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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諤之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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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雨

  • 驚悚懸疑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55616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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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雷子:逃出戰俘營

薛定諤之貓1 中雨 8863 2018-03-22
我以為我活不過三十歲的。 當我被日軍抓獲,送到遠山戰俘營的時候,我才二十六歲,日軍一貫處理中國戰俘的方式都是直接槍斃或者送去當苦力,活活地折磨死。而像我這種被送到戰俘營的確實不多。或者,真被槍斃了,對我來說也好,起碼不用到戰俘營來受罪,也不用在不久以後,經歷那一場讓人失魂發狂的故事。 其實逃亡並不是我們的初衷,關在遠山,就算放你出去,可要用雙腿走出遠山山脈,基本上也是不現實的。也許是天意吧,我們竟然真的逃出來了,而且衝進了遠山的深處,這就意味著,接下來我們自己也無法知道即將要面對什麼,將要去哪裡;也意味著,鬼子要再抓到我們,基本上很難了。 我們八個人,高一腳低一腳地在樹林裡急急地行走,完全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吳球邊走邊罵:“狗日的,早知道跑出來是這麼個情況,我寧願繼續在遠山蹲著,起碼這一會兒已經吃了口牢飯,倒在那破木板上睡覺了!”

四哥扭頭看吳球一眼:“吳球啊,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大鳥也跟著四哥起哄:“就是,你回去就說是為了勸我們回戰俘營,才跟著跑出來的,弄不好還可以弄個狗漢奸噹噹。” 吳球沖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老子就算死,也不會跟那些狗日的偽軍一般地活著!” 四哥說:“你自己知道就好。” 我和死老頭一直默默地走在最後,死老頭是殺過大東亞共榮圈的啥政府官員給送到遠山來的,據說殺了還不止一個,但最後不知道怎麼沒直接被地方上的偽滿政府斃掉。死老頭在監房時就是很喜歡嘮叨的一個人,當然,他發言,總是會被兄弟幾個反駁。我卻偶爾附和他一下,畢竟是老江湖,他的很多想法與見解,都一次次用結果證明了確實有他的可圈可點之處。

愛嘮叨的死老頭這一會兒又說話了:“雷子,你有沒有覺得這片林子有啥不對?” “還好啊!只是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倒是個問題。”我頭也不回地答道。 死老頭“嗯”了一聲,便沒說話了。振振卻扭過頭來說道:“雷子,你說我們從跑出來到現在已經多久了?”振振是在淞滬會戰被俘的,和吳球一樣。也就是因為見識過了那如絞肉般的淞滬戰場,所以從海波哥策劃這次逃亡開始,他就義無反顧。 我看看天,說:“怎麼著都應該走了有七八個小時了吧?” 死老頭在後面又吭聲了:“就是啊!雷子,我們跑出來時應該是上午十點吧?我也估摸著這齣來起碼快有十個小時了,可這天咋就暗不下來呢?” 海波哥便說話了:“難道你們還想快點兒天黑,蹦出啥野物來生吞了你們?”

振振聳聳肩,說:“咱只是覺得這樣走啊走的,沒個時間,沒個目的,心裡面沒底兒。” “沒底兒你就別出來啊!”四哥扭過頭來罵道。四哥是在南京被俘的,據說以前是個營長,當時死守著南京城裡沒跑的基本上全死光了,四哥說他的弟兄們沒有一個不是戰死的,就剩他活得窩囊被炸暈了,醒來後發現到了鬼子手裡,便對著鬼子破口大罵。小鬼子也是群男人,也有血性。可能是覺得四哥是條漢子吧,便給扔到遠山來了。用四哥的話說是:“死就死球!不死就總要被我出了這鬼地方。”於是,他和海波哥兩個老東北,天天蹲在角落裡算計,也就有了咱今天上午那一場來。 振振被四哥搶白一頓,便不吱聲了,低著頭繼續跟著大家往前走。 前面的吳球又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這狗日的林子,樹也多,草也多,可一個兔子啥的都沒有,難不成都修煉去當了妖精?”

