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薛定諤之貓2
薛定諤之貓2

薛定諤之貓2

中雨

  • 驚悚懸疑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37369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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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邵德:合體人

薛定諤之貓2 中雨 15657 2018-03-22
我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從水里被拉出來的雷子那張痛苦扭曲的臉,驚訝的同時,我甚至能夠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他當時內心深處的巨大恐懼。然後,我一直強撐著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之後通過小五的描述我才知道,在我走到那個山洞拐角看到前方的幾個人影時,我就已經倒下去了。在我昏迷的同時,瀑布那邊被人從水里拉出來的那個男人,望著我流露出異常驚恐的表情,就在同時,出現了當時在場所有人都嚇呆了的情況——只見那個男人的身體顏色在眾目睽睽下慢慢變淺,然後憑空消失了,而他的意識與思維卻…… 那個男人就是文易雷,雷子!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摟著我的是楊建。我腦袋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痛得似乎要裂開了。楊建見我醒來,連忙朝著洞的深處喊道:“邵德醒了,你們過來看看!”

我扭過頭去,只見在瀑佈內的山洞深處,小五和鄭大兵正背對著我們說著話。等我再回過頭來,發現身旁站著的是海波哥和四哥。我喃喃地問道:“海波哥、四哥,我暈了多久?” 海波哥和四哥聽了我這話,表情有些奇怪。海波哥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邵長官,咱們之前不認識吧?不用這麼客套地稱呼我們。” 楊建說道:“是啊,邵德你傻了吧?搞得好像跟這兩個跑路的挺熟似的。你這是咋回事?冷不丁地就倒了,難不成跟娘們儿一樣也會貧血?” 我一下子蒙了,怎麼隨口就向海波和趙老四問話呢?而且還直接叫他們為“哥”。可腦子卻由不得我多想,越發地痛了起來。我雙手抱著頭,閉上了眼睛。 小五和鄭大兵走了過來。小五蹲到我身邊,關切地問道:“怎麼樣,邵德?”

我微微睜開眼睛,頭痛欲裂:“沒什麼事!就是頭很痛。” 鄭大兵站在旁邊說道:“過一會兒就好了,適應過來就行了。” 我衝鄭大兵點點頭,說:“兵哥,適應什麼?” 楊建便又吼上了:“邵德,你有病吧?衝誰都叫哥,咋不叫我一聲楊哥呢?整得和他們仨都很熟,和我卻是外人了似的。” 我搖搖頭,說:“楊兄弟,都是自家兄弟……”說到這兒,頭更加痛了,只能閉上嘴。小五衝楊建瞪眼,示意楊建不要再說什麼了。楊建便也不再吭聲了。 小五卻摟著我的肩膀,說:“能站起來嗎?試試!先別說話,也別想事,就跟著我走幾步看看。” 我吱吱唔唔地“嗯”了一聲,一隻手按著頭,眼睛勉強睜開,藉著小五扶我的力氣,站了起來。小五卻沒有消停,扶著我徑直往洞深處——我和他還有楊建來的方向走去。

我咬了咬牙,勉強邁開腳步,往那邊走去。腳抬起來再放下去的剎那,感覺卻像踩在針尖上一樣,腳板刺疼刺疼的,我忍不住低聲喊痛。小五卻在我耳邊說道:“忍住,慢慢來……很快就好了!” 很快就好了?什麼很快就好了?什麼意思?我感覺莫名其妙,可是腦子卻無法去思考這些問題。 隨即更嚴重的頭痛讓我只能放棄思考,像個木頭人般任由小五扶著往洞深處走去,步履蹣跚,好幾次都快要摔倒。每當雙腿發軟,從膝蓋位置開始往下沉時,身邊就會有一雙大手穩穩地把我托著。我瞇著眼望去,沒想到鄭大兵一直在我身邊站著,眼神非常關切,讓我心頭一暖。 這心頭一暖的同時,也讓我產生了疑惑:我和鄭大兵並不熟悉,可他怎麼對我這麼熱情? 想到這裡,我下意識地想把手從鄭大兵的攙扶中掙脫,與此同時,又一個念頭在心頭浮起:鄭大兵不就是啞巴嗎?在四號房時就和我走得比較近的啞巴!他關心我是正常的啊!

