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五行·謎藏之惡水

第13章 第十二章星魁

五行·謎藏之惡水 姻合 13918 2018-03-22
木門內藍空一瀉千里,直連入亙遠的天地交接處。藍空下空曠的峰頂上,豎著無數新伐木材削成的高高木桿。木桿一頭深深扎入地下,而朝天的另一頭,吊著一隻隻巨大的木籠。 木籠裡面,赫然是一隻只目光呆滯的野狗。青狼被關在最高的一根木桿上吊著的籠子裡,卻再沒有昔日的野性和活力,呆呆地看著三人進來,叫也沒叫一聲。 青狼沒叫,旁邊籠子裡的野狗更是動也不動,全部趴在籠子裡。眼睛透過打開的木門望向昔日奔馳的地方,又好像什麼也沒看。群獸似乎被什麼鬼怪抽去了全身精力,靜得就像死去一般,說不出的詭異。 楊進顫聲大叫:“山主,山主爺,我把陳盛給你帶來了,你放了我爹吧。”籠子裡的獸群被村長的喊聲驚動,看了看村長,目光又呆呆地望向遠方。四周靜得可怕,只聽見楊進的聲音在山谷悠悠迴盪。

陳盛深吸了一口氣,喝道:“陳盛來了,什麼人自稱山主,急著找我又藏頭露尾?”片刻,峰頂的中間一座茅屋裡忽然傳來了哈哈大笑:“陳盛,你終於來了?” 說話聲音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刺耳聲,好像在鐵桶裡濾過一般。陳盛冷冷道:“這座山我來過比你早得多,山頂的屋子都是我帶人建的,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與你何關?” 茅屋里森然道:“想走只怕沒這麼容易。屋子是你建的,這些籠子可是我放這兒的。現在這山上,只有我放的鷹,和我關住的鳥,你自己選吧。” 陳盛冷冷道:“鳥關在哪裡?”茅屋里道:“鳥自然就關在你面前的籠子裡。” 陳盛冷冷道:“哦?籠子裡的既然是鳥,為什麼沒有翅膀?”茅屋裡笑道:“既然已經被關在籠子裡,有沒有翅膀又有什麼區別?”陳盛緩緩搖頭道:“如果是麻雀烏鴉,有沒有翅膀自然無所謂。但如果是鷹隼鯤鵬,就是鐵打的籠子,又怎麼能關住一世?剪去翅膀,只能讓它的爪牙更鋒利。”

茅屋裡笑道:“爪牙鋒利何妨。你看這頭青狼,往日何等囂張。現在不是一樣俯耳溫順麼。爪牙仍在,不是更能幫我對付敵人嗎?陳盛,你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我意思。” 陳盛凜然道:“讓我為你效勞,無異白日做夢。鷹狼同屬,都是野性永遠磨不去的動物。妄圖囚狼者必死於狼吻之下。” 茅屋裡沉默片刻,突然笑道:“未必。你不信這只青狼已經被我馴服了嗎?你看我就是當它面殺光與它朝夕相伴的狗群,它也不會反抗我的。” 話音一落,從茅屋窗口飛出一樣東西,正射中籠子裡一隻野狗喉嚨。野狗叫都沒叫,就倒身死去。喉嚨裡血汩汩流出。陳盛冷冷道:“好準的吹刺。”茅屋裡嘿嘿一笑,卻沒說話,只見窗口又飛出一根利刺,射中另一隻籠子裡野狗的喉嚨。

其他籠子裡的野狗就像麻木了一般,呆呆躺著看自己的同伴任人宰割。突然場地空中響起一聲低沉的嘶吼,青狼在籠子裡慢慢地站了起來,全身毛髮根根豎起,驀地一聲悲嚎,奮力向籠木撞去。 懸在半空的籠子被撞得搖搖欲墜,陳盛冷冷道:“我說的如何?看來你的鳥兒也沒有你想像中馴得那麼聽話。”茅屋裡哈哈大笑:“就是要有野性馴服起來才能證明主人的成功。”陳盛冷然道:“山多遇虎,飼鷹啄眼。千古不變。” 說話間窗口吹刺不停射出,野狗死得越來越多。青狼越加煩躁不安,忽然用牙狠狠地啃咬起籠木,聲音讓人聽了牙齒發酸。陳盛眉頭一皺,忽然一鐵鉤砍在吊著青狼籠子的木桿上。連砍幾下,籠子裡的野狗剛剛死得乾淨,陳盛側身撞向砍出缺口的木桿,木桿轟然倒下,籠子在地上砸的爛碎,青狼地上一躍而起,從茅屋窗口直跳了進去。

片刻後一聲慘鳴,青狼的屍體從窗子裡被扔了出來,落在地上狼頭被扭得垂落下來。茅屋裡的聲音再次響起:“太容易馴服的沒意思,不過永遠馴不服的,也沒有留著的必要。陳盛你懂嗎?” 陳盛冷冷一笑:“我想青狼已經告訴你答案了。它說就是死,也要咬你一口。”高林這才注意到茅屋裡的聲音略略有些走調,帶了幾分痛楚,似乎確實被青狼垂死咬中了。 茅屋裡的聲音沉默片刻,森然一笑:“既然你始終不願為我所用,那我只有留你不得了。把他們都殺了。” 話音剛落,從周圍茅屋里人群紛紛湧出,將三人圍在中間。 村長大驚:“山主爺,你答應過我,只要我把陳盛帶來,你就放我和我爹走的,怎麼……”茅屋裡的聲音笑道:“哦?我怎麼記得還有一個條件,是讓你把寶藏的下落挖出來?不過你看陳盛的樣子,像是準備配合說出寶藏下落的嗎?”

