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薛定諤之貓1

第5章 第五章雷子:啞巴的話

薛定諤之貓1 中雨 8818 2018-03-22
我們幾個人,聽到吳球那一聲慘叫後,一起跳了起來,朝著他們消失的那片林子跑了過去。林子里黑糊糊的,我們都各自摸出之前用小棍子、石頭磨成的銳器,亂吼著狂奔過去。遠遠地看見一塊空地,兩個光著膀子的人影站在那兒,依稀分辨出應該是四哥和啞巴,而地上一團黑影在滾動著,不時地發出低吼聲。 大夥跑了上去,見四哥和啞巴,正冷冷地看著地上的黑影。黑影自然是吳球,也光著膀子。我一把抱起吳球,只見吳球滿臉的血,在大口大口地喘氣,見是我,吳球一手摀著左邊的耳朵,喊道:“雷子!有怪物!地下面有怪物!” 我們見他們三個都還活著,便舒了一口氣。我仔細地看了看吳球的頭,只是他的左邊臉上不知道被什麼給撕了一把,耳朵掉在了旁邊。身邊散了一地的是一些紅紅的果子,看來之前是用衣服包著的。

這時四哥說話了:“我和啞巴也剛跑過來,找了些果子準備帶回去,可太多了。要吳球先背著這一包去找你們,然後就听見了他的叫聲,我倆才趕過來。” 海波哥“嗯”了一聲,一把握住吳球的手,說:“球啊!沒事吧!是怎麼回事,快說說!” 吳球見弟兄們都到了身邊,自己一摸臉,發現似乎也沒有很大的傷口,情緒穩定了一點兒,只是疼得直齜牙。他長長地喘了口氣,然後盤腿坐了起來,指著地上說:“這下面有東西。” 我們幾個便都用腳在他指的位置上胡亂地踩,可並沒有什麼發現。吳球便開始述說他剛才的經歷: 吳球跟著四哥摸黑往林子深處走了一會兒,就看見啞巴正在幾棵樹下站著,抬頭望著天。見吳球跟著四哥過來了,啞巴指了指地上一堆紅色的果子,示意吳球吃。吳球自然沒客氣,抓起一個就啃了下去,也分不清是什麼味道,只是有點兒澀澀的。

然後四哥要吳球把衣服脫下來,包了很多果子,要吳球先背過去,說:“我和啞巴再去樹上弄點兒下來,哥兒幾個應該都餓得有點兒發毛了。你先背著這點兒回去。” 吳球沒多想,脫了衣服就包果子,準備往回走。到吳球轉身的一剎那,背後的四哥突然喊了一聲:“球啊!” 吳球一扭頭,只見面前一塊石頭便砸了過來,沒啥力度,但還是結結實實地在吳球那光著的額頭上砸了一下。吳球當時就蒙了,見對自己動手的居然是四哥,忙吼道:“四哥!你幹嗎?” 四哥咧著嘴笑了,說:“剛才有個啥玩意兒掉到你頭上,哥沒反應過來,只想著給你弄掉,忘記了手裡是塊石頭,球啊!沒事吧!” 因為那塊石頭上也沒帶啥力度,吳球便也沒多想,呵呵地一笑,說:“沒啥事!”並用手在額頭上一抹,濕濕的,還破了點兒皮,流出了一點兒血。

四哥很不好意思地拍拍吳球的肩膀,說:“沒事就好,得!球,你先過去吧!我和啞巴隨後就過來。” 吳球“嗯”了一聲,拎著那一袋果子往回走去。前面依稀還能看到我們生的那團火的光線,吳球便自個兒走著,走到了這齣事的草坪。 吳球一隻手正抓著果子啃,一邊大跨步地往前走。冷不丁地,寂靜的四周發出一聲類似人的喘氣聲。吳球停下來,喊道:“誰啊?” 四周沒有任何回應,吳球暗暗地罵了自己一句“神經病”,又甩開步子往前走,誰知道又一聲喘氣聲傳到了吳球耳朵裡。吳球當時心里便有點兒犯慫了,大聲喊道:“誰啊?是四哥嗎?別嚇我哦!” 依然沒有回應,吳球四處都看了個遍,然後突然樂了,喊道:“是啞巴你這孫子吧!出來,少在你球哥背後貓著嚇人!”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吳球便有點兒發毛了,把手裡的果子往後背上一甩,對著我們待的方向跑了起來。