頭更加痛了,但這些該死的想法亂糟糟地在腦海裡攪成一團,很亂,很多畫面在其中來回交錯,入伍、戰爭、被俘、逃亡、追捕…… 小五那低沉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了起來:“邵德,先不要多想!有疑問我和大兵晚點兒會告訴你的,你先適應過來再說。” 我抬起頭來,望著他:“適應什麼?”我愣住了,明明是從我嘴裡說出的話,卻感覺很陌生,似乎那說話聲很遙遠,並且是在耳膜裡迴盪一般。 鄭大兵在另一旁說道:“適應你身體裡多出的一個人,多出的一個思維。” 我扭頭轉向他:“啞巴……哦,兵哥——”我頓了頓,再次改了稱呼說,“鄭大兵,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鄭大兵卻對著小五咧嘴笑了,說:“你看雷子還適應得挺快的,就這麼一會兒已經能說完整話了。”

小五也微微地笑了笑,說:“還不多虧邵德的底子好,高大結實的身體,扛得住。” “你們……你們在說些什麼?”我腦子又一陣劇痛,痛得我忍不住閉上眼睛。所幸劇痛後能有個緩和的過程,就在緩和期間,思維恢復了正常。我咬了咬牙,對小五和鄭大兵說道:“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得迷迷糊糊的?” 背後楊建的大嗓門又吼上了:“小五,你和鄭大兵要把邵德拖到哪裡去?” 我扭頭,只見楊建抓著那長槍,朝我們大跨步地走了過來。而四哥卻一伸手攔住他,背對著我,隔得遠,瀑布的響聲也大,聽不清楚四哥和楊建的說話內容。 楊建似乎很不開心,怒氣沖沖地朝四哥大吼。四哥可能也來了脾氣,對著楊建的胸口狠狠地推了過去。楊建臉色立馬變了,舉起手裡的槍托,便要砸面前的四哥。

也就在楊建舉起槍託的同時,海波哥手裡的槍卻一把對準楊建的太陽穴,海波哥眼睛鼓得很大,我第一次發現他凶起來的模樣也怪嚇人的。四哥連忙把海波哥的槍壓了下來,又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鄭大兵對我和小五說:“你們先聊聊,我過去看看。”那邊楊建和海波哥兩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隨時就要幹上了。四哥站在中間,張嘴在說著話。 鄭大兵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去,不知道和四哥他們說了些什麼。楊建和海波哥的臉色慢慢緩和下來,各站一旁,委屈地望著我。 “小五!”我扭過頭來說,“我是怎麼了?怎麼我腦子裡亂得像糨糊一樣?” 小五還是看著後面,似乎對楊建和海波哥的衝突依然心存芥蒂。半晌,小五才回過頭來,對我說道:“你之前不是說我的眼珠可以放大嗎?現在你的瞳孔也變得和我一樣了。”

“什麼?你說我的黑眼珠也變得很大了?和你一樣?也和那光頭一樣?” 小五點點頭,說:“邵德,記不記得文易雷,就是跟著趙老四他們跑了的那個戰俘文易雷?” 我點點頭,脫口說出的話卻是:“雷子吧?我就是!”說完這話我自己都蒙了,我明明是邵德,怎麼會說自己就是文易雷呢? 小五應該是看出了我當時的震驚:“對!你就是文易雷,文易雷就是你。” “那……那我不是邵德嗎?”我感覺自己腦子更加亂了,又一陣劇痛襲來,我忍不住抱頭蹲下,痛苦地閉上眼睛。 小五接下來說出的話讓我更加驚訝:“對!你還是邵德,邵德也還是你。” 我閉上眼沉默了很久,腦海裡有很多支離破碎的畫面閃現。畫面裡,我是陸伯伯一手帶大的邵德,卻還有另外一個童年,嚴厲的父親站在文家祠堂,對我吹鬍子瞪眼地教訓;我在軍隊營房外來回奔跑,卻又在北京的大街上和一干學生振臂高呼著口號;我穿著一身滿洲國的軍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自慚形穢,卻又舉著青天白日旗在槍林彈雨中吼著“打死小日本”……一切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接近:瀋陽城裡撞向我妻子春梅的那輛汽車冒著黑煙快速地遠去,蹲在戰俘營號房角落裡的我偷偷摸摸地磨著石頭刀,回頭看到的是死老頭關切的目光……

我痛苦地抱著頭,恨不得去撞牆:“小五,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快說啊……” 小五的神情似乎和我的心情一樣沉重,一字一頓地說道:“邵德,你現在身體裡有兩個人,一個是邵德你自己,另一個是我們正在追捕的戰俘文易雷。” 我拼命地把小五推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聲地吼道:“不!不可能!小五,你們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我到底是誰?” 說完,我猛地跳了起來,衝瀑布方向跑去,邊跑邊歇斯底里地大吼:“給我鏡子!給我鏡子!我要看看我到底是誰?” 站在瀑布前方的楊建連忙張開雙臂攔住我,說:“邵德,你瘋了?” 我腦子亂得像要炸開一般,憤怒地甩開他的手,吼道:“別攔我,走開!” 我隨手打在楊建身上,沒想到他竟然直挺挺地往旁邊的山壁上橫著飛了過去。站在旁邊的鄭大兵連忙抱住了橫著飛過去的楊建,然後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我身後的小五也朝我跑了過來:“邵德!你冷靜點兒……”

