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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

諜戀花 王云燕 4701 2018-03-22
一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兵簇擁著井上清走了進來。他帶著欣賞的微笑說道:“槍法不錯!”然後他做了個厭煩的表情,叫川本小藤出去。川本小藤恨恨地退了出去。 “像你這樣的棟樑之才生在中國真是可惜了。” “那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侵略者。” “適者生存的道理,我想,你應該很明白。中國的落後本來自己還不覺得,在強大的日本面前就顯現出來了。” “哼,彈丸小國決沒有吃掉中國的道理。” “這就是你們中國人自負的地方,我們日本資源很短缺,所以我們必須要吃,要大口地吃才行。” 嚴斯亮開始沉默。 “我們請你來,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我知道你會說你沒有興趣和日本人交朋友,不過你的上級已經不信任你了,除了和我們合作,你別無選擇。”

嚴斯亮的輕蔑一笑沒有打擊到井上清。他繼續說道,“不信,你可以去和他們接頭,他們不會見你。” “你在用激將法讓我去引誘他們出來?!”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這麼愚蠢,我們放你回去,以你的能力當然可以擺脫我們。你可以自己求證這個答案。” 嚴斯亮決心一死的念頭動搖了,他可以回去,上海這麼大,他相信自己可以逃脫日本人的視野。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已經進了虎狼窩,哪有那麼容易出去的,自己和井上清談話的時候日本人已經拍了照,這些照片一旦落到軍統手裡,就算他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嚴斯亮的眼睛被蒙上黑布,被拖到一個廢棄的廠房之後,帶他來的便衣就走了。他拽開眼睛上的黑布,不知道是喜是憂。 井上清大罵川本小藤道:“你真是給日本皇軍丟臉,有你這麼審犯人的嗎?他要是想殺你,我進來也救不了你,他死了還帶你們三個人走,那真是不錯的買賣。”

川本小藤低著頭,不敢吭聲。 “你還不如一個女人呢!”雖然百合子未經請示就抓了嚴斯亮,這本不是井上清計劃之中的事,不過,這樣一來也不錯。抓住了嚴斯亮的把柄,讓他為日本所用,比打死他更有意義。 “前輩放他走,真是妙招。” “哼,你總算聰明一點兒了。”井上清想到被放走的嚴斯亮,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那種感覺,就好像貓在捉弄老鼠。這是一個好玩的遊戲。 “百合子,你穿中國旗袍特別好看,你的血液裡有中國的成分。”岡村之美一天最享受的時光就是晚飯的時候,能夠和女兒坐在一起,隨便吃什麼都覺得香。 “餵,你在想什麼呢?”看到女兒心不在焉的樣子,父親知道女兒根本沒聽到自己的話。 “啊,爸爸,你是說我做的菜好吃對吧,那就多吃一點兒。”百合子笑容滿面地給父親的碗裡夾了很多菜。

想到乖巧的女兒從事著和自己一樣危險的工作,父親的心頭飄來了烏雲。這場戰爭,要奪去多少人的生命和破壞多少家庭的幸福啊? !他本來不想讓女兒參軍,可是女兒太優秀了,中野學校的教官親自到女兒唸書的學校挑人,校長覺得百合子真是給學校爭了光,在學校里大張旗鼓地宣傳這件事情。只有他深深地明白,這是個極其危險的職業,他多麼不想讓孩子去啊!可是他不能反對,在日本全國準備對華戰爭的時候,每一個青年都要衝到第一線,作為軍人,他不能反對!百合子在中野學校成績優異,但願她能逢凶化吉。 百合子明白上級的意圖,不立即動手抓嚴斯亮,是想釣到更大的魚,她要激嚴斯亮,發揮他的主動性,去找到那條大魚。魚,看著桌子上擺著的清蒸鱸魚,她想,什麼時候魚能成為盤中餐呢?

吃魚是不能分心的,一根魚刺卡入百合子的喉嚨,她痛苦地咳了起來。 岡村之美立即驅車帶女兒去距離最近的診所。 終於看到一家,仁心診所。妙手仁心,很好。岡村之美扶著女兒進去。 這時,牛寶軍正在二樓的所長辦公室和所長交談著。 “老曹,這次伏擊馮學慶,你指揮得不錯,你們第一小組個個都是硬漢,我信得過你們。你認為內奸會在第幾小組呢?” “這個……”曹良沉吟道。 忽然有人敲門。 “誰?”曹良問道。 “所長,有人來看急症。” “怎麼了?” “魚刺卡到喉嚨了。” “我馬上就來。” 曹良掀開窗簾,看到車牌號,明白是日本人。 他對牛寶軍說:“特派員,你就在這裡別動。我去看看。”