大鳥總是喜歡跟著起哄的,這一會兒又附和道:“就是啊!球哥,餓得慌哦!” 吳球回頭白了大鳥一眼:“老子餓得急了,把你小子給弄死吃了行不?” 大鳥嘿嘿笑:“球哥,別拿我尋開心啊!真要弄死吃一個,我看啞巴倒合適。” 啞巴走在中間,也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低著頭繼續走著,手裡還握著上午從偽軍看守的槍上卸下來的刺刀。沒人知道啞巴是在哪個戰場上被俘的,也沒人知道他在遠山戰俘營待了多久,這個大個子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表情。 死老頭又在我背後說話了,不過這次聲音比較小,湊到了我耳邊,那股老人才有的口氣都吹到了我鼻孔裡:“雷子!你真沒發現啥嗎?” 見死老頭表情嚴肅,我便停下步來,扭頭也小聲地說道:“老鬼,有啥直接說唄!”

死老頭嘿嘿笑道:“剛進林子時,樹上還有些鳥啊啥的,地上也有些老鼠,可現在這幾個小時,好像沒看見啥活物。” 我聽了死老頭這話,心裡還真咯噔了一下。確實,好像是有些時間沒看見什麼活物跑動了。 走在前面的四哥估計是聽到了我們的話,扭過頭來沖我們嚷道:“你倆在後面又磨蹭啥?說好要逃出來時都是發了誓的,誰敢回頭就弄死誰,現在都少玩小心眼兒!” 大鳥便也跟著起哄了:“咋了咋了?有誰又想去小日本那兒立功了不成?要立功的我幫你們直接執行掉就是了。” 死老頭對前面站住的幾位嘿嘿地笑著說道:“沒聊啥啊!就是說肚子餓得有點兒走不動,我這老身板和你們沒法比的。” 海波哥便說話了:“老鬼,熬不住也得熬一會兒,天黑前有多遠就盡量走多遠。有我海波在,你堅持不住了,也絕對不會丟下你,你放心好了。”

吳球跟著人模狗樣地點點頭:“就是!只要有我和四哥、海波哥在,就絕對不會讓咱任何一個戰友在這林子裡掉下隊的。”吳球在四號房裡時,就總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儼然除了四哥和海波哥外自己是號房裡的第三號人物。只是可惜,就他那副討好狗日的偽軍看守時的模樣,讓我們始終不齒。 海波哥看看天說:“唉!確實這天怎麼就是暗不下來呢?在戰俘營裡覺得日子難過,一天過得慢,現在出來了,這日子怎麼還是這麼難熬呢?” 四哥拍拍他肩膀:“少想這麼多了,現在小鬼子如果追得緊的話,還能逮到咱,趁著天還沒黑,繼續趕路吧。” 海波哥“嗯”了一聲,扭頭往前走,邊走邊大聲對大家說道:“都堅持下,熬完這一程,兄弟們都好過了。” 眾人便都沉默下來,繼續埋頭往前面邁著步子。

走在我和死老頭前面的啞巴卻停住了,頭扭到一邊,不知道在看啥,然後突然一個大跨步,往旁邊一棵大樹跑了過去。 哥幾個就喊上了:“啞巴,你要幹嗎?” 啞巴沒理我們,直蹬蹬地跑到樹後面,一手伸進去,一把提了一隻兔子出來。 我和大家一樣,先是一樂,尋思著總算可以填下肚子了,可接下來看到的,卻讓我們頭皮一麻——那居然是一隻很強壯的死兔子,並且脖子位置還留著被撕咬的傷口。 振振瞪大眼睛說道:“不會是被狼什麼咬死的吧?” 大鳥吞了一口口水:“被狼咬死的都還算了,不要是老虎啥的。” 啞巴站在那兒沒動,一隻手提著兔子,另外一隻手探到兔子的肚皮上摸了摸,然後望向我,搖搖頭。 我說:“咋了?啞巴。”

