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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邵德:復活的坂田

薛定諤之貓3 中雨 10868 2018-03-22
“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有那一對翅膀。在它第一次飛上天空後,就不能選擇停留和降落,只能不斷地扑騰翅膀,一直飛到生命結束。我們這群遠山里的中國軍人,就是這麼一群鳥。” 金爺的話讓大家從悲傷中回到嚴峻的現實。我站了起來,追問道:“金爺,你確定就在明天下午接送戰俘嗎?” 金爺點點頭,說:“需要帶走的戰俘名冊是我寫的,需要掛上的那些小鐵牌都在我那兒,我怎麼會弄錯呢?” 四哥也走了過去,用手抹了把臉,也不知道他抹掉的是雨水還是渾濁的眼淚:“邵德,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商量吧!如果金爺說的是真的,那麼,這也是我們潛入九日研究所的絕佳機會。” 我點點頭,招呼小五:“我們去坂田那邊集合。”

楊建沒有跟上我們的步子,他扭過頭去,跟其他幾個低級軍官叮囑了幾句,然後才跟著跑過來。之前那四個潛伏在偽軍裡的獵鷹團成員,和那群偽軍士兵融在了一起。 我們遠山里走出的弟兄幾個,包括金爺,一起走進了坂田那個指揮樓的一樓。剛進門,四哥便對小五問道:“小五,你對坂田說了什麼,讓坂田突然那麼信任你?” 小五淡淡地笑了下,說:“我比你們晚幾年進入遠山,情報自然要比你們掌握得多一點。所以,剛才我牙一咬,壯著膽子對著坂田一詐一唬的,沒想到稀里糊塗唬了個正著。” “不會這麼簡單吧?”四哥又恢復了往日陰冷的表情,冷冷地說道。 小五白了四哥一眼,轉身過去,不再吭聲了。 我也覺得這個節骨眼上,小五還是神神秘秘的,確實不妥。於是,我走上前,搭著他的肩膀說:“小五,把你知道的情況給大夥兒交個底吧!免得大夥兒一頭霧水,兄弟們現在最需要的是徹底地交心,你現在這樣,豈不是讓大夥兒疑神疑鬼、更加不安了?”

小五嘆了口氣,轉過身來,眼神在四哥、鄭大兵、楊建、大刀劉以及我的臉上一一游過,最後他盯著金爺,說:“金爺,還是你說吧!” 金爺點點頭,用手推了推小眼鏡,表情嚴肅起來,沉聲說道:“各位,我現在將要說的,就只能局限於在場的幾個弟兄知道。至於外面的其他人,由於事關重大,還請大家多保密,絲毫不能透露。” 大家點點頭,盯著金爺。金爺掏出一根濕漉漉的香煙,摸出火柴來劃了幾下,沒有點燃。老頭惱怒地把香煙扔到地上,繼續道:“如果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次越獄是小鬼子計劃以內的安排,你們信不信?” 我們的心往下一沉,屏住了呼吸。半晌,鄭大兵沙啞的聲音響起:“我信!” 鄭大兵說完這話,轉過身面向著大刀劉說道:“你記不記得曹正那個王八蛋?如果我們當時猜測得沒錯,他應該就是鬼子安排在我們那個號房裡的眼線。那麼,我們越獄的計劃他豈不是早就通報給鬼子了?”

非常奇怪的是,鄭大兵這話剛說出口,我意識裡第一時間就對他的這個與我並不相干的判斷,進行了肯定。然後,某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在我腦海裡出現:灑著水的龍頭;板著臉的坂田;以及低頭看到的一個裸露的男人身體…… 大刀劉沉默了一會兒,重重地點了點頭。四哥也說話了:“還別說,吳海波勉強可以說是良心發現,沒有把我們逃亡的計劃通知鬼子,可吳球是日本人,不可能不上報!” 我腦子裡雷子的那部分回憶也迅速地回放,我們八個人醞釀這一場越獄,籌備了有一個多月,期間,吳球不可能沒機會給鬼子兵傳遞消息,除非…… 金爺自顧自地點頭道:“三年前的那一次越獄,我就懷疑其中有貓膩!可猜不透鬼子為什麼要故意讓你們逃走。直到三年後,嘿嘿!”

