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諜戀花

第11章 第十章

諜戀花 王云燕 5095 2018-03-22
玉梅在一家餐館撥通了電話,電話那邊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找誰啊?” “我找王先生。我有很緊急的事情。” “他不在。你是誰,他回來我告訴他。”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 “請問你家的地址?” “可以留下你的電話嗎?” 顯然,對方不想說地址。可是,她必須找到他啊。放下電話,玉梅找到了最近的一家郵局,在郵局裡借到了一本上海市電話號碼本,在上面她查到了這個電話的門牌號碼。那是法租界的華夫先生家。 當玉梅出現在華夫先生的家門口時,一個年輕貴婦人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玉梅焦急地在客廳坐著,可是,就是不見牛寶軍回來。閒談中玉梅得知這個女人叫美琪,是牛寶軍的中學同學,華夫先生回法國去了,就她一個人在家。

玉梅不禁打量起這個女人來,只見她描畫精緻的面孔上有許多風塵的味道,嫁給外國人的中國女人畢竟不多,由此可見她並不是普通的女人。而她每談起牛寶軍就一臉的喜悅,彷彿那是她的丈夫。玉梅臉上沒有流露,心裡卻不是滋味。 純一郎送走了白玉梅,將車飛速開到了貝當路的一個弄堂口,有個老頭在那裡擦皮鞋。純一郎停好車,過去擦鞋,他低頭解鞋帶的時候,輕聲說:“我馬上要見你的上級,重要事情。” “馬上?你這是違反紀律的。” “人命關天,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老頭沉吟了半響,但手上的活沒停,他麻利地擦好了皮鞋,接過了純一郎的鈔票,笑著說:“這麼大的票,我可找不開啊,要不我給你換去。”說完,他轉身進了弄堂,純一郎跟在後面,又用余光看看四周有沒有閒雜人,還好,中午這會兒弄堂口幾乎沒什麼人。

老頭推開了一個石庫門的黑色木門,一等純一郎走到門口,就示意他趕快進去,老頭向外張望了一下,然後麻利地把門關緊了。 純一郎被帶到客堂間,“你在這裡等下。”說著,老頭進了里屋,把門關了起來。不一會兒,房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人,純一郎一看嚇了一跳,驚叫道:“怎麼是你?” “飛魚同志,我們並沒有見過。”這個女人鎮靜地回答道。 “玉梅,原來你也是我們的同志。太好了。” “你和玉梅是什麼關係?你怎麼沒向組織匯報?” “時間緊迫,我還沒來得及。” “如果我沒有猜錯,玉梅一定是你的女朋友了。她的情況我們還不是太清楚,你了解多少都要匯報,我會向上級匯報,你要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你的身份是我們黨的機密。”

“我知道了。” 本來以為眼前的女人就是玉梅,可是上級的口氣是那麼不容置疑,她並不是白玉梅,可是明明就是一個人啊!對了,她們的髮型不一樣,白玉梅是披肩長發,這個上級是短髮。仔細看看,氣質也有所不同,白玉梅聰慧高貴,就好像一朵紅玫瑰。而眼前的女人幹練清秀,就好像一朵白玫瑰。看來是一對孿生姐妹了。 “去年年底,中國軍隊發動的冬季攻勢讓小鬼子損失很大,他們決定要報這個一箭之仇,近日已經開始調集重兵,準備以第五戰區主力圍殲棗宜地區。你盡快把這個情報發給老家。” “好的,飛魚同志,謝謝你,你多保重,任何時候都不能暴露你的身份。” “明白。我馬上要外出公幹,玉梅的情況下次一定匯報。”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玉梅已經等了一個小時了。到底要不要等下去呢?這個情報實在太重要了,關係到中國的命運,而自己的潛伏也是重中之重,孰輕孰重呢?玉梅掂量著,猶豫著。

終於,她作出了決定,撤退。 玉梅坐上了黃包車,她看見了迎面而來的牛寶軍,雖然他戴著一頂禮帽,但他走路的身形她永遠都記得。 她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就在黃包車就要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無意間抬起了頭,他看到了她,他轉身回頭,她也在車上回頭,眼神訴說著焦急。 他招了一輛黃包車,對車夫說:“跟在前面那輛車後面。” 她看到了。 遠遠地,她看見一個書店的招牌,於是,她的車子停在那個店的門口。 這是個雅緻的小書店,書架上除了書,還有可愛的小擺設,上海人很有小資情調,也很有品位,留聲機上的唱針在唱片上轉動著,於是,一些上海灘的鶯鶯燕燕之聲流淌出來。 客人不是很多,牛寶軍推門進來,玉梅走到門口的收銀台處問道:“請問洗手間在哪裡?”

