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五行·謎藏之惡水

第3章 第二章詭死

五行·謎藏之惡水 姻合 13411 2018-03-22
地上的水跡乾了看不出來是正常的,可年畫眼睛部位雖然還是小洞,土牆後面的洞卻沒有了,高林指著年畫空洞的眼睛吃吃地說:“你看,洞……” 村長不在意地說:“一準是那些頑皮孩子掏的,想提前看看你嘛。我們這裡從來沒先生來教書,孩子們都野得不行。所以啊,高先生,我才難得大老遠去一次縣里,申請個先生好好管教管教他們。” 難道昨天真的是自己夢魘或者夢遊了?也不是沒有可能,高林在書上看過,人如果忽然到一個與自己以往生存環境不一樣的地方,思維會因為不適應性出現短暫的混亂的。 村長又開始催了,高林決定還是隨他去看看孩子們,走不走以後再做定奪。 再後來,高林就留下來了。 學舍和高林住的房子一樣大,村里一共8個孩子,都是男孩,最小的七八歲,最大的十三四歲。剛見面的時候都怯生生地看著高林,但高林在他們的眼裡看出了好奇,對新鮮事物的渴求。

高林喜歡孩子,是那種從發自內心深處的喜歡。他的同學兼女友范麗常笑他見了可愛的孩子總要過去在臉上摸一摸,母性比女人還足,高林就會裝作抱怨地說:“誰讓你不給我生一個。” 范麗就會裝作惱怒地追打他,孩子的父母看了都會露出會心的微笑。 以後只有寒暑假能和范麗團聚了,高林想。在高林的堅持下,村長把高林的住處改到了學舍裡,並且一再覺得不妥。因為離學捨不遠就是一豬圈。高林和村長談話的時候,豬就在外面哼哼著,讓村長覺得很不好意思。 但學舍是除了村長、老太爺的房子外最大的房子,在這也是沒辦法,何況高林也不介意。他想:古代都有人對牛彈琴,現在自己近豬教書也沒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對這個決定有多麼後悔。

老太爺似乎那天等高林太晚等傷了神,一下病倒了,高林幾次去探訪居然都在睡覺,連面也沒見上。 村長安排了一個叫小四的少年——也是高林學生里年齡最大的——照顧高林的住食,同時對高林說:“高先生,您在村里有什麼要求,只管跟小四吱個聲,我們肯定給您辦到,至於我們,只希望您能教孩子們識字。還有就是,求您不要接近村後那條河。千萬別接近!裡面不干淨!” 高林愣住了,村長見高林神色不對,連忙繼續說:“您放心,我們這都用井水,說河水不干淨,也是我們的習慣問題。有了死豬死羊都扔河裡,水髒,不衛生,有瘴氣,就這麼回事。” 高林這才點點頭,問了村長最後一個問題:“怎麼村里我就沒見一個女人?孩子們的母親都哪去了?”

村長沉默了一會,長嘆一聲:“村里窮啊,山外不知道的才叫我們清水村。山內知道的都知道惡水村的漢子沒婆姨,女人們都耐不住窮,跑到山外去了。” 能跑得一個不剩?高林話到嘴邊吞了下去,畢竟人家已經夠難過了,不適合再觸人家痛處。 底下還有一個難題,就是高林發現村里沒有教科書。 一本沒有。 不過這個難不倒專科出身的高林,反正小學都是從漢語拼音教起,課本也就那點東西。 當然教一群裡面有十三四歲少年的學生啊喔鵝,有點怪怪的,但認識漢字總要從a這個字母開始的。 於是第一堂課高林點名後,就開始教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啊啊啊地念,念了半天,上午要結束的時候,高林順口說了一句:這個a字,在英語裡也讀ai,愛和英語一樣,是世界上通用的語言。隨手在當黑板用的擦過桐油的木板上,用自帶的粉筆寫了個大大的同音漢字——愛,指指黑板:這個字就是ai字。

小四站起來問:“高先生,老鷹也會說話嗎?這個'愛'字是什麼意思?” 高林微笑著回答:“不是老鷹的鷹,是英雄的英。英語就是英國的語言,英國是世界上的一個國家。愛,就是喜歡。比如,如果爸爸不愛媽媽,就不會生下小孩子,也就沒有你們。” 高林說到這裡,發覺自己的話有歧義,臉紅了一下,沒繼續說下去。好在孩子們都沒聽出來,小四更困惑地問:“什麼是媽媽?” 高林第一個念頭是小四在故意搗亂,但看他那自然的眼神又不像,反過來壓住自己的疑惑,問小四:“那你知道什麼是爸爸?” 小四點點頭:“當然知道,不過他很多年前就死了,我就一直住在村長家裡。” 原來小四是個孤兒,高林有點心疼這孩子,不想多說什麼,就指了指小四身後的楊小栓:“就是和他媽媽一樣了。”