小五打斷了金爺的故弄玄虛:“三年後,這一次越獄也是在日本人的計劃中,有情報說,一個叫'薛定諤之貓'的實驗,已經投入到九日研究所的工作進程中。只是這個計劃的整個過程,是不投入任何研究人員,並且完全不可控的。理論上來說,就是要讓你們八個戰俘以及之後追捕進去的邵德,進入到一個特定的空間裡,你們在遠山里的所有經歷,日本人都不會去刻意控制,最終目的是要看看,這遠山里除了研究所目前掌握的兩個世界之外,是否還有第三種空間存在。” 楊建小聲嘀咕道:“什麼跟什麼啊?我咋越聽越不明白呢?按你這麼說,我豈不是也成了這個薛什麼貓實驗裡的一部分?那我這三年一直窩在山洞裡,偷小鬼子的物資,難道鬼子也是知情的嗎?”

小五搖搖頭道:“三年前的薛定諤之貓計劃是失敗的,因為最後大刀劉潛入了九日研究所這一事實被確定,讓九日高層對這種不可控的計劃非常失望。可是,三年後,薛定諤之貓實驗之所以被再次提上議程,是因為九日研究所的所有研究項目始終停留在原地,無法取得任何實質性的突破。所以,土肥原一郎和軍部高層再次商議,啟動薛定諤之貓計劃。” 我插嘴道:“那你說的這什麼貓計劃最終成功後,日本人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呢?” 小五看了我一眼說:“邵德你問的這問題,也是獵鷹團高層考慮的問題。這樣吧,我給你們說說這薛定諤之貓是什麼意思。薛定諤是個老毛子科學家,他提出過一個假設性的實驗,把一隻貓放到一個盒子裡,盒子裡裝上個裝置,可以不為實驗者控制地隨機釋放毒氣。於是,一個小時後,那盒子裡的貓就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毒氣釋放,貓死了;另一種就是毒氣沒有釋放,貓還是活著的。”

楊建嘀咕道:“這和咱有什麼關係?不就一隻貓嗎?死了一鍋燉掉,活著也沒啥用處。”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住嘴。小五微微笑了笑說:“可是,在物理學家的理論裡,這貓還有第三種狀態,那就是——生與死的疊加狀態。” 鄭大兵問道:“你的意思是不生不死?” 小五重重地點頭。 “是這個意思吧!盒子不被打開,實驗者就永遠不知道貓的生死,那就意味著貓可以出現這第三種狀態——生與死的疊加狀態。” 四哥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小五,我勉強懂了。我們就像是那隻貓,遠山就是貓被放進去的那個盒子。我們在遠山里生也好,死也好,鬼子完全放任不管。小鬼子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們稀里糊塗地進入到不死不活的第三種世界裡。”

小五再次點頭道:“是的!因為四哥你們八個戰俘裡,有日本人和漢奸潛伏在其中,所以你們經歷的一切,最後都能反饋給九日基地。如果機緣巧合,讓你們進入了介乎於生與死之間的生命狀態,那麼,日本人就可以就此復制這種機緣,生產出超級強大的不會出現傷亡的士兵。接下來的,我想大家都猜得到結果了吧!” “那我現在這種狀態是怎麼回事呢?”我問道。 “你與雷子,本來就是個意外!是鬼子計劃中的意外。獵鷹團經過研究,得出這樣的結論:你與雷子的出生年月日是同一天,可以這麼理解,你與雷子是兩個不同世界裡生存著的同一個人,只是在各自的平行世界裡不可能交匯。這也就是你進入遠山戰俘營裡這麼久了,沒有和雷子打過照面的原因。中國有宿命論,這點大家都應該知道吧?命裡該要你遇到的人,怎麼樣都會遇上;命里和你沒緣分的人,就算在你身邊,你也無法和他見面。所以,你和雷子在水源處的相遇並且重合,可以理解為,你們是生活在不同世界裡的同一個人,意外相遇,出現了重合。因為同一個世界裡不可能出現兩個你,邵德,我不知道這樣解釋你能聽明白嗎?”

