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五行·謎藏之惡水

第11章 第十章絕計

五行·謎藏之惡水 姻合 17297 2018-03-22
高林的喊叫在寧靜的夜里傳得尤其遙遠,與其對應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傳來了一聲凌厲的狼嚎,凌厲中帶有幾分淒慘,然後是群犬此起彼伏的喧鬧,似乎遇見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又像是對這群各懷心機的人無情嘲笑。 山夜的寂靜很快再次恢復了。前方行走的村民紛紛掉頭轉身面向高林,火把映著張張面孔上的油光游離不定,高林看著一雙雙盯著自己的眼睛裡亮著一個個小光點,不自覺地想起進村時跟在驢車後的那群飢餓的野狗,打個寒噤大聲道:“大家聽我說,我要問大家,剛才楊平私下對我說,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就因為自私,所以你們怕傷害自己的家人,而不願去查出木客是誰,寧願讓木客繼續去傷害別人家裡的人。這是真的嗎?” 村民們陰冷的目光紛紛轉向楊平,楊平大驚:“我那是開玩笑呢,我那是開玩笑呢。我,我的意思是為了村子不要散成一片,查找木客的事,只能緩著來,緩著來……”

村長在高林身邊悄悄抱怨:“高先生,你怎麼能這樣就把楊平給賣了呢?” 高林理也不理,繼續大聲道:“村長在抱怨我說我這樣做是把楊平給出賣了,但是……” 村民們的目光刷的聚到村長臉上,村長一邊擦去滿頭霧水,一面尷尬地笑著。高林繼續說:“但是,我覺得我說出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因為我覺得,楊平的話是錯誤的。我相信大家,我相信大家絕不會像他說的那麼自私。” 村民們的臉色緩和了些,高林看看大家臉色,繼續說:“而是你們比他說的還要自私。”村民們一陣騷動,高林中邪一樣大吼:“你們怕被傷害的不是自己的親人,而是怕傷害到你們自己!你們怕查出自己親人被木客咬傷過,大家也會對你們起疑心,怕你們身上有什麼傷疤最後沒有被查出來……”

村長和楊平衝過來想把高林拖到後面去,邊拖邊怒責道:“高先生,你過分了,你過分了。”高林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邪勁,瘋了一樣一把推開二人,大聲疾呼:“要查,大家一定都要脫衣檢查。不能再讓木客增加新的怪物了。這才是對村子負責,對孩子們負責……” 楊平跺腳道:“高先生你到底發什麼瘋啊。現在大家著急去找孩子,真的不能由得你這麼亂鬧。你還是趕緊回村里吧。你看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有幾個村民上來想幫村長把高林摁住,卻被高林連踢帶咬:“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我要看著你們找出木客。我要看看這木客到底是誰。”村民們看著忽然瘋了一樣的高林,迷惑不解地紛紛交換著眼神,村長和楊平已經整個呆掉了,四周就這樣靜了下來。

沒有人敢站在高林的身邊了,這樣高林的身旁沒有了火把,整個身影籠罩在霧裡誰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對面的火把下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看向村長和楊平。 楊平舒了口氣,強笑道:“高先生,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吧。不過剛才託你的福,你看看大家這麼鼻青臉腫的,身上不定有多少傷了。黑燈瞎火的,哪能就這麼輕易查出來?你先回去,明天再說好嗎?” 高林明顯被楊平敷衍的話激怒了,憤憤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村長:“明天再說?為什麼要拖到明天?為什麼你總是推三阻四地不讓查木客?身上有傷不好查?那就從身上沒傷的人先開始查啊!比如我,比如你楊平。” 楊平大驚:“高先生,話不能亂說。聽口氣,你怎麼像是懷疑我是木客?”高林步步緊逼:“為什麼不能懷疑?你跟我說過,木客能操縱被咬過的人提前變成怪物,做木客想做的事。我們遇見人群裡那麼多怪物同時襲擊火把,你也說了,在我們身邊一定有木客在操縱。隨後的黑暗混戰中,大家身上都帶了傷,可你和我卻毫髮無損。不是木客,你怎麼有這麼大的神通,你說,你不值得懷疑嗎?”

楊平還沒說話,村長已經顯得非常不耐煩了:“高先生,我能不能問問你,你到底是跟我們一起救人的還是來鬧事的?你看,到現在走不了幾步路,你就要生一場事,攪得大家頭都暈了。算我求你了,我安排幾個人送你回村行不行?” 高林堅定地甩了甩頭:“不可能,沒弄清楚誰是木客前我堅決不回去!我要對孩子們負責!村長你為什麼護著楊平?都說被木客咬過的人會聽木客的話做事情……” 村長張張嘴,沒有說話,停了片刻,苦笑道:“我可沒護著他,要不你讓他脫衣服來看看身上有沒有狼牙印好了。”楊平大驚:“村長你怎麼能這麼說話。高先生糊塗你也糊塗了嗎?要不怕驗傷你帶頭好了,我跟著你做。” 村長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高先生都指明要你帶頭了,你可千萬別推給我。我是在你們之後趕來的,怪物襲擊的時候我不在,一點嫌疑也沒有。跟我沒關係。”

楊平求救地看向村民們,無論是先來還是後來的村民目光都紛紛轉向別處。楊平無奈毛躁道:“高先生,玩笑不能亂開,你這樣亂指亂認,可是要害死人的——誰做了第一個,不就等於同意你的話逼大家驗傷了嗎?” 楊平情急下一句話倒點醒了高林,高林突然明白了自己無意中掌握了村民們的法寶:道理正像楊平說的,確實大家都不肯驗傷,但同時,誰也不願別人懷疑自己身上有傷痕。因為如果被懷疑了,不當眾驗傷,就很容易被大家當成確實有木客嫌疑而被孤立。但如果受不了懷疑同意當眾驗傷,等於就宣布站在了高林的這一邊。那麼又站到了大家的對立面。 結果就是高林現在指誰,誰不管怎麼做,等著的結局就是要么被孤立,要么被對立。就像在雞群裡,群雞總是會合力啄死那隻與眾不同的雞的。而現在誰與眾不同,就由高林說了算了。

高林舉起了右手的手指:“我現在還懷疑……”手指蓄勢不發,方向游移不定。站在高林面前的村長連忙旁行幾步,錯開了高林將要落下的手指方向,立刻高林就直面不遠處的村民。 更立刻的,村民們從高林對面紛紛分開,就像孫悟空念動分水咒,中間空出空蕩蕩的一條路來,迎接高林那指誰誰倒霉的手指。 高林的想法被驗證了,忽然覺得憋了半天的氣終於有了出處,童心大起,迅速縮回了右手,伸出了左手:“其實我懷疑的是……”嘩的一聲,舉著火把的左邊村民全部移到了右邊去。高林立刻又換了一隻手眼看要指向右邊,剛移到右邊的村民瞬間僵住了,再次緊張地看著高林的指尖。 “夠了!”站在旁邊的村長再也忍耐不住,一聲怒吼。高林微微一笑:“哦?村長你有什麼意見?”村長氣得渾身發抖:“高先生,你不要這麼威脅大家。別忘了,我們裡面還有一個木客嫌疑最大的人。”

高林像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誰?”村長壓低了聲音,但周圍人卻能聽得清清楚楚:“你!高先生!別忘了,你頭部的傷,就是因為被青狼追趕翻了車才留下的。誰知道青狼那時候有沒有咬過你哪裡?” 高林盯著村長的眼睛。村長畏縮了一下,腰板又挺直了:“說起來,本來村子裡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木客事情了。但你高先生一進村,村子裡就出了事。論理,你是客人,我們不該懷疑你。但你現在卻逼著大家翻臉,我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村民們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表明了立場無疑都站在村長一邊。高林忽然有些心慌,辯解道:“我有什麼好懷疑的。按你說的,我頭受傷後不是一直躺在床上靜養嗎?一直有人照看的,怎麼有機會對大家下手製造怪物呢?”