小栓站起來,認真地說:“高先生,我們家沒有媽媽。媽媽是什麼,好吃嗎?” 高林手一抖,粉筆掉在了地上。 八個孩子八雙清澈的眼睛困惑地看著高林。 高林對著幾個孩子看了又看,點了和小四差不多大的楊小秀的名字。這是個有點靦腆,手上戴個明晃晃的收口銀鐲,收到最後一節還是顯得寬大,明顯是上代人戴過留下來的。 高林問:“小秀你見沒見過媽媽?” 因為小秀這個名字很女氣加上銀鐲,高林想會不會是他媽媽起的。 小秀看著高林,遲疑地問:“……高先生您說的會不會是婆姨?” 高林恍然大悟:“對!對!就是你們爸爸的婆姨,也就是你們的媽媽,你們可不能叫婆姨,你們得叫媽媽。” 八個孩子對望了一眼,小秀又遲疑地說:“可是,高先生,我們的爸爸都沒婆姨啊,惡水村的漢子沒婆姨,誰都知道啊。”

高林叫了起來:“那爸爸告訴你們是怎么生出來的?” 八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說:“從水里來的。” 高林怒道:“亂說!孩子只能是由爸爸媽媽生出來,是誰教你們這麼胡說的。” 坐在最後面的楊小強站了起來:“村里的漢子都這麼說的,村長也這麼說的,陳老太爺也這麼說的,為什麼先生你說的和他們不一樣?非說是婆姨生的?” 高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做夢也沒想到,人一出生憑本能就知道的問題,居然還要費這麼大勁解釋。更鬱悶的是,自己居然解釋不了。 班裡最小的楊小小流著鼻涕叫了起來:“餓死啦,餓死啦,小小要餓死啦。” 高林這才回過神來,有氣無力地說:“放學。” 孩子們一湧而出,除了小四,都跑光了。 小秀出門的時候,回頭問了一句:“高先生,你去我們家吃飯吧。”

高林擺擺手:“謝了,我待會要去找村長,就不去了。” 小秀“哦”了一聲,看了看小四,又看了看高林,跑著走了。 學舍裡只剩下了高林和小四。 高林看了看小四,問:“小四你不回去吃飯?” 小四說:“我不回去了,村長讓我就住這給你燒飯洗衣服。” 高林“哦”了一聲,突然想起來:“小四你住在村長家是吧?你先別燒飯,帶我去他家,我有事問他。” 小四邊淘米邊搖頭:“今天村長一早就和楊大個出去了,這會估計在白水鎮買東西呢。對了高先生,你上課比上次那個宋先生上得好,他說話我們都聽不清楚,不像你說話我們能聽清楚,就是不明白什麼意思。” 高林背對小四擦著黑板,聽了小四的話暗叫一聲慚愧,其實自己在村里講的並不是普通話,估計普通話村里孩子至多能懂個半成。

好在自己的女友范麗是表演系的,學習專業就是配音,只要聽誰說過話,學起來幾可亂真。自己耳聞目染下也略懂,後來從遇見楊大個開始就一直默記他的說話的語言,兩天下來基本能說得和村里方言差不多了。 突然高林醒悟過來,連忙問小四:“什麼?你剛才是說你們以前還有一位姓宋的老師?村長怎麼對我說從來沒老師來過這裡?” 身後的小四沒有說話,高林回頭一看,小四手裡的淘米籃子掉在地上,濕米沾了一地,雙手緊緊地捂著嘴,驚惶地看著自己身後。 身後的門外似乎有動靜,高林回頭一看,門縫裡六子正慌忙停止打著的手勢,尷尬地一笑。等高林開門,六子的背影已經跑到了竹林邊,很快地消失了。 高林再回過頭來,呆住了,小四已經淘好米正要下鍋,見高林看著自己發呆,問:“高先生這有村長送的臘肉,要不要放飯裡一起蒸?”

地上的米粒還有零星數十粒,小四的表情卻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高林試探著問:“小四你剛才說的宋老師是什麼時候來,又是什麼時候走的?” 小四頭也沒抬:“宋老師?哪個宋老師?我剛才說什麼了?哦,對了,我問先生這臘肉是放鍋里和飯一起蒸,還是……” 小四抬頭看著高林:“還是和鹹菜一起燒?燒了就怕咸口,先生你吃不慣。” 高林盯著小四,小四擦了擦臉上:“怎麼了先生,我臉上有了灰嗎?” 高林搖搖頭:“那你剛才有沒有說村長出去了?和楊大個一起去白水鎮了?” 小四驚訝地對高林說:“什麼?他們出去了嗎?我不知道啊,我早上來的時候村長還在家呢,沒聽說他們要出去啊。” 高林的臉沉了下來,盯著小四的臉不說話,小四無辜地看著高林。高林說:“小四,老師不喜歡說謊的孩子,你有什麼事情瞞著老師?”