與此同時,腳下的枯樹葉“嘩嘩”地響了,吳球再次站住,只見地上的枯樹葉從遠處往自己腳邊翻滾了過來。吳球的手忙鬆了果子,一個箭步往後一跨,死死盯著地上。猛然間,地上那一團黑影對著吳球迎面撲了上來,吳球看得清清楚楚,是一張五官齊全的臉對著自己正猙獰地張大著嘴,一口尖牙白白的,那條血紅的舌頭直接向吳球額頭上的血舔去。 吳球是個矮壯的老兵,雖然有時候有點兒犯慫,但也在刀頭舔血過日子,儘管一顆膽嚇得都快沒了,身手也還算靈活,對著那張猙獰的臉,就是一拳頭砸了上去。 那鬼影在空中一扭頭,原本對著吳球頭和脖子撲上來的一張血盆大口,也靈活地一閃,躲過了吳球的拳頭,緊接著身子也已經撲了過來,一雙手對著吳球抓上去。吳球一個側身,鬼影撲了個空,但鬼影右手卻沒閒著,照著吳球的左邊臉狠狠地抓了過去。吳球只覺得一隻冰冷的手在臉上火辣辣地劃過,抓住了自己的耳朵,一把撕了下去。

吳球一聲慘叫,於是傳到了遠處的我們耳邊。地上那團黑影並沒有閒著,一扭頭在地上對著吳球“哈哈”地喘氣,似乎又要撲上來。吳球心裡想道:這回怕完了,要了結在這玩意兒手裡了。 就在那黑影準備再次撲向吳球時,黑影背後的四哥貓著腰,手裡舉著一大塊石頭,冷不丁地出現,對著那黑影砸了上去。黑影也機靈,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躲過了四哥的襲擊,然後一低頭,往枯樹葉下又躥了進去,在樹葉里一陣翻騰,朝草坪另外一個方向的林子裡逃去。 就在黑影逃跑的方向,啞巴像天神般地突然出現,手裡提著那把刺刀,照著地上翻滾的樹葉,一個大跳就跳了上去,手裡的刀朝下,狠狠地一刀就往那團樹葉插了下去。 樹葉下一聲怪叫,黑影用更快的速度從啞巴的雙腿之間移了過去,瞬間消失在林子深處。

啞巴和四哥對著那黑影逃去的方向追了幾步,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檔次的速度,只好停了下來。再然後就是我們幾個吆喝著跑了過來。整個吳球的離奇遭遇便到此告一段落,丟了個耳朵。 聽完吳球說的,哥兒幾個心裡也都緊張起來。死老頭蹲在吳球身邊,把吳球那個掉了的耳朵塞進吳球的口袋,然後抓了一把土往吳球傷口上糊。振振便在旁邊說:“老鬼,你這還折騰球哥幹嗎?” 死老頭衝振振瞪眼,說:“你懂個屁,現在咱還有其他能止血的東西嗎?先用土壓著,晚點兒再整點兒炭灰。”說完死老頭在自己衣服上撕了一長條布下來,給吳球胡亂地先綁了一下。 吳球這會兒也不橫了,坐在那裡像小花貓一樣任由死老頭折騰。四哥和啞巴站在旁邊,啥都沒說。海波哥便抬頭問四哥:“你們應該也看見了那玩意兒吧?是啥啊!聽球這麼一說怪瘆人的。”

四哥扭頭看了一眼啞巴,然後說道:“也沒看仔細,應該是個啥猴啊什麼的吧!我們也是聽見球在這邊叫才趕過來的。” “哦!”海波哥聽了便搭著吳球的肩膀說,“球啊!是猴吧!你小子給嚇破膽了看迷糊了,怎麼可能有個你說的那麼一張人臉呢?猴臉吧?” 吳球有點兒急了:“哥!我吳球雖然平時有點兒不靠譜,可說瞎話咱還是沒有過吧!真的是一張人臉,猴臉有毛啊!那玩意兒整個腦袋上都沒毛。” 死老頭還在給吳球纏傷口,嘴巴嘀咕道:“是哦是哦!你沒瞎話,我看咱四號房就你是個大瞎話。” 吳球衝死老頭癟癟嘴:“老鬼!這次我真沒瞎說!你說,都那麼近了我會看錯嗎?” 大鳥和振振站在旁邊咧嘴笑上了。我沒有和他們去嘻哈,在海波哥身邊站著,半晌,我抬頭問四哥:“四哥!吳球剛才是一個人給我們送果子嗎?”