村長冷冷一笑:“那就不好說了。白天呢是有人照看,可夜裡呢?夜裡要是你睜開眼睛,掀開被子溜下床,偷偷地在村子裡游盪——誰又會去提防一個本該昏迷的人呢?何況,第一個變成怪物的不是六子嗎?六子可是最接近你的了——本來就是他照顧你的。要是你先咬傷了他,你不但做什麼他都不會說出去,還會成為你的幫兇!唉,我那可憐的六子啊。” 村長擦了擦眼角,高林看著周圍村民一雙雙餓狼般的眼睛,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也許整個惡水村就是一個瘋狂的聚集,全村都是木客或者怪物。而唯一清白的只有自己。也許他們蓄謀已久,只等自己證明身上沒有牙印,是不同於他們的異類,就要一擁而上,把自己撕成碎片。 也許雞群裡那隻被啄死的雞不管怎樣最後只會是自己,但高林知道自己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咬牙道:“懷疑我沒關係,我本來就準備第一個洗清木客的嫌疑。村長,我現在就把衣服脫給你們看,看我身上有沒有被青狼咬過。你該沒意見了吧?”

出乎高林意料的是村長仰頭打了個哈哈:“那倒也不必,我們敬重高先生是個斯文人,怎麼會要求您做出當眾脫光檢查這麼丟人的事情?只求你不要再搗亂,安安靜靜地讓我們上山找孩子,可好?” 前面的村民們聽完村長的話紛紛和善地笑了。村長和楊平走到高林身後,拍了拍高林的肩膀,低聲說:“和大家說兩句吧,事情就過去了。”這話分明就是給高林一個台階下了。 不知怎麼高林卻感覺一陣冷戰:為什麼這兩人總喜歡從後面拍自己肩膀呢?據說狼總是從背後接近人,悄悄人立而起搭住人的肩膀,等人一回頭,狼牙就會刺穿人的喉嚨——高林不敢轉頭看楊平和村長,喏喏兩聲,抬頭對村民們笑了笑:“村長說得太客氣了,其實……其實……” 村民們滿懷期待地等著高林的下一句話,不料高林忽然一咬牙:“其實我知道大家還是在懷疑我,為了洗清嫌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

高林迅速解開衣扣,拉下身上的衣服,搶過一支火把照亮身體:“就是從我開始,每個人都要檢查。大家看好,我身上有傷嗎?” 眾人被高林的舉動嚇呆了,片刻的沉默後,忽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呼喊…… 村長一把拉住高林的腰帶,指著高林的腰間說不出話來。高林低頭一看,張口結舌。眼見自己左側腰肋靠後背半寸處,一排深深的犬牙交錯痕跡。抬頭看去,村民們步步緊逼。村長嘆息道:“高先生,原來這裡最會騙人的,還是你這個木客啊。” 高林怒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不可能被咬過卻一點印像也沒有。”村長冷冷地說:“有沒有印像只有你自己知道了,說不說也是你自己決定的。”高林憤憤道:“如果真的有咬傷,我在村子裡這麼多天,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你們會不乘機檢查?” 村長嘴角抽動一下:“高先生你遠來是客,誰會沒事趁你昏迷去揭你衣服?別忘了村子裡有木客是從今夜六子死後大家才知道的,之前根本就沒有人想過去檢查什麼。”高林無語,片刻後像抓住救命稻草:“村長,起碼我沒有存心騙你們。你想,要是我知道自己身上有傷,會這樣第一個脫衣證明自己的清白?” 村長冷冷道:“可是結果說明你並不清白!再說以你被咬的位置,剛才要是腰帶往上提點,這火把也不是很亮的,也就這麼一晃而過,高先生你可算是徹底洗清嫌疑了。就是苦了底下被你逼著驗傷的人。” 高林又驚又怒,眼看村長步步緊逼,言下之意,自己分明是想魚目混珠,渾水摸魚。這下可算是徹底毀掉了自己在村民眼裡的人品。不過這一切又分明是自己找的,怨得了誰?高林憤憤對村長和楊平道:“好,算我自作聰明又上了你們的當。現在我也不求大家相信了。就算我是木客,你想拿我怎麼辦?” 村長不答,轉身問靠攏來的村民:“家有家法,村有村規,大家說,我們定下的對付木客的規矩還算不算?” 村民們紛紛振臂高呼:“算!算!吊死他,燒死他!”高林苦笑道:“當然要算的!我在村里是唯一不沾親帶故的人,處死我人人都會心安理得。村長你問大家,不是坐定要毀了我麼。”村長獰笑一聲:“高先生你就別抱怨了。要不問大家,難道這當眾殺人的罪讓我自己一個人來背?” 村長話音沒落,高林已經被人群簇擁著抬了起來,一直抬到就近的大樹下。有村民掏出本來準備用來擒狼套狗的繩索,直接套在了高林的脖子上,就手拋過了樹杈;有村民從附近找來了石頭,墊在了高林腳底下;有村民拉高了繩子,在樹幹上打了結,一切準備就緒,眾人紛紛散開,高林冷汗直冒,脖子裡的繩子將自己死死勒緊,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就像一條已經咬住釣線,隨時會被提上岸去的魚。 不過放餌的人那麼多,卻誰也不願做提竿捉魚的人。高林墊著腳尖,努力才能維持住身體的平衡,腦中一片混亂:自己可真是一招下錯,滿盤皆輸了。 突然一聲大吼:“住手!”高林心中一寬,一口氣差點放下去提不上來,只聽楊平正氣凜然道:“高先生不能死,尤其不能死在我們村子裡。” 村長說道:“這個麼,楊平,你說大家不也是被逼的嗎?事情到現在,大家能看得這麼清楚,不都是高先生自找的嗎?你說要是放了他,壞了規矩,那以後再遇見木客,怎麼處理?” 楊平哼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規矩是村子裡定的,高先生卻不是村子裡的人!”村長搖頭道:“進了村子,就是村子的人,這個不是你說不是就不是的。平子你還是聽大家的意見吧。” 高林有心幫楊平爭辯幾句,脖子上的繩子卻勒得他只能喘氣不能說話,瞪圓了眼睛看著沉默的楊平。忽然楊平一笑,垂手道:“村長你說的對,那就請你來,勒死高先生,一了百了。” 楊平隨即退了開去,高林眼睛陡地增大,剛放下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好在繩子勒住了沒飛出來。