話音剛落,陳盛冷冷道:“為什麼不像?你要想知道寶藏在哪裡,我就告訴你!”茅屋裡的聲音沉默片刻,道:“我不信!”陳盛截道:“我可以帶你們去!”茅屋裡的聲音道:“我還是不信,陳盛會是貪生怕死的人!” 陳盛冷冷道:“當然不是。我交出寶藏,只要你放了楊福楊進,還有我這位高兄弟。”茅屋裡的聲音沉吟道:“就這樣?”陳盛傲然道:“何止!我還求和你決一死戰。” 茅屋裡的聲音沒有說話,陳盛轉向高林:“將我胳膊上的鉤子摘下來。”高林一驚不敢動手,陳盛怒道:“快!”高林慌忙將鉤子從鉤套上摘了下來,捧在手裡,不知道如何是好。 陳盛冷然道:“扔在地上,讓他們拋進後山的江水里去。這樣還不敢出來的話,就讓山主的手下看看不敢見人的主人是怎樣的孬種。”茅屋裡的聲音怒道:“陳盛,你不要欺人太甚。”

陳盛冷冷道:“我就這樣,你有意見?”茅屋裡的聲音一窒,忽然哈哈大笑:“好,你也不必用激將法。鉤子我自然會拿去扔進江水。讓我們把條件再复對一下。你的要求是和我一拼死活,如果我贏了,還必須放走楊進楊福和高林三個人對嗎?” 陳盛冷然道:“對。我答應你的承諾就是先帶你們去找到寶藏。”茅屋裡的聲音沉吟了一下:“聽起來很合算。好吧。你確定是放走楊進楊福和高林?不多不少三個人?” 陳盛道:“確定。如果我死了,把我的屍體扔進山後的大江里就行。”茅屋裡的聲音陰森一笑:“既然你確定如此,看這是誰?推出來。” 忽然左邊茅屋門被打開,一個蒙住眼睛的男人被押了出來。高林大驚,眼前正是原先應該在山洞籠子裡扮演陳盛的楊尚。陳盛眼中射出寒光,旁邊有人拿出塞在楊尚嘴中的破布,楊尚澀然叫了一聲:“盛哥,他們人多,早有埋伏。”

茅屋裡的聲音笑道:“陳盛,條件裡只要求放楊進楊福高林三人的。那我就是在你面前把楊尚碎屍萬段也不算違約把?或者,你求我把條件再變一下。你幫我挖出寶藏,發誓以後唯我是從,我放了楊尚,你覺得怎麼樣?” 陳盛咬牙未應。茅屋裡的聲音冷笑道:“我給你三分鐘考慮。如果到時候你還沒改變主意,我就滿足你的要求,但楊尚必死無疑。”話音剛落,楊尚怒吼道:“盛哥,不要為了我受人威脅。只求你為晚晚和我報仇啊!” 茅屋裡的聲音急道:“快摁住他。”還沒喊完,楊尚已經一口血吐在身旁山主手下的臉上,身體晃了幾晃,撲倒在地。旁邊人連忙撬開他嘴巴,楊尚嘴裡血肉模糊,已是嚼舌自盡了。 陳盛目光從楊尚圓睜的雙目移開,看向茅屋,眼睛裡冷得要結冰,低聲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辦法讓我改變條件?”茅屋裡的聲音嘿然一笑:“死一個人有什麼關係,我再給你看個人就是。推出來。”

右邊茅屋門被打開,又一個蒙住眼睛的人被押了出來。高林一眼認出正是村里年紀較大的五哥,曾經和自己點破變臉訣竅的村民。旁邊的人正要掏出五哥嘴裡的破布,茅屋裡的聲音喝道:“蠢材,死了一個還不夠嗎?” 旁邊的人連忙住手,陳盛面無表情,向茅屋裡反問:“他和我有什麼關係?要殺他隨你們意吧。”茅屋裡哈哈大笑:“陳盛,你不用跟我來這套。你可知道我為找出他來,花了多大力氣嗎?” 陳盛一言不發,茅屋裡的聲音笑道:“惡水村的寶藏,自流傳開始就是世代由村子裡的六人暗中守護。六人分別佔據星芒一角,被稱為六芒星衛,從選定起就是注定要和寶藏同生同滅的。 “六芒星衛的成員本來是秘密中的秘密,即使星衛本身也不能全部知道。由此明暗交替,象徵六芒星轉,生生不息,讓打寶藏主意的人防不勝防。好在我先收服了你們這代六芒守衛之一的楊平,得知了其他四人的名單。

“四人自然就是十年前山洞死去的楊剛,楊剛的孿生兄弟楊猛,十五年前被放逐出村的你——陳盛,楊小栓的父親楊鋒。加上第五名星衛楊平做內應,我終於一一掌握了你們的弱點,各個擊破。 “楊剛已死,不足為慮。楊猛因為楊剛的慘死,一直有著心魔。楊鋒性情偏激,愛子如命。至於你陳盛,太把義氣當回事了。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最後一名沒查出的守衛居然是那個瘋瘋癲癲的侏儒楊洞。更想不到的是他因為總在地下鑽來鑽去,不知哪一天居然鑽到了寶藏那裡,提前把埋著的寶藏移了個地方。楊平和班主一場辛苦,卻中了他的陷阱,全軍覆沒。 “即使這樣,我也一直沒有出面。陳盛你知道為什麼?” 陳盛冷然道:“我哪裡知道,對村子裡秘密探知得滴水不漏的不是只有你麼。”茅屋裡的聲音森然道:“你說的對。正是因為我對惡水村的秘密了解得太清楚了。所以我要隱藏在暗處對付六名守衛以外的一個人。一個不光在守護寶藏,更在守護整個村子的人。