啞巴提著兔子走到我身邊,指指兔子,示意要我摸一下。 大夥也滿臉疑惑地圍了過來,都伸手去探兔子的肚皮。吳球便說:“沒啥啊!已經死翹了的一隻兔子啊!咱撿了哪個野物的便宜。” 海波哥卻搖頭了,問啞巴:“你是不是想說這兔子身上還是溫的?” 啞巴狠狠地點點頭。吳球便罵道:“溫的就溫的,林子裡的野物沒見過咱這麼多人,咬死了兔子就被我們這些活人給嚇跑了,正常啊!” 大鳥附和道:“就是!少弄得這麼一驚一乍的,真是老虎,我們這麼多人,那畜生也不敢過來的。” 四哥陰沉著臉:“都少為這破事說了。”說完四哥抬頭看看天:“這一時半會兒也暗不下來,乾脆現在就生點兒火,都先填下肚子。” 我衝四哥笑笑說:“四哥,生火還是算了,大家湊合點兒先吃點兒生肉吧,後面小鬼子是不是還在追?現在咱還沒底。”

四哥看了我一眼,一扭頭衝海波哥說:“雷子說的也是,反正進到這林子不是來觀光的,直接撕了一人咬上幾口得了,能填飽肚子就行了。”說完拍拍我肩膀,沖我點點頭。 吳球卻已經一把從啞巴手裡把兔子搶了過去,說:“得!生吃就生吃,聽說那老毛子吃牛肉還都生嚼呢,咱也來時髦一把!”說完吳球把兔子一條腿踩住,狠狠地一扯,把兔子撕了開來。大鳥也上前幫手,七手八腳地把這兔子扯成了碎片。吳球遞了兩塊後腿的肉給四哥、海波。自己也留了一塊好肉,然後給大鳥、振振、我一人分了一片,剩下點兒碎的脖子、內臟啥的,朝著啞巴和死老頭扔了過去。 死老頭望著那截血肉模糊的兔脖子吞了口口水,然後再一看大鳥和吳球已經捧著啃上了,便嘆口氣,撿著那截脖子,正要張嘴咬下去。一隻大手就搭上了死老頭的肩膀,海波哥把手裡的後腿遞了過去:“老鬼,咱換換吧!把你這老骨頭餓死了,咱對不起出來時對你們的承諾。”

死老頭感激地看了眼海波哥,遲疑了一下,接過了海波哥的恩惠。 啞巴無聲無息地,一屁股坐到地上那堆雜碎前,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塊大石頭來,衝著那兔頭就捶了下去,然後雙手捧著,大口地吃上了裡面的玩意兒。我們幾個見那陣仗,便都有點兒犯噁心,瞅著自己手裡的玩意兒也噁心起來。啞巴卻像沒事人一樣,好像吃糊糊一般吸啊咬著吃完那兔頭,然後一伸手,抓了一把不知道是兔心還是啥的,便往嘴裡塞。 我忙扭過頭去不敢看,心一橫,繼續啃手裡的那帶著骨頭皮毛的肉。 大家都沉默下來,或站著或蹲在地上啃手裡的玩意兒。冷不丁地,振振說道:“不對啊!” 吳球說:“又啥啊?給你吃了就不對了?” 振振白了吳球一眼,對海波哥說道:“哥,這兔子咋沒血啊?” 死老頭便跟著說道:“我開始就想說的,撕這兔子時就沒滴下血來,整個一肉舖上的死豬肉一般幹乾淨淨的。” 海波哥點點頭,扭頭望向四哥:“四哥,好像是有點兒蹊蹺哦。” 四哥便又皺了眉,衝海波哥點了下頭,然後扭頭對著振振和死老頭罵道:“有血沒血吃了就吃了,想這些東西幹嗎?吃飽了繼續趕路才是咱要考慮的,林子里古怪的東西多,只喝血不吃肉的動物又不是沒。咋了?被小鬼子的牢飯餵得都富貴了,不知道自己是啥種了?快點兒啃完,我褲兜里還有上午在那小鬼子屍體上掏出的幾根煙,啃完再吹完這幾根煙,繼續往前面趕!” 見四哥發火,大夥便都不說話了,埋頭像幾隻野獸一般,繼續啃這一點點肉。啞巴雙手一把抄起那些雜碎,呼嚕呼嚕地吞上了。吳球罵道:“這孫子,兔大糞估計也給吃下肚不少。” 大夥便呵呵地笑,啞巴滿嘴的髒水,抬起頭來,衝著我們也微微地笑笑。死老頭又在我背後細聲細氣地說道:“雷子,看到沒!真的沒活物,這兔子也是死的啊!” 我白了死老頭一眼,沒有吭聲。