我還是一頭霧水,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這一番解釋,完全是在我已有的常識理解範疇之外,儘管牽強,但也好過沒有。 四哥再次說話了:“說來說去,我還是沒怎麼明白!好了,小五兄弟,你別岔開話題,你還是說說給坂田說了句什麼,讓那孫子一下子對你服服帖帖。” 小五繼續道:“我當時也只是賭一把,湊到他耳邊說了句'這是薛定諤之貓計劃的一部分',也沒想到坂田這麼好哄,馬上信以為真了。” 四哥陰沉著臉說:“沒有這麼簡單吧!小五,我怎麼覺得你對大家隱瞞了很多事情呢?” 鄭大兵搭上了四哥的肩膀說:“老四,你也少說幾句,小五兄弟當時能夠急中生智,唬住坂田,已經給我們的計劃幫上了大忙,你這話說得讓兄弟們都有點寒心。”

四哥低下頭,嘴邊還是嘀咕了一句:“我只是覺得有些事,太奇怪了!坂田不可能這麼容易被唬住,小五總要有什麼身份讓坂田相信吧!” 小五裝作沒聽見,頭一歪,望到了房間的角落裡。金爺不知道什麼時候,點燃了那支煙,貪婪地吸了一口,吐出渾濁的煙霧,插嘴道:“老頭子我潛入這遠山不止一天兩天了,你們這群兔崽子的情況,我全都知道。小五兄弟是個能讓人放心的漢子,這點金爺我拿十五年的黨齡擔保。老四,小五兄弟的身份是比較特殊,你就不要再追問了。他肩上挑的擔子,要比我們每一個人都重,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死,唯獨他不能死。他死了,整個獵鷹團就散了!這樣說吧,如果沒有他的情報,咱們的部隊根本不知道九日研究所的存在。”