小四急了:“什麼啊先生,村長真的在家啊,不信我帶你去。” 高林看著小四,隱約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再次對小四說:“老師不希望你騙人。有什麼事情希望你告訴老師。你看地上還有米……” 小四突然發起脾氣來,一下把米籃摔在了地上,米粒全部滾進了泥土裡:“先生你不相信人!不相信人我就回去,你自己燒飯吧。” 高林看著一地的米,再也說不清是什麼時候撒的,只好嘆了氣說:“這樣吧,我和你一起去村長那裡一下。”小四出門就走,高林緊跟在後面。 村長家離學捨不近,走了一會才到。小四沒到門口就喊了一聲:“村長,高先生找你。”村長立刻從屋裡奔了出來:“歡迎歡迎,先吃飯先吃飯。” 小四掉頭對高林說:“先生我沒騙你吧,我就說村長在家嘛。” 高林看著村長熱情拉住自己的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村長點燃旱煙,發現高林進屋後一直盯著小四,驚訝地問:“高先生,小四做了什麼錯事嗎?” 高林搖搖頭,對小四說:“小四你出去一下,我和村長有點事情要談。”小四答應一聲就出去了,村長不解地看著高林。 高林看小四關上門,回頭認真地看著村長問:“楊村長,我總感覺你們村里在保守著一個秘密。也許我是外來人,你們覺得和我透露不合適,可你要我教孩子們學習做人,不能我一邊教他們說真話你們一邊在教他們講假話吧?這種教育方式對孩子們不好,很不好。我希望你確實地告訴我,村里的女人們都哪裡去了?” 村長沉默了一會,放下了手裡的旱煙:“高先生,我記得我們說過這個事情,我也記得告訴過你怎麼回事,為什麼還要問呢?” 高林驚訝地看著村長,感覺這個本來滿腔熱情的男人語氣中突然充滿了威脅感,似乎在對自己警告什麼。 高林感覺有一種莫名的憤怒,一種被別人當孩子耍的感覺,憤憤站了起來:“村長,你以前的說法根本無法解釋這個村里女人們的去向,我是教孩子的,但你不能把我當孩子騙!” 村長也站了起來:“高先生,都說女人是禍水,沒有淹不死的男人。你管那麼多幹嗎?我們村只想要個老師,不是想有人問東問西。你記得打那個侏儒楊洞的時候我跟你說過,村子里大家的意見就是王法。大家沒意見,我不上報,村子裡就是發生了事情也是沒事情。你能聽得懂不?” 高林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村長的態度會如此強硬,是不是有什麼秘密讓他不得不強硬地去保護?高林抬頭朝村長眼睛看去,村長正瞇起眼睛盯著他,眼睛深處似乎有針芒閃動,直刺到高林心裡去。 然而注意到高林懷疑的目光後,針芒很快消失了。面前的依然是那個滿額皺紋的中年鄉民,眼神也頓然失去了那種鋒利,茫茫然得讓人莫測高深。 高林沉住氣問:“村長你剛才的話什麼意思,你不告訴我這村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也就罷了,為什麼要這樣威脅我?” 村長茫然地看著高林:“高先生您說什麼呢?哎,就顧聽您說話了,菜都涼了。吃飯,我們先吃飯。小四,快來給高先生盛飯。” 高林不敢相信地看著村長,怎麼他和小四一樣說變就變呢?難道自己進村後真的產生了幻覺?在小四推門進來的同時,高林站了起來,說:“村長,我覺得還是不要在村里上課了,明顯我不適合你們這個村子。我下午走,你去縣里重申請個老師來吧。” 村長為難地說:“高先生,是這樣,有件事可能你不知道。楊大個昨天閃到了腿,駕不了驢,就是我同意你走也沒人送啊。我本來今天準備和他去鎮上買東西都沒去成。” 高林看著村長憤怒了:“村里就大個子一個能趕車的?”村長搖搖頭:“那倒也不是,可不巧小驢子拉磨又傷了蹄,沒好把式過不了山道。” 明明白白的拖延,高林冷冷地說:“不行給我準備些乾糧,我自己趕路。” 村長頭都不抬:“那不行,山道上狼群正餓著呢,您自己上路等於給它們送乾糧。” 想到青狼曾經和自己面對面的猙獰面目,高林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又急又氣,忍不住拍了桌子:“村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怕我出村後對別人說些什麼,居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扣留我!” 村長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小心地刨了一口飯,邊咀嚼邊含糊地說:“高先生我不說了麼,村里的娃娃需要先生教書。