我怎麼可能冷靜下來,直挺挺地沖向那水簾,縱身跳了下去。冰冷的水打在我的頭頂,卻也沒有壓住我向前跳躍的身體。跳出瀑布的瞬間,我才發現這一躍居然有一人多高,並且在距離瀑布五六米的位置才墜到腳下的水潭里。 此刻外面的天空已經有點發黑,也就是說我昏迷的時間足有七八個小時。我奮力地朝岸邊劃去,藉著水流的勁兒,也可能確實是我力氣大,只用了五六秒鐘就游到潭邊,隨即我雙手撐著岸邊,一下子跳上了岸。 我無暇思考這一連貫動作中的異常,我更關心的是水面映出的臉還是不是我自己。我急於想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誰,潛意識中我認為自己是邵德,轉而,我又認為我依然是文易雷。 水面是清澈的,儘管水流很急,倒影來回晃動,可我還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容貌。我是邵德,滿臉橫肉,眉毛很粗,眼睛大如銅鈴的邵德。

那雙很大的眼睛裡,一對和尋常人完全不一樣的大瞳孔,也非常清晰地出現在水面的倒影裡。 “邵德!小心後面!”瀑布那邊,小五焦急的大喊聲打斷了我的沉思。我抬頭,只見小五和鄭大兵在瀑布里傻傻地呆站著,彷彿頭頂極速沖下的水流根本不存在,驚愕中帶著恐懼。 我連忙轉過身,朝小五手指的方向看去,腦海裡第一反應是:有鬼子兵! 很快,我就知道我錯了,我身後壓根兒就沒人。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一個披著長頭髮的人形生物趴在樹上,黑色的髮絲蓋在臉上,一雙血紅的眼睛透過頭髮死死地盯著我,看得我心裡瘆得慌。 她全身赤裸,整個臉部被頭髮掩蓋,無法看見容貌。僅從胸口的乳房大概分辨出是個雌性的人形動物。她手腳的粗細和身材都和普通成年女人無異,這點和之前看到的樹上的鬼娃娃完全不同。只是她全身沒有皮膚,肌肉全部裸露在外,就像是一個被完整剝了皮的女人,完全沒有普通人皮膚的那種光滑和顏色。她身上顯現出的是猙獰的血紅,還有像經脈般錯綜交叉的凸出的綠色。 我毫不猶豫地去掏腰上別著的手槍,但手腳似乎因為巨大的恐懼而失去了應有的靈活性。身後撲嗵嗵的聲音響起,應該是小五或者鄭大兵向我靠過來了,就在這時,面前大樹上的無皮女人卻沖我張嘴,那是個沙啞的女聲,聲音模糊不清:“九……九……日!九……日!” 她連續喊了兩遍“九日”,然後扭頭縱身一躍,瞬間消失在黑壓壓的林子裡。 我感覺到身上早已是冷汗淋漓,即便全身早就在水里濕透了,也能感覺到背後那毛骨悚然的雞皮疙瘩。 小五走過來,站到我身邊:“她說什麼了?” 我扭頭陌生地看了看他,又同樣用陌生的眼神看了看鄭大兵:“她說她……”一句國罵。 小五聽了我這句話,臉色變了變,但還是壓下怒火,語氣卻明顯有了變化。 “邵德,現在這裡沒外人,也和你明說吧!你現在和我還有鄭大兵都是同一路人。”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包括之前你見到的那個光頭,也都是同一路人。” “什麼人?”我依然沒有好氣,腦子裡很亂,但因為剛才被冷水浸泡過,頭痛似乎好了些。 回答我話的卻是我身邊的鄭大兵:“雷子,你現在也是合體人,或者叫重生人。” “什麼叫合體人?”我扭過頭看著鄭大兵,潛移默化中,我似乎對他稱呼我為雷子不再有抵觸情緒了。 鄭大兵嘆了口氣:“就是身體裡有兩個不同的人,說得玄乎一點兒,就是有兩個人的思想,兩個人的意識。同樣也有兩個人的力量。” 我蹲了去,雙手抱著頭。儘管對於他倆的這一解釋我完全接受不了,但現在我腦海中有兩個重合的意識卻是不爭的事實。包括我自己的意識,和文易雷的意識。 沉默了很久,小五和鄭大兵也沒有吱聲,默默地看著我。最後我咬咬牙,抬起頭來對他們說:“剛才那樹上的女人對我說的還是那兩個字——九日。” 小五愣了一下,然後對鄭大兵說:“看來那女人也和鬼娃娃是一起的,可惜它們還是很提防我們,或者是它們沒辦法和我們進行深入溝通。” 我望向小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快別磨蹭了,明說了吧。” 小五和鄭大兵互相看了一眼,小五嘴角抽動了幾下,想要說些什麼,可鄭大兵搶先說:“我們先帶老四他們回山洞,路上慢慢再說。” 我點點頭,然後對鄭大兵說:“回我們待過的那個山洞去吧!”我覺得這話似乎有些不妥,又補充道:“就是雷子和你們去過的那個山洞,我看我們還是先找到死老頭振振和吳球。” 鄭大兵點點頭,然後要我和小五在岸邊等他,他進去把四哥、海波哥和楊建先叫出來。說完他就下了水,迎著激流把那根藤撿回來,我和小五接過後,鄭大兵就往山洞游去。 看著鄭大兵遠去,小五扭過頭來對我說:“大兵是自己人,你暈倒時我已經和他對上暗號了。” 我點點頭,其實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那四哥應該也是吧?” 小五“嗯”了聲,然後對我說道:“邵德,對不起!你現在身體裡有文易雷了,應該就知道我為什麼很多事情要對你遮遮掩掩。” 我說:“是因為你也早就知道身邊有日本人的奸細吧?” 小五扭過頭,遠遠地望著山洞那邊,說:“我們知道日本人有奸細安插在戰俘營裡,但始終不知道日本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像鄭大兵和趙老四他們逃跑的事,日本人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可為什麼會由著他們跑出來呢?這些包括上峰也很不理解。” 我皺著眉,因為文易雷的記憶在我腦海裡越來越清晰,並且文易雷對於很多問題和我一樣,始終持有多疑的習慣。我開始試探著對於整個事件進行稍微深入地分析:“你說,會不會是日本人故意放我們進入遠山的?或者他們就是想讓我們進入林子,來看看我們對於遠山中的古怪知道多少。” “很有可能!”小五扭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與之前相比,似乎多了點信任。 