“六芒星再怎麼轉動,中心點是不會變的。而處在六芒星衛中心的那個點,並不是指的寶藏,而也是一個人。一個居中調停,策劃內應,掌握大局的人。他就是位居六芒星衛之上的星魁。上一代的星魁,跡像都指向你的祖父陳老太爺。” 高林聽到這裡,心裡一顫,想起宋先生的筆記上,那個六芒星中心確實標著一個點,沒想到一個簡單的圖案居然有這麼複雜的含義。只聽茅屋裡的聲音繼續道:“本來陳老太爺沒死,星魁是誰非常明顯。楊平他們奪寶的時候,我一直暗中監視陳老太爺的舉動。看到他和村長楊進終於行動的時候,我還以為楊進就一定是第六名守衛了。於是也帶人離開村子,放心跟去。誰知道那陳老太爺居然是冒牌貨,是死後由楊進他爹楊福假扮的。結果更被楊洞這瘋子的詭計折騰得焦頭爛額,兩手空空。 “不過我也想過會不會陳老太爺死得突然,沒來得及選定這一代的星魁。但當時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卻讓我確定了這代的星魁必然另有其人,而且一定就隱藏在村子中間。因為水淹惡水村的時候,村民們居然提前上山逃難了。我想起楊平告訴過我,在惡水村的每間屋子之間,都有鐵絲連著屋子裡的避水鈴,是遇見秋洪的時候緊急召喚村民們上山避水用的。 “那天夜裡,一定有人拉動了避水鈴。既然第六名守衛楊洞早死,那最後關頭髮現我們企圖,牽動避水鈴和大家一起逃難的,必然是星魁本人無疑。 “可惜雖然楊平和楊進後來多方打聽,發現村民們都對那晚的事情茫然無知,更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拉動的避水鈴。由此我知道這代星魁是個非常深沉的人。他眼見六芒星衛已經全毀,深知告訴村民真相只會激我下手更快。於是以不變應萬變,只要把他自己隱藏好,我們得不到寶藏,就不能將村子趕盡殺絕。 “而他更有把握知道我們耗不起的原因就是,那時候十月十日就要到了,秋汛一發,該回來的女人們回歸惡水村,到時候我們必然只能灰溜溜地逃走。但他也想不到的是,我當時也決定破釜沉舟,一定要在十月十號前挖出星魁,找出寶藏。” 茅屋裡的聲音繼續道:“要挖出星魁還要不驚動村民,自然希望渺茫。好在當時我算準了還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帶路找到他。陳盛你知道是誰嗎?” 陳盛慢慢點頭:“我。”茅屋裡的聲音哈哈大笑:“陳盛就是陳盛,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勁。不錯,就是你。你地位特殊,是六芒星衛之首。又是上一代星魁陳老太爺的孫子。如果有人知道這代星魁是誰,非你莫屬。而這代星魁再怎麼隱藏不露,看你有難,也是不得不出手相救的。 “於是那天夜裡,楊平抓住高林范麗的時候,卻被我安排故意放走了你。當然我知道你一定防著楊平跟踪,所以支開了他,在暗中由我親自看著你。但沒想到的是,做到這樣,依然被你甩掉了,就此悄無聲息。 “找不到你的那些日子,可真的快把我逼瘋了。眼看離十月十日越來越近,我一度起過放棄寶藏,空手逃走的念頭。可是我又捨不得。你想,花了那麼多的心血,誰肯這樣功虧一簣呢? “在山上我發現了江水有提前落潮的跡象,於是我下了我一輩子最大的賭注,賭十月十日女人們會提前離開,賭你不會出來,賭星魁來不及告訴女人們村子裡發生了什麼。至於十月十日以後,我自然有辦法讓你出來。只要你出動,我就能盯住你查出星魁到底是誰。” 高林聽著有些奇怪,茅屋裡這個深謀遠慮,處心積慮對付陳盛的山主,語氣裡卻對回來的女人們如此忌憚。而一貫高傲的陳盛,卻對山主所說的話一句挖苦反駁也沒有,好像山主對女人們的畏懼本該如此。 難道這個山主不是陳盛說的準備對付回來的女人的人?惡水村里神秘的女人們,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群人呢? 高林正胡思亂想,聽山主繼續道:“十月十日,確實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天。如果我猜錯了,你出來了,女人們知道真相,我原本讓楊平和村長全推在死去的班主身上的一切努力就白做了。楊平和楊進也必然會扯出我來,我就不能活著走出這個村子。那天的時間我簡直是用一分一秒來算的。但最後還是我賭對了。今年的秋汛,漲的準時,退的卻比往年快了幾倍。十月十日天未黑,女人們就要走了。” 高林越聽越迷糊了,這是第二次聽說秋汛漲落和女人的歸來離開時間有關係了。突然他想起了以前自己給惡水村孩子上的唯一一堂課,課上八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回答:我們是從水里來的。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難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生下孩子們的女人們是從水里來的? 