四哥還是不死心:“金爺,你那十五年黨齡是哪個黨?” 金爺白了他一眼:“老四,我進國民政府特務機構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呢,信不?” 四哥不吭聲了。 鄭大兵接話問道:“金爺的意思是小五就是最先帶出遠山里情報的那個人?” 金爺點點頭。 小五也回過頭來,露出特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也別聽金爺瞎吹!咱這些兄弟,每一個都是獵鷹計劃不可缺的漢子!”小五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尤其是邵德,如果說我們中間有一個人無論如何不能死的話,我認為應該是你。邵德,你記著,如果你死了,遠山里最終的秘密,可能真就畫上句號了。” 我看著小五熱切的眼神,心裡一萬個疑問,完全理不清楚了。小五應該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行了!不扯遠了,說說明天下午怎麼安排吧!我的意見是必須把握這次進入九日的機會。” 大夥兒都沉默著,他的一番解釋太讓人震驚了。半響,楊建最先吭聲:“最大的問題是要送一百個戰俘過去。我們哪有這麼多人?戰俘兄弟都死光了。” 鄭大兵說道:“問題倒不大,弟兄們偽裝成戰俘,跟著進入九日基地裡面再說。我就不信一百多個人,攻不下一個小小的地下基地。對吧?邵德。” 一直沒出聲的大刀劉說話了:“武器怎麼帶呢?戰俘可是要光溜溜地送進去的。總不可能要一百多個光屁股的兄弟赤手空拳對付全副武裝的鬼子兵吧?” 我看了他一眼,問小五:“小五兄弟,你和鄭大兵、大刀劉還有我,咱們瞬間的爆發力有多強?能夠在眨眼間,弄死多少沒有防備的鬼子兵?” 小五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考慮了一下,回答道:“邵德,這想法有點冒險,咱體格再好,可也不是殺人機器,要咱四個同時動手,也頂多滅十幾個沒防備的鬼子。別亂想了,還是想想大刀劉說的問題,武器怎麼帶?” 楊建插話進來:“金爺,九日研究所距離遠山戰俘營有多遠?您老在這兒混這麼多年了,有沒有去過?” 金爺搖搖頭:“遠倒是不遠,可人家開車也得用上好幾個小時。我沒有去過,只是知道個大概而已。” 楊建嘀咕道:“那看來我帶著剩下的兄弟跟在你們後面追進去,也不太可能咯。” 金爺點點頭。弟兄們再次陷入沉默。 猛地,一個新的想法闖入我腦海,我忙問:“金爺,你說的那些人形犬,就是我們剛剛滅掉的那些怪物嗎?他們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金爺愣了一下,然後抬起手往腦門一拍:“嘿!我怎麼沒想到呢?那些怪物是關在遠山戰俘營地下的,關押怪物的地方應該可以通去九日研究所。對哦!肯定可以通過去,要不這些年,這些人形犬吃什麼喝什麼?不可能是在地底下吃空氣活下來的吧?” 我往前跨進一步道:“對啊!你先給我們說說這些人形犬是怎麼回事吧!” 金爺點點頭,又摸出一根濕漉漉的煙,磨磨蹭蹭地點著,慢悠悠地說道…… 遠山戰俘營建成的第二年,我就被送過來做翻譯官。那年我才剛滿五十,鬼子看我的檔案裡上無老,下無小,又一直給他們日本人做事,所以對我比較放心。鬼子通知我來遠山之前,曾找我談話,說這一輩子我也就剩下這麼一二十年,大日本皇軍管我吃好喝好,安安穩穩在遠山里待著就行。 我自然點了頭,當時和我接頭的上級,原本就要我留意遠山戰俘營的秘密,鬼子的這個安排正中我下懷,至於我的上級是誰,嘿嘿!小五你是知道的,邵德你也應該猜得到。 剛來到戰俘營,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當時中日戰爭還沒有全面爆發,小鬼子的算盤也只是控制東三省,建好滿洲國。關進來的都是些東北漢子,都是咱東三省沒有放棄抵抗的好兒郎。 坂田接管遠山戰俘營後,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才開始出現。首先就是建立檔案室,每一個戰俘與中國士兵的資料都堆在了那個小房間裡。接著便是往遠山里面送人,最初一次是送幾十個,之後送人的時間越來越長,送過去的人也多了起來。 嗨!又說遠了!還是說回人形犬吧!那是在1937年年中,具體幾月我不太記得了,反正是盧溝橋事變那段日子。坂田那傢伙看不起中國人,平時也不跟中國士兵來往,這點楊建你和邵德都是知道的。所以,坂田不放心偽軍看守。