你都自己摸來了,哪有必要這麼急著走?” 高林被村長氣得飯都不想吃了,在屋裡團團轉圈。小四在旁邊嚇得不敢說話。就在這時候,桌子突然抖了一下,門砰的一聲像被一陣風刮開了。 門開後小秀跑了進來,回頭對門外招手:“爸,爸,你看,這就是高先生。你讓他去我們家吃飯嘛?” 高林朝門口看的時候差點叫出聲來:門外站著一個比門還高的光頭壯漢,偌大一張硝好的獸皮套在身上繃得跟小衣一樣,走路震得山響。壯漢低頭側身努力鑽進房門後站定,朝高林露出森森白牙一笑:“您就是城裡來的高先生?我一下山就听小秀說您課上得可好,一定要請您回家吃個飯。” 聲音在屋裡就跟炸雷一般,震得高林耳朵嗡嗡作響,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小四和小秀早把耳朵捂了起來。村長皺起了眉頭,對巨漢說:“楊猛你怎麼下山來了?你不在山上其他人放樹不受影響嗎?” 巨漢朝村長搖搖頭,也不說話,一隻蒲扇般的大手輕輕將高林拉了起來,也不管高林的掙扎,拽著就往門外走,邊吩咐小秀:“秀子快回去燒飯,你爹陪高先生吃完還要上山呢。” 高林努力地想從巨漢手裡抽出手來,但總是徒勞。小秀和小四連著村長跟在後頭喊:“放開高先生,快放開高先生!”巨漢一猶豫,門口衝進個人來,正撞在巨漢小腹上,反把自己彈出去好遠,高林趁機掙扎著脫出手來,一看是六子。 六子爬起來,對著村長氣急敗壞地大叫:“村長,村長,楊小小淹死在生泉井裡了!井眼都被堵啦。” 所有的人都緊張了起來,跟在小六後面跑去。 生泉井是村中心一個八角形的古井,青磚砌成的井口上長著清幽幽的青苔,發出碧瑩瑩的顏色。井水也不是很深,秋天天干物燥的時候更是只有一人多高。到井邊時那裡已經圍了不少人,高林探頭往井下一看,心沉了下去。 楊小小,就是學生里最小,放學時吵著要回去吃飯的那個孩子,慘白的臉仰天定在水面上,整個身子直插在井裡,一動不動。高林看得鼻子一酸,不想再看,但又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還是仔細地看了看。 立刻他發現了不可思議的地方:原來井水結成了冰。在這沒入冬的時候,井水居然凍了起來,把小小的屍體整個凍在了裡面。 高林回頭看了看,大部分村民都和自己一樣穿著單衫,這種氣候井水怎麼能結冰呢?而且小小也就離開學舍這麼點時間,要是井水在他掉進去之前就結冰,根本就不能把他屍體包進去。 是什麼力量讓井水在小小掉進井裡,又在村民們到來的這麼短的時間裡結了這麼厚的冰?高林正想著,卻覺得身後氛圍不對,連忙站起身來,發現村民們都在他身後冷冷地看著他,每個人都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 村長搖頭說:“高先生,現在你真的走不了了——起碼在查出小小發生了什麼事情前,你是走不了的。” 高林又難過又好氣:“難道你們還懷疑我和小小落井有關係?我放學後就一直和小四在一起,從學宿到村長家,小四都陪著我,你們可以問嘛。” 大家都看著小四,小四看著高林:“高先生你說什麼?我不懂,我就沒和你在一起啊。” 高林驚呆了,村民們的目光比剛才更冷,轉回看著高林。 村長嘆了一聲:“說實話,惡水村里不會有哪個瘋子在生泉井裡殺人的。現在出了事情,我們肯定先懷疑村子外來的人。” 聽了村長的話,有的村民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高林又氣又急,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還是小秀的父親,那個巨漢楊猛吼了一聲:“鬧什麼?都別鬧!反正誰也走不了,先想辦法把小小的屍體撈上來。”眾人這才如夢初醒,村長和村民們瞪了高林一眼,都圍到了井邊。 可這個小井口稍胖點的人就鑽不進去,最後商量來商量去,把小四給放下去了,村民們看著小四順著繩子爬下去,到了井底試探著站在冰上面,居然一下站穩了。 然後小四就半趴在冰上拿鑿子開始鑿小小身邊的冰,沒鑿幾下,小四突然怪叫起來,扔下鑿子就往繩子上爬,邊爬邊喊救命。 楊猛連忙把繩子提了上來,小四凍得頭髮上都是冰屑,青紫著臉一把抱住村長不放,哭了起來。 大家安撫了半天,小四才抽泣著說:“小小身子下面,冰裡,有張臉,比臉盆還大的白臉,在瞪著我看。” 大家都寒了起來,凝神往井裡看去。這才發現,確實有白影在小小底下露出,但被小小屍體遮住了,井口視覺又窄,隱約看不清楚。 村民們互相看了看,臉色也都白了起來。