惡水村到底隱藏著怎樣不可思議的秘密?山主的話已經接近尾聲了:“女人們一走,我就放心了。寶藏還是我的,大局還在我手裡。於是我放出了一直被我關住的高林和范麗。 “在你消失不見的那二十幾天裡,他們兩人一直被我灌著藥昏昏沉沉地鎖在山上的茅屋裡。我一直在算著你傷愈能出動的時間,只要你有力反擊,看到高林面臨生死關頭,一定會出手相救的。那時候,你就再也躲不了了。” 陳盛冷冷道:“那你算得還真準。”茅屋裡的山主笑道:“當然。所以我不能把高林提前放出去。他是我手上對付你的一張王牌。十月十日前,我只想村里平平靜靜,不想有絲毫引起歸來的女人們懷疑的地方。提前把高林放回村子很可能會引發意外,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陳盛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楊尚是我的人?”山主笑道:“就在十月十日,楊平發現他幾次要接近女人們,卻沒有成功。我就懷疑他是想替你報信的人。於是那女人們一走,我就讓楊進找到他,讓他配合演一出誘騙高林說出秘密的戲。他欣然答應,那更沒疑問是你的人了。只是沒想到你那麼大膽,楊尚告訴你高林有危險,你居然直接冒充楊尚先進了山洞裡的籠子。” 陳盛冷冷道:“然後你一聽到你手下逃回來的人說我在洞裡,就抓住了楊尚。”山主笑道:“是,村里有我的眼線,從他回村就盯上他了。他聽你的安排躲在了你養傷的秘密地方,正好讓我順著蛛絲馬跡,摸出了照顧你的星魁。” 陳盛冷哼道:“你就憑對我傷勢的猜想,就斷定我十月十日不能出來?”山主笑道:“也不全是。陳盛,我太了解你了。你太過狂傲,不會讓回來的女人看見你斷去胳膊的狼狽模樣。你是自以為即使沒有胳膊也能除掉楊平。所以即使你傷早好了,胳膊上裝上了星魁給你的鐵鉤,你也咬牙忍住不出來報仇,等到女人們離開才准備出來新賬老賬一起算。 “就像一匹受傷的公狼不願意走回狼窩告訴母狼你已殘廢,還堅持孤身向打傷你的獵人復仇一樣。話盡於此,陳盛,你說吧,是向我低頭,還是看著救過你的星魁死在你面前?” 陳盛冷冷道:“要我低頭,那是做夢。至於五哥,你殺不了他。”茅屋裡的山主道:“哦?殺不了?那我就不勉強你了。看我先殺了他,再等你去給我把寶藏弄來,我和你公平決鬥,了了你的心願。” 高林怒罵:“你還要不要臉?還什麼公平決鬥。盛哥手都沒了你沒看到嗎?要么你也砍了自己的手,要么你讓他裝上鐵鉤再打,那還差不多。”茅屋裡的聲音冷冷道:“別做夢了。我就是想看看囂張一世的陳盛沒了兩隻手,憑什麼還這麼囂張。或許很快你就會看到,他被我打得滿地爬滾的樣子。” 陳盛接口道:“你也別做夢了。鹿死誰手尤為可知。既然你答應我的約戰,我友情回報你一下,省得你也後悔。” 山主道:“什麼?”陳盛冷冷道:“我就是把寶藏抬到你面前,寶藏的真正價值,還是只有五哥能告訴你。” 山主沉默半晌,忽然怒道:“陳盛,你騙我!”陳盛冷冷道:“對,我是騙你。你下手吧。”山主迅速道:“好,我現在就宰了他!” 山頂一陣沉默,高林忽然覺得空氣陡然冷了下來,凍得牙關打結,抬頭看天太陽早不知道哪去了。山頂呼嘯起狂亂的寒風,原本無雲的天空被風不知道從哪裡卷來層層烏雲,在空中翻滾著像要衝下來把整座山壓垮。 烏雲下山主嘆了一口氣:“陳盛,我答應你也不殺他。但你實話跟我說,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陳盛冷冷道:“不知道。”山主繼續道:“寶藏的真正秘密,是六芒星衛也不能知道的禁忌。所以即使你是上代星魁陳老太爺的長孫,六芒星衛之首,你也不知道的,對不對?” 陳盛道:“不知道。”山主繼續道:“既然寶藏的真正秘密肯定是每代星魁單獨相傳,所以位於六芒星中心的星魁有的不是守護寶藏的能力,而是解讀寶藏的能力。所以你剛才雖然情急無奈,但說的確實是事實,沒有騙我對不對?” 陳盛冷然道:“你還要我說幾遍不知道?”山主哈哈大笑:“不管你是騙我還是實話,算你狠,我肯定不殺星魁了。不過陳盛,你這手以退為進讓我更欣賞你了。你的頭腦,真的對我很有用處。如果你願意跟我合作,我絕不敢讓你居我之下。得到一切好處,我們平分,如何?” 陳盛冷冷道:“我已經說了,寶藏我給你,只求和你決一死戰。”山主悠然道:“你這麼說只能讓我更不放心。我實在猜不出你都這樣了還有什麼手段能和我對決獲勝。行,星魁我沒法動他了。沒關係。剛才你也等於默認了,寶藏的秘密只有星魁一個人知道。那就是說這個人對我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了。我當你面殺了他,你不會說什麼吧?” 陳盛道:“誰?”山主嘿嘿冷笑。