“好。”曹良走後,牛寶軍子彈上膛,躲在了門後。 曹良戴上窺鏡,托著百合子的下巴看了看,一根長長的魚刺插入了扁桃體。 “小姐,你千萬不要動,否則,這根刺就取不出來了。” 岡村之美在旁對女兒做了一個不要動的手勢。 骨鯁在喉,那種感覺真難受,一個鑷子在喉嚨裡探求著,終於舒服了。 曹良夾出那根長長的魚刺,給百合子和她的父親看了一下,就丟在盤子裡。 “醫生,太感謝你了。” “不客氣,去繳費吧。” “好的,好的。”岡村之美感激著去繳費處付錢。 曹良離開了診室。百合子四處張望著,診所一樓有200平方米,再加上二樓,在私人診所裡算是比較大的規模了。百合子望著通往二樓的樓梯,向上走去,走到轉角處的時候,父親喊她:“百合子,咱們走吧。”

“來了。”百合子放棄了四處看看的念頭,轉身離開了。 樓上的牛寶軍和曹良都鬆了一口氣。 “平時,你們這裡來的日本人多嗎?”牛寶軍問道。 “有一些。不過日本人相信中醫,而我這裡是西醫診所。” “有沒有一些有價值的人?” “我建立了一份日本人的名單資料,我拿給你看。” “好。老曹,我們要同時幾條腿走路,抓緊時間為黨國做些事情。你能不能搞一批後方急需的藥品?” “現在查得緊,比較難,我來想想辦法。” “好,越快越好。藥的品種你看著辦,你比我在行,像一些麻醉藥、消炎藥、外傷藥都可以。” “明白。” 牛寶軍翻看著日本人的名單資料,目光停留在一個名字上:小野平一。

記得在重慶的時候,牛寶軍看過一些資料,小野平一是板田將軍的參謀長官,可以直接接觸到最高軍事機密。病人的檔案裡只有家庭住址。不過,有這個就足夠了。 牛寶軍看到,小野平一患的是胃病,嚴重的胃潰瘍。 “你方便喊這個人來複查嗎?” “特派員,你的意思是要讓他作我們的線人?這太冒險了。我反對。” “你可以建議如何增加勝算的籌碼。”牛寶軍的口氣不容反駁。 “你怎麼能斷定他會為我們幹,他若不願意,我們全都賠上了。” “可他要是願意呢,如果我們運往後方的這些藥品沒有特別通行證,你籌備藥品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你要賭一次,押上最後的籌碼?” “是的。幹嗎?” 曹良點燃了一支香煙,香煙快滅的時候,他用力地在煙灰缸裡摁滅了火光,下定決心說:“幹。”

“這件事情,只需要我和你兩個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危險就增大了。我會盡量保證你的安全,我同時為你準備一本去美國的護照,計劃失敗,你就先去美國躲一躲。”牛寶軍總是這樣為別人著想,如今,曹良的顧慮已全部打消。 牛寶軍隱約感到,有一張大網已經向自己張開了。自從日本人查了冷芳閣,他就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情報工作就是這樣殘酷,一旦身份暴露,走到哪裡都一樣,能走到哪兒去呢?嚴斯亮如果不是叛徒,離開上海就是最好的結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如果他就是叛徒,牛寶軍要第一時間清理門戶,除了這個內奸。 李家為、內奸、運送藥品,這些事情讓牛寶軍久久不能入睡。 他在黑暗中吐了一口煙,再一口。

已經是夜裡10點了。他撥通了美琪的電話,用英文問道:“美琪小姐在家嗎?” “我就是。您是哪位?” “有什麼消息嗎?你方便說話嗎?” “我一個人。今天晚上9點,那家雜貨舖的張老闆給我打電話,說有個男人打電話給他,說六弟病危,請大哥速去第九醫院重病區22床。” “可能是個陷阱。但如果不是,那就肯定有緊急的事情。” “我去。第九醫院旁邊有家水果店,我會付錢買一籃水果,你明天上午去拿。東西在橘子裡。” “小心點兒,美琪。” 美琪在自己的手袋裡放了一支鋼筆和紙,披了一件衣服就匆匆趕往第九醫院。 她自己開車,在夜色裡行駛,心中有說不出的充實,只要可以為他做一點兒事情,她都願意。