四哥的話雖然有些粗,但還是在理:咱現在重要的不是這麼多想法,能多跑出一點兒,就安全一點兒,距離我們帶著自由身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又近了一步。 依然是那麼沒有目的地往前走著,這次啞巴走在最後,四哥和海波哥走在最前面,我和死老頭走在啞巴前面。啞巴時不時地甩開膀子,把手裡的刺刀往旁邊的樹上甩上一刀,似乎他除了和我們一樣的勞累外,還有多餘的精力需要發洩掉一般。 就這麼沒有時間感地埋著頭走了很久,天依然沒有暗下來的跡象。海波哥和四哥在前面小聲地說話,然後扭過頭來問道:“你們有沒有聞到啥味兒啊?” 吳球便也站住,說:“是啊!我還以為是我身上的味兒,你們幾個聞到些啥沒?” 振振搖搖頭,我和死老頭被他們一說,便也覺得空氣中似乎有那麼一絲絲的腐味。大鳥說道:“你們還別說,是有股子味兒啊。” 海波哥說:“而且好像這味兒就在我們前面。” 我扭頭看了看啞巴,啞巴也正看著我,眼神中好像想要表達些什麼一般。我便對海波哥說道:“前面可能有湖啊什麼的吧?樹葉什麼的積在裡面的味兒吧?” 海波聽了,想了一下,又扭頭看四哥。四哥把手一揮:“行了行了!繼續走就是了!雷子分析得在理,走到前面就知道了。正好渴得很,走了一天都沒喝水,剛吃了那些生肉,火氣也上來了,快趕到前面好好地喝口水去。” 振振嘀咕道:“老子還要洗個澡,遊一會兒去,洗掉這一身的晦氣,叫啥來著,洗掉晦氣趕小鬼,快快活活好過年。” 那股子腐味兒便越來越濃了,聞得久了,卻似乎覺得是股清新的氣味兒般。就像以前在兵營的烏煙瘴氣裡過久了,偶爾聞到臭水溝裡的味兒,便產生一種家鄉田埂的味道的錯覺。振振又說話了:“雷子!你走出這林子後,第一個要做的事是啥?” “還能有啥?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啊!”我沒好氣地說道。 “這個是肯定的,我是說最想做的事情,比如說找個女人啊、喝頓小酒什麼的?”振振不依不饒。 吳球插嘴道:“肯定是女人啊!你以為都像你,就惦記著喝酒吃肉。” 振振白了吳球一眼:“誰問你了,你就一動物,雷子,你說說。” 我淡淡笑了笑:“說句實話,我最想做的事是去我媽墳上看看。”我老家在蘇州,淞滬會戰時整個小鎮一夜之間被小日本的飛機炸成了廢墟。老娘有沒有墳,說實話,都夠戧! 振振便瞪眼說:“得!少在這裡扮高人了,我就不信你這麼孝順。” 死老頭罵道:“振振,你以為都像你?” 振振嘿嘿笑了:“行了行了!你們都是聖人。”說完搭著大鳥的肩膀:“大鳥兄弟啊!他們都是聖人,咱出去第一個事就是你陪我喝酒,我陪你玩女人。痛快了後咱還是找機會殺幾個小日本去。” 大鳥也嘿嘿地笑了:“行!咱不和他們這些聖人混。” 正說到這裡,前面海波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嘿!雷子!真的有個湖啊!”說完他和四哥大踏步地跑了上去。 大家都很是欣喜,跟著他倆稀稀拉拉地往前跑著。振振邊跑邊脫著戰俘營發的那件長袖單衣,喊道:“看我浪里白條發狠來了!” 一席人瘋跑了一兩百米,前方豁然開朗,一個大概有三四百平米的小池塘顯現在我們眼前。池塘周圍漂浮著樹葉,中間的水很是清澈,在那裡閃啊閃的,而那股腐味兒也格外地濃厚。 掩不住心中的喜悅,我們都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上,將頭伸進去大口地喝水。