片刻後,一個帶著金屬面具的人,推著一個雙手綁在背後,神色木然的高大身影從茅屋裡緩步而出。 陳盛的眼角抽動了一下。高林失聲叫道:“猛哥,你,你不是掉下江了嗎?你,你沒事嗎?太好了。”陳盛怒道:“好什麼?沒看見他現在比死還慘嗎?” 帶著金屬面具的山主鏗鏗一笑:“陳盛,還是你眼毒。不錯,六芒星衛里,除你以外活著的最後一人,楊猛現在已經是個白痴了。” 高林看著楊猛臉上深深的刀疤,眼光茫然地從自己臉上看過,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不禁心如刀割,怒向山主道:“你對猛哥做了些什麼,讓他變成了這樣?” 山主笑道:“這個你可別冤枉我。楊猛是因為掉下江時頭上受了重擊才變成這副德性的。說起來他活著還得感謝高林你!”高林憤然道:“你不用諷刺我。我是害了猛哥,但起碼我對他沒有惡意。” 山主搖頭失笑:“你想多了。記得楊平尋寶那天晚上,你對楊平說過楊猛掉下了江里嗎?楊平告訴我的時候,我正為找不出星魁發愁,抱著萬一楊猛僥倖命硬,我也可能從楊猛口中挖出星魁下落的想法,派人沿著江岸來回尋找。功夫不負有心人,居然真的找到了江岸邊奄奄一息的楊猛。可恨的是,他腦袋被什麼東西砸破了,變成了白痴一樣的廢物,氣得我恨不得立刻再把他推江里去。” 高林想起了楊猛墜江時山上落下的石塊,江面浮起的血水,心裡一哆嗦,心知山主所言非虛。只聽山主繼續道:“不過好在你那天晚上還說了,楊猛是為了救陳盛才掉下江的。這樣一來別說他是白痴,就是白痴加殘廢也身價倍增。陳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從來是有恩必報,有仇必償。要不是楊猛目標太顯著,怕引起回來的女人們的注意,我早就把他帶山下去引你出來了。不過現在你既然自己上山來了,你能眼睜睜看著為了救你變成這樣的楊猛死在你面前嗎?陳盛底下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話了吧?你願不願意以後替我做事,換楊猛的命?” 所有的人都看著陳盛,峰頂西北風刮得更緊了。忽然高林臉上一涼,驚呼道:“下雪了,下雪了。”山主手下也議論紛紛,唯有山主絲毫不驚,哈哈大笑道:“難怪今年的秋汛提前退了,正應了山里逆秋早雪的兆頭。陳盛,快點做決定吧。我救了楊猛,殺了他也不過取回我給他的命,沒有絲毫愧疚的地方。而你呢?救了你的楊猛,因你而死,你會不會覺得愧疚呢?” 雪粒很快變成了雪片。片片雪花飛舞中陳盛頭上的汗珠一粒粒滴落下地,在薄薄的雪片路上融出了一個個小坑。山主右手一翻,一把匕首頂在了楊猛右頸,喝道:“陳盛怎麼也這麼婆婆媽媽?當年你離開村子的時候,不也是這樣的雪這樣的天,怎麼沒有一點當年決斷的氣概?說,要楊猛的命,還是要你的自尊?” 高林眼尖,看出那把匕首正是陳盛家傳的匕首。曾經被冒充楊福的陳老太爺給了自己做刺殺陳盛的武器。被陳盛在戲台上掉包後,又在尋寶的那天夜裡被楊平繳了去,沒想到最後還是落在了山主的手裡。忽然陳盛大聲嘶吼:“摘下你的面具,摘下你的面具,讓我看看你是誰!!” 吼聲在風雪裡遠遠傳了出去,又被冽風吹了回來,交擊之下震得山谷嗡嗡作響,只聽不斷有“是誰,是誰”的聲音在回應,山主也不禁打了個寒噤,半晌禁不住陳盛怒火般的目光盯著面具,聲音強笑道:“好,我就讓你看看我是誰。” 金屬面具緩緩摘下,面具後是一張高林陌生的臉。陳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果然是你,宋傑。”與此同時,村長驚呼起來:“宋先生,你……你不是早死了嗎?” 高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陳盛冷冷道:“高林你認識一下,他就是在你前面進村教書的宋先生,我曾經的朋友,宋傑,還是現在應該叫你山主?” 宋傑冷笑不答。村長還是不能相信,吃吃地道:“那,那天晚上,宋先生,你……我親眼看見……是我把你埋了的啊!” 宋傑冷笑道:“那時候你只看到被楊平扎了毒刺的一具面目扭曲的屍體,是一個身材和我相似的手下死後穿著我的衣服倒在你肩上而已。陳盛,我這招金蟬脫殼用得不錯吧?” 陳盛冷然道:“果然高招。從你出賣我那天開始,我就應該想到你沒那麼容易死的。”宋傑桀桀一笑:“朋友本來就是用來出賣的。何況多年來你一直以為自己比誰都聰明。現在我已經用事實證明,我遠遠比你聰明。你還不服嗎?” 陳盛冷冷道:“你所謂的聰明,不過是利用我對你的信任而已。如果不是我對你太相信,將我在村子裡發生過的事情告訴你,也沒有今天這樣的失敗。不過你既然覺得你的腦袋那麼聰明,不介意割下來借給我崇拜一下吧?” 宋傑一窒,目光看向高林,森森一笑:“高先生,我這次大願所償,你的功勞不小啊。”