有一次,我和幾個鬼子軍官喝酒,就听他們神神道道地說坂田要軍部送點兒什麼狗屁生物武器進來,以防不測。我當時來勁了,連忙打聽,問那幾個鬼子軍官:“是要送些什麼鬼玩意兒進來?” 小鬼子做了個張牙舞爪的手勢,說:“送些怪物進來,吃人的!誰不聽話就吃掉誰。” 我唯唯諾諾地聽著,繼續陪他們喝酒,要知道如果我咬著這話題不放,憑小鬼子那麼雞賊,一定會懷疑我。 酒過三巡,都有點醉了,我佯裝喝多了問道:“弄些吃人的怪物進來,關哪裡?萬一蹦出來咬死我們怎麼辦?大日本皇軍可是答應我,要讓我好吃好喝地在遠山里活著的哦!” 那個多話的鬼子兵又笑了。 “老東西,你放心,你這麼聽話,人形犬不會咬你的。”說完指了指地下說,“那些怪物都可以關到下面!懂嗎?下面!” 我裝作放心地拍了拍胸脯,點了點頭。 半個月後,坂田突然要求所有偽軍士兵撤防,他帶著駐守在戰俘營的這一百多號鬼子兵,接手了戰俘營的崗哨。 當時偽軍那幫兔崽子們全部被趕回營房裡待著,一個都不准出來。楊建,你應該記得那天吧?中國人裡只有我一個人還在外面待著,我還是裝傻,呵呵地樂著,跟在幾個關係好的鬼子士官身後到處看。 那天傍晚,十幾輛卡車駛入了遠山戰俘營。跟車的還有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鬼子從卡車上抬下了很多個用幕布包著的鐵籠子,裡面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遠遠地看著,我還以為籠子里關著人。 鬼子把那些鐵籠子分成兩撥,一撥抬進了食堂,另一撥被抬進了關戰俘的監區。大概過了兩個小時,那些鬼子抬著那些鐵籠子從食堂和監區裡出來了。 我覺得有點反常,想湊近去看個仔細,誰知道被坂田瞅見了,小眼一瞪說:“支那老頭,你怎麼沒進營房?誰讓你在這裡的?” 我賠著笑,說:“太君,我現在就回去,我怕你們有需要用上我的地方。” 說完,我連忙一溜小跑地回了住的地方。 一直到後半夜,鬼子才要偽軍重新換防了,弟兄們罵罵咧咧地出來,也沒發現戰俘營裡有什麼不對。我倒是留了個心眼,跑去食堂里四處看了看,可是食堂裡面你們都知道的,就那麼個大禮堂,擺著些桌椅板凳,一眼望過去就能看個明白。我來迴轉了兩圈,也沒發現異常。一連幾天,我仔仔細細地觀察了食堂的地板,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再加上當時小鬼子原封不動地把那些鐵籠子從食堂和監區抬出去裝上了車,所以,我以為那天的折騰,只是做樣子而已,從此沒有放到心上了…… 金爺磨磨唧唧的故事告一段落,並沒有說出其中的驚天陰謀。但有一點可以被證實:那些人形怪物是日本人提前安置在食堂與監區的,而且應該是在地下。之所以選擇食堂和監區,因為這兩個地方都是戰俘和偽軍聚集的地方。可以想像得到:如果偽軍在食堂就餐或者聚賭的時候,人形犬一旦被放出來,那麼,在食堂手無寸鐵的士兵們,難逃一死。 我吞了吞口水,朝二樓坂田的那個小房間走去。其他人也會意,跟著我上了樓。坂田的屍體還是靜靜地躺在原地,雙眼沒有閉上,眼睛好像還在惡狠狠地瞪著我們。 楊建走過去,對著他的腦袋踹了一腳,罵道:“小鬼子死了還想耍橫嚇唬你爺爺嗎?可惜爺爺我那一會兒沒空來料理你,要不親手宰了你之前,爺爺我一定要把你抽我的那幾巴掌還給你!” 大夥兒沒理他,直接朝那個小櫃子走去。我握住那根鐵桿,猶豫了一下,然後用力一拉。 鐵桿紋絲不動,我以為拉錯了方向,再次用力,依然沒有動靜。 小五蹲到我身邊,喃喃地說道:“這個肯定是一次性的開關,使用一次後會自動損壞。我認為,這個開關啟動後,能夠放出裡面的人形犬。” 大家沉默著,房間裡的電話機突然響了起來。大夥兒忽地站了起來,面面相覷地圍著電話。我望向金爺:“金爺,接不接?” 金爺咬咬牙:“肯定是要接的,可是,我們這裡誰接呢?就算會講日本話,可這是坂田的休息室,我們接電話對方一定能聽出不是坂田的聲音!” 小五走了過去,一手搭在電話上,另一隻手示意我們別出聲。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提起了話筒。 讓大家目瞪口呆的情況出現了,小五的聲音突然變了,居然與坂田那鼻音很重的大阪口音一模一樣,用日語說道:“我是坂田!” 對方應該沒有聽出小五的聲音,估計是在詢問什麼。只聽小五說道:“一切正常,沒有問題!明天下午派車過來!” 對方又支支吾吾說了很大一段話,我們自然什麼都聽不清楚。小五的眉頭卻越鎖越緊,最後,他說道:“明白!一切按照將軍您說的辦。” 說完小五掛了電話,往後退了一步,重重地坐回到坂田的小床上。