振振直接跳了進去,往前面胡亂跑了幾步,便一個猛子扎了下去。然後在我們前方七八米遠的地方探出頭來,狠狠地打了個嗝,哈哈笑道:“奶奶的,我還真以為不見底呢,這中間也就到脖子的高度。” 大家便都對著他笑,大鳥和吳球也脫了衣褲,往水里遊了去。出來這麼久,雖然大家都看上去一臉的無畏,但骨子裡始終還是提心吊膽的。看到這窪小水塘,似乎找到了一些自由的感覺。我們剩下的幾個都喝了個痛快,在那水潭邊往地上一躺,感覺很舒服。就啞巴一個人,只喝了幾口水,便提著那柄刺刀,到水潭周圍四處巡視去了。 在裡面游著的三位,像孩子一樣打起了水仗,大聲地笑著喊著。四哥便衝著他們發話了:“都很快活吧!小心快活死啊!聲音還大點兒唄,怕鬼子找不到你們幾個吧?” 海波哥微微笑,望著水里的三位,拍拍四哥的肩膀。 “讓他們樂呵下吧。”然後衝振振他們說,“聲音小一點兒就是了,快活完咱還要繼續亡命去。” 大鳥他們仨扭頭衝海波哥、四哥傻乎乎地笑笑,在水里站了起來,水深還真只到脖子。振振對著大鳥說:“嘿!這下面是什麼玩意兒,踩著軟軟的,也不像泥,泥比這要滑多了。” 吳球樂呵呵地說:“像大便對吧!來!哥給你摸一把出來糊你嘴。”說完蹲了下去,估計是真摸泥去了。 接下來“嘩”的一聲,吳球頭從水里伸了出來,一張臉變得雪白,往我們躺著的草地上發了狂地跑了過來,大鳥和振振不明就裡,但也下意識地跟著往岸邊跑了上來。我們幾個見他這副模樣,也都站起來。只見吳球嘴巴哆嗦起來:“下……下……下面有個人……” 四哥瞪眼了:“球啊!在這胡說嚇人,小心我和你海波哥抽你哦!” 吳球的臉還是雪白,大口地喘氣,半晌才似乎緩過神來:“哥!我剛摸到水下面,好像摸到了一隻手,真的!” 四哥“啪”的一個嘴巴抽了上去:“球啊,再胡說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別怪哥我動手哦!” 吳球抬起手來,手哆嗦著的,指著水潭里面,哭喪著臉:“哥,再叫個人下去摸一下吧,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今兒一天都太緊張了,哥!真的是一隻手。” 海波哥便扭頭對著大鳥和振振說:“你倆去吳球剛才站的地方摸摸,吳球這孫子自己嚇自己,給他摸條魚什麼的上來讓他壓壓驚。” 大鳥和振振剛被吳球嚇了一跳,這一會兒便又在笑了,說:“行!球啊!哥倆給你下去摸個女人上來,全裸的哦!” 說完兩個便往水里走去,走了有七八米遠吧,還沒到吳球剛才站的地兒,兩個便往水里探了下去。那種小水潭因為樹葉多,在水里睜開眼反正也看不到什麼,只能用手去探。 我們雖然對吳球說的話半信半疑,但那一會兒見振振和大鳥探了下去,還是有點兒緊張。誰知道兩人探下去後也沒多久,“嘩啦啦”地兩人都跳出了水面向我們跑來。大鳥還一甩手,扔了個物件到岸上來。 兩人衝回到岸上,臉也都白了。我和死老頭忙上前,拍拍他們的背,說:“別急,別急,有啥慢慢說。” 振振先說話了:“我……我應該是摸到了……摸到了人的腦袋。” 大鳥的嘴巴還在抖,啥都說不出,只知道一隻手抓著我,另一隻手指著地上他扔上來的東西。我們扭頭一看,都沒了聲響,只見地上被大鳥甩上來的東西,竟然是一隻黃色的膠鞋,上面粘著的黏黏糊糊的泛白的東西,似乎真是腐爛的人肉。 海波哥第一個忍不住彎腰“哇哇”地吐了起來。接著是我和大鳥、吳球、振振。死老頭頭朝下“咕咕”地干嘔了幾下,一臉的難受。就四哥和啞巴還站在那兒。