所有人的視線轉向高林,高林手足無措,急忙對陳盛道:“盛哥你別聽他胡說,他在挑撥離間。”宋傑森然笑道:“怎麼,高先生你這麼謙虛,真是衝鋒在前,領功在後啊。你還記得藏在冒充我的屍體身上的那本筆記本嗎?” 高林沒說話,宋傑從身上掏出那本筆記揚了一揚:“不用找了,你昏迷的時候早被我收回了。班主做夢也想不到,他一直沒見過面的主子,居然是低聲下氣去找他合作的我。我挑他打頭陣,有兩個原因。 “一是做我的替罪羊,給陳盛豎起個明處的靶子,好掩飾暗處我的舉動。同時也用這個自作聰明的廢物來換取陳盛對對手的輕視,縱敵之驕。 “二是班主已經衍殖起了自己的勢力,很有一些人,只聽他的話,不把我傳的命令當回事。正好藉你的手給我清理乾淨。反正只要能得到寶藏,以後要給我做事的人還愁少嗎?這本筆記,正是我留下提醒你們對付班主的。 “第一個解讀出來的也正是你高林。班主活著的時候一直以為你是他對付楊猛陳盛的棋子,卻不知道你從看到筆記開始,就更是我留下對付他的一把刀了。你說你對我能沒有功勞嗎?” 高林聽得驚心動魄,沒想到從自己進入惡水村開始,處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眼見宋傑隨手撕碎筆記,拋在北風裡隨雪片如蝴蝶飛舞,哈哈大笑:“不過現在留著它也沒用了。我要對付的人,已經全部有了我想要的結局。陳盛,楊猛是死是活就看你一句話了,你現在應該不會掃我的興了吧?” 陳盛道:“原來閻五根本就是你的人,根本就是你派去找班主的。可笑班主一直以為是他救了閻五,閻五知恩圖報幫他殺了你。”宋傑森然道:“那又如何?就憑班主那樣的廢物,用得起閻五那樣的人嗎?”陳盛又道:“你用心良苦,從我那知道惡水村的秘密後,就一直背著我籌劃這樣大的陰謀。可惜我太相信你了,居然沒查過這些年你已經在惡水村幾進幾出,和楊平勾搭成姦。” 宋傑皺眉道:“陳盛你幾時變成這麼多話的人了?不是又有什麼花招吧?”陳盛厲聲道:“你少說了一句,楊平也是你讓他送死的吧?楊平的智謀毒辣,都在班主之上。你容不下班主,又怎麼能容得下他?不止是高林,我也成了你殺人的刀。” 宋傑沉默不語,忽然抬頭一笑:“愿賭服輸,這可是陳盛你一直教我的啊。怎麼到了今天你自己,就放不下了?”陳盛冷笑道:“我倒是想服。只是你既然容不下班主楊平,我怎麼能知道你以後容得下我?” 宋傑聽到陳盛語氣鬆動,大喜,連忙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如果你陳盛四肢皆全,在我身邊我肯定寢食難安,除之而後快。但現在你雙手已廢,我要的只是你的頭腦,有你助我,天下有什麼做不到的事?何況,你只要出了惡水村,就有無數的仇家。到那時,你不和我合作,真正處於不利的,不還是你自己嗎?” 陳盛沉默不語。宋傑言語誠懇:“如果你對我做的事情不能釋懷,你也要想想我的苦衷。你陳盛秉性高傲,如果不能折服你,天下有誰能和你平起合作。你自己也說了,以往對我不錯。我對你本就無怨無恨。所做的一切,完全只是一心和你合作。即使手段過於狠辣,目的還是好的麼。何況,要么不做,要么做絕,本就是盛哥你教我的麼。” 見宋傑已經客客氣氣地稱兄道弟,陳盛仰頭長呼一口氣:“好,我自作自受,愿賭服輸。放了楊猛一干人,你隨我去取出寶藏吧。決鬥的話,再也休提。走出惡水村,我唯你馬首是瞻。” 宋傑哈哈大笑,忽然一頓:“人自然是要放的。不過不是現在。等我陪盛哥取出寶藏,歃血為盟,除了星魁不能放,餘下諸人,各隨尊便。”陳盛怒道:“你不信我?!”宋傑笑道:“不敢。不過人心險惡,不得不防。盛哥你懂的。” 陳盛默認,半晌道:“好,那把他們帶上一起去就是。”宋傑笑道:“這個我自有主張。楊猛是盛哥上心的人物,肯定是要帶上的。楊進父子就算了,我怕有事當面宰了他們盛哥也當沒看見。高先生是無論如何不能缺席的,萬一盛哥忽然對我起了怨氣,我受了委屈還可以拿他出氣。星魁楊五是萬萬不能帶的,我還沒摸得透這個人物。萬一半路起什麼花樣,此去我勢在必得,是經不起折騰的。盛哥你覺得我這安排如何?” 陳盛冷然道:“算無遺策宋傑,千變萬化劉騫。真是名不虛傳。”宋傑笑道:“盛哥拿我和劉騫那個浪蕩子比,算捧我還是損我呢?不過沒有點手腕怎麼配做陳盛的朋友?你們怎麼還不把這鉤子扔到江里去,盛哥以後有我這個左膀右臂,再也用不到這個難看的東西了。” 眼見鐵鉤被手下拋進江水,宋傑這才算心放了下來。山上天黑得早,但風雪乍起,火把照亮不了多遠。宋傑留下幾個人看押村長父子和星魁五哥後,便帶著全副人馬隨著陳盛往下山路走去。 一路宋傑看似好心攙扶,實則緊緊看住陳盛,就是陳盛有幾句冷言冷語,也竭力忍受。相形之下落在後面的楊猛高林就沒有這種優待了。連推帶搡,偶爾踹上幾腳也是免不了的。