楊猛怒吼一聲,伸出大手就去扒井口的青磚,村長連忙一把抱住了他,叫道:“楊猛你幹什麼?” 楊猛怒說:“小小他爹還在山上放樹,我不能讓他兒子死了連屍體都撈不上來。扒了井口,我下去看看底下是什麼怪物。” 村長氣急敗壞地喊:“你敢!你看清楚,這是生泉井啊!扒井?你還讓不讓村里人活了。” 楊猛也急了:“你們都抱著這口死井不放乾嗎?河裡的水不能碰,去山上啊!山里有的是泉水,幹嗎非要在這口井上吊死?” 村民裡一個年紀稍大的出來說話了:“楊猛你這話不對。山上有山上的規矩,村里有村里的規矩。在山上你說了算,下了山你就得聽村長的。” 楊猛大手拍著井,不說話,半天吼道:“反正不能把小小就這麼丟井裡。” 村長也吼道:“你想動生泉井,我就去問問陳老太爺,準不准你動。” 楊猛聽了這話,想了想,才站了起來,回頭對小秀說:“秀秀你下去,把你小小弟弟身子弄出來。爸爸在這看著你,看什麼怪物敢動你。” 小秀答應一聲,就要順繩子爬下去,村長突然伸手擋住了井口,看著楊猛說:“不行,小秀不准下井。” 楊猛怒說:“井又不准動,人又不准下,你存心不讓小小他爹楊平安心是不是?” 村長沒來得及說話,剛剛說話的那個年紀大的村民搶先說:“楊猛,村長說得對,小秀不能下井。” 楊猛回頭怒道:“怎麼?”村長看著楊猛說:“如果小秀有意外,你楊猛擔不起這個責任,我們都擔不起。” 楊猛自信地說:“不會的,我在這裡看著,小秀還能出意外?” 村長低下了嗓子:“楊猛你還沒看出來嗎?”楊猛問:“什麼?” 村長的聲音更低了,跟耳語一樣:“七子歌,是七子歌的詛咒開始了。我們誰都擋不了,絕對不能冒這個險讓小秀下去!” 年紀大的那個村民在旁邊夢囈般地接著說:“對,肯定是七子歌!我記得《七子歌》的第一句就說天上未飄雪,井裡凍死人。楊小小凍死在生泉井裡,詛咒已經開始應驗了。” 高林覺得他們說話跟給死人招魂似的,詭異得很。但村民們的反應可比高林強烈多了,帶孩子來的立刻把孩子拉到了身邊,摟在懷裡緊張地東張西望著。楊猛也一把拉住了還想下井的小秀,苦澀地對村長說:“開始了?真的開始了?” 村長重重地點了點頭:“開始了,真的開始了。我們回家吧,看好孩子,等冰化了再來撈小小。” 村民們沉默地轉身準備離開,突然一個人大叫:“讓開,我要下井。” 高林挺身而出,昂首對楊猛說:“猛哥,你拉住繩子,讓我下去!我不能讓自己的學生就這麼孤零零地凍在井裡。活著我救不了他,死了我也不能丟下他!” 楊猛看看高林瘦削的身材,一拍巴掌:“好,我就知道我家秀秀不會看錯人!高先生你來,我放你下去,井下要有什麼怪物害你,一拉繩子我就拽你出來。” 村民們嗡嗡議論起來,那個年紀大的村民看向村長,村長點點頭:“高先生不是村里人,他要下去是可以的,就是太危險了。到底井里地方不大,有個萬一不好轉身。” 說話間高林已經順著繩子鑽進了井底,看著楊小小的眼睛睜著在冰中死死地看著自己,半張著小嘴,想起他離開學舍時幼稚的話語:“小小餓死了,小小要餓死了。”心裡一陣酸楚,抬起鑿子動手朝小小身旁的堅冰砸去。 十幾分鐘過去了,楊猛在上面看高林的動作越來越緩慢,擔心地往井下叫:“高先生,高先生,你先上來歇歇,別凍僵了。”高林抬頭朝楊猛看了看,顫抖著青紫的嘴唇動了幾下,沒說出話來,又繼續低頭鑿冰。 楊猛擦擦濕潤的眼角,聽後面的村民交頭接耳地議論,站起來回頭吼道:“誰要是再敢懷疑高先生什麼白的黑的,就是罵我楊猛的兄弟,就是和我們山上十八條倒山放樹的漢子作對!” 立刻人群鴉雀無聲。半晌,村長咳嗽了兩聲:“這個麼,楊猛,大夥也是對高先生不熟才誤會的麼。我們也很感動,很感動!你放心,放心。” 正說著,繩子突然動了。楊猛連忙向井裡望去,見高林已經將小小的屍體綁在繩子上,自己卻靠在井邊一動不動,驚恐地看著腳下的堅冰。 井下冰深處,一張慘白而模糊的巨型扁大的人臉,白色的眼睛,白色的嘴,毫無生氣地瞪著井上的天空,散發出陰寒而淒涼的氣勢。 從井上看,人臉似乎正悄悄向上浮來,準備吞噬井外的生氣。 楊猛連忙把小小的身體和繩子提了上來,迅速把繩子又放了下去,衝井口大吼:“快快,高先生,快拉住繩子,我拉你上來。” 村長和幾個村民聽到叫聲有異,連忙也湊上井口,一看驚叫說:“惡鬼,是惡鬼潛在井底,要衝出來吃人了。快,快把高先生弄出來。” 慌亂中不知誰拽住了楊猛的手,然後不知怎麼繩子滑掉下了井。井上所有的人都嚇呆了,村長第一個反應過來,衝著身後的人群大喊:“快,快去找繩子,救高先生出來。”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有人鼓起勇氣說:“村長,這是生泉井啊!除了原來的井繩,哪裡還有這麼長的繩子?” 村長又氣又急,吼道:“蠢材,就不能用短繩接嗎?”