四哥點點頭。 我聽完沒吭聲。四哥便問我:“雷子!你有啥問題就直接問啊?咋說一半留一半呢?” 我看了四哥一眼,海波哥也正扭頭瞅著我。我咬咬牙:“四哥,那你剛過去叫吳球時為啥沒拎一包果子先過去呢?” 四哥臉色有點兒變了,眼睛鼓了起來:“雷子!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讓球一個人背著這包果子往回走的嗎?” 我沒敢看四哥的眼睛,頭微微低了低,但眼神卻盯上了站在四哥旁邊的啞巴。果然,啞巴聽了我這話後,神色也變了,抓著刀的手上似乎用了點兒力氣。 我忙笑了笑,說:“四哥!我沒啥別的意思!我就問問!” 海波哥扭頭對四哥說道:“老四!人家雷子問得也沒錯啊!沖他發啥脾氣呢?” 四哥白了我一眼,對海波哥說:“我過去叫吳球那一會兒啞巴還在樹上趴著,一個個往下面扔,要不怎麼吳球過去時有那麼一堆呢?”

海波哥“哦”了一聲,扭頭對我說道:“雷子!你也別想那麼多,都是自己的兄弟!得!啞巴,你那一刀有沒有捅到那玩意兒啊?” 啞巴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最後可能也覺得自己這表達上有問題,自個兒又笑笑,走到旁邊一個地方,指著地上的枯葉。 我們幾個便都走了過去,把樹葉都撥拉開,只見那黑泥上有一個刺刀扎進去的印子。但天也黑,泥也是黑的,看不出有沒有血。振振趴到地上,伸出舌頭在地上舔了一下,然後抬頭對海波哥和四哥說:“是血哦!啞巴應該是紮中了那玩意兒,不過可能只是破了皮。” 海波哥便罵道:“什麼狗屁玩意兒啊!白天撞到的那樹上的鬼叫,到現在老子心裡都沒給想明白,現在還整出個地下面爬的。黃皮子成精了吧?出來折騰一下,然後鑽洞裡去了?”

