱約感覺姐姐也許已經死於非命。 文潔不知道如何去尋找姐姐,哪怕姐姐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最後,她決定從唯一的線索開始查起——陳海軍! 文潔開始想辦法接近陳海軍,經過多次努力之後,她終於進了陳海軍的演藝公司,成了一名前台小姐。在陳海軍的公司裡,她總是偷偷想要找到姐姐留下來的蛛絲馬跡。終於,她在這裡找到了證據。 文潔對我說:“你還記得嗎?昨天早晨的時候,你曾經從我的頭上摘下一縷蛛網,還打趣說是不是我在地震時鑽到桌子腳下時掛到的。” 我點頭,是的,是有這麼一回事。 “其實,那是我昨天早晨鑽到辦公室的桌子下時掛到的。” 我詫異地問:“辦公室的桌子?你發現了什麼?” 文潔拉著我的手,走到了辦公室大廳裡,然後蹲了下來,鑽到了一張桌子下。她向我招手,讓我也鑽進去。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遵從了她的意思。 桌子下有股隱隱的霉味,我們兩個人蹲在下面確實感覺有些逼仄。文潔點燃了打火機,示意我向桌子的底部望去。 我抬頭一看,頓時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桌子的底部有幾行用寫通告的藍色水筆留下的語句。字跡很潦草,似乎是在很慌亂的情況下留下的。 “救命!陳海軍瘋了!他要殺死我!我的眼睛被他挖了下來!” 文潔帶著哭腔對我說:“這是姐姐的字跡!一定是她在臨死前,鑽到桌子下想要逃脫一劫,而留下的證據!” 最後一個感嘆號,豎槓下的一個點變成了一條橫線。很顯然,當水仙寫到最後的時候,她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從桌子下拖了出去,而留下了這樣的字跡。 我似乎看到了當時的那一幕,陳海軍赤紅著雙眼,喪心病狂地追逐著水仙。他一手持刀,另一隻手則抓著一隻血淋淋的眼睛。 水仙情急之下鑽到了辦公桌下,想要進行徒勞的躲避。但陳海軍越逼越近,越逼越近…… 地上有支寫通告的藍色水筆,水仙拾起水筆,在桌子的底部留下了最後的字句。她希望以後有人能發現這行字,為她報仇。可她還沒寫完,一隻胳膊就被陳海軍拽住了,然後狠狠地被拉了出去。 當時等待著水仙的,會是什麼?是一場更加殘酷的屠戮嗎? 回到了寫字間,文潔告訴我,昨天早晨她發現了桌子下的字句後,就決定報復。她趁著我沉睡的時候,打開我的電腦,編寫了那段黑客小程序。 ——她想要一步一步在辦公室裡製造恐怖的氣氛,最終讓陳海軍崩潰。 沒想到今天晚上,她到寫字間來為我送碧螺春的時候,突然看到牆上出現了一個女人的影子。她猜,這一定是姐姐的冤魂來訴說自己的冤屈,於是情不自禁叫出了姐姐,不料卻被我聽見了。 而現在,牆面上潔白如初,除了那道明顯的裂紋,什麼都沒有。 文潔哭泣著走到牆壁前,一邊用手去撫摸牆壁,一邊痛苦地說:“姐姐,如果你想我,就再回來一次吧。我想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 “啊——” 她渾身顫抖地轉過身來,戰戰兢兢地問我:“王哥,你看,牆上這是什麼?” 牆上,爬滿了無數螞蟻。黑色的、黃色的、白色的,大的、小的、不大也不小的。無數螞蟻密密麻麻地在牆上爬來爬去,留下了淺黃色黏液組成的印跡。 地震之前,整個城市都出現了一些異常的狀況。我在報紙上看到,城市東郊的一個死水塘突然變得波詭雲譎,浮起無數翻著白肚皮的死魚。城市西郊的江邊,突然有數不清的烏龜從江中爬了出來,上岸後又攀上了江邊的大樹。城市南郊的果園,天上正在飛翔的鳥突然平白無故地跌落地上,再也不向天空飛去,沒有一點徵兆。城市北郊的鄉村里,村民餵的貓狗都在同一天發了瘋似的狂叫,然後向高處的山坡跑去,再也不肯下山。 動物總是有不同的第六感覺,現在這麼多螞蟻突然出現在我的辦公室裡,難道在預示即將又有一場地震嗎? 我有點兒害怕了,如果地震大於上次的震級,那麼我們待在大廈裡也不安全。我拉著文潔的手,說:“可能有地震發生,我們快離開這裡。” 文潔擺了擺手,說:“王哥,你看這些螞蟻在做什麼?” 我仔細朝牆壁上的螞蟻看了一眼,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些螞蟻正紛紛爭先恐後地從牆上那道裂紋鑽進去,然後魚貫而出。它們的頭上,似乎頂著什麼暗褐色的食物。 文潔自言自語地說:“它們在幹什麼?