正說到這裡,山洞那邊又有人影晃動。我和小五連忙穩穩地抓住藤,只見楊建最先從洞裡出來,他腦袋浮出水面時,一頭長發貼在臉上,亂糟糟的。楊建抬起頭對我倆笑了笑,騰出一隻手來,把頭髮理了理。 小五笑了,說:“這小子還怪臭美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因為目前的處境讓我無法繼續糾結。小五拉著藤,我彎腰把他們從水中一個個拉上岸。最後出來的是鄭大兵,他不是抓著藤出來的,而是把藤扔到水潭里沖走,再自己游上岸的,這樣做自然是不想被人發現有進入山洞的痕跡。 四哥和海波哥沒有主動和我搭話,看他們的神色,應該是鄭大兵已經對他們說了雷子並沒死,而是重合到了我的身體裡的事。可是要他們坦然面對現在這個熱情又陌生的我,也不太現實。我主動對他們笑了笑,說:“四哥、海波哥,咱們現在還是趕緊找到死老頭他們仨吧!” 海波哥訕訕地笑笑,說:“行!”然後很無奈地說道:“邵長官,你說我現在是叫你雷子好呢,還是叫你邵德?” 我愣了一下,四哥拍了拍海波哥的肩膀說:“我看還是叫他邵德吧!” 海波哥嘆了口氣,說:“好吧!”說完扭頭問鄭大兵:“大兵,那雷子去哪兒了?我是說雷子的身體。” 小五插話進來:“你問我,我又問誰?就像這林子裡的一堆事,我和大兵雖然比你們知道得多一點兒,可也只是比你們多一些疑問罷了。” 鄭大兵打斷了小五的話:“老四,你和海波還有楊建走前面吧!回咱們之前烤魚的山洞。我和小五,還有邵德跟著你們,還有些話要私底下說。” 楊建明顯很不高興:“有什麼事不能讓咱知道?神神秘秘的。” 我搭上楊建的肩膀:“楊兄弟,別說你了,我這當事人都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總之你放心,我邵德已經當你是兄弟了,如果有見不得人的事會危及大夥,我絕不會瞞著大夥。” 楊建對我的回答似乎很滿意,回報我一個匪氣十足的笑容。小五也湊過來說:“楊建,別說,還要先問你件事。” “什麼事啊?大學士你也會有問題要問我?”看來楊建對小五很不滿。 小五並不在意。 “你在這林子裡這麼久,有沒有看見過一個裸體女人?” 楊建猛地興奮起來,叫道:“什麼?有不穿衣服的女人?在哪兒啊?帶我去瞅瞅。” 小五搖頭,說:“就怕你看見後腿也軟了。” 四哥和海波哥聽到這些,也走近了。四哥說:“這又是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我迎著四哥的眼神,說:“我和兵哥還有小五出洞後遇見了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像那些鬼娃娃一樣趴在樹上盯著我們。” 楊建吞了口口水,問道:“長得好看嗎?” 小五哈哈地笑了:“好看,就怕你看見了雙腿發軟。” 楊建問:“為什麼?” 我回答道:“因為……怎麼說呢?你見過一個被剝了皮的女人嗎?” 一直沒出聲的海波哥插話了:“沒有皮?邵長官,你說的這個沒皮的女人有沒有沾過這水?” 我搖頭。小五卻直盯著海波哥:“海波,你為什麼突然間問這個?” 海波哥愣了下,說:“沒什麼啊?我就尋思著沒皮的人豈不是一身是血,沾上水豈不是血水會被沖得到處都是?” 小五點點頭,說:“看上去她身上全部是血痂,血倒是沒有滲出來,也沒有沾水。” 說到這兒,四哥似乎想起了什麼,一隻手搭著海波哥,另一隻手搭著楊建,說:“得了得了!真有個裸體女人他們仨自個兒都先撲上去了,還會輪到咱們啊!來來來!咱走前面去,讓他們三個說悄悄話去吧。” 楊建扭頭看了我一眼,沒有反駁,跟著四哥便往前面去。海波哥似乎還想說什麼,可四哥沒給他機會,拖著他往前面大踏步地走了。 我和小五、鄭大兵站在原地,等四哥他們仨走遠才開始往前走。小五和鄭大兵把我夾在中間,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好像被他們脅迫一樣。尤其是腦海里文易雷的思維似乎比我本身的意識更多疑,於是我假裝隨意走到旁邊,和小五一左一右把鄭大兵夾在中間。小五和鄭大兵也沒察覺出來,還是和之前一樣。這一切證明了我體內兩個多疑的想法,只不過都是疑神疑鬼而已。 鄭大兵最先開口:“小五,相信我三年前的經歷你也只是在上峰那裡聽到了些皮毛,細節應該都不知道吧?我先說說三年前的事情吧,讓邵德對這一切先有個大概的了解。” 我和小五都點點頭,等著鄭大兵開口。可鄭大兵卻一下子沉默起來,低下了頭。我扭頭看著身邊這個鐵錚錚的漢子,發現他的眼中居然浮現出一絲哀傷來。半晌,鄭大兵抬起頭來,說:“我是1935年在南京接受的這項任務……” 當時鄭大兵還是國民政府中央組織部調查科的一名特務。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也就是中統的前身,最早的負責人是兩位姓陳的大官。外界把這個機構的骨干人員都歸納為CC系特務,也就是這兩位長官姓氏第一個字母的簡寫。 1935年的一個傍晚,鄭大兵突然接到一個命令,要他同一個行動組的另外兩個人,當晚趕到南京城外一個叫幽園的地方開秘密會議。這個命令直接由中央組織部下達,連當時鄭大兵的直系領導都不知情。 鄭大兵和那兩個人當晚就趕到幽園,只見幽園外站崗的士兵都換成了憲兵隊的人。在看了鄭大兵他們的證件後,一個中尉軍銜的軍官把他們帶入了幽園的地下會議室。進去一看,房間裡已經有三四十個人,有一半還是穿著軍裝的。 鄭大兵三人也沒有多話,因為這三四十號人都皺著眉各自坐著,互不答理。之後陸陸續續又進來了十幾個人,鄭大兵偷偷數了下,一共有五十個人。一半應該是特務人員,另外一半看模樣像是部隊裡從事機密工作的,雖然穿著軍裝,但那股沉穩勁兒卻是藏不住的。 大夥都一聲不吭地坐得筆直,等了很久。