村民這才恍然大悟,連忙四散了去找繩子。 站在井口的楊猛和附近幾個村民,清楚地聽到井下傳來“喀啦喀啦”的怪聲。井下的高林臉色煞白,身體搖晃了起來,迅速從原來站的地方轉移到了對面的井壁,而在原來站的位置,從冰口和井壁接縫的地方開始滲出水來。 楊猛急得要往井裡鑽,村長一把抱住他:“千萬不能,你這一鑽,不但進不去,還得把井口給堵死了。” 小秀也拉住了楊猛的手,看著井底,眼睛滴出淚來。 高林已經又移到了井心,剛才站的地方又滲出水來。堅冰似乎在迅速融化,高林在井下不得不隨時調節自己的重心,隨著他的移動,冰塊慢慢旋轉起來,越轉越快,那張白臉就像張開猙獰大口,對著在冰上手足無措的高林狂笑起來。 好在這時候村民們已經找到繩子接長,楊猛連忙把繩子垂下井裡,叫道:“高先生,快拉住繩子,我拽你出來。” 奇怪的是高林看了看垂到身邊的繩子,又看了看冰底的白臉,臉上居然露出了遲疑不決的表情。突然,他俯下腰,整個身子趴在了冰上,拼命地鑿了起來。 冰塊本來就在融化,高林這一舉動更加快了冰塊的碎裂,無異是自己找死!眼看就要掉進融化的井水里,楊猛急得直拍井磚,村長嘆說:“完了,看來小小就是這樣被井裡的惡鬼迷下去的,我們真錯怪了高先生。可惜這次又輪到高先生被惡鬼迷下水了。唉,命哪,命哪!” 說話間高林已經把最後一層冰鑿裂開來,井上的人只覺冰下的白臉也隨著冰塊的碎裂突然分裂開來,隨即往井水下沉了下去,更可怕的是高林也“嘩”地隨著白臉沉下了水。 楊猛恍惚見高林迅速在水中撈住了什麼,然後突然感覺繩子有了重量,水底下有人在不斷地拽繩子。這一下比什麼都來的驚喜,連忙拼命往井上拉繩子。 立刻,濕漉漉的高林被拉了上來,他左手拉住繩子,右手懷抱著什麼白白的東西,出了井口癱在地上,不停地咳出水來。 楊猛和小秀連忙幫高林搥背,村長興奮地說:“楊大個說得不錯,高先生果然不是凡人!青狼不敢吃他,惡鬼也拉不走他。” 高林連連擺手,喘息著抬起頭來,舉起手裡的東西嘶啞著吼道:“不是鬼,不是鬼!小小是被人謀殺的,證據就在這裡。” 楊猛一把抓起高林手裡的白東西,左看右看,困惑地說:“高先生,這只是塊普通的白石頭,山上多的是,你怎麼從井下撈出來的?” 高林掙扎著站起來,拿過楊猛手中的白石頭,又找了地上井邊的兩塊青石,把白石頭放下面,兩塊青石放在白石頭上面兩邊,形成一個倒品字,然後在倒品字外面畫了一個圓:“你們看,這就是我們看到的井下的那張白臉。井口像個人的圓臉,三塊石頭凍在了井水里形成了人的眼睛和嘴形狀,因為井水結冰,冰面離井口太遠,加上光線折射讓人感覺井面晃動,我們就看到了一張活的怪臉。”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搖了搖頭。楊猛抓抓頭皮:“什麼只射,聽不懂。不過高先生,你說要不是井裡有惡鬼,怎麼在這個天氣裡井水會結冰?” 高林不回答楊猛的話,盯著村長:“村長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村長點點頭:“我知道那張臉是什麼了,可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井水會結冰。” 高林把白石頭抱起,放到村長腳下:“村長,你看這個。”村長彎腰仔細摸了摸,又聞了聞,搖搖頭,問高林:“什麼?” 高林掉頭對楊猛說:“猛哥麻煩你找一大盆水來。”楊猛答應一聲就去了。高林又對村長說:“這是大塊的天然硝石,放入水中會迅速吸收熱量,井眼又暫時被大量石頭塞住,存水不多,形成了堅冰。不過時間不會長,因為底下井水壓進井眼的時候,水多冰自然就融化了。” 村長搖頭說:“怎麼可能,哪有這麼神的事情。” 高林深吸一口氣:“等猛哥回來我們就知道了。” 過來好一會楊猛才跑回來,手裡舉著一個大缸:“我把我家秀秀洗澡的水缸拿來了,高先生你看行不?” 高林點點頭,倒了一桶水進缸裡,又把石頭扔了進去。很快,缸裡的水開始冷冷地冒起白氣,相信不久就會凍起來。高林看著冷氣點點頭:“井下面,你們在上面看不到的地方,都堆滿了這種石頭。上面這三塊,只是碰巧堆高了凸在上面的。” 村民騷動起來,突然秀秀尖叫說:“小小脖子被人掐過,小小脖子斷了。” 果然大家在小小凍成青紫的屍體上發現了鼓起的淤腫,正是脖子中間一圈。隨著氣溫的升高,小小僵硬的脖子也垂了下來。 很明顯是有人掐死了小小,然後把屍體扔進了佈置好的就要結冰的井裡,很快井水結冰將小小的屍體凍在了冰中,底下的石塊誤應了惡鬼迷魂的傳說。 如果沒有高林不顧一切地鑿出冰塊裡的石頭,等流轉的井水一融化,石塊掉落井底被淤泥掩蓋,任何人也發現不了惡鬼的真相了。 