為什麼要爬到裂紋裡去?出來的時候卻扛著食物。牆壁裡面怎麼會有食物?這些食物是什麼?難道牆壁中間不是磚頭嗎?難道牆壁中間是空的嗎?” 她的這一連串問題讓我心中一驚。 我一直都愛寫寫畫畫,否則也不會因為文筆好而到這裡來做陳海軍的博客槍手。而我其實最喜歡的還是寫自己的東西,尤其是寫恐怖小說。 我在讀大學的時候就讀完了可以找到的所有恐怖小說。在這麼多恐怖小說作家裡,我最喜歡的就是美國偉大的作家愛倫?坡。愛倫?坡有一篇很著名的短篇,叫做。在這個故事裡,他很詳盡地介紹了一種謀殺的方式——殺了人後,把屍體砌進牆裡。小說裡,如果不是兇手在無意間把一隻黑貓也砌進了牆裡,貓的叫聲引來了警察,那麼永遠沒有人會知道牆裡藏著一具屍體。 望著牆上的螞蟻進進出出,我的心裡不禁有些毛毛的,我擔心牆裡真的有水仙的屍體。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天天在電腦前寫博客,這具屍體也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有些害怕了,還感覺到有些噁心。我的身體不住顫抖,冷汗從背心處滲了出來,一根根寒毛令人恐懼地倒豎起來——這就是所謂的毛骨悚然吧。 文潔顯然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她問我:“王哥,你怎麼了?” 我想我的臉一定變成了慘白的顏色。我指著牆上的裂紋,語不成聲地說:“牆的後面也許不是磚,而是一個狹小的空間——難怪我一直覺得這間寫字間很逼仄,原來被夾了一道暗牆出來。” “暗牆?暗牆是什麼?” 我沉吟片刻,答道:“就是藏東西的地方。” “藏什麼東西?”文潔的好奇心怎麼就這麼重? 我攤開手,無奈地說:“可能是你姐姐的屍體——但是,現在多半已經變成了骨架。” “啊——”她尖叫一聲,眼裡滿是恐懼與傷心。 在辦公室裡,我找不到鐵鍬之類的鐵器,只找到一把水果刀。我將水果刀插進牆上的裂紋中,然後左右摩擦著裂紋旁的水泥。過了半個小時後,裂紋變得更粗了,我已經可以伸進一隻手掌。 我把手掌伸進裂縫,然後使勁兒摳著裡面的磚塊。我的指甲有些發疼,但我還是忍住了疼痛繼續使勁兒。 “嘩”的一聲,一塊磚頭被我摳了出來,一股腐爛的氣味撲面而來。 文潔找來一個手電筒遞給了我,摁亮手電後,我把眼睛湊在了磚縫前,竭力向裡面望去。 “王哥,你看到裡面有什麼?”文潔迫不及待地問。 我什麼也沒說,努力控制著不讓胃裡翻湧著的東西從喉管裡噴薄而出。 是的,我看到了一具骨架,白森森的骨架,正在陰暗的夾牆中散發出悚人的光澤。 等我的思緒稍稍平復,我抬起腳,用盡全身力氣,使勁兒踹在了這面牆體上。 “咚!咚!咚——咚!咚!咚——”我的腿好疼,但我管不了這麼多了,還是一個勁兒地踹牆。我像是個只會使用蠻力的機器人,我只想將水仙的骨架從被禁錮的夾牆裡解救出來。 ——沒有人願意待在狹窄的夾牆裡,就連一具骨架也不願意待在裡面的。 “嘩啦”一聲,牆向裡面倒了進去。 雜亂的磚石之間,隱隱露出了水仙白森森、陰慘慘的骷髏與骨架。一群螞蟻慌亂掙扎著四散逃離,但水仙卻沒辦法逃脫。她依然靜靜地躺在夾牆裡,一動不動——她永遠都沒辦法動彈了。 文潔在我身後開始哭泣起來,哭得那麼傷心。 “文潔,你想怎樣報仇?”我問。 文潔狠狠地說:“我要殺了陳海軍!” 我嘆了一口氣,說:“如果你殺了他,你也會坐牢。為了這麼一個人渣而入獄,值得嗎?” “那我該怎麼辦?”她淒楚的表情我見猶憐。 我木然答道:“還是交給警察處理吧。”我撥通了110。雖然這樣做,會讓我失去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但一份工作與一條人命比起來,又算得上什麼? 可是,有件事我一直沒弄明白,為什麼牆上會出現水仙掙扎著的影子呢?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存在? 在等待警察到來的時候,我坐在了電腦前的沙發上,無意間仰起了頭。突然之間,我笑了。 天花板上有一盞白色的吊燈,燈罩裡有一個白色的燈泡。只要燈開了,就會有白色的光線透過白色的燈罩,將整個房間照耀成一片白色。 現在,卻有一隻不知何處而來的蝴蝶飛到了燈罩中。燈罩是倒扣著的,蝴蝶也許是受了傷,落在了燈罩底不能再飛出去。當它張開翅翼的時候,就會形成一道掙扎著的陰影。而這道陰影正好落在了電腦後的那道牆上。