四哥在海波背後說道:“地下面沒洞!我和啞巴已經看過了!” “那……那這玩意兒怎麼在這樹葉下跑的呢?”海波哥扭頭望向我,好像我知道這答案一般。 我也扭過頭去,問身後的吳球:“球啊!你說那玩意兒是人臉,那身子是啥呢?” 吳球還是坐在地上:“身子自然也是人身子咯!難不成你還以為是個人臉豬身不成?” 我點點頭,繼續問道:“那玩意兒應該個兒不大吧!個兒大怎麼能在這樹葉下鑽呢?” 吳球想了想,說:“具體多高倒不知道,跳起來就是彎著的,落到地上也是雙手著地的,蜷成一團……”他又頓了頓。 “不過應該是挺瘦小的,力氣倒不小!” 我應了聲,低著頭髮呆。四哥便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雷子!剛才哥瞪你別往心裡去,哥這性子你也知道的!就你讀書多點兒,你估摸著是什麼在作怪?” 我抬頭,發現全部人都在盯著我,好像我這一會兒就是個無所不知的活神仙了。我衝大夥笑笑,說:“我還覺得是猴子,只是這猴子挺靈活,這樹葉這麼厚,它真習慣了在樹葉下爬著跑動的話,久了速度自然就快咯。” 吳球便插嘴了:“雷子!我發誓!真的是個人,絕對不是猴子!只是……只是個頭和猴子差不多。” 我笑了。 “吳球,和猴子個頭差不多的那豈不是個孩子?而且還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哦!兩三歲的孩子也都不止猴的個頭。” 吳球臉色變了:“雷子!你還別說,就是個孩子……不……壓根兒就是個出生不久的嬰兒!” 振振在旁邊插上一句:“球啊!你開始不是說那玩意兒還對你齜牙了嗎?嬰兒有牙的嗎?” 吳球臉色完全白了,應該是清醒了一點兒,把自己剛才看到的怪玩意兒的模樣整個地回味了出來:“對啊!是有牙,而且還白森森的,嚇死老子了。可……可他就是個嬰兒,一個有牙的嬰兒。” 大夥都沒了聲音,黑暗中靜到似乎每個人的心跳聲都能彼此聽到,而且都很急促。 四哥最先開口:“都別瞎想了,振振,大鳥,你倆把地上的果子整一下,先到火堆那邊去,免得這麼越說心裡就越慌了!” 說完,四哥便往旁邊地上的一個用他的衣服包著的那堆果子走了過去。振振和大鳥彎腰去撿地上被吳球丟了一地的果子。其他幾個人也扶起吳球,準備往火堆走去。我偷偷地註意了下啞巴,也是去提一個用他自己衣服包的一袋果子,只是,他那袋果子不是放在四哥的果子一起,而是在離四哥的果子十幾米的一個地方,並且……並且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方向。 我心裡猛地一沉:難道啞巴和四哥是從兩個不同的方向趕到吳球出事的這個草坪的?又或者,啞巴和四哥在那怪玩意兒攻擊吳球之前,就已經分好了兩個方向準備夾擊那怪玩意兒? 我們扯著吳球,帶著那點兒果子回到了火堆邊。把那果子對著光一照,覺得有點兒像蘋果,可蘋果樹都矮,遠山里壓根兒就沒矮樹。啞巴指手畫腳意思是說不用害怕,可以吃。再說也都瞅著已經吃了幾個的四哥和啞巴,還有吳球,也沒摀住肚子結結巴巴說“有毒”之類的話。便一人抓了幾個,啃了起來。 大家睏意全沒了,心裡都有點兒發毛,有一句沒一句地胡亂搭著話,又都刻意不提那鬼玩意兒的事。直到果核啃了一地,海波哥找四哥坐在角落說了幾句話,然後走了過來,說:“分個班吧!都好好睡一會兒,這次值班改每趟四個人吧!這林子裡有點兒古怪,還是小心點兒好!” 大夥都點頭,說沒問題。然后海波哥和振振、大鳥以及吳球一班。之所以把吳球也分了進去,因為吳球說:“老子反正也疼得睡不著,就不偷懶,還是排上班唄!” 四哥、啞巴以及我和死老頭分了下一班。具體多久換班大家也都沒個準,海波哥說:“一會兒我看著辦吧!