“小姐,你往後面走就看到了。”店員答道。 “好的,謝謝。” 走過一條狹窄的小走廊,盡頭處有個洗手間,只有一間,看來是男女通用的那種。很好。玉梅暗喜。 當她從洗手間走出來的時候,牛寶軍果真等在門口。 玉梅把一個紙團塞進了他的手裡。那是她剛剛在裡面用口紅在衛生紙上寫的情報。 她觸碰到他的手的時候,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雖然只是一絲溫暖,她也覺得是春天了。牛寶軍順勢把身體壓了過來,輕輕地吻了玉梅一下。隨後,他迅速走進洗手間,玉梅往外走時聽見裡面沖水的聲音,她知道那個紙團也隨之被沖走了。 她的臉微微紅著,走出了書店,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牛寶軍回到居所的時候,美琪迎了上來,“剛才有個美女來這裡找你。”

“啊?誰會知道我住在這裡?!”牛寶軍一臉詫異,心裡早已猜到是玉梅。她提供的這個情報非常緊急,早一分鐘就可以讓多少中國百姓免於槍火之災。 “她說她的名字很土氣,不好意思說。” “說不定她還會再來的,不管了。” “是的,我看她好像有著急的事情找你呢,你還真有女人緣。”美琪說著,塗抹著大紅色指甲油的纖纖玉手就搭在了牛寶軍的肩頭上。 “你這法國人的禮儀我還真不習慣。”牛寶軍笑著輕輕拿開了她的手。 “難道過去的事情你都忘記了嗎?”美琪以幽怨的眼神看著牛寶軍。 “我馬上要用那個,你幫我在陽台看著點。” “好。你跟我來。”美琪是個識相的女人,知道這個時候敘舊情很不合適。 美琪帶著牛寶軍來到一間裝修豪華的臥室,她打開衣櫥,又打開衣櫥裡的暗格,取出了一部袖珍電台。

等到美琪退出房間之後,牛寶軍戴上耳機,右手按動發報鍵,手指起起落落。 重慶軍統電訊處。徐正坤正在接收電報。 這是特殊的波段,是徐正坤和牛寶軍約好的機密頻率和特殊密碼。任何時候,只要發報員接收到這個信號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他,由他親自接收。發報員通知他的時間和他接收的時間間隔為半小時。 如此周密的安排確保了信息通道的相對安全,就算軍統內部潛伏著內奸也難以獲取他們的情報。 發完了情報內容,牛寶軍發出了“完畢”的結束語。 “等等。”徐正坤發來請求。 牛寶軍等了幾分鐘,對方依舊沉默著。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牛寶軍不由發出了“兄弟”兩個字,然後,他用鉛筆抄下了一行密碼數字。摘下耳機,他迅速收拾好電台,放回原處。

他的眼睛盯著那張小小的薄紙,卻覺得有千斤重。 “嫂涉嫌通共被軟禁。” 他終於知道,先前徐正坤的沉默是猶豫要不要告訴他這個消息。 重慶總統府邸。 蔣介石正和夫人坐在沙發上喝咖啡。陳誠在敞開的房門上敲了兩下,蔣介石放下杯子,抬頭招呼道:“辭修啊,到我書房來。” 二人來到書房,蔣介石說道:“剛才戴笠接到上海秘電,日本人馬上要在棗宜地區進行反撲。要進行一場惡戰,我們有沒有把握呀?” “沒有把握也要打,都打到院子門口了,只有拼死一搏。”陳誠義無反顧說道。 “我擔心好兵好將都和日本人拼光了,讓共產黨坐收漁利。這幾年,他們的根據地發展勢頭迅猛,我們的中央軍實在無暇顧及,唉。”蔣介石憂慮道。

“他們那小米加步槍哪比得上我們的美式裝備呢?”陳誠安慰道。 “時勢造英雄啊!”蔣介石嘆息道。 靜默了一會兒,蔣介石說道:“上海方面的情報和我們以前的判斷是一致的,我兩次給李宗仁發電報詳細部署,要求第五戰區不要消極禦敵,而應以一部積極行動,爭取先機,襲擾日軍後方,牽制與破壞日軍西進;而置主力於襄河以東至大洪山一帶,伺機殲擊西進或東退之日軍主力。今天是4月20號了,他們佈置得怎麼樣了?” “委座稍等,我馬上打電話並記錄下來他們的部署,隨後向您匯報。這樣可以防止敵人竊取電報內容。”陳誠請示道。 “辛苦了,辭修。” 過了一會兒,陳誠遞上一個卷宗,上面是第五戰區最高長官李宗仁口述的該戰區最新部署:江防軍司令郭懺指揮第26、第75、第94軍,第128師和第6、第7游擊縱隊,依托襄河、東荊河右岸陣地,極力拒止日軍渡河,消耗日軍兵力,與右集團協力在荊、當東南地區與日軍決戰。右集團總司令張自忠指揮第29集團軍、第33集團軍、第55軍,以一部固守襄河兩岸陣地,鞏固大洪山南側各隘路口,以主力控制長壽店以北,伺機擊破進犯日軍。中央集團總司令黃琪翔指揮第11集團軍、第45軍、第127師和第1游擊縱隊,在高城至隨縣以西阻擊日軍;不得已時轉移至唐縣、環潭間,與預備兵團協同,從兩翼包圍、擊破日軍。左集團軍總司令孫連仲指揮第2集團軍及鄂東游擊隊等部,對信陽進行牽制攻擊,並準備以有力部隊向襄花路作戰。機動兵團總司令湯恩伯指揮第31集團軍,集結於棗陽東北地區待命。預備兵團總司令孫震指揮第22集團軍,暫部署於雙溝。第21集團軍兼大別山游擊軍總司令李品仙指揮所部對沿江日軍據點和交通線進行襲擊,並以有力部隊對平漢路南段攻擊,威脅日軍後方。