第九醫院的住院部已經關上大門了,美琪和門衛說了一句什麼,又塞給了他一疊錢。於是,美琪穿過傳達室的房間,走向重病區。 夜已深,醫院的走廊裡空蕩蕩的,只有美琪的高跟鞋的篤篤聲。她真後悔沒有換一雙走路沒有聲音的鞋子出來。 牆上的指示牌顯示,22床在二樓。 王瀾走在初夏的陽光裡,嗅著青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新鮮空氣的味道,這一切混雜成自由的味道。 他們居然以通共罪名不足而放了自己?是看在牛寶軍是黨國要重用的人的分兒上嗎?還是他們沒有精力來管這些小事呢?還是,他們佯裝放了自己,監視自己找到自己的同黨再一網打盡? 她終於可以回家了。 看到家裡到處是灰塵,她立即挽起袖子清掃了起來。她爬到凳子上,用一塊乾淨的布擦拭著他們一家三口合影的鏡框,抱著孩子的自己笑得燦爛,英俊的丈夫也表情放鬆,沉浸在天倫之樂里。那是他們在南京中山陵照的。 多想回到那個時候啊。每天下班,丈夫和孩子戲耍,自己在廚房做飯。後來,日寇的鐵蹄踏破了山河,所幸他們都在南京大屠殺之前撤離了。可是,她年邁的爺爺卻不肯走,說是捨不得離開老家,他要看著老屋子。孩子們跪在地上求爺爺隨他們一起撤離,可是,倔強的爺爺就是不肯。她明白,爺爺是咽不下這口氣,這是中國的土地,這是自己的家,卻要在強盜來之前放棄家裡的所有,祖祖輩輩留下來的那些古玩寶貝都要毀掉了。爺爺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祖先啊,所以,他決定玉石俱焚了。 後來,聽說爺爺舉起一把祖傳的青銅寶刀,在沖向敵人的時候,被擊中了。王瀾從不敢想爺爺被擊中的部位,她會覺得自己的身體也疼痛起來。他們再也沒有回南京,爺爺的屍體他們也不能收殮了,將來有一天回南京,到哪裡去找呢? 天色已晚,家中都收拾乾淨了,王瀾無限留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就提著菜籃出門了。 菜市場裡,人很多,她四處轉悠著,不時地放一些菜到自己的竹籃裡。 重慶紅岩的八路軍辦事處。 接待王瀾的辦事員很熱情:“你稍微坐一下,我要和上級匯報你的情況。” 稍頃,一位戴著眼鏡的領導模樣的中年人向王瀾伸出了雙手,說:“歡迎你,王瀾同志!我們到裡面去談。” 王瀾在這裡體會到了家的溫暖,多日幽禁之苦得到了撫慰。 “王瀾同志,你邁出這一步很勇敢,也很及時。既然你的身份暴露,軍統那幫人甚麼事都做得出來,所幸你終於逃離虎口了。我已經和首長請示過了,準備把你送到革命聖地延安去。你願意嗎?” “太好了,謝謝。” “至於你還在昆明的母親和孩子,你不要擔心,畢竟那也是你丈夫的至親骨肉,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剛好,今天晚上有一輛軍用卡車,還有十幾個青年學生也要去延安,你和他們一起走。你看如何?” “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說的是哪裡話。革命同志都是一家人。” 趁著夜色的掩護,一輛卡車開出了重慶市,王瀾和年輕的學生們坐在小板凳上,他們在低聲地談笑著,王瀾卻在默默地流淚。別了,重慶,我的家。別了,寶軍。 “王瀾到了菜場你們就跟丟了?怎麼到現在才來和我說,以為她晚上還會回家是不是?你們這幫飯桶!”戴老闆聲色俱厲地訓斥著兩個手下。罵累了,他才揮著手說:“算了算了,你們出去做事吧。” 延安寶塔山下,中共特科情報處副處長陳懇正獨自在月下散步。這裡是他和白玉蘭以前常常約會的地方,如今觸景生情,不由傷感起來。不知道她在上海好不好。自從接到任務,她就和她的養父高明從延安轉道云南,再到越南河內,搭乘法國客輪到上海。她要和活動在日本特高課勢力範圍內的地下黨員進行單線聯繫,這項工作很重要,因此白玉蘭是特科首長林永來親自選定的。 中共在日本高層藏有鼴鼠,這是黨的最高機密,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他們都宣誓過,要用生命捍衛這個秘密。黨相信他們,他們不會給黨的臉上抹黑。來延安的青年女學生很多,不過他對白玉蘭的心從來沒有更改過,沒有人可以和他的玉蘭比。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樣美,她不愛化妝,可是素面的她依然美麗動人,就像那朵高雅純潔盛開在夏天的白色廣玉蘭。喜歡她的男人可以說有一個加強排,可是自身不夠優秀,又如何能夠得著那長在高高的樹上的花朵呢? 但願他們的愛情也如同那玉蘭花一樣高潔。他多次申請到上海去工作都沒有被批准,還被首長打趣說自己真是兒女情長。 都說痴心女子負心漢,陳懇可是覺得自己要是生在古代,一定是梁山伯那樣癡情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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