村長的眼睛瞪得比高林還大,盯著繩子看了又看,忽然一聲苦笑:“平子你這不是作弄人嗎?我哪敢殺人?還是你來吧!” 楊平搖搖頭:“我膽子比你還小,更不敢殺人。村長你請先。”村長喘起了粗氣:“你不敢?你不敢誰敢?你用刀子捅六子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現在跟我裝?” 楊平拔出了背後的刀子雙手捧給村長:“話不是這麼說,情況不同。我殺六子的時候,六子已經沒人性了,跟上山殺狼沒區別。現在高先生說話都跟正常人一樣,看他也是為了急著救小小他們才惹這場禍上身。好好一人,哪能跟豬似的說殺就殺?我下不來手的,既然規矩是你要執行的,還是你來吧。” 村長看著面前的刀子打了個寒戰,後退一步,強笑道:“平子你把這玩意拿遠點,我怎麼看了這麼瘆人。這樣,你問大家,有谁愿意動手的,請他來吧。” 楊平收起刀子,走到高林身後,踮腳摸了摸繃得筆直的繩子,興致勃勃地對著村民說道:“好啊,谁愿意來吊死高先生的趕緊往前來,看到這石頭沒有?” 楊平用腳點了點墊在高林腳下的石頭,高林一陣晃蕩,只聽楊平說:“誰上來一腳把石頭踢開,然後這裡。”楊平指指高林的脖子:“就會咔嚓一聲,然後這裡。” 楊平一指,眾人眼光紛紛看向高林漲得通紅的臉,楊平說:“舌頭就會伸出來,很長很長——”不用他說高林這時候舌頭也快伸出來了,憋得發紫的嘴唇在火把下蠕動,村民們不自覺地紛紛後退。議論紛紛中只聽楊平冷冷地說了最後一句:“這樣,這個活生生的人就死了,踢倒石頭的人就在大家眼皮底下成了為民除害的殺人兇手,我們都會記住他殺人——的功勞的。 “我說完了,誰來上前動手,簡單的踢下石頭就行了。來,你嗎?”楊平問離他最近的一個村民。村民大驚,連連擺手躲進人群不見了。 楊平點點頭:“大家太客氣了,這麼大的功勞你推我讓的,那請將不如點將,我來請……”村民們的臉色頓時惶恐起來,村長連忙拉住了楊平的手,苦笑道:“平子你就別讓大家難堪了,這裡除了你,我看是誰也沒本事也沒膽量做這個……這個……這個事情,要不我們聽你的,你說怎麼辦?” 楊平緩緩道:“我說還是放了高先生,讓他出村,自生自滅。”村長搖搖頭:“不能,不能。”楊平冷笑道:“不能放,那就你來殺。”村長再次搖搖頭:“這是真的不能。平子我跟你說,你要是放高先生出去,那你殺死六子的事情就會被別人知道。村外的人不一定就能懂我們村子裡發生的怪事,到時候,你能說得清楚嗎?” 楊平的臉色變了,村長看了看楊平的臉色,繼續說道:“還有更要命的,你想,村外的人要是不相信木客的事情還不是最壞的。就怕相信了,那才是給村子帶來了滅頂之災。” 楊平問:“什麼?”村長看向遠處山影的輪廓,緩緩道:“如果高先生活著出去,外面遲早也有人會被高先生咬過變成怪物,到時候大家自然會追查到我們村子。誰還再敢和我們村子打交道,就算外面的人不來吊死我們,只要不和我們交易,不讓我們出村,兩個月的時間,村子裡只怕一個活人也留不下。” 村長越說越激動,聲音漸漸大得讓村民們全部可以聽見。面對交頭接耳的村民,楊平退縮了,嘆了一口氣,略略放鬆高林脖子上的繩索,大聲說:“高先生,這次我是真的幫不了你了。村長說的句句在理,總不能為你一個人,犧牲了整個村子。” 高林略略鬆了口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喉嚨上的繩子還是讓他說不出話來。楊平頓了一頓,一跺腳下定了決心:“既然這樣,我來下手,還能給你個痛快。要怨就怨我一人,不關大伙的事。”立刻一雙雙感謝的眼睛看向了楊平,高林心頭一堵,眼睛一黑,暈了過去。 幽幽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只見夜的黑,高林只能感覺到自己還被吊著,繩子還在脖子上,衣服也被披上了。高林吸了口氣,正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楊平的聲音響了起來:“高先生你沒事吧?” 高林心頭一寬,努力說道:“暫時沒事,不過再不放下來就該有事了!其他人呢?”楊平道:“走了,都去山上了。我哄開他們讓我留下獨自處理你,誰知你半天不動我還以為真出事了。” 高林感謝地說:“我沒事,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平哥,麻煩你放我下來好不好。我快堅持不住了。”楊平說:“好。”但就是不見動手解繩子。 高林努力咳嗽一聲,正要繼續央求幾句,忽然聽見楊平輕輕地笑了:“好是好,要是放下來你又不老實怎麼辦?” 高林心頭一寒,只聽楊平和藹地笑道:“高先生,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們搞的名堂的?我們真的總是太低估你了。” 高林想搖頭卻被脖子上的繩子套得死死的,強笑道:“你說什麼呢,平哥!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楊平搖頭笑道:“謙虛,高先生你總是這麼謙虛。不過我真的蠻好奇的,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們是在給你下計,那要么就別中計,要么就將計就計,幹嘛這麼像被繩圈套住的兔子,一點不老實,總是跳來跳去的?” 高林是真的吃不消了,稍稍沉默,決然道:“行,既然楊平你都撕破臉了,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不過你先把我脖子上的繩子解開吧——你也不想對著一個死人問問題吧。” 楊平痛快地點點頭:“對,高先生你說得有道理。”隨即在高林腳下墊了一塊高些的石頭,歪著頭欣賞片刻,笑道:“這樣就死不了了。高先生你現在可以說了。” 高林怒火中燒,大叫道:“楊平,我和你有什麼仇?你要這樣折磨我?陳盛呢?范麗呢?被你弄哪去了?你為什麼偏偏留下我,裝神弄鬼的,想玩什麼把戲?” 