好在路倒不長,等到陳盛停住腳步的時候,宋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盛哥你沒記錯吧。這裡早我親自帶人搜過多少遍了,就是裡面有根我要的燈芯,也該被搜出來了。” 陳盛冷冷道:“你不是我。進不進去?”宋傑笑道:“進,當然進。盛哥你說有就有——你們還不到前面來照路?” 自然有手下硬著頭皮舉著火把押著高林楊猛先進了山洞,宋傑等人進了一半,這才揮手止住了後繼的人,笑道:“盛哥請。”陳盛哼了一聲,凝視了一下山洞旁巨石上的六芒星,緩緩進洞。 宋傑看著陳盛走到前面,臉上笑容慢慢消失,低聲吩咐旁邊人:“守住洞口,別中計讓人封了門。”左右答應一聲,宋傑又看了一眼陳盛看過的巨石,使勁推了幾下,眼見紋風不動,這才放心進入。 好在外面冰天雪地,山洞裡卻異常的溫暖。只是越往裡走濕氣越重,居然有像蒸籠的感覺。 宋傑伸手擦去陳盛頭上水汽凝成的汗珠,笑道:“盛哥,這裡的氣溫很古怪啊。看你頭髮都滴水了。” 陳盛冷冷道:“擦了有什麼用,待會全身都會濕透的。”宋傑問:“什麼?”前面忽然喧嘩起來,宋傑立刻拔出匕首架在陳盛脖子上喝道:“陳盛你又耍什麼花樣?前面人怎麼了?” 陳盛冷笑不語。片刻後前面的人喊道:“楊猛不肯走了,兄弟們拽不動他。”跟著傳來高林的聲音:“盛哥,盛哥你沒事吧?姓宋的你不要亂來啊。” 宋傑慢慢把刀從陳盛脖子上拿下,笑道:“洞裡好熱,熱得讓人煩躁。都怪楊猛這白痴,這時候亂發瘋,險些傷了我和盛哥的和氣。”陳盛冷笑道:“楊猛不是發瘋。你別忘了,這個山洞就是楊猛的哥哥楊剛犧牲自己,砍斷胳膊給楊猛做乾糧才逃出去的地方。楊猛就是神誌再不清醒,到了這裡也會有反應的。” 宋傑笑道:“都把這山洞吹得神乎其神。其實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洞麼。我查過了,根本什麼奧秘也沒有。楊猛當年逃出去的洞口就在前面,從我們進洞起到那也就這段路,連個彎也沒有。裡面一目了然,別說寶藏,耗子也找不到一個。” 陳盛冷冷道:“是嗎?”宋傑聲音漸漸高了起來:“怎麼不是?不是還說這裡是傳說裡挖出山主棺材的地方嗎?不是還舉行過隆重的祭祀嗎?可是你看,就這麼大地方,兩個人並排走也覺得狹窄。跟傳說裡根本不一樣。盛哥,我一片誠心,你可不要……” 陳盛皺著眉頭一動不動,像是根本沒聽見宋傑的威脅,忽然道:“好濃的血腥氣。” 隨即高林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前面呼喊起來:“猛哥,猛哥。盛哥你不要相信宋傑,他沒人性的。” 陳盛快步衝上前去,前面的人慌忙讓開。眼見已經到了被砸出的洞口,洞口處在兩座山峰的夾縫間,一條瀑布遮在不遠處山峰的輪廓上,在火把照耀下閃著微弱的水光。洞口內,楊猛砰砰地用頭撞著石壁,像在努力回憶,高林跪在地上痛哭。 陳盛看地上一眼,猛地回頭看向宋傑,冷冷道:“好手段,好狠毒。”宋傑面無表情地走過來:“沒辦法,他們不肯服我,山上石硬坑挖不深,偏偏這山洞下的水又通著村里的河。屍體扔下去流到河裡被發現會壞了我的事。只有堆在這裡了。” 洞口沿著洞壁,橫七豎八地堆著昔日跟隨陳盛的十幾條山民的屍體,血斑凝聚在七竅裡。眼簾被如死魚眼珠般凸起的眼睛撐起,充滿了驚恐與不信。陳盛默默抬頭看向洞頂,洞頂一塊拳頭粗細的空心石環。 宋傑笑著對不語的陳盛道:“盛哥你不會告訴我這個石環有名堂吧?老實說我親眼看著底下的人拉過了,扳過了,扭過了,甚至都砸過了,它就是一塊連根長的石圈。你就不要準備拿這個做文章哄我了。” 陳盛深吸一口氣,不理宋傑,轉頭對高林道:“拉住楊猛。別讓他頭上的傷口再撞裂開來。”宋傑在旁冷笑道:“盛哥,無所謂的。楊猛現在的腦袋,撞不撞都沒什麼分別。我負責任地對你說,他這輩子沒成為正常人的可能了。” 高林想去拉住楊猛,卻被楊猛以頭撞岩的力道帶得差點跌倒。陳盛忽然沉聲道:“高林,在那石環下面拔兩根草給我。” 高林順著陳盛的視線看去,果然看見岩洞口有一叢半黃的草葉。按說這個時候早是萬木蕭殺了,但由於洞裡潮濕溫暖的奇怪氣候,居然還留著幾分綠意。高林拔下兩根草葉,正想遞給陳盛看看,宋傑衝過來劈手搶過,端到眼前看了又看。 但橫看豎看只是普通的草葉,宋傑還是不放心,分出一條遞給靠近的手下,道:“嚼下去。”手下遲疑著不敢接過,宋傑臉色一沉,手下慌忙硬著頭皮放入口中。半晌,眼見一點反應也沒有,宋傑這才放心地把另一根草葉拿向陳盛,笑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陳盛看都不看,對高林道:“重拔一根,捲成草哨放我嘴邊。”宋傑臉色一變,隨即嘿嘿一笑,將手中草葉扔到地上,看陳盛咬住高林遞過的草哨,笑道:“盛哥好雅興,這時候還準備玩音樂?” 陳盛也不理他。