我們實在撐不住了就叫醒你們就是了。” 於是我和四哥那一夥不值班的,就圍了火堆躺下。本來我以為今天這一天遇到這麼多古怪,應該會失眠的。可腦袋一放下去,就像不是自己的了,呼呼地睡了過去。 那一覺睡得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以後,我突然被人推醒了,一睜眼,是吳球在喊:“行了!換我們睡了!困死老子了!” 我揉揉眼睛坐了起來,發現四哥和啞巴已經站在旁邊了,死老頭盤腿坐著,衝吳球在罵:“球啊!你不疼了?現在知道困了!” 吳球呵呵笑笑,說:“難道我還要一邊忍住疼,一邊熬上一宿,那明天你們輪流背我出這林子嗎?” 哥兒幾個便都笑了,罵吳球想得美。海波哥他們四個眼睛紅紅的,躺了下去,似乎很快就睡了過去。我和死老頭靠著旁邊一棵樹坐著,四哥和啞巴站在火堆前面,都伸出手烤著。兩個人都沒聲響,站在那裡像兩根鐵柱一樣,遠遠地看著,給人感覺很有安全感。 可我心裡還是有點兒發毛,可能也是我自個兒小心眼吧!總覺得有些細節上,四哥和啞巴透著點兒邪氣。 時間好像凝固了一般,過了好久,四哥扭頭過來對我和死老頭說:“雷子,你和老鬼坐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和啞巴四周走走,看有什麼情況沒?” 我衝四哥點點頭。四哥和啞巴兩個人便往旁邊走去,死老頭見他倆走遠,又壓低聲音說道:“雷子!你察覺到啥沒?” 我搖搖頭,說:“又怎麼了?有啥就說啥!別整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死老頭便笑笑,說道:“行了!雷子,我看你比誰都精,只是都憋在肚子裡不吭聲罷了,你沒覺得四哥和啞巴不對勁兒嗎?剛才在那邊你說四哥的話,總不是胡亂說的吧?” 我沖他淡淡笑笑,說:“老鬼,咱想得太多了吧?” 死老頭搖搖頭:“雷子,出了戰俘營到現在,我們表面看上去是在逃,實際上一直都是四哥在帶著我們趕路,我就尋思了,大夥都沒方向,可只有他好像是計劃好了的。到他和啞巴搭上後,表面看上去還是他在帶路,可實際上都是啞巴指揮,他倆帶著我們走進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咱也是這麼瞎跟著哦!” 我心裡對死老頭的話是肯定的,但嘴巴上還是沒有附和:“老鬼,這小溪可是海波哥發現的,你可別把海波哥也懷疑上咯。” 死老頭點點頭說:“如果那時候海波哥發現了這小溪,四哥說咱不跟著小溪走,難道又有誰能拿出個主意來不成?還不是都聽四哥的,弄不好是海波哥的發現,正好順著四哥和啞巴的意呢。” 我沒答理他,死老頭討了個沒趣,說:“得!你就啥都放自個兒心裡窩著吧!到時候真有個差錯,別說老哥哥我沒提醒你。”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死老頭呵呵笑笑。 “行!行!老哥哥你說的啥我都給記著就是了。”說完我甩了甩腿說,“我也走兩步,順便撒泡尿去。” 死老頭便也笑了:“別走遠了,小心撒個尿遇到那鬼東西,把你那玩意兒給啃了。” 我笑著甩著手往旁邊走去,假裝隨意地朝四哥和啞巴走的方向走了過去。 四哥和啞巴並沒走遠,我才走了十幾米,就遠遠地看見他倆在遠處背對著我站著。我找了棵樹,掏出東西便尿了起來,還邊回頭看了看死老頭。死老頭也正看著我,笑得賊賊的。 放完水,我提了提褲子,扭頭又瞅了瞅四哥和啞巴,兩個人站得筆直的,還在那地方杵著。我正準備往回走,冷不丁地想起啞巴是不能說話的,他和四哥兩個站那傻愣著,也不動彈,那是在幹嗎呢? 想到這兒,我便往四哥和啞巴那邊走去。