一激動高林感覺脖子上繩子又緊了,一陣咳嗽說不出話來,楊平笑道:“高先生你可千萬別再激動了,氣死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問你呢,可不能讓你死的這麼快啊……”說著在高林肩頭輕拍兩下,以示親密。高林一陣寒意炸上頭皮。苦笑道:“楊平,我自認沒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就不要折騰我了吧?” 楊平連連點頭:“是啊,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你是君子,我是小人,都是我得罪了你……”天色漸漸有了亮意,朦朧中高林看著楊平盯著自己的眼睛裡像兩團火漸漸點著,忽然楊平發出了野獸般的號叫…… 楊平衝上來一腳踢開了高林腳下的石頭,惡狠狠地舉高雙手掐緊了高林的脖子,像野獸一般嘶吼著,熱氣陣陣噴到了高林臉上:“你沒對不起我的地方,你當然沒對不起我的地方。姓高的,要不是你幫陳盛對付我,我現在早就拿到寶藏,遠走高飛了。為了寶藏,我連親生兒子的命都豁出去了。結果呢?結果呢!結果捨得了孩子套不了狼,現在還被人家抓在掌心裡,要扁要圓的隨便捏。姓高的,你真的一點沒有對不起我啊!!” 楊平舉起雙手也就正好夠著吊起來的高林脖子,從下往上用力也不是很方便。即使這樣,高林的眼前還是金星亂冒,手足亂蹈,眼看就要一命嗚呼。忽然不遠處傳來驚叫:“楊平,快放手,快放手,你快把他掐死了。” 正是舉著火把趕來的村長的聲音。村長連跑帶奔過來,用火把燎斷了高林脖子上的繩索。楊平這才清醒過來,連忙抱著高林放倒,蹲下一摸高林的鼻子,擦擦頭上的冷汗:“還好,還好你來得及時,要是再晚一點,我這禍可就闖大了。” 村長也彎腰摸了摸高林的鼻息,放下心來,淡淡地說:“也沒啥大禍,壞了事,最多一命換一命——拿你的命換姓高的命麼。”楊平驀地抬頭,怒視村長,村長毫不畏懼,俯視楊平。良久,楊平眼裡的凶光漸漸黯淡,垂下頭去,嘆了一聲道:“你最好知道我怕的不是你!” 村長忽然臉上也浮起了一絲苦笑,嘆息道:“我哪能不知道。不過你也最好知道,我怕的也不是你。”楊平頭也不抬:“所以我們別再老想著誰能壓誰一頭了。戲裡有句唱詞唱的好,敗軍之將,何足言勇。”村長的頭更低了:“那是,我和你都是輸得只剩一條爛命的人,還得看人家高興不高興要。戲裡不還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麼。人家比我們高的何止一千一萬丈!都老實點算了,不然說不定死在姓高的前面還是後面呢!” 兩人都不再說話,默默地等著高林醒來。初冬的太陽就這麼忽然露出了頭,一線冷光恰恰照到村長和楊平身上,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戰。楊平正想說點什麼,忽然躺在地上的高林一陣咳嗽。村長噓了一聲,扔了火把,遞過斷繩,楊平閉嘴接過繩子麻利地把高林捆好,扶起來靠樹拴著,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寂靜的早晨只聽見高林劇烈的咳嗽聲。 半晌,楊平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問村長:“其他的人呢?會不會有誰在這個時候跑來看見姓高的還活著?”村長看看高林,面無表情地回答:“戲演完了,唱戲的還留著幹嗎?都被我帶回村子去了。折騰了一夜,現在都該洗洗睡了吧。放心,不會有誰跑來發現姓高的還活在這兒的。” 楊平還沒說話,高林已經忍不住冷笑一聲:“果然演的一場好戲。不過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們用了什麼手段來逼村里其他人配合你們演這場戲的呢?” 村長點點頭:“呵呵,說逼未免有些難聽了。你怎麼知道大家就不是自願的呢?反正路長得很,我們可以一邊走一邊說,正好省得路上悶人。”高林一驚:“路上?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裡去?”楊平接口笑道:“高先生,別忘了你現在在村里人的印象裡已經是個死人。死人自然要到死人該去的地方——不過你不會寂寞的,那地方可有位老朋友在等著你呢。” 高林大慌:“要殺死我在哪裡動手不都一樣?為什麼還要去別的地方?你們是不是又要耍什麼把戲?”楊平一笑:“當然如果高先生你堅持要我們現在下手也行,我和村長肯定能滿足你。不過搬運屍體實在是件很麻煩的事情——選跟我們走可以多活幾天,還是你真的堅持讓我們現在就動手呢?” 楊平話沒說完,高林慌忙宣布:“我跟你們走。”楊平和村長相視一笑:“高先生果然是個聰明人。那話就不用多說了,我們走吧。” 被放下的高林跌跌撞撞地走在中間,一根套在脖子上的繩子牽在走在前面的楊平手中,一根反綁雙手的繩子牽在走在後面的村長手裡。村長和楊平此刻看來倒也不是想刻意虐待他,繩子拉得不是很緊。雖然還是苦不堪言,但比起被懸在半空裡的滋味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眼看道路漸漸的盤高了,越來越往山深處了,高林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剛才楊平你說帶我去的地方有位老朋友等我,指的是誰?”楊平嘿嘿一笑:“是誰你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還是先談談你是怎麼看破我們設的套的吧。我猜,開始村里雖然都統一說孩子們還活著你就沒信。” 高林冷笑道:“人死不能複生,你們選了從這點下手騙我,本來就是錯的。因為不管你們說得怎麼天花亂墜,你們最後也不可能交出孩子們來。這個漏洞太明顯了。”楊平嘆息道:“不是小看,實在我們也有說不出的苦處。你說你一教書的大老遠跑我們這窮鄉僻嶺來,我要直接告訴你孩子一個都不在了,再求你把過去發生過的事當成一場夢,估計你能扇我幾耳光。” 村長悶哼著接道:“我就說不行的,事情擺那太明顯了。