明顯地看得出四哥喉嚨翻了翻,然後鐵青著臉又吞了下去。啞巴往旁邊走了一步,盯著那雙軍鞋,瞪著眼睛,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大家吐了一些看上去很噁心的兔肉出來後,便都像被放了氣的輪胎,一個個扶著旁邊的樹喘著氣。振振罵道:“奶奶的,老子起碼喝了兩斤這水,太噁心了!” 海波哥也開始罵娘:“這丫的,是啥屁人死在這裡面了,而且不浮在上面好讓咱有個心理準備!” 吳球苦笑道:“半輩子下來,還真給喝了口人肉湯來,真把我給噁心壞了。” 四哥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神色,看著我們折騰完了,說道:“都吐開心了吧!該要喝的還是要去喝幾口,要不晚點兒再想喝水不知道又要多遠。” 我們面面相覷,都愣在那兒。半晌,海波哥罵道:“已經一身晦氣了,也不在乎這點了!”說完真走到那水潭邊,象徵性地又喝了兩口。我們互相看了看,也都咬牙,跟著去喝了點兒。 死老頭站在後面,他沒吐出啥,便也沒去喝水。他盯著水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這恐怕就叫死水吧,以前我們那一個傳教的老毛子說過這種水,裡面有啥玩意兒比較重,啥扔進去都沉到底,浮不上來。” 吳球便問道:“啥玩意兒比較重啊?不會有毒吧?” “有毒也給喝了,要死咱就死翹這裡死成一排,反正從出來當兵扛槍開始就準備著死在戰場,不差這麼個不同的死法!”振振罵道。 啞巴反正還是那麼沒任何聲響地,直溜溜地走到地上那隻鞋面前,撿了起來,對著自己的腳比畫了一下,然後脫了衣褲,下了水。我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大個子下水,往前走了去。然後他一貓腰,往水下面摸了去。半晌,他抱了團東西起來,依稀是個已經腐爛的人形,身上穿的是套偽軍的製服。四肢啥的只能通過衣褲來分辨,頭上的面目勉強能分個大概,都泡得白得嚇人。 啞巴面無表情地把這屍體抱了上來。我們心裡已經對這一場恐怖有了準備,便也沒之前那麼乍驚的狼狽了,但都不敢靠前。只見啞巴把腐屍的衣褲給剝了下來,然後伸手去脫屍體的鞋,一隻腳上的鞋摘了下來,另一隻腳被壓在屍體後面,那腳上的鞋應該就是大鳥給扔上來的那隻。誰知道啞巴把屍體一翻,另外一隻腳上也有一隻鞋。 我們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意味著水里不止一具屍體。啞巴抱上來的和大鳥抓了只鞋上來的應該不是同一具屍體。 四哥長吁了一口氣,咬咬牙,也把衣褲給脫了,往水里走去,半晌,他也抱了具腐屍上來。四哥臉色鐵青,看得出他也犯著噁心,但都應該強壓著,把屍體弄上來,放在地上,剝起了衣褲來。 我們幾個互相看了看,最後都往水里去了。死老頭在我身後遲疑了一會兒,也跟著下了水。 我往前走了幾步,腳下開始還感覺應該是稀泥之類的,然後踩到的好像是實物了,左右一看,哥兒幾個也都像吞了只蒼蠅般的表情,都咬咬牙,彎腰下去。我雙手一探,居然探到了三隻在一起的手,而且好像下面的屍體還不止這麼幾具,重重疊疊地碼著一般。我一咬牙,抓住其中的兩隻手往上一提。屍體並沒有因為腐爛而被我直接提得散開來,反而是真讓我直接提出了兩具不同的屍體出來。我感覺胃裡一陣翻湧,但一咬牙還是忍住了,拖著兩具屍體便往岸上走去。 