等到的竟然是當時組織部調查科第三號人物大特務王春貴與組織部一號人物——被鄭大兵他們背後稱呼為陳老闆的那位達官。 陳老闆默默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沒有吭聲,站在最前面的是大特務王春貴。王春貴當時四十歲不到,梳著整齊的分頭,一派儒將的模樣。他緊鎖著眉頭,緩緩地環視著五十個腰桿筆直的屬下,說:“有誰不願意為黨國獻出生命的,現在可以站起來走出去,我王春貴保證絕不會因此看不起他。” 大夥心一沉,但沒有人真站起來。相反,王春貴這話倒是勾起了在座所有人的好奇心。 王春貴見大家目光堅定,感到很欣慰。 “行,我很為大夥感到驕傲!看來咱中華民族有血性的漢子並沒有死絕。那麼,接下來你們要知道的將會是一個驚人的秘密。今晚大夥就先休息吧!等會兒有人安排你們就寢。明天早上八點,還是在這個會議室,繼續我們的會議。” 說到這兒,王春貴頓了頓:“當然,還是之前那句話,如果誰不願意為黨國,或者為咱中華民族付出生命,甚至比犧牲生命更可怕的付出,今晚還是可以走,門衛不會攔住在座的任何一位。我王春貴不勉強在座的人,畢竟很多同人都有老有小,我不可能苛刻地要求你們為了國家,放棄一個男人對家庭的責任。各位!明天早上還在這個會議室的,我就當你們已經對黨國立下了生死狀。到時候,如果哪位了解這些機密事情之後,還想要全身而退……我想,結果你們是清楚的。” 說完這些,王春貴和陳長官走出了會議室。大家看著兩人走遠,才開始交頭接耳討論,但也沒時間給大夥來討論些什麼。隨即幾個憲兵走進會議室,給大家分配房號,兩人一個房間,讓大夥都早點兒休息。同時要求所有人,凡有隨身攜帶武器的,必須全部下掉,甚至連鑰匙和皮鞋上的鐵釦子也被仔細摘除。 幽園很大,有四五十個獨立的房間。鄭大兵和那兩個同事被分開了,安排在不同的房間。和鄭大兵住同一個房間的是一個穿軍裝的漢子。鄭大兵進到房間時,那漢子正一臉嚴肅地坐在窗前,望著窗外。見鄭大兵進了房間,這軍官立刻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反感來。畢竟軍隊裡的軍官對調查科的特務都沒什麼好印象。 鄭大兵也沒主動跟他打招呼,脫了鞋,坐在床上點了支煙,自顧發呆。 半晌後,反倒是那軍官忍不住了,對鄭大兵說道:“兄弟,給支煙來抽抽吧!出來得突然,沒帶香煙。” 鄭大兵摸出一支煙,同火柴一起扔了過去。軍官接過來後點上,狠狠吸了一口。沉默了很久,那軍官試探著問:“兄弟!你怎麼看?” 鄭大兵對這軍官也沒好印象,畢竟在從事中央調查科特務工作的過程中,他對軍隊內部的腐敗以及假公濟私的那一套也早有見識。軍人看不起特務,特務也看不起軍人。但既然都拴在一起了,完全不理睬似乎也不好,於是,鄭大兵反問道:“什麼怎麼看?” 軍官嘆口氣:“就王長官的話啊!” 鄭大兵的心一沉:“還能怎麼看?執行!” 軍官把手裡的煙頭掐滅,站起來走到鄭大兵身邊,從鄭大兵的煙盒裡又摸了一支煙點上,拍了拍鄭大兵的肩膀:“兄弟!你父母還健在嗎?” 鄭大兵搖搖頭說:“父母早死了,老婆還在別人家當姑娘,我一個人無牽無掛。” 軍官淡淡笑笑,說:“還是你好啊!我最小的孩子才四歲,父母在江蘇老家。不是咱犯慫,只是真要我現在準備犧牲,下不了決心啊!”鄭大兵點點頭,沒有接茬儿。 軍官又吸了口煙,然後對鄭大兵說道:“我叫汪迪,兄弟怎麼稱呼?” 鄭大兵回答:“我姓鄭,叫我大兵好了。” 軍官點頭:“大兵兄弟,你決定留下嗎?” 鄭大兵對眼前這叫汪迪的漢子也慢慢有了點兒好感,畢竟對方的話說得也算誠懇,不是那種端著軍官架子的二貨。鄭大兵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命令接得太突然,沒有一點兒準備。汪兄弟,你在部隊也是從事機密工作的?” 汪迪點點頭,說:“具體工作請恕兄弟不方便明說。” 鄭大兵笑笑:“理解!” 頓了頓,汪迪冷不丁地說道:“大兵兄弟,咱走吧!” 鄭大兵當場就愣住了,汪迪連忙擺手:“大兵兄弟別誤會,我汪迪不是個孬種,但……但你也應該看出來了,陳部長召集起來我們這些人,似乎……似乎……” 鄭大兵幫他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似乎就是要咱們去送死。” 汪迪點點頭,眼神有些傷感:“是啊!說實話,我不想死……最起碼,現在還不想。” 鄭大兵把臉別了過去:“汪兄弟,我是孤兒,從關外逃進來的。別人加入黨國宣誓的時候是不是認真的我不知道,但我是當真的。怎麼說呢?只要黨國需要,我隨時願意去死。況且現在國家患難,小日本在關外蠢蠢欲動。整天窩在調查科里算計自己人的生活我也過膩了,有機會為黨國犧牲,我還是願意接受的。汪兄弟,你要走就走吧!我鄭大兵絕不會有看不起的意思,畢竟你和我不同,你有家室,不可能像我一樣無牽無掛。” 汪迪臉色變了,低下頭,顯得很慚愧。過了很久才抬起頭來。 “大兵兄弟,看來我之前對於特務機構的兄弟看走眼了,你是條漢子。有機會的話咱一起喝酒。如果……還有這機會的話。” 說完,汪迪大踏步地往門外走去。 鄭大兵沒有望汪迪的背影,轉身睡下。門被汪迪從外面關上了,關門的聲音“啪”的一響,鄭大兵的心也跟著一沉,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從此踏上不歸路。 那晚,鄭大兵意外地沒有失眠,作為一個家鄉已經淪為敵占區的漢子,他時常咬牙糾結於民族的恥辱。國民政府的不所為、不抵抗總是讓他暗自羞愧,在那晚之前,鄭大兵就在等一個機會,為國家和民族付出犧牲的機會。或許那就叫做宿命吧!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因為手錶也被沒收了,無法知曉時間。在天矇矇亮的時候,他突然被驚醒,外面傳來了激烈的槍砲聲和叫喊聲。