孩子們活不過來,楊大個也活不過來。偏偏楊平你還有那自信,找來戲班那趕車的來冒充楊大個。你說那傢伙個子大是大了,偏偏長的那一臉奇形怪狀,能像是姓楊的嗎?我怕這姓高的從開始就是看他越看越懷疑。” 楊平淡淡地道:“那也未必,我看起碼有一刻,高先生是對自己的記憶產生過懷疑的。高先生,要是你說六子死的時候,你都沒上當,那我可會傷心的。” 高林還沒說話,村長先怒了起來:“虧楊平你還有臉說!我問你,為什麼你要下毒手殺了六子?” 楊平笑著反問:“怎麼是我下毒手的呢?我看過刀口,胸前捅得那叫一個亂。可我怎麼記得我下刀是在六子的背後?是不是我離開屋子後又發生了點什麼? “高先生是君子,不會動刀動槍的。那麼,村長你能不能告訴我,六子胸前橫七豎八的刀口,是誰下的毒手?是誰最後面對面地宰了六子?六子的死,最後該算在誰的頭上?你一句話,我來替六子報仇。” 村長一時語塞,片刻後憤憤地說:“我有什麼辦法?我還不是怕六子臨死前對姓高的說出我們的計劃來。要怨都怨你,既然下了手,為什麼不做絕?你可知道你走後沒幾分鐘,六子居然回了一口氣,拉著姓高的要說話,我才撲上去……” 楊平接口道:“大義滅親,大義滅親,好手段,好手段。那我的想法不就和你一樣麼,也是怕留著六子會多事。戲要么不唱,要么就唱得漂亮。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付出點代價,怎麼能保證高先生上當?” 村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忽然吼了起來:“別說得好聽,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思。你是看六子是我的人,才藉機下的手,好去了我的幫手,對不對?!” 楊平刷的轉頭,冷冷地盯住村長:“楊進,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別忘了我們都是給誰做事,別忘了那位的手段。你一給人做事的還留著幫手想幹嗎啊?想造反啊?要是被他聽到了,村長……” 楊平拉長了音調,說不盡的意味深長。村長的身體像是矮了半截,連連擦去頭上的冷汗,賠笑道:“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不要再吵起來讓外人笑話了。不說了,不說了。六子這東西我早覺得他是壞胚子,該殺,該殺!” 楊平微微一笑,一指高林:“那村長你說的外人,指的可不就是高先生麼!” 高林冷冷地說:“我當然是外人,不過外人也是人!如果跟你楊平不分內外做一伙的,不就是個畜生了嗎?”楊平指著高林的手抖了一下,高林笑了:“這可不是我罵你,楊平是個畜生,這可是你自己當著盛哥和我的面叫的,還連叫三遍,我可沒冤枉你。哈哈……” 楊平眼睛裡要噴出火來,恨不得一口生吞了高林。村長臉上也浮起了笑意,站旁邊一言不發地看著好戲。忽然楊平仰頭打了個哈哈,再低頭已經換上了平和的笑臉:“高先生,你不用旁敲側擊地打聽陳盛的下落,我是不會上當的。” 高林沉默不說話,楊平笑著說:“離帶你去的地方還遠著呢,有時間不如和我們說說你還覺得我們安排裡有哪些漏洞,可好?”高林想了想:“也好,那我實話告訴你,我真正確定你們奸計的關鍵,還是虧了村長一手告訴我的啊!” 楊平看向村長,村長的臉色立刻變了:“別聽他的,擺明了想挑撥離間。”高林冷冷一笑:“我說話可不像你們那樣信口開河。看看你自己的手心吧,我肩頭衣服的青色掌印可是你留下的吧?” 村長偷偷地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臉色瞬間變了,慌忙想把手藏到褲兜里去。但楊平已經湊過頭去看了一眼,笑道:“嘖嘖,這還真是你一手告訴的啊。我說姓高的怎麼就這麼確定我們在演戲,原來是你這洩的密。” 村長使勁地把手在褲縫上蹭著,一時沒顧上搭理楊平。高林繼續說:“你們的計劃成也成在這霧上,敗也敗在這霧上。如果不是利用霧裡能見度低,你們裝神弄鬼的把戲也不能這麼順利,害得我也差點就被你們騙了。 “不過你們沒想到這霧水太重,我整件衣服都被打濕了。正好村長的手又總喜歡搭在我肩膀上,讓我無意發現了肩頭的青手印。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不過你們不巧又一再提到死去的六子,終於讓我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楊平點頭道:“我就說我們總是小看你吧。高先生你到底是個讀過書的,和我們水平就是不一樣啊。”高林淡淡地道:“這也沒什麼。只要想通這個關節,那當時你們在屋子裡殺害六子的破綻就太多了。首先,我立刻想到的就是村長幾次舉動前後不一,矛盾太大。” 村長停止了擦拭的手:“我又怎麼了?”高林說:“你口口聲聲對六子好,可是下手的時候又未免太狠。當時誰都看得出六子雖然沒死,已經奄奄一息,根本對我沒什麼威脅。可你連他一句話都不等,一下就捅了那麼多刀。不像救人,倒像滅口。 “六子被你殺了後,你又假惺惺地拿了毛巾,自己眼淚都顧不上擦,就急著把毛巾放在他臉上,又看著等半天才跟我說話。六子臉都被遮住了,你看的什麼?其實是等毛巾被血浸透後,以為六子變臉的秘密就再也不會被人發現了吧。 “那時候我就想起來了。開始的時候,你在屋裡把這毛巾遞給我,我沒用就放在一邊。然後六子從屋外進來,不停地擦頭上的霧水,我自然會把毛巾遞給他。六子擦臉的時候面向村長你,楊平忽然又著急要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到六子回頭的一剎那,你們安排的佈局,就開始了。 “我猜,那個毛巾上塗的東西,應該是當時戲班裡變臉用的道具吧,最後落在了你們的手裡?毛巾幹的時候只是普通的白色,但遇見水,比如六子一頭臉的霧水,就變成了那種詭異的青色。如此一來,本來怎麼也讓人想不通,六子怎麼會在瞬間變成青臉怪物的秘密就很明顯了。