乍眼望過去,還真像是個女人張開雙臂的模樣。 也許我是受了屏幕保護上水仙照片的心理暗示,而文潔則日日夜夜思念著自己的姐姐,所以當我們看到那道陰影的時候,都情不自禁地聯想到了水仙。而現在再回想過去,那道陰影又有哪裡像女人的身形?只不過是我們強烈的心理暗示使然而已。 想通了這一點,我的心裡一下就輕鬆了。 是的,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警察很快就趕來了,他們起出了夾牆裡的骨架骷髏。在我看到骨架上還粘連著的一絲絲發黑的皮肉,無數密密麻麻的各色螞蟻正聚集在上面尋覓美食時,不禁感到胃裡一陣翻湧。 不得不承認,警方的工作效率相當高,當天夜裡就從市委招待所的豪華套房裡帶走了陳海軍與老滿。還沒等DNA測試結果證實夾牆裡的那副骨架屬於水仙,陳海軍就已經交代了半年前發生的一切。 半年前的一個雨夜,老滿帶著陳海軍在城市的酒吧街與一位留著大鬍子的著名導演喝酒。喝過幾輪後,他們步履蹣跚地走到街上。那時,雨突然大了起來,街上卻一輛出租車也沒有,於是老滿和陳海軍又鑽進了鄰近的另一個酒吧。 他們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一個不算漂亮,卻很有氣質的女孩走了過來,坐在了陳海軍的身邊,問:“你是陳海軍吧?你能為我簽個名嗎?我好喜歡你。” 這個女孩就是在這家酒吧里駐唱的水仙。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吧,陳海軍顯得對水仙特別有興趣,不僅一起又喝了一會兒酒,喝完後,還把水仙帶回了辦公室。水仙早就說過,只要能與陳海軍共度一夜春宵,她情願一死,所以她並沒有拒絕心中偶像的邀請。但是水仙在離開酒吧的時候一定沒想到,這一夜春宵的代價,竟然就是生命。 就在辦公室的那間臥室裡,陳海軍與水仙在床上肆意瘋狂。但令老滿永遠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陳海軍在最銷魂的時候突然癲癇發作,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掐在了水仙粉嫩的頸子上,而水仙早已經停止了呼吸。最讓老滿感到駭然的是——陳海軍的一根手指,竟然戳進了水仙的眼眶裡,眼球被他擠按了出來,懸掛在臉頰上,只有幾根血淋淋的血管神經粘連著。 而陳海軍在老滿的呼喚之下,才清醒了過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更不知道為什麼水仙死在了自己的身下。 陳海軍聲音顫抖地問:“滿哥,現在怎麼辦啊?” 老滿的心裡很矛盾,陳海軍的演藝之路剛剛走上正軌,即將成為老滿的搖錢樹。要是這件事被人知道,陳海軍的事業就全毀了,以前老滿投下的巨資也全打了水漂。 無奈之下,老滿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說:“海軍,你先出去吧,這裡交給我來處理。” 陳海軍離開了辦公室之後,老滿下樓買來了水泥、沙土與磚塊,然後把水仙的屍體拖到了辦公室的另一間房裡。 老滿選擇了房間的一面牆壁,砌了一道夾牆,而水仙的屍體就被嵌在了夾牆中間。 ——不久以前,老滿乘坐飛機時,因為無聊買了一本恐怖小說集,裡面正好有篇文章是愛倫?坡的。 老滿以為這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但他沒有想到,城市裡突然發生強烈地震,那面夾牆上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紋,還引來無數貪婪覓食的螞蟻。更不幸的是,他的侄兒我正好也在那間屋裡,而且我也正好看過愛倫?坡的這篇小說。 不過,老滿與陳海軍交代的事實經過,與我想像中還是有一點兒出入。因為他們沒有解釋辦公室的桌子下為什麼會出現水仙用水筆留下的字句。如果照他們所說的,水仙在臥室裡就已經死亡,根本沒有機會逃到大廳裡來留下指引我們的線索。 不過這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他們已經交代出了所有的經過,我和文潔都在猜想,法律會對這兩個殺人後毀屍滅蹟的兇手做出怎樣的懲罰。 然而隨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卻讓我和文潔很是失望。 