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麻·麻風病和拆遷,都是瘟疫

第34章 第七章

從夏天開始到入秋,天上就沒有落下一滴雨水。田野上的水稻和地瓜都枯死了,看著乾枯的禾苗和瓜秧,人們眼淚都流不出來,加上麻風病的威脅,唐鎮人正在步入一個極度危難的時期。 這是一個清晨,太陽還沒有從東山坳露出頭,龍冬梅就起了床。旁邊房間的鄭雨山還在睡覺,她怕吵醒他,就躡手躡腳地開了門,走了出去。清晨的空氣還算比較好,少了些古怪的臭味。唐鎮小街上十分安靜,偶爾有個人匆匆走過,一會就沒了踪影,像一塊小石頭投進水塘,冒個泡後就無聲無息。聽鄭雨山說過,原先的唐鎮,早上十分熱鬧,賣菜的,殺豬的,早起挑水的……充滿了生活氣息。可是現在,冷冷清清,落寞淒涼。龍冬梅無法想像以前的情景,同樣也無法想像未來會怎麼樣。她十分擔心,麻風病會在唐鎮繼續蔓延下去,那樣,唐鎮也許就真的成了一個死鎮。

沿著小街往西走,細碎的鵝卵石砌成的路面還是有種特別的風情,但是,在這個時候考慮什麼風情,有點不合時宜。龍冬梅想,要不是因為麻風病的肆虐,來到這樣古樸的小鎮住上一段時間,也是件愜意的事情。一天到晚,龍冬梅為那些麻風病人操碎了心,覺得身心都很疲憊,難得這樣的早晨起來,吹吹清爽的風,讓自己緊張的情緒得到些許的緩解。走出鎮子,龍冬梅來到了唐溪邊上。因為長時間的干旱,唐溪斷了流,兩岸的田地龜裂,莊稼枯死,一片肅殺。龍冬梅抬頭望瞭望瓦藍的天空,長長地嘆了口氣。 龍冬梅在乾枯的河道上慢慢走著。 河道上,有些原來比較深的地方,還有些積水,裡面還有些小魚在游動,它們不知道面臨著渴死被陽光曬乾的命運,龍冬梅心裡隱隱作痛。

在離一個水潭不遠的地方,龍冬梅發現了一朵小花。 那是一朵野菊花。 晨風拂過,野菊花在顫動。 龍冬梅內心突然充滿了感動。 她蹲下來,凝視著這脆弱的生命。 她看到花瓣的周邊已經有乾枯的跡象,心裡針扎般疼痛。 龍冬梅站起來,來到水潭邊,彎腰掬起一捧清水,來到野菊花跟前,澆在了它的根部,她希望野菊花不要過早地凋零,就像那些麻風病人,不要過早地被死神奪去生命。 靠近水潭的地方,還有一小片一小片的草地還沒有完全乾枯,如果來一場大雨,或許那些地方還會長出鮮嫩的青草,無論是龍冬梅,還是那些靠種地為生的唐鎮人,都渴望一場大雨,把旱魔趕走。 這時,不遠處走過來一個手上挎著竹籃的女子。 龍冬梅在唐鎮待的時間比較長,鎮上的很多人,她都認識。

女子走近了,龍冬梅看出來了,她就是花痴王春發的老婆李秋蘭。他們家的事情她都清楚,李秋蘭還找過她,企圖讓她治好王春發的病,李秋蘭認定,王春發一定有病。龍冬梅知道王春發的心理有病,這種病不好醫治,需要專門的心理醫生,可是,哪來的心理醫生。 李秋蘭的臉色蒼白,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她朝龍冬梅笑了笑,說:“龍醫生,你早呀。” 龍冬梅說:“你怎麼也那麼早起。” 李秋蘭說:“沒有辦法,命苦。” 對於她的身世,龍冬梅有所了解。她說:“會好起來的。” 李秋蘭說:“原來以為嫁人了,會有好日子過,最起碼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老被人抓去批鬥了,可是現在,比以前更慘了。” 龍冬梅知道她信任自己,才說這樣的話,可是,怎麼勸慰她呢。

龍冬梅一時無語。 李秋蘭說:“龍醫生,我想問個問題。” 龍冬梅說:“你說吧。” 李秋蘭的目光變得迷離:“人死的時候會很痛苦嗎?” 龍冬梅說:“看什麼樣的死法。” 李秋蘭說:“人死後會怎麼樣?” 龍冬梅說:“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連希望也沒有了。秋蘭,你還年輕,還有希望,你看看那朵小花,在如此乾旱的日子,也要開放,這就是希望。我想,困難是暫時的,總會過去的,你個人的困難,家庭的困難,唐鎮的困難……都會過去的,要相信未來。” 李秋蘭說:“龍醫生,你的話太深奧,我理解不了。我活得很沒意思,很沒意思——” 看著李秋蘭的淚水流出來,龍冬梅在這個秋天的清晨,心又一次被刺痛。 她茫然地望著眼前這個被命運折磨得絕望的女子,渾身無力。

李秋蘭抹了抹眼睛,說:“對不起,龍醫生,我亂說的,亂說的。” 龍冬梅說:“沒有關係。對了,你現在去幹什麼?” 李秋蘭說:“家裡快斷糧了,我想省下點糧食,給他們母子倆吃,我自己去採點野菜墊肚子。你看,那水潭邊上還有些沒有被曬枯的野菜,再過幾天,就沒有了,我得趕在別人前面采了,過些日子,連野菜也吃不上了。” 龍冬梅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 這時,太陽從東山坳露出了頭,又開始了對唐鎮大地的殘暴。龍冬梅想,現在的陽光充滿了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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