說到底,六子不過是在配合你們演一出類似變臉的好戲——變身! “但六子做夢也想不到的是,這場戲的票價,居然是他的命。其實不管楊平是為了把戲演得更像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都不會留下他這個活口作為破綻。六子最後只能走上絕路,因為這本就是一條絕計!” 高林不再搭理村長,對楊平說:“代價雖然夠大了,可惜六子死了,村長還怕做得不絕,怕留下那條變色的毛巾的破綻。又特地把六子擦過臉的毛巾急急放在了血泊上,一直守到毛巾被血浸透到看不出顏色。本來我還真的沒注意那條毛巾,不過村長這麼欲蓋彌彰,倒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那時候我還沒有想到那條毛巾就是六子變身的關鍵。 “但村長沒想到,因為毛巾被六子擦過臉後已經濕了,村長拿起毛巾的時候青色就沾在了他的手上。他沒有註意到這點,就急忙帶著隊伍來配合你演下一場戲。而我的外衣恰巧在濃霧中也濕潤了,當村長幾次把手搭在我肩膀的時候,上面的青色就很明顯。發現青色掌印的我將前面的事連起來一想,立刻就想明白你們其實一直在搞鬼。可就是到現在我還沒想明白你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是要殺死我?可我在你們面前就像在砧板上的魚,想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動手不行,至於花這麼大代價,這麼大動作來演這麼一齣戲嗎?但不管你們是想做什麼,我當時就決定,我都不能被你們牽著鼻子走。於是我……” 楊平接口道:“於是那個時候起你就什麼都跟我和村長作對,什麼都反著來。我們說讓你回去,你就非要跟著隊伍。我們說急著上山找孩子,你就非要先查出隊伍裡的木客。我們說不要脫衣服驗明傷口,你就第一個解衣證明。反正堅決不按我們的意見做,攪得我們不得安寧。對吧?不過你也沒想到吧,這麼做的結果反而更快地把你送進了屠場,對你可沒什麼好處哦。” 高林冷笑一聲:“那誰知道。你不用總拿殺我來做威脅。從我被吊後醒來第一眼看到你楊平開始,我就確定了,你們的目的,絕對不是想殺死我這麼簡單。不然前半夜我露出傷口,大家要當場吊死我的時候,你楊平就不會這麼左攔右阻的。更不會留我活到現在。說到底,我現在跟你們走,就是想看看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高林一口氣說完,村長和楊平停下腳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高林。良久,楊平啪啪地慢慢鼓了兩下掌,讚歎道:“佩服,佩服。說真的,高先生,我都有點捨不得把你綁這麼緊了。萬一把這麼聰明的腦袋綁壞了不是太可惜了?好吧,六子的事情就算是我們太蠢,做得過火,讓你笑話了。 “那我們計劃裡最精彩的地方,你懂的,關於木客的事情,你是怎麼看的呢?如果你告訴我,這樣大的動作,你始終都沒上當過,就當我們在耍猴戲,我就真的太難過了。” 高林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還真被你說中了。我很佩服楊平你講故事的本事。說實話,要不是我從來不信這些鬼鬼神神的話,還真能被你給嚇住了。不過太可惜了,我不是在你們村子里長大的。你認為很容易讓人相信的這些山主啊,木客啊之類的鬼話,只能用來哄哄村民們。真的拿到山外面去,能被你蒙住的還真找不出幾個來。” 楊平和村長對望一眼,楊平長嘆一聲:“這就是沒見過大世面的結果啊。本來還以為真是條絕計,結果被高先生你這麼一說,我們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既然高先生你這麼坦白,我們也沒必要再瞞你什麼了。老實說,這個山主和木客的故事,並不是我想出來的,本來就是我們村子裡一直流傳著的一個傳說……” 楊平繼續道:“剛才高先生你有句話說得很對。這種故事,哄山外面的人,是很難哄得住的。不過我們村子裡的每個人,卻對這個傳說是相信得不能再相信了。高先生你先前不是奇怪,我和村長到底用什麼方法來讓村子裡每一個人和我們串通起來演戲的嗎?不怕你笑話,我們也就是用的這個木客的傳說。 “當然現在你一定很清楚了,根本沒有木客的存在。你身上的牙印,自然是我們趁你昏迷的時候給你弄上去的。不過村民們卻對木客的存在沒有懷疑的啊。六子裝成怪物,倒不是僅僅想讓你上當,更多的是給村里人看的,再加深一下村里人對木客的相信。所以我要殺了六子,不殺他,像原來對他說好的那樣讓他跑掉,哪來的怪物屍體讓趕來的村里人看?哪能讓他們對村子裡再次出現木客堅信不疑呢?村長,這下你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吧?” 村長冷哼一聲,楊平不理村長,繼續滔滔不絕地說下去:“高先生實話對你說,你一定很想知道,為什麼村子裡的人對孩子們的死這麼快就沒了反應,反過來和我們合夥騙你說孩子們都好好的呢?不怕告訴你知道,木客這個計劃,不是在你醒來的時候才進行的,而是在你昏睡的那段時間裡,前路就已經鋪好了。你高先生當然知道孩子們的死和我的安排有關,但是村民們可一直蒙在鼓裡呢。雖然曾經拿楊猛做了替罪羊。”楊平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高林恨道:“猛哥也是和陳盛一樣,沒看出你這只披著人皮的惡鬼,才會遭受這種不白之冤。” 楊平微微一笑,繼續道:“但結果又被你多事,洗刷了他的嫌疑。好在後來進村的陳盛又將這筆賬算在了班主身上,不過他和村子裡的人素來不睦,加上以為戲班的人必然會在他手上斬盡殺絕,也就懶得去查出到底是誰下的手。這樣就給了我另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這個機會就是,村子裡到最後也不知道孩子們到底是怎麼死的。我只要隨便放點風,造點影子,很容易就讓大家把真兇聯想到了傳說中的木客身上。” 