林子裡死靜死靜的,到我走得隔他們只有幾米了,我小心地把腳步放輕下來,慢慢地過去,想要瞅瞅他倆站那一動不動的,在幹些啥? 四哥和啞巴沒有註意到我到了他們身邊,我找了棵樹,在那樹後面貓著,隱隱地,聽到四哥在說話。四哥說道:“應該就是在這附近吧!上峰覺得周圍要有水源,可我們走了這麼久,還是沒發現什麼,會不會是走反了?” 聽四哥說的這幾句話,我心裡一下子緊張起來,之前覺得似乎不對勁兒,但總沒根據,可聽他這話,似乎這背後還真有個不小的陰謀。接下來我聽到的聲音更加讓我毛骨悚然,我在那死靜死靜的環境裡,清晰地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對四哥說:“不管了!等他們再睡會兒就叫起來,我們再往前面走會兒,如果還沒發現就先回死水潭,只要留意著別再遇到那鬼玩意兒就是了。” 我一身冷汗瞬間就冒了上來,這聲音應該是啞巴發出來的。突然我想起個事,啞巴睡覺老是喜歡往嘴巴里塞個啥東西,木頭啊甚至石塊之類的。以前我們以為這孫子有磨牙的習慣,故意咬個東西,怕磨牙吵著弟兄們睡覺。現在看來,啞巴會說話,那他咬東西睡覺自然就是怕自己半夜說夢話,被我們發現他不是啞巴的事情。 聽到這兒,我覺得我要趕緊往回走,萬一四哥和啞巴發現我聽到他們的對話,我還真想像不出他倆會怎麼對我。正要往回走,前面的四哥和啞巴就動彈了,一起扭過頭來,我忙貓在樹後面大氣都不敢出。只聽見啞巴又說道:“老四,總之還是要保證弟兄們都別出事,像剛才讓吳球那麼來一出,還真不能再那樣乾了。” 四哥“嗯”了一聲,說道:“哥,我心裡有分寸的,你放心就是了,除非是我先死,照顧不了大伙了。只要我老四還有口氣在,就總要讓大夥都安全的。” 啞巴嘆口氣:“唉!四哥,誰叫咱在這麼個年代呢?又誰讓咱是中國人呢?嗯!不說了,過去吧。” 說完兩人便往火堆那邊去了。 我站在樹後面大氣都不敢出,看著他倆走到火堆那兒了。說實話,一個人站在黑暗裡,對林子裡無法解釋的一些東西很是害怕,但相比較起四哥和啞巴的對話,似乎都算不了什麼。畢竟林子裡的古怪,咱最多一腔子血濺了上去,在戰場上和鬼子玩兒命時,那麼多兄弟瞬間就沒了,總之也血性過了。可現在看來,這一切的一切背後,還有著很多不為我們所知的內情在左右著,自然格外地恐慌起來,一種對接下去要發生什麼、又要遇到什麼、經歷什麼的未知的恐慌。 我躲在樹後發了會兒愣,不禁想到:四哥和啞巴並沒有發現我聽到了他們說話,也就是說他們最後說的怎麼樣都要保住弟兄們的安全這話,不是故意要說給我聽的,那麼,我也不應該那麼多小心眼。雖然不是一個隊伍走出來的漢子,而是五湖四海困在遠山戰俘營這鬼地方,可始終在這大時代裡,我們還是一個戰壕的兄弟,還是一群有血有肉的漢子。我想:就算真有天大的陰謀,總不會比日本人給我們的傷害大吧! 想到這兒,我拍了拍自個兒的額頭,把褲子故意鬆了松,朝旁邊先走了十幾米,然後才轉身往火堆走去。 四哥和啞巴還是站在火堆邊,看著從林子裡走出來的我,眼神挺複雜的。四哥說:“這大半夜的,你一個人跑黑地方去幹嗎?別出個啥差錯哦。” 我笑笑,說:“吃那果子吃得有點兒拉肚子,死老頭又喜歡看著我咧嘴笑,尿個尿他都笑得色迷迷的,這拉屎總不能讓他看著拉吧!” 死老頭聽著便罵道:“誰色迷迷的了?老子年紀是大了,可總是條漢子,你小子是貓到沒人的地方,玩自己那玩意兒去了吧?” 四哥和啞巴都咧嘴笑了,見他倆笑了,眼神中發出的光和以往我們一起窩在戰俘營裡苦中作樂的時候相同,我的警惕也就全部扔到九霄雲外了。畢竟,我們依然是一個戰壕的兄弟。男人,粗線條一點兒還是好點兒吧! 我靠在死老頭身邊坐了下來,四哥和啞巴又傻杵在那一會兒,也坐了下來。這林子,依然死靜死靜的。沒有什麼活物半夜啼叫,也沒有任何聲響來證明某些老鼠啊、兔子啊經過。