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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獨闖賊窩

諜報英豪 高瞻 2312 2018-03-22
“胡佛總統”號在浩瀚的太平洋上飄蕩了一個多月。在這期間,國內的形勢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7月17日,蔣介石委員長在廬山宣布對日宣戰;8月13日,中國跟日本在上海打了起來。最初,我以為這僅僅是日本人為配合北邊的行動,製造一個小規模的事件,分散中國軍隊的精力。沒想到事情完全出乎預料,上海成了中日兩國的主戰場,雙方都投入了數十萬重兵,如一對殺紅了眼的仇人,誰也不願後退一步。 “由北向南,居高臨下”,我想起亞德利聽到“七·七”事變消息時說的話,他說的的確很有道理,得中原者得天下。 難道日本人真打算一反常規,從南向北一路仰攻,或者南北夾擊,會師中原?無論如何,小小上海已經演化成中日兩國一決勝負的戰場。我的心早已飛回了中國,飛到了上海。

8月22日,也就是戰爭開始的第9天,“胡佛總統”號終於在上海法租界的十六浦碼頭靠岸了。 十六浦碼頭是上海租界不夜城的縮影,這里永遠熱鬧、繁華、喧囂,還有凶險。華洋雜處,五方共存,名流大亨、軍閥政客、三教九流、販夫走卒……每天都在這裡上演著一出出永遠也演不完的人間悲喜劇。 出了檢查口,我四處張望,沒有看到學長溫毓慶那熟悉的面孔。我只好獨自提著行李吃力地走出來。立即有一群穿著號衣的苦力圍上來招徠生意,我的兩個大行李箱成了他們爭搶的首要目標,我最後選定了一個看起來很強壯的大絡腮鬍。我掃了一眼他的號衣,822,正好是今天的日期。 突發的戰爭使一切都亂成一團糟,溫毓慶肯定沒有收到我的電報,不然他一定會來接我的。

“到最近的電話局!”我對苦力說。 苦力熟門熟路,挑著行李很快把我帶到碼頭附近的電話局。我先向溫先生的辦公室打電話,音訊全無;再向他家裡打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為什麼這兩個電話都打不通?”我問服務生。 “對不起,華管區的電話早就不通了。”服務生看看我,“先生剛下船吧?最好別到華管區去冒險,那裡已經成了一座空城加死城。” 茫茫人海,戰火連天,在哪裡去找溫先生?我垂頭喪氣地從電話局出來。嗯?人呢?那個給我拿行李的大絡腮鬍苦力呢? 我急出了一身冷汗。我的一個行李箱裝的是一些衣物書籍,這倒無關緊要;另一個行李箱裡裝的是亞德利送給我的電台,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電台啊! 我急匆匆地在街上跑了兩個來回,哪裡還見得到絡腮鬍的影子!報案,趕快報案!我看到一個高大的戴紅頭巾的印度巡捕懶洋洋地靠在電線桿上,悠閒地晃動著右手的警棍。

“先生,報警!請幫幫我,我的行李被小偷偷了,我記得他的號碼。”我著急地用英語對他說。 “您在哪裡被偷的?”他慢慢地站直身子,慢慢轉過臉看看我。 “那邊,電話局!” “對不起,先生,那裡不是我的管區,請您到巡捕房報案吧!”紅頭阿三向我彬彬有禮地鞠了個躬,慢慢轉過身去,慢慢邁著方步走了。 我真恨不得衝過去朝他屁股上一個側踹。 在巡捕房,一個肥胖的中國巡捕潦草地把我的陳述記錄下來,不耐煩地說:“等著吧,破了案通知你。” “幾時能破?憑他的號碼,你們可以查到是誰幹的!”分明是敷衍,即使真的破了案,他也沒法通知我啊,連我的地址都沒問。 “這就沒準了。這樣的案子每個月都會發生無數起,不是安徽碼子(小偷)幹的,就是長口弟兄(輪船及碼頭盜賊)幹的。至於號碼,肯定是空號,不信您自己查吧!”胖巡捕扔給我一個污黑破爛的小冊子,轉身走進里間。

看來一切只能靠自己了!我翻了翻那本苦力號碼表,揣進衣包,閃身出了巡捕房。 一連幾個小時,我都在十六浦碼頭轉悠,希望看到那個絡腮鬍,但這傢伙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不見踪影。向苦力們打聽這個人,得到的回答就如合唱般的三個字:不知道! 總這樣等下去顯然不是辦法,還得從苦力身上找突破口。沒有輪船出入的時候,苦力們全都懶散地靠在陰涼處,要么閉目養神,要么三五成群地打牌下棋。我站在遠處,一個個核對他們背上的號碼,尋找空號。功夫不負有心人,才半天時間,就讓我發現了一個。我也不驚動他,只是遠遠地盯著。那傢伙果然不地道,我看到他幾次偷拿顧主行李包中的東西。後來看看天色不早了,他便脫了號衣掛在肩上,晃著光膀子回家。我悄悄跟著他鑽進一個七彎八拐迷宮似的小胡同,看到他進了一個陳舊的石庫門房子。

我在門外聽了聽,裡面傳出嘈雜的喧鬧聲。我一把推開門,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屋裡有五個人,正圍在桌前擲骰子賭錢。我一眼就看到了絡腮鬍,他也同時看到了我,不慌不忙站起來,臉上掛著無所顧忌的微笑。其他人迅速站在他兩側,警惕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還我!” “還你?就憑你?哈哈哈!”絡腮鬍斜著身子,隔桌伸手不屑地指點著我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著哄笑起來。 “對,就憑我!”我微笑著搓搓手,拿起桌上搖骰子的金屬缸,逐漸加力,金屬缸在我手裡如一個麵團,迅速變形。 “兄弟好手力!”絡腮鬍收了笑容,臉色開始凝重,晃晃蕩盪地走過來,向我伸出右手,我毫不猶豫地伸手迎上去。兩隻青筋暴突、汗淋淋的手越捏越緊……這無聲的較量持續了兩分鐘,絡腮鬍的臉慢慢變成了豬肝色,大顆的汗水從他的頭上冒出來。最後,他的手一軟,放棄了抵抗。

“現在可以還我了吧?”我拉張椅子一屁股坐下去,高高地蹺起了二郎腿。 “還,一定還!”他小心地說。另外幾個人顯出不服氣的表情,被絡腮鬍擺手製止,“只是,有一件已經出手了,不過你放心,小弟加倍賠你錢!看得出來,大哥你還沒找到落腳處。小弟平生最好結交天下豪傑,大哥要是願意認兄弟做朋友,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住下來就是,今晚我請客!” 早有人把兩個大旅行包提了出來,我趕忙查看,發訊機沒有了。事已至此,我只好無奈地接受現實,心裡打著小算盤:從美國回來,一路上錢也花得差不多了,溫學長音訊全無,兵荒馬亂年月,租界人口暴增,找個合適的住處也難,我目前除了半部電台一無所有,不值得他們謀財害命吧?何不先在這裡住下再說,樂得混吃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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