高林恍然大悟:“原來昨天晚上一場尋孩子的戲,是你提前拍胸口在村民們面前保證能找出木客到底是誰,條件就是大家要在我面前守口如瓶,配合你演好這齣戲。對不對?” 楊平搖頭笑道:“這次高先生你倒猜錯了。不過也不能算錯,我本來也確實是這麼想的。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一說是木客殺死的孩子們,村民們全都慫了,都怕得罪山主,連查都不敢查了,讓他們配合我演戲找出木客更是想都別想。” 高林茫然了,楊平看著高林迷惑的樣子,慢慢地笑了:“所以你高先生也有想不通的時候啊。不過不怪你,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關於村子裡的另一個傳說,關於怎麼既不得罪山主,又能讓村子擺脫木客陰影的辦法。 “這個辦法就是活祭——殺死活人給山主做祭品,可以平息山主的怒氣,讓青狼召回木客。高先生,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當年村子裡剩下的人去了山腹的神廟,求山主放過了整個惡水村的事情麼。他們當時做的就是用活人的生命向山主祭奠,山主接受了這個供品,村子才得以保存下來。 “當然了,你也知道現在不是以前,私下殺人是一回事,公開殺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村子裡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人,每家每戶都有親人,拿誰做祭品都說不過去。這麼一來,倒不用我找村子裡的人串通了。他們主動提了出來,那個最適合的祭品,就是你啊,高先生。呵呵……所以那時候戲都安排好了,就等你醒來演給你看了。” 楊平的笑聲讓高林毛骨悚然,但更讓他感到徹骨寒意的是:沒想到看似那麼和善的村民們,那些下午還在親切問候自己病情的鄉親們,原來當時已經打定了讓自己成為祭品的主意。為了自己和親人的生存,人居然可以如此自私冷酷。不過高林拉著最後的救命稻草不放:“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我憑什麼要相信你楊平的話?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誣陷大家。” 楊平平和地笑了:“呵呵,高先生。你覺得都到這個時候了,我還有必要哄你嗎?更重要的是,除了我剛才告訴你的,你還能想出別的原因來解釋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嗎?再告訴你,你昏迷的時候,我和村長在你身上造牙印的時候,周圍圍的可是人山人海,大家都在看著呢。村子里人人都知道今夜你要被冤枉成木客吊死,燒得連渣都不剩,只有你自己蒙在鼓裡。” 高林再也說不出話來。楊平接著笑道:“現在高先生你明白了?不是我逼著大家跟我演戲,相反的,是大家逼著我跟他們演戲啊。這麼多人裡面,真正不想你死的,反而是你一直在提防的我和村長。從上路開始,我們就一直在想方設法保護你,可是你太不領情了。凡是我們說的話,你都不聽。凡是我們的建議,你都反對,我們讓你回去,你不干,非要繼續跟著走。我們讓你不要脫衣,你不干,非要證明自己是木客。這樣真是神仙也沒轍了。” 高林哼道:“你們有這麼好心?我還是不相信你的話。如果村里要拿我做祭品,完全可以在村里下手,甚至不必要等我醒來就可以下手,何必要費勁等我醒來帶我來山上?” 楊平笑道:“那是因為按照傳說裡的說法,你死在村子裡是不算的。只有你心甘情願地來到這座山上,然後在這裡把你殺死焚化給山主爺,整個祭奠才算真正完成。至於你說我們有沒有這麼好心麼——當然有啊。你這麼聰明、這麼年輕,我們怎麼捨得你死——開玩笑的,我們不讓你死自然有我們的目的。 “本來在剛進山的那處水凹只是村里計劃的開始,一來為了等到村長帶其他人趕來參加祭祀,二來也是先給你放個木客的風,讓你死個清楚。最重要的是,得讓大家有個合適的殺人藉口——殺人有罪,殺木客可是沒罪的,雖然是自己騙自己也顧不得了。真正合適動手的地點,村里還是選在了山深處一般人不會到的地方。 “而我和村長本來也打算好了,到了山深處,想辦法避開大家,把你救到別的地方去。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太聰明,自己看出了破綻,還不依不饒,矛頭全對著我和村長來了,把我們逼得沒話可說。最要命的是,那時候已經進山了。既然你自己不停找不自在,村里人也就不再客氣了——反正也算是你自願進山的了,又是自己跳出來承認是木客,各種藉口瞬間都齊了,大家都想立刻吊死你燒乾淨,完成祭祀回去洗洗睡了。” 一番話說得高林無語,一直不說話的村長突然笑了起來:“所以高先生你還是得感謝我和楊平啊,不然你的骨灰早就撒在山路上了。可瞧瞧你做的事情吧,我們一片好心都被你當成驢肝肺了。不過不要緊,前面那個山洞你看到了吧,那就是我們要你去的地方。我和楊平的目的,從頭到尾就是想把你毫髮無損地帶進山洞裡去。進去以後,你有的是時間報答我們的好意啊……” 高林當然不會相信村長和楊平會對自己有著什麼好意。看著面前晨光下如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般的山洞洞口,似乎正等著將自己吞噬,再看看一旁獰笑著的村長和楊平,高林的心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動起來。倒也不僅僅是因為害怕,更主要的是高林想起楊平的話,這裡面有位老朋友在等著自己。 是誰呢?高林心裡暗想。難道是范麗?不不,最好別是,如果范麗落在了楊平他們的手裡,天知道會吃多少苦。是陳盛?不可能,盛哥那麼大本事,怎麼會落到他們的手裡。或者是小秀?這個可能性很大。 楊猛將小秀託付給了自己,自己卻辜負了他的信任,沒能保護好小秀,讓她落在了村長這些惡人的手裡,實在沒臉見人,可是為什麼楊猛對自己隱瞞了小秀的真實性別呢?