我們四個人就那麼坐著,各自想著各自的心思。 熬了有三四個小時吧,反正沒星星沒月亮的,分不出時間的長短。我們四個也累了,便又叫醒海波哥他們幾個,換著輪流又睡了兩個來回。也就是說每一班都睡了兩回,每一回睡下三四個小時,應該加起來都有六七個小時的睡眠。換句話說,這一宿,不睡時守著值班的時間,也有這六七個小時。如果照這樣算,這一宿便是十幾個小時過去了。 到我們都坐在火堆旁,啃著果子說似乎也都睡得差不多的那會兒,天還沒有一絲要亮的痕跡。他們幾個人是否和我一樣算過時間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心裡確實是很納悶的。當然,轉念一想,可能也是我多心。坐那看著別人睡,自個兒發呆的時間本來就難熬,弄不好只值了半個小時班,就覺得是耗過了兩個小時。就像以前在部隊當新兵時,站一宿崗,瞅著那太陽總不出來,千盼萬盼,也是這麼覺得時間過得慢,道理應該是一樣的。 大家啃了點兒果子,背回來的那三包玩意兒被我們消滅了個精光。吳球從兜里掏出他自己那個耳朵,喃喃地說:“唉!父母給我的身體毛髮,我就這樣給丟了一塊,是不是也算不孝啊?” 振振在旁邊呵呵笑道:“球啊!別在這感慨了,兄弟我吃了這兩頓果子,肚子裡空蕩蕩的,沒有下去點兒葷的,要不你把你這丟了的一塊給我填肚子算了。” 大鳥也笑了:“就是!球哥,咱這沒鍋,要不拿你這半個耳朵燉個湯,大夥喝了也算都補了點兒葷。” 吳球翻著白眼,說:“都瘋了是吧?球哥我不發威,你們都還想蹬鼻子上臉了?” 大夥都笑了。四哥揮揮手:“也好,一晚上都沒睡完就都精神了,抓緊趕路吧!最起碼今兒個一天下來,雖然有點兒古怪,但也還算順暢,堅持幾天下來,看有沒有個頭?” 聽四哥這麼一說,大夥也都興奮起來,似乎距離美好的明天又近了一步。可是誰又能知道,我們幾個,注定了就是沒有明天的一群人。 跑步是海波哥提議的。滅了火堆,都甩開膀子順著小溪走,海波哥便說道:“排個隊形咱跑跑吧!一邊還唱唱歌,吼掉點兒晦氣,找回點兒當年在隊伍裡的感覺唄!” 大夥都覺得不錯。四哥也為這建議興奮,說道:“不過小聲點兒,但哥兒幾個小聲歸小聲,底氣都還是要足哦!不要搞得像娘子軍一樣。” 四哥和海波哥便排到了最前,啞巴和振振在最後,一字排開,四哥在前面喊道:“立正!稍息!” 大夥表情便都凝重起來,很是肅穆一般。然後四哥喊道:“起步!跑!”大夥便“左,右,左”地跑上了,隊伍出奇地整齊,每個人都很是用心地跑著。 四哥清了清嗓子,壓低著聲音唱起了戰俘營一個延安小兄弟教我們的一首大夥都很喜歡的歌:“風在吼,馬在叫,預備!起!” 大夥便都壓低著聲音,但也很是用力地齊聲唱道: 唱著唱著,大家都哽咽了,步伐卻還是一致,就在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們這八個人貼得越來越緊了,甚至包括和吳球那麼個之前不屑與之來往的傢伙。 正一個個激動著,前面的四哥突然舉起了手,站住了。 我們也都立馬靜了下來,四哥舉著的手,手掌往下按了按,然後自個兒蹲下,再慢慢地趴到了地上。我們尋思著,四哥這模樣應該是發現了什麼,便也都匍匐下來,往四哥一聲不吭注視著的方向望了過去。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緊張,只見我們前面是個小坡,而坡下面,遠遠地看著,夜色下一個小小的村莊顯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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