不知道是因為老滿在影視圈子里人緣太好,還是因為他做這行太久,所以掌握了太多人的秘密,許多圈子裡的人主動捐款,為老滿和陳海軍請來了一位很厲害的律師。 在這位律師的辯護詞裡,老滿所做的事全是陳海軍指使的,他只是從犯,不負主要的責任。而陳海軍殺死水仙,是在癲癇發作狀態時做出的無意識舉動,不應該負法律責任。他們找出了大量的證據,證明陳海軍在兩年前就接受過相關的治療,再加上陳海軍在庭審過程中突然又一次當庭癲癇發作,他口吐白沫渾身戰栗楚楚可憐的模樣,令審判席上的女法官深為同情。 最後,陳海軍被判無罪,但要在精神病醫院接受相關的治療,直至痊癒才可以出院。 而老滿則被判有期徒刑緩期執行。 在圈子裡,老滿被形容成一個為了旗下的藝人,可以奮不顧身敢做一切的最佳經紀人。所以他一走出法院,就立刻簽了好幾個有潛質的新人。 而我和文潔則被永遠逐出了這個骯髒的圈子。 不得已,我與文潔離開了這個發生了強烈地震的城市,她成了我的妻子,我們在另一個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 半年後的一個傍晚,天很陰沉,大概馬上要下雨了,我又一次回到了這個城市。半年的時間,還不足以重建這個被地震摧毀的城市,馬路兩邊還可以看到零星的抗震帳篷。 我是一個人回到城市的,這次回來的目的,是想見一下老滿。 我看過報紙,老滿旗下的藝人剛結束了一部電影的拍攝,今天應該回城了。 我沒有通報任何人,直接來到了辦公室。 老滿對於我的到來顯得很詫異,他沖我發火:“王東,你還嫌害我不夠慘啊?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笑了一下,說:“表叔,我想和你單獨談一下。”我努了一下嘴:“是關於夾牆的。” 老滿愣了一下,但他還是收住了怒火,把我拉進了那間曾經屬於我的寫字間。 寫字間已經粉刷一新,那道夾牆被拆掉了,在那裡擺了一個巨型的魚缸,幾尾熱帶魚正悠閒地游弋著。 “你要說什麼就快說,我沒多少時間和你浪費。”老滿的語氣很不禮貌,但我很理解他。如果換了我,可能會比他更不客氣。 不過,我的臉上還是繼續保持微笑。我說:“表叔,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講故事?講什麼故事?”老滿有點兒詫異。 回到一年前水仙遇害的那個雨夜。 陳海軍與水仙進了臥室,老滿百無聊賴地坐在大廳裡看著報紙。突然之間,老滿聽到臥室里傳出一聲水仙的慘叫。老滿嚇了一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臥室的門被打開了,水仙捂著眼睛慘叫著,渾身赤裸地從臥室裡跑了出來,瑟瑟發抖地鑽進了辦公室大廳裡的一張桌子下。 老滿心裡隱隱感覺到不妙。他探頭望了一眼臥室裡的狀況,看到了正在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陳海軍,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 必須要讓水仙保守陳海軍是癲癇病人這個秘密!本來老滿還想用錢封住水仙的嘴,但當他看到臥室的床上全是鮮血,就知道事情已經搞大了,用錢可能沒辦法讓水仙保持緘默。於是老滿只好用其他辦法讓水仙不再說話——讓一個人不再說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個人永遠說不出話來! 老滿猙獰地回到大廳,從辦公桌下拖出了水仙,然後殺死了水仙。但他沒有馬上處理水仙的屍體,而是又將水仙拖回了臥室,扔在了床上。 老滿喚醒了陳海軍,讓陳海軍在看到水仙的屍體後,以為是自己在癲癇狀態下殺死了這個女人。老滿讓陳海軍離開了辦公室,他獨自一人處理了屍體。而在這件事結束之後,他擬訂了一個條款極為苛刻的新合同讓陳海軍簽,並威脅陳海軍要是不簽,就把他殺死水仙的事公佈於眾。 “胡說!你這完全是沒有根據的胡說八道!”沒等我說完,老滿就叫了起來,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 “表叔,別生氣呀,我還沒說完呢。”我的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但語調陡然增高。 