鄭大兵“忽”地從床上跳起來,打開門衝到走廊上。走廊上已經站滿了其他房間出來的特務人員和軍官,大家依著欄杆往下看去,只見大門口站崗的士兵已經全部倒在血泊中,門外停著四輛綠色的軍用卡車。 大夥都有點兒緊張,但畢竟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雖然緊張卻沒有慌亂,各自扭頭回房拆下凳腳之類的硬傢伙當武器。但也就一兩分鐘的時間,兩邊的樓梯間便已經衝出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看軍裝不像是國民政府的軍人,但也不是日本的。在一排機槍的挾持下,包括鄭大兵等三四十個沒有離開的漢子,都被押到了一樓的草坪上跪下。 到了樓下才發現那裡有將近五十個穿著不認識的軍裝的士兵。他們個子不高,腿很短,看上去像是沒有腰似的。跪在鄭大兵身後的一個軍人低聲說道:“他娘的,看這樣子像是日本人啊!怎麼衝進來的?” 此刻已經沒有機會讓這個低聲說話的軍人繼續發表意見了,一個看上去像是首領的傢伙已經站到了大家跪著的草地前方。首領模樣的人清了清嗓子,用帶有日本腔的漢語說:“各位,我們是大日本帝國關東軍戰鬼突擊隊的,今天來到這裡,並不是想為難各位。我們要帶走兩個人,分別是王春貴和陳先生。希望各位配合幫我們指認一下,大日本皇軍一言九鼎,指認出來我們需要的兩位後,其他人都能安全離開這裡。希望大家配合。” 說完這些,這鬼子軍官一揮手,只見幾個士兵押著十幾個穿中山裝或西裝的中國人過來,在前面站成一排。其中還真的有王春貴和姓陳的那位達官。 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都沒有吭聲,沉默著。鬼子軍官呵呵地笑了笑,說:“行!沒人願意出來指認是嗎,看來是各位都抱著僥倖心理吧!”說完掏出手槍,徑直走到跪在第一排的一個特務面前。 “請問閣下貴姓?” 這個鬼子軍官詢問的是一個留著二八開分頭的中年人,他回答的聲音無比堅決:“對不起!在我這裡你是問不到什麼的。” 鬼子軍官怪笑著:“好的!那我代表你們腐敗的政府,謝謝你對他們的忠心。”說完抬手“砰”的一槍,中年人腦門的血噴了鬼子軍官一臉,然後重重倒在草地上。 跪在地上的人群一陣騷動,鬼子軍官得意地把手槍朝上方甩了甩。鄭大兵沒有吭聲,反倒是盯著被押在前面的王春貴和陳長官。因為天還沒有完全亮,微微有點兒暗,遠遠地也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是這兩位達官似乎也很緊張,臉色不太好。梳理得整齊的分頭都被弄亂了,狼狽地遮著額頭。 鄭大兵心裡本來還有點兒起疑,始終覺得這一切太過戲劇化,也太過突然。像如此秘密的會議,並且是在安全的國民政府都城城外,被小日本這麼偷襲,完全說不過去。但鬼子軍官一槍打死的那個中年人,血流了一地,額頭上黑乎乎的槍眼卻是掩蓋不了的事實。不遠處的鬼子還在拖著幽園裡守衛們的屍體,也不像是在演戲。在人前風光無限的兩位長官此刻威嚴掃地,更不像假裝的。想到這一切,鄭大兵隱隱地感到恐懼,同時思考:接下來自己要怎麼辦? 跪在地上的特務和軍官依然鴉雀無聲,沒有人犯慫。鬼子軍官冷冷地看著大夥,似乎也明白沉默反而是給對手最大的威脅。 沉默了大概有十分鐘,鬼子軍官很不耐煩地冷笑了一下,然後對著身後全副武裝的士兵招手:“全部斃了,一個不留。” 話音剛落,跪在鄭大兵身邊的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站了出來:“太君!我願意指認。” 也就在中山裝男人站起來說話的同時,他身邊一個高大的軍官突然跳了起來,像猛虎一樣朝中山裝撲了過去。跪在地上的鄭大兵也沒有多想,當時只感覺一股子熱血衝上了腦門,也跟著忽地站了起來,朝中山裝撲了上去。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在自己死去之前,弄死這個沒有立場的叛徒,保住黨國的兩位棟樑。 和鄭大兵一起撲向中山裝的還有十幾個人,剩餘的那幾十個軍官和特務似乎也意識到,這是最後的機會,紛紛跳了起來,朝面前目瞪口呆的鬼子的槍口撲了上去。中山裝男人在瞬間被身邊的十幾個人弄死在地上,因為都是受過特別訓練的,直接下了重手,壓根兒就沒想給他還手的機會。 現場一下混亂起來,可奇怪的是,槍聲並沒有響起,反而是站在最前面的王春貴大聲喊道:“都住手!” 結果可想而知,果然只是一次考驗。扮演鬼子的士兵規規矩矩地站到了一旁,可地上的屍體卻沒能起來。鄭大兵和當時在現場的所有軍官及特務都有點兒氣憤,但也不敢說些什麼。類似這種考驗,在多疑的國民政府情報部門司空見慣,一干高層對此樂此不疲。 鄭大兵冷冷地站在那兒,盯著被拖到草坪角落的守衛以及那個中年人的屍體。鄭大兵的心猛地下沉,屍體裡有昨晚和自己同房間的汪姓軍官,他身上穿著憲兵軍裝,頭上的軍帽掉到旁邊,鄭大兵能夠肯定就是他。 鄭大兵心事重重地跟著大夥重新來到昨晚開會的會議室,會議室裡已經擺放了幾台機器,最前方掛了一塊巨大的白色幕布,似乎有圖片要給大家展示。 鄭大兵和其他人一起坐下,都沒有說話,估計大家的內心和鄭大兵一樣惶惶不安。接著進來幾個憲兵,給大夥發了餅乾和水,然後說道:“時間比較緊迫,有什麼對不住大伙的,先擔待吧!早飯就先請隨意對付一下,上峰對大家的表現非常滿意,接下來就要進入今天的會議。” 鄭大兵沒有胃口,想到汪迪的屍體就有點兒犯噁心。但他還是伸手接過餅乾和水,隨便塞了幾口。 二十分鐘後,一個穿著沒有肩章的軍裝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表情嚴峻。之前站在門口的憲兵往外退去,並帶攏了鐵門。 