高林忽然想起七子歌謠的悲劇剛發生的時候,楊猛和村長他們都很肯定歌謠裡被殺的孩子不會包括小秀。 他們的依據是不是因為“子”是專用於男孩子的稱呼,這不是說明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小秀是女孩而只有自己蒙在鼓裡嗎?自己剛醒來的時候楊平和村長說女人都去趕集了自然也是托詞,為什麼惡水村就是不能讓自己知道有女人的存在呢? 從自己進村後的一系列經歷看,惡水村實在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不知道隱藏了多少驚人的秘密。惡水村里,走出去的陳盛、閻五就不用說了。留在村里的楊猛、楊平、楊鋒、楊洞等人,或身懷絕技,或心志堅忍,也都是了不起的人物,為什麼會甘願在這個不起眼的山村里默默無聞呢? 村子裡會不會還有更厲害的人沒有露面?如果有,他是什麼樣的人?是會站在自己和陳盛一邊還是會幫楊平和村長,或者別有企圖?高林站在洞口想得痴了,村長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高先生,都到洞門口了,你還想什麼想。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乖乖進去吧。” 高林被推了個踉蹌,一步跌了進去。洞裡比外面黑得多了,一股霉味夾雜著濕氣撲面而來,隱隱還有一股鐵鏽氣息。隨後村長和楊平也走進了山洞,將高林推搡著關進了一間鐵柵欄隔成的牢籠裡。高林這才適應了洞裡的光線,看到除了給自己的牢籠外,洞深處還有間鐵籠,一個模糊的身影正蜷縮在籠子裡。 高林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但洞深處光線更暗,高林一時不敢確定自己的想法。只聽楊平走過去踢了踢籠子,陰森森地笑道:“盛哥,起來看看,我們把誰給你帶來了?” 高林嘶聲大叫:“是你嗎?盛哥?”心裡真正一沉到底:沒指望了,陳盛也被他們捉住了,再也沒有獲救的指望了。雖然記憶裡陳盛已經失去了雙臂成了廢人,但在最終的剎那,還是帶著高林與范麗逃出了楊平的控制,並且看著班主一干兇徒在水淹地道時離奇覆沒,所以高林總存著被救的希望。但這一刻,高林徹底地癱坐在了地上,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只聽洞深處籠子裡的陳盛嘶啞著嗓子嗯了一聲,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模糊的身影掙扎了一下,還是沒能站起來。楊平隨手抓過村長手裡熄滅的火把,走過去敲打著鐵籠,得意地笑道:“盛哥,現在你可徹底成了困獸了吧?不會再像上一次被班主抓住那樣再出什麼花招了吧?哎,高先生,你看我給盛哥定做的鐵籠子合身不?哎呀,怎麼小了點,看著像狗籠?” 高林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了起來,起身搖晃著鐵柵欄大叫:“楊平,你這畜生,不要再作踐盛哥了。欺負一個殘廢的人算什麼本事?有種你沖我來。” 村長走去洞外望風,洞內楊平哈哈大笑,將火把從柵欄間的縫隙裡伸進去捅著站不起來的陳盛:“嘖嘖,真是義氣深重啊。我就作踐他怎麼了?你咬我啊?你看。”楊平用力地用火把抽打著籠子裡的陳盛:“我這樣打盛哥他都沒意見,高先生你急的什麼事情啊。你要是覺得這樣不好,我還可以開了籠子往死裡踹他——我又不是沒踹過。 “姓高的,明話告訴你。陳盛膀子斷了,身上的骨頭也被我踩碎得差不多了。要不是等你來,我早一把火送他升天了。你以為我想留著這個廢物?我呸!” 楊平喉頭咯咯作響,一口痰吐在了陳盛身上:“要不是等著知道寶藏的下落,我留你有個屁用。算你骨頭硬,怎麼用刑你都不說。不過你能把自己不當回事,還能把姓高的小命也不當回事?今天晚上前你不說出來,我當你面宰了姓高的。” 高林終於明白了,原來村長和楊平費這麼大勁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帶來作為脅迫陳盛說出寶藏下落的籌碼。眼見暗處陳盛披頭散發,微微抬頭,冷笑著嘶啞聲音說:“宰吧。我要說出來,我們死得更快,這點你比我清楚。你猜,我會說嗎?” 楊平哼了一聲:“你倒挺聰明,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不過我會用溫開水慢慢澆你。聽好了,今天你不說,我就卸掉姓高的一隻胳膊。順便再挖你一隻眼睛。明天你不說,我卸掉姓高的一條腿。順便再割你一隻耳朵。耗個五六天,我也不指望你說了,我也不跟你耗了。總之你們死的時候,要是爹娘能認出你們來,我也就不叫楊平了。” 陳盛沒有說話,高林一身冷汗,他毫不懷疑這點楊平倒是能說到做到。楊平刻意地沉默了幾分鐘,讓籠子裡的兩人來消化自己的話。片刻後,楊平陰森森地轉到高林的籠子前,低聲說:“高先生你不是還擔心你女朋友嗎?嘿嘿,你放心,我們遲早也會找到她的。我勸你提前勸勸陳盛,把寶藏被楊洞那個殺胚轉哪去了告訴我們。否則的話,我向你保證,你女朋友被我找到後,沒有最慘,只有更慘。明白沒有!” 楊平忽然一聲大吼,嚇得高林一個哆嗦。楊平滿意地點點頭,回頭對陳盛笑道:“盛哥你可不要怪小弟心狠,這些年我可一直想念你得緊。你知道的,村里從楊洞那怪物的父親楊雄死了以後,就沒有過鐵匠。這兩個籠子,是我專門在山外請人打造的。本來一個是給你的,一個是給楊猛的。不過現在楊猛的那個正好省給了高先生——我說這個的意思是,籠子是我親自看著做起來的,選的好鐵做的好工,你一胳膊都沒了的人,如果想逃出籠子,我看還是不要費勁了。還是把時間留著你們好好談談,看什麼時候交出寶藏的下落合適。我還要去村子裡吃早飯呢,就不打攪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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