蔣介石看完卷宗,滿意地點點頭,說:“轉告李宗仁,這些部署都是死的,人是活的,日軍戰鬥力很強,千萬不可大意。” “好。”陳誠退出。 坐在美琪佈置得浪漫無比的燭光晚餐席上,牛寶軍有點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麼呢?想老婆了?” “是的。” “那慢慢想吧。”美琪起身離座。 牛寶軍順手拉住了她,說:“我去拿。” “你知道我要去拿什麼?”美琪不解。 “你不是要去拿醋吃嗎?” “討厭!”美琪忍不住笑起來。 牛寶軍的心情有點亂,他後悔沒有早點把妻子調到重慶來,在自己身邊也許不會出這麼大的亂子。國共如水火勢不兩立,現在日本人來了,雙方攜手合作抗日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自己對黨國忠心可鑑,可是家人成了共產黨員,自己難脫干係。 “來,你坐,我有話和你說。”牛寶軍鄭重地對美琪說。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的先生忽然回到家裡,看到我住在這裡會怎麼想?” “我會和他解釋的。” “解釋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是不是打算搬走?” “是,你願意繼續協助我工作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電台我還是放在你這裡,我們接頭的時候我告訴你發報的內容,如果你願意,我立刻培訓你怎麼發電報。像你這麼聰明,三天也可以速成了。不過這三天要日夜學習,不能偷懶。” “嗯。”美琪看著牛寶軍的眼睛答道。他們本是青梅竹馬的好友,造化弄人,牛寶軍從軍之後就南征北戰,她卻因為家庭衰敗而流落煙花巷。她以如花的容貌和流利的英語在上海社交界成為交際花,又忽然嫁給外國人引起上海灘一時轟動。 “為什麼不嫁給中國人?”有人問她。她答:“中國人結婚早,我不想做小。”她的這句話也因此成為一句流傳開來的名言。沒想到,牛寶軍在失踪多年之後,居然對她的情況非常了解,而且直接找到她家來。她真是欣喜萬分!不過,各有家室,他們和從前不再一樣了。 很奇怪,坐在對面的這個男人有一種強有力的磁場,讓她不知不覺地圍著他,能夠成為他工作上的助手,是她夢寐以求的。 “什麼時候教我?” “現在。”說著,牛寶軍走向臥室。 能夠培養一名新的諜報員就等於讓自己多了一雙手,牛寶軍知道,美琪答應此事,是因為自己。那曾經朦朧而美好的感情依然存在,他覺得自己在利用美琪,於心不忍,畢竟這是一份非常危險的工作,但是,山河破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能夠壯烈殉國,那也是光榮。 他坐在梳妝台前,美琪坐在床邊,他鄭重地說道:“我們都是南京人,三年前的浩劫算是躲過了,可是我們的親人、朋友呢,都被日本人殺死了。在他們眼裡,我們不是人,是牲口,30萬人啊,連襁褓中的嬰兒也不放過,這是奇恥大辱。血債血還!只要能消滅他們一個人,我們死也值了。但是,你知道我們的情報作用有多大嗎?我們能消滅他們一個團、一個旅,甚至更多!”說著,牛寶軍激動地握緊了拳頭。 “美琪,我替南京那些死去的冤魂謝謝你加入為他們報仇的行列!歡迎你。” 這激奮人心的話語感染著美琪,她說:“原來我的學習這麼有意義!” “當然了,來,我給你說說摩爾斯長碼。” “你等一下,我去搬個凳子來。” “好。”牛寶軍看著她的背影,憂鬱的陰雲又浮了上來。 自己是黨國軍人,愛著自己的三個女人裡,妻子王瀾卻信奉共產主義,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這樣的女人不適合做自己的老婆。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年少時的好友,不過已為人婦,而且她是新發展的特工預備人員,恐怕她這麼做更多的是盲目之舉,而不是堅定的三民主義追隨者,只有玉梅,才是他的同伴。他要和王瀾離婚。 夫妻一場,因政見不同必須分道揚鑣。 他要和她離婚,不是為了撇清,而是他本身就是純粹的信仰維護者,想到這裡,他戴上了耳機,向重慶方面發出了電報。 “局座,你最近日夜操勞,要注意身體呀。”徐正坤向戴老闆奉承道。 “小徐,你怎麼看待牛寶軍要離婚這個事情?”戴老闆沒有說牛寶軍的代號:蝴蝶蘭。 “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有牽連,此舉為撇清。另一種是他不知情,向局座表忠心。” “嗯,很全面。據你平日觀察呢?你們可是關係不錯的好兄弟。” “局座明察。卑職感覺牛寶軍很排斥共黨。” “好,你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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