草哨在陳盛口中吹起了幾個輕音,漸漸轉重,高林突然發現楊猛聽到哨音後漸漸停止了撞岩的動作,茫然地看向陳盛。哨音漸漸轉得悲涼,也不知道陳盛是不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孩子、斷去的雙臂。宋傑笑讚道:“盛哥好有閒情逸致,不過時間總是寶貴的,我們是不是該先做正事?” 陳盛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忽然哨音急轉幾個高音,很是刺耳。旁邊聽的人紛紛皺眉。宋傑笑道:“要是盛哥吹累了大可不必這麼勉強運氣,還是歇下來談談寶藏的事情吧?”陳盛毫不理會,刺耳的哨音越來越高,宋傑沉臉道:“夠了!”伸手想奪下陳盛嘴邊的草哨,卻被陳盛凌厲的眼光一掃,手停在空中。 忽然有人高叫起來:“什麼聲音,你們聽,什麼聲音?” 高林也聽見了,隱約有什麼巨大東西劃破空氣由遠而近。可是望盡洞里洞外,也看不見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忽然高林全身打起了寒戰:自己在什麼地方聽過這種聲音,一定聽過,而且伴隨著恐怖的事情,讓自己的直覺如此戰栗? 可是就是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聽過這種聲音。到底在什麼地方聽過這種聲音呢?高林忽然驚恐地大叫——終於想起來了。與此同時,宋傑撲上去掐住陳盛脖子想讓他吐出草哨,陳盛牢牢地用牙齒咬住草哨,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想要寶藏,勸你滾開。”宋傑手直抖,就是不敢掐下去。 就在混亂的瞬間,從山洞外對面山峰垂下的瀑布後面,鑽出了一團團黑幽幽的東西,迅速地向這裡飛來,絡繹不絕。在火把光照耀下,團團黑影背後還閃出一線線不知道什麼顏色的細絲。 高林叫了起來:“黑蛾精,黑蛾精!是鼯鼠!”黑團越來越近了,眼看空中露出一個個鼠頭,在火光下猙獰無比,正是被村民們稱為黑蛾子精的鼯鼠群,也是在那夜古怪哨音中差點將高林咬成骷髏的怪物。難怪在山里從來看不見它們的踪影,原來全部群居在隔斷兩座山峰之間瀑布後的岩洞中。 宋傑命令手下將刀子架在高林和楊猛的脖子上,又親自用匕首對準陳盛喉結,咆哮道:“陳盛,我知道你有吹哨馭獸的本事。不過要是飛過來的這些鬼東西傷了我,我立刻就在你脖子上開了洞,看你還怎麼吹哨。高林楊猛也就死定了。” 高林重燃希望的心又冷了。本來他真的希望陳盛能用哨音駕馭這些鼯鼠像自己那天夜裡遇見的那樣把宋傑一行撕成碎片。但現在事實讓他明白:宋傑他們和自己的距離太近,自己就像被捏在鷹隼爪間的麻雀。縱然陳盛有再大的神通能一箭射通兇禽的脖頸,被捏在鷹隼爪間的麻雀還是會先被捏死。 換句話說,就是陳盛再有辦法,想除去宋傑一行人還要不傷及被嚴密看守的自己和楊猛,也是絕不可能的。正想著,鼯鼠群已經飛到洞口了,毫不遲疑地衝進了洞,高林全身抖了起來,但想像中鼯鼠到處亂撞,落滿全身的可怕景像根本沒有出現,只見在陳盛哨音的指引下,一隻只鼯鼠帶著背後長長的銀絲接連從洞頂的石環穿了過去,繼續用翼膜滑翔飛出洞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很快洞裡的鼯鼠都飛出去了,陳盛將口裡的草哨噗的一聲吹落地上,看著警惕地註視鼯鼠飛去方向的宋傑,冷笑道:“不用看了,我就是想再將它們聚集來對付你們也不可能了。今年雪來得早,這一飛出去,它們必然凍僵在雪地裡。所以除了這一次,任何一個人也沒可能從這裡再次進入對面山瀑布後的山洞。” 宋傑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頭笑道:“沒想到寶藏會藏得如此密實,在對面山腹瀑布後還有山洞……只是除了出來這群怪物,怎麼……”宋傑忽然不說話了,看著洞口外空中目瞪口呆。 一條閃閃發光的銀練從對山瀑布後鼯鼠鑽出的地方,一直延伸過來,正好掛在最後鼯鼠群陸續穿過的石環上。宋傑使勁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楚了銀練的真相。 無數隻死去的山蜘蛛掛在石環上,臍後拖著長長的蜘蛛絲,在空中一盪一蕩的閃著銀光。因為蜘蛛絲有黏性,無數銀絲湊在一起很自然的黏合了起來,形成一條碗口粗的銀繩。而那些山蜘蛛正是鼯鼠群從瀑布後飛出的時候捉在爪間帶出來的。 陳盛冷冷道:“有了這根絲繩,隨便多少人,現在都可以順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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