楊猛摟著小小的屍體怒吼起來:“是誰對這麼小的孩子下了這樣的毒手?如果被我揪出來,我撕了他。” 村民們沉默著,村長接過小小的屍體交給六子:“楊猛你別衝動,小小的事情交給我們去辦。你吃飯後得上山去通知小小他爹。還有,高先生,你要是還急著走我馬上安排人送你。” 高林還在沉吟,楊猛一把拉過了他:“高先生怎麼會走,我家秀秀還等他教書識字呢!不許走不許走,高先生飯都沒吃呢,先到我家吃飯去。” 村長點點頭,先走了,村民們也散開了。高林被楊猛拖到家裡,拿出了珍藏的竹筒酒,吩咐小秀去把醃的獐子肉割好,去灶膛加白菜粉絲燒了。 小秀看著高林,笑了一下跑到灶膛去了。楊猛端起杯子一個勁地勸高林,高林知道楊猛是個爽直的人,沒過幾杯就向楊猛吐出了心中進村後的疑惑。 楊猛聽著高林問的話,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最後放下了杯子:“高先生,你要是相信我楊猛,就不要再打聽你懷疑的事了。不錯,我們村里是只有父親孩子沒有女人,但真相卻與外面人物無關,也有不能說破的苦衷,可我發誓裡面沒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你知道對你也沒好處,高先生你就不要問了。” 高林想了想,點點頭:“好,我相信猛哥。不過我聽見村長他們看到小小屍體的時候說了句:'天上未飄雪,水里凍死人'什麼的,像是歌謠,大家都很害怕的樣子,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有人提前知道了小小的死?猛哥你能不能告訴我?” 楊猛長嘆一聲:“這個倒能說,就是說了怕你不相信,事情是這樣的……” 正說到這裡,突然聽到灶膛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是鍋摔碎的聲音,然後是小秀瘋了一樣的尖叫。楊猛和高林臉色都變了,迅速地衝出屋去。 灶膛裡,楊小秀摟著頭,縮在牆角發抖,滿鍋的獐子粉絲撒在地上,一隻鐵鍋摔成了兩半。灶台上,原來放鐵鍋的灶洞朝天露著,底下一具屍體奇怪地蜷縮著,被大火燒得烏黑。楊猛走上前去輕輕一碰,屍體上被燒成灰的衣服飄落下來,露出被烤焦冒著熱氣的皮肉。 高林看到了屍體手上戴的一個銀鐲眼熟,猛然想起這也是自己的學生,叫楊狗剩。因為名字不雅,自己當時還考慮給他改名來著。還記得他學字特別大聲,就是字發音不准。他還有個孿生兄弟叫狼剩,是個悶不吭聲的孩子,看人的時候眼睛特別兇,兩兄弟的區別就是狗剩的手腕上有個銀鐲,比小秀腕上那隻還多了個鈴片。 沒想到,就上了一堂課,這個孩子也被人殘殺了。高林已經出奇憤怒了,呆呆地看著屍體說不出話來,只聽到身後楊猛苦澀地說:“'六子去烤火,一子被燒焦,惡鬼裂嘴笑,連夸人肉香。'上一句就是高先生你問的'七子尋寶去,有鬼暗隨行。天上未飄雪,井下凍死人'這兩句是連在一起的。” 高林這才發現狗剩屍體的左手少了一塊,仔細一看,居然還有牙印。 小秀的叫聲引來楊猛家的門口村民越聚越多,不一會村長也趕來了,寒著臉看著狗剩的屍體,忽然問小秀:“小秀你家的灶台是什麼時候填的柴火?” 小秀邊哭邊說:“我爹叫我燒灶的時候裡面柴火就滿了,我直接點火就燒,才沒看灶裡,不然……” 小秀沒說完忍不住害怕得哭了起來,楊猛想都沒想就接著回答:“柴火是我填的。我從山上回家見秀秀沒回來,不知道他是去上學了,怕他貪玩來不及回來給小小燒飯,就順手把灶填了柴準備自己動手。” 村長點點頭:“對了,小小爹在山上,楊小小也是住在你家跟小秀吃飯的,我倒差點忘了。” 提到小小,楊猛臉更沉了:“村長,我們得趕緊查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不然,還不知道要糟蹋多少孩子。” 村長冷笑一聲:“要問還要糟蹋多少孩子,那得問你,楊猛。” 楊猛睜大了眼睛:“村長你說什麼?你這話什麼意思?” 村長不理楊猛,對高林說:“高先生,驢車已經套好,你要走現在就能走。我們村里要處理村里的事情,恕我不能送你了。” 高林聽了沒說話,低頭站在了楊狗剩的屍體旁邊:“事是你們的事,學生可是我的學生。在這件事情弄明白之前,我不可能走的。” 村長搖搖頭,繼續對楊猛說:“楊猛,不要怪我懷疑你。你自己想,村里孩子的死,可是從你下山時候開始的。高先生說的那種會結冰的石頭,也是山上才有的;第一個死的小小,又是住在你家裡的。秀秀我問你,你放學後有沒有和小小一起回來?” 小秀急了:“關我爹什麼事,我爹才不會殺人,更不會殺小小和狗剩!