中年人緩慢地撥弄著機器,幕布上出現的第一張圖片讓在座的每個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一個全身是血的裸體男人被綁在十字架上,男人低著頭,看不清臉。讓大家感到驚恐的是,只見這個人張開的雙手和雙腿中間,一個巨大的、肉色的、像蝙蝠翅膀一樣的東西和男人的身體長在一起,給人感覺翅膀就是從他身體里長出來的。由於圖片有點兒模糊,身上血跡斑斑,所以看不清楚翅膀與他四肢的銜接部位的細節。 中年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來:“各位!我是東北軍出身,你們叫我老杜就可以了。各位的檔案我都看過了,大部分也都是咱東北人。之所以選中各位,就是因為咱東北漢子是沒有家的,也是因為沒有家,所以額外地想家,想回家!所以希望在之後的時間裡,各位能和我一起,為收回咱的東北家園做點兒貢獻。” 老杜頓了頓,也不管大家的反應如何,指著牆上的圖片繼續說:“這是去年在委員長的府邸抓獲的一個日本人,可能大家會覺得奇怪,在委員長戒備森嚴的府邸怎麼會有鬼子。答案就是,他根本就不是通過陸路潛伏進去的。” 說完老杜摸出一根小棍子,指著圖片裡日本人的翅膀說道:“我想大家應該都有同樣的疑問——這是不是翅膀?我現在可以肯定地告訴各位,你們看到的絕對是真實的,這鬼子特工長著翅膀,他確實是直接飛到委員長府裡的。” 老杜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似乎是要給一些時間讓大夥接受這番匪夷所思的話語。大夥也微微有點兒騷動,但還是很快就安靜下來。老杜繼續說道:“這圖片看不太清楚,但這翅膀的材料相信大家會覺得似曾相識。沒錯!我們也懷疑這是人皮或者某種靈長目動物的皮,研究的結果是,這翅膀是用五層皮縫到一起,然後再縫合到這鬼子身體上的。於是又有了新的疑問,就算一個普通人,被縫上人皮做的翅膀,也不可能飛行!因為我們直立行走的身體在空中無法起到平衡作用。那麼,這鬼子特工是怎麼飛起來的呢?” 老杜把放映機又撥弄了一下,換上另外一張圖片,這張圖片是之前那個鬼子麵部的放大。看模樣他應該就三十歲出頭,長著一張日本人很普遍的方臉,嘴唇周圍是青黑色的胡碴兒。這不過是一張平常的臉罷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眼睛也只是微微張開著,眼角和嘴角都有血跡。 鄭大兵也說不出哪裡不對,但總覺得這張平凡的臉有點兒怪異。 老杜站在幕布旁看著大夥,似乎要給足夠的時間讓大夥看出端倪。半晌,鄭大兵身後的一個人站起來說道:“杜長官,這人眼珠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老杜顯然對下屬的這一發現很滿意,微微地笑了笑,點點頭:“沒錯,我們也發現他的眼珠不對,具體就是黑眼球要比我們尋常人大些。這在咱中國歷史裡是有先例的,據說楚霸王項羽的黑眼珠就不小,還有明朝名將常遇春。相書上說,這種眼珠叫重瞳,洋人的理論裡,這是某種眼疾。傳說中有重瞳的人都有著異於常人的本領!怎麼說呢?似乎誰有重瞳,誰就是個非常強悍與詭異的人物。” 大夥點點頭,對於重瞳的傳說有些耳聞,但終究只是民間的傳說而已,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大清國滅亡幾十年了,洋人的火槍火砲早就敲開封閉的神州大地,讓一干中國人懂得科學比封建迷信要可靠得多。於是,又有一個軍官怯生生地問道:“那……杜長官您的意思是,這個鬼子就是傳說中有著特殊本領的重瞳?” 老杜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說:“這能飛的人確實是重瞳,也確實和正常人有些不同。但他的這種不同並不是先天的,而是鬼子的科學家實驗出來的,也就是我要給你們講到的關東軍秘密部隊九日研究所的一切。” 老杜說完這些,轉身走到角落裡,角落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擺放了一個用白布蓋著的巨大的櫃子,櫃子下有滑輪,老杜沒費勁兒就把櫃子拖到了大夥面前,然後伸手一扯,把白布扯開。裡面是一個玻璃做成的四方形箱子,箱子裡,就是之前在圖片裡看到的那具有翅膀的鬼子的屍體。不同的是,之前看到的圖片裡的鬼子應該還有一口氣,而現在玻璃箱子裡的,是一具完全沒有生命跡象的干枯的屍體。 大夥都驚呆了,坐在後面的人站了起來,想要看得仔細點兒。老杜慢慢轉動箱子,過程很緩慢,想讓大夥從各個角度看清楚軀體標本的細節。只見那對巨大翅膀上明顯地有縫合的痕跡,甚至有些部位顏色深淺不同,說明這翅膀所使用的看上去像是人皮,卻並不是單從一個人或者一具屍體上取下來的。老杜清了清嗓子,說道:“這翅膀的原料,我們還不能肯定是人皮,但至少也是從某種與人類相近的生物身體上剝下來的。” 說到這裡,老杜把箱子又移動了一下,讓大部分人都可以看到軀體標本上翅膀與大腿銜接的部位。老杜用棍子指著屍體大腿外側:“請大家注意看這裡,應該可以看到針眼。沒錯!這是長毛西醫所使用的外科縫合手術,也就是說這翅膀已經通過縫合,和這個鬼子的身體長到了一起。” 大夥又騷動起來,大發感慨。鄭大兵看著聽著,覺得脊背上隱隱地有冷汗冒出。有個別人喉嚨裡還咕咕作響,似乎要嘔吐。 半個月的封閉式會議就此拉開了序幕,鄭大兵和剩下的包括他在內的一共三十七個軍官與特務,被賦予了一個新的稱呼:獵鷹團,意思是希望這三十幾個特務人員像獵鷹一般去捕獲鬼子這可怕的秘密。也是在那十五天的會議中,鄭大兵第一次知道了遠山里有一個低調存在的日軍基地,在從事著秘密的駭人實驗。實驗的成果之一,就是老杜展示給大家看的軀體標本——那個有翅膀的日軍特工。 鄭大兵從老杜那裡得知,所有長有翅膀的日軍特工被俘後都沒有活過三天。