一共被我們弄上來十具腐屍,一時間,岸邊腐臭味兒噁心到了極點。奇怪的是這麼惡臭,也沒見蚊子蒼蠅之類的遠道而來。我們都沒有說話,心照不宣地選了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屍體,剝著衣褲。應該都是偽軍的軍裝,但似乎和我們平時在戰俘營裡看到的偽軍穿的有點兒不同。死老頭便吱聲了:“這都什麼年月的兵啊,這軍裝應該有個幾年了,居然還沒爛掉。” 四哥已經整了一套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衣褲,拿到池塘邊狠狠地搓洗著。啞巴已經搓了個乾淨,然後把自己那套囚服認真地疊好,把濕漉漉的死人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他換上的那套衣褲應該有點兒小了,手腳都露出一截在外面,樣子有點兒滑稽。 忙活了半晌,哥兒幾個也都效仿著啞巴,把衣褲給換上,互相看著,又覺得好笑的模樣。海波哥對著四哥說:“這水潭也是奇怪,屍體沉到底也就算了,這衣服怎麼還這麼緊繃繃的,好像質量沒一點兒變化。” 四哥衝海波哥微微笑了笑:“還是之前的老話,這些咱都懶得想,有換上的衣服是最好,起碼真遇到在山里採藥的、打獵的,咱還可以上去喊一聲老鄉,要人家帶個路什麼的。” 海波哥呵呵笑著說:“確實!確實!只是這點兒水喝得確實有點兒噁心。” 四哥點點頭,扭頭對著又提著那刺刀站在一旁的啞巴說:“啞巴!你以前是乾嗎的?看你樣子以前在這種林子裡待過吧?” 啞巴衝四哥搖搖頭,指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說自己就算待過,也沒法和你們說啊! 四哥便走上前,拍拍啞巴的肩膀:“你小子以前是乾偵察兵的吧?” 啞巴笑了笑,點了點頭,然後用手比畫著開砲的手勢。四哥也笑了:“一起關了這麼幾個月,我還真不知道你小子和我一樣是偵察兵出身咯,砲位偵察嗎?嘿嘿!咱是一樣,我做新兵蛋子時就是搞這個的。” 啞巴點點頭,也學著四哥的樣子,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手在四哥的胸口畫著,四哥背對著我們,我們自然也看不到啞巴在四哥胸口畫些什麼。一會兒,四哥搭著啞巴的肩膀說:“想不到在這裡找到個戰友,不過我是特務連出身,這小子是偵察連出身,扯著還是老鄉。” 正說到這兒,海波哥沿著池塘邊走到了一側,對著我們喊道:“餵,過來看看,這裡有個小溪流下去!” 我們幾個忙往海波哥說的位置跑了過去,只見那邊有一個完全看不出的小小的斜坡,池塘里的水似乎是從這裡溢出一般,往一旁流了過去。 四哥把頭放下去,往小溪流向的方向看過去:“嘿!真的是那邊地勢要低。” 吳球很興奮:“四哥,那是不是說沿著這小溪走下去,就可以走到山外面啊?” 四哥點點頭,說:“理論上是這樣,不過也有可能流過去又是一個池塘也說不清。”說完四哥往死水潭周圍又望了過去,似乎也沒看到其他有水流動的地方。樹葉都一動不動的,沒有波紋。 四哥扭頭看看啞巴,啞巴衝四哥點點頭,然後四哥一揮手,說:“不管了,沿著這水走下去,運氣好,看能不能走到山下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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