我沒和小小一起回家,我走半路還是想回頭去學舍喊高先生吃飯,就讓小小一個人先回來。然後到那就听到小四朝高先生髮脾氣,然後他們就去你家。我才回家看到爹回來了,怕高先生被你欺負吃虧,就帶他去你家喊高先生上我家吃飯。” 村民們“嗡”地炸開了,村長尷尬地說:“孩子話!孩子話!我怎麼會欺負高先生?不過就是說楊小小在你前面回家,而你爹早回來了在家裡等你們?” 小秀叫說:“不對,我回來沒見到小小,就爹在屋裡,然後我急了拉他去找高先生,沒問小小去哪就……” 楊小秀一下子說不下去了,臉色慘白地看著楊猛,楊猛的臉也白了,慢慢地說:“我沒看到小小回來,我發誓。” 村長看著他搖了搖頭:“村里離生泉井最近的就是你家。中飯的時候大家都在家裡做飯不出來,你做了些什麼,我們也不一定會知道的。而且,灶裡的柴火是你填的,楊狗剩的屍體也在灶裡,你當時沒感覺嗎?這個你怎麼說?” 楊猛吼說:“說?說什麼說?我幹嘛要做這樣的事情?我瘋了嗎?” 村長一字一頓地說:“你沒瘋,你是貪!你想讓七子歌童謠的詛咒應驗,才能開山破水,找到寶藏!” 村長又走前一步,一把抓起狗剩的左手:“再說,村里上下這麼多人,除了你還有誰吃過人肉!有些事,你想忘,我們可忘不了,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惡鬼。” 村民們一下子炸開了,不知不覺中已經把楊猛團團圍住,楊猛的粗眉也擰了起來,拳骨咯咯作響,眼看一場火併就要開始。 就在這時高林毅然分開人群,擋在了楊猛面前,高聲說:“村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也不再想知道你們這里以前發生過什麼。但是,請你們仔細看看,”高林指著狗剩屍體手上的牙痕,“你們看,看清楚,這麼尖的犬牙洞,這分明是狗咬的,關人甚麼事?關猛哥什麼事?” 楊猛不顧楊狗剩屍體的餘燙,抓起了狗剩被咬過的手,詫異地說:“這確實是狗咬的印子。可也奇怪啊,惡水村里早就沒有狗了。” 高林這才想起剛進村時楊大個對他講過:“村里的狗因為不斷地給那隻青狼引去當野狗,剩下的也被村民們打死了。可怎麼看狗剩的手上都確實是深深的狗牙印,深到直接挖去了一小塊肉。” 村長還是盯著楊猛:“就算是村里有野狗溜了進來,但狗總不能把屍體藏到灶洞裡吧,你還是脫不了殺人的嫌疑。” 高林怒說:“猛哥不是那種人,他撈小小屍體的時候,你們沒見他急得那樣?你們怎麼非要污衊他。” 村長搖頭嘆說:“畫虎畫皮難畫骨啊!高先生,你說他不是那種人,他可是餓起來連親兄弟的肉都能活割了來吃的人。如果不信,你問他自己。” 高林當然不信,但一回頭看見楊猛的臉色,不禁大吃一驚:楊猛的光頭從額頭到腦門像蚯蚓一樣爬滿了一根根青筋,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嘴裡碩大的白牙森森咬了起來,冷冷地看著村長,低聲吼說:“那又怎麼樣,我吃了我哥的肉那又怎麼樣?楊進你倒是再說一遍試試。” 村長退後一步躲到了村民後面,高林連忙要拉住一步步向前走的楊猛:“猛哥,冷靜一點。” 楊猛一把甩開了高林的手,苦澀地咆哮一聲:“不要拉我!他們忘不了,我也忘不了,只是……”楊猛一指面前的村民吼道:“你們誰還記得我們兄弟倆變成那樣都是為了誰?你們怎麼有臉來譴責我?” 村民們,連村長都互相看了看,一時沉默下來。半晌,村長低聲說:“所以,你現在要報仇了,是嗎?你報仇就報仇,沖我們來,為什麼要對孩子下手?” 楊猛長嚎一聲,端起地上的碎鍋就要朝村長砸去。高林想阻止,卻被他一下推得遠遠的,好在小秀一把抱住了楊猛的腿,大哭說:“小小和狗剩都不是我爹殺的,我爹不會吃人!我知道是什麼咬狗剩的,咬狗剩手的是狼,村里沒有狗,但有狼!” 楊猛愣住了,高林也愣住了,村長第一個反應了過來,皺眉說:“小秀你說清楚,你到底知道什麼?村里哪裡有狼了?” 小秀抽泣了說:“是狼剩,狗剩他哥狼剩,掏了青狼的窩,帶回來一隻半大狼崽藏在村里。村里小孩子都知道,也都看過,狼剩說誰告訴大人就割了誰的手餵狼,所以我們沒敢告訴你們。” 這時候天色已暗,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緊似一聲的狼嚎狗吠,在村外四面八方響起。村里人的臉色都變了,村長跺腳說:“孽種,孽種,沒爹教的野種,這下可害死村子了。當時就不該收留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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