當時這名詭異的俘虜讓整個南京政府高層都很恐慌,並下定決心要一查到底,解析出其中的古怪。可奇怪的是,這俘虜似乎並不會說人類的語言,張嘴發出的卻是類似老鼠或蝙蝠的吱吱聲。三天后,這名俘虜吐著白沫離奇地死去。解剖的結果卻並不是死於自己服毒或是醫學能夠詮釋的致命疾病,而是死於普通的肺氣腫。一個從德國回來的參加研究的學者是這麼總結的:這俘虜是死於某些器官與身體的不匹配。 於是,國民政府便開始深入調查這異樣俘虜的來由,並通過某些渠道了解到遠山里有個叫九日研究所的秘密基地。順帶弄回來的情報是:日軍從統治下的東三省運送了大量的戰俘到遠山深處的一個集中營。國民政府得出的結論是:這些押解進去的戰俘,十有八九與日軍的秘密機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鄭大兵與這一批獵鷹團的成員接受到的命令就是,打入遠山戰俘營,詳細了解遠山深處的日軍秘密機構所從事的勾當。 任務是接了下來,同時巨大的恐懼也縈繞在大家心頭。三十七個獵鷹團成員,在幽園的地下室裡,如同生活在噩夢般的現實中。與幽園之外的親朋突然離別,早就顯得無關緊要;而每天接受的詭異情報與大膽到需要用生命去換取進入遠山戰俘營的入場券,卻是讓人想著就要發狂的噩夢。 一個月後,王春貴再次來到了幽園,給獵鷹團的三十七人進行了一次所謂的動員。口號喊得很響亮,但獵鷹團成員即將奔赴東三省開始的恐怖經歷,卻不可能像王春貴幾句輕鬆的口號那麼簡單。 在接下來的半年裡,三十七個人通過各種途徑被送到東北偽滿洲國。然後每個人以不同的方式被日本人逮捕,所幸在皇協軍裡,似乎有某位高官是這次計劃的參與者。於是,在和鄭大兵同一批被送往遠山戰俘營的一百七十個戰俘裡,除了鄭大兵,還有另外一個獵鷹團成員在裡面。兩人眼神對視的同時,均為另外三十幾人的生死而憂心,這就是獵鷹團計劃正在付出的沉重代價。 讓鄭大兵略感欣慰的是:進入遠山戰俘營後,在一次全體戰俘被押到一起接受鬼子訓話時,鄭大兵還看到了四五個熟悉的身影。彼此閃爍的目光,飽含的又豈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感情? 說到這裡,鄭大兵停頓了很久。我和小五的心也跟著他沙啞的嗓音沉到底。在那個時候,我甚至有種極度內疚的思想,相比起鄭大兵所經歷的事情和所肩負的使命,我邵德作為一個為小日本而扛槍的偽軍軍官,顯得多麼卑微可恥。或者說,我文易雷作為一個不過是為了民族喊了幾句口號扣動了幾下扳機的普通士兵,又是多麼地渺小與膚淺。 鄭大兵沉默了很久,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繼續講述他的故事…… 1936年鄭大兵進入遠山戰俘營,當時那裡一共關著五六百名戰俘,成功打入戰俘營的只有七八個獵鷹團成員。也就是說,當時在幽園里三十七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落到日軍手裡被活著送到遠山戰俘營的也就這七八個人,更多成員在被俘後就直接丟了性命。而在遠山戰俘營裡,冥冥中似乎還有一些人在關照著這七八個人,每次換監房時,總是有機會讓獵鷹團的兩三個成員換到同一個監房。每當有戰俘被鬼子用卡車帶走時,又總能巧妙地讓獵鷹團成員避開。 但這暗地裡主宰的力量也不是萬能的。到1939年秋,只剩下三個獵鷹團成員留在遠山戰俘營。當然,鄭大兵私底下也想過:也有可能就是戰俘被帶走時,那幾個不見了的獵鷹團成員是被暗地裡主宰的力量故意安排送走的,可能是嘗試著讓獵鷹團成員打入被帶走的戰俘中,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事實證明,被帶走的成員應該沒有帶回任何消息。同一年,鄭大兵最後一次換監房時,發現自己和戰俘營裡留下的另外兩個獵鷹團成員居然又關到了一起。某天午飯時間,鄭大兵從饅頭里嚼出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兩個字:越獄。 所以鄭大兵很清楚,那個雨夜被派出去維修圍欄的任務,肯定也是背後那些人的傑作。果然,鄭大兵和另外兩個獵鷹團成員——鋼牙和大刀劉,帶領其他五個戰俘,成功地衝進了遠山深處的大雨中。而在那幾個並不知情的戰俘裡,就有曹正。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很嚇人,本來就黑壓壓的天,再加上瓢潑大雨,讓鄭大兵和其他七個人壓根兒看不清一米以外的情況。 大夥只能埋頭跟著前面的人大踏步地走,具體該往哪兒走,哪裡才是終點,完全沒有頭緒。 正說到這兒,前面不遠處的四哥、海波和楊建已經停下步子轉過頭在等我們了。周圍儘管有點兒黑,但也還能分辨出已經到了死老頭他們失踪的山洞洞口。鄭大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晚點兒再找機會跟你們說,先找到死老頭和振振吧。” 我和小五點點頭,隨即朝四哥他們走了過去。走了幾步,我壓低聲音問鄭大兵:“兵哥,那四哥也是你們獵鷹團的人嗎?” 鄭大兵沒有看我,也同樣壓低聲音說道:“是的,不過他是第二批的成員,他們都是歸戴老闆管了。”說完鄭大兵指著小五說道:“而你的這個小五兄弟,就已經是獵鷹團第三批成員,歸誰管你要問他自己了,弄不好他是歸延安管的地下黨也不一定。” 小五扭過頭來,撇撇嘴,笑道:“你們就當我是個布爾什維克也可以啊!總之全面抗戰,我們要對付的都是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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