老滿頓時沉默了,我則語氣平緩、繼續沒心沒肺地說道:“表叔,你知道嗎?其實當時水仙並沒有死,只是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了。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嵌在了兩道牆之間,暗無天日!她拼命呼救,卻沒有任何人來解救她——水仙被關在夾牆裡,是被活活餓死的!” 老滿的臉上一片死灰,說不出一句話。我則死死盯住了老滿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表叔,當時你一定聽到了夾牆里水仙傳出來的呼救聲吧?這一年來,難道你沒做過噩夢嗎?” 老滿終於忍不住了,他大聲叫道:“你這全是瞎說!你沒有證據!” 我哈哈大笑,笑得幾乎連眼淚都淌出來了。過了好久,我才止住了笑,然後冷冷地對老滿說:“你錯了,我有證據!”我從褲兜里摸出了兩張照片,遞給了老滿。 第一張照片,拍的是辦公室大廳裡一張桌子的底部,上面有藍色水筆留下的一句話:“救命!陳海軍瘋了!他要殺死我!我的眼睛被他挖了下來!” “這是水仙留下的遺言。”我解釋道。 老滿聳聳肩,說:“那又怎麼樣?這豈不是正好證明了她是被陳海軍所殺的?” “還有另外一張呢!”我又笑了。 第二張照片,拍的是一塊磚頭,上面也有藍色水筆留下的一句話:“是老滿把我關在這裡面的!是他殺了我!我就算變成厲鬼也不會原諒他!”在這句話旁邊,還殘留著幾道或深或淺的划痕。 “這些字也是水仙留下的,而那些划痕是她在臨死前,用指甲抓撓牆壁造成的。”我又一次解釋。 老滿耷拉下腦袋頹然不語。 忽然他抬起了頭,問我:“你為什麼沒把這些證據交給警察?” 我笑了:“誰讓你是我的表叔呢?咱們是一家人啊!我怎麼可以親手把自己的表叔送進監獄裡去呢?” 老滿應該明白我的意圖了,他望著我的眼睛,良久,然後摸出了支票簿。 他填的數字讓我很滿意,在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我轉過頭來說:“千萬別想請殺手來殺我和文潔。我們已經把這兩張照片放在了互聯網一個秘密的網頁上,只要我們一個禮拜不去點擊,網頁就會自動把照片發到各大網站與警察局去。” 老滿已經氣得發抖,說不出一句話來。而我最後的一句話則讓他抖得更厲害了。 “表叔,等這些錢用完了,我會繼續來找你的。我和文潔下半生的幸福就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工作,努力賺錢!” 我給了他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錢,真是個好東西。 再回到半年前我與文潔發現水仙屍骨的那個夜晚。在夾牆坍塌的一瞬間,在我和她看到水仙的骷髏骨架的同時,我們也看到了那塊寫著字的磚。 我對文潔說:“把兇手送進監獄裡去,並不是最好的懲罰方式。如果你聽我的話,我們下半輩子都可以靠這個兇手來養活了。讓他一輩子都為我們倆掙錢,讓他一輩子做我們的奴隸,才是最好的懲罰!” 文潔思考了很久,終於點了頭。 在我的授意下,文潔找來了數碼相機,將辦公桌底與磚塊上的字跡都拍攝下來,然後在警察趕來前,抹去了水仙留下的字跡。 我知道,老滿一定會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陳海軍身上,而陳海軍是癲癇病人,他所做的事都不用負法律責任的。老滿肯定有辦法脫身,只要他繼續在娛樂圈裡混,我和文潔就會用另一種方式來報復他——他會成為我們的人肉提款機。 所以,在半年後,有了這次我與老滿的會面。 至於我描述出的現場情形,則完全歸功於我的大腦——這全是我從現場的痕跡推理出來的。別忘了,我所崇拜的愛倫?坡,不僅僅是偉大的恐怖小說作家,更是現代推理偵探小說的開山鼻祖。 離開了老滿的辦公室,在走廊上等待電梯的時候,我看到走廊的安全門外有一堆磚頭,還有幾袋水泥和沙土。 進了電梯,我對著監視用的攝像頭一邊微笑一邊擺了個POSE。但是,在這個時候,我的心裡卻在想,老滿總有做不動的一天。到他再也掙不到錢的那一天,我希望在他的辦公室外,還有這麼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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