大夥兒好奇地望著他,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一字一頓地說道:“明天下午,九日研究所裡需要坂田親自押車過去。” 小五的話讓大夥兒蒙了,坂田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就算他沒死,也不可能配合我們的行動。如果電話那頭提出要坂田親自押車,那麼,我們通過運送戰俘,潛入九日研究所的計劃,豈不是癡人說夢,完全不可能了嗎? 四哥一拳頭砸到牆壁上,低吼道:“媽的,我就知道不可能這麼順利!實在不行,我們強行虜了來接人的鬼子,用槍逼著他們開回九日研究所去得了!” 楊建附和道:“我看行!我就不信小鬼子就不是爹媽生的,黑糊糊的槍管對上腦袋,能不犯慫?” 與大夥兒比較起來,鄭大兵顯得冷靜很多,他沉聲說道:“都別衝動了!不要忘了我們這次決定來戰俘營的最初目的,本來就只是集聚一點力量,把弟兄們營救出來繼續和鬼子慢慢耗。再說,除了通過大門進入到九日基地這個辦法,我們不是還掌握有兩條可以進地下基地的水路嗎?” “可能嗎?”楊建怒吼道,“屁大一個洞,你帶一百多號人一個個游進地下基地去試試。鬼子不發現還好,一旦發現,鬼子守在外面,腦袋露一個砍一個。就算讓你帶著一百多號人進去了,你能打開倉庫那個鐵門嗎?” 楊建的話也在理,不管是那個儲藏物資的倉庫,還是浸泡戰俘的房間,能夠進去的路只有兩條夾縫,不能帶著大部隊隱蔽著進入。 鄭大兵被楊建這麼一搶白,嗆得無話可說,垂下了頭。 小五咳嗽了一聲,說:“你們下去待一會兒吧!金爺,我上次過來放在你那兒的箱子還在吧!麻煩你給我提過來!大夥兒去樓下等我半小時,我興許能想到辦法。” “什麼辦法?你能救活坂田?”楊建歪著頭問。 我望向小五,小五點點頭,眼神中透露著自信。 我想,小五肯定有他的辦法,就像每當關鍵時刻,他總能找出對策一樣。 我拍了拍楊建,說:“那我們下去吧!小五有他的安排。” 鄭大兵和大刀劉沒吱聲,跟著我下了樓,四哥在後面遲疑了一下,最後也下了樓。金爺落在後面跟小五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追下來,往他住的地方跑了出去。 我們從一樓鬼子的屍體上找出一包煙,各自點上。半晌,金爺提著箱子回來了,對我們笑了笑,一溜小跑地上了樓。 大概又等了大半個小時,終於,金爺下來了,他站在鐵樓梯口,探出半個頭來,咧嘴樂道:“都不要激動哦!你們看到的是小五。” 說完,金爺下了樓,身後居然跟著披著日軍高級軍官披風、戴著一頂大蓋帽的坂田。 我們抽了一口冷氣,眼前的“坂田”,和我們之前看到的坂田一模一樣,甚至身材也和之前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他戴著一副黑色的墨鏡。 “借……借屍還魂嗎?”楊建指著“坂田”結結巴巴地說道。 “坂田”卻笑了,這笑容非常熟悉,就是小五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坏笑。接著面前這個“坂田”摘下了臉上的墨鏡,居然連眼睛也和坂田一模一樣,只是那眼睛裡透出的光,讓我們覺得熟悉。 這個坏笑著的“坂田”說話了,還確實是小五的聲音:“還行吧!我這化裝水平還過得去吧?” 四哥張著大嘴,說道:“行啊!小五,你哪來的這一手,看不出,完全看不出。你這樣子跑回日本去睡坂田的媳婦,應該都沒問題。” 鄭大兵插嘴問道:“化裝水平高的,我也見識過,可是小五你怎麼連身材都變了,好像變高了哦!”說完他一轉身,朝樓上跑去,看來他是要去驗證坂田的屍體還在不在,他還是不敢肯定面前的“坂田”是小五偽裝的。 “小五你還真神了!”話剛落音,就看見鄭大兵火急火燎地跑了下來,一張大嘴咧著,難得地露出一個傻笑來。 我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小五的身體,有一點可以確定,他之所以披上了坂田掛在牆上的披風,是不想讓人看出他身材的細節部分。我問道:“你怎麼辦到的,怎麼個子和體形都變了?” 小五收住了笑,沉聲說道:“我以前接受過一些特殊的訓練,訓練過程比較辛苦,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換回來的就是這些本領。” 楊建還是在樂:“那選個日子,你化裝成我看看!嘿嘿!要不你傳授我這個本領吧,我瞅著誰家媳婦好看,就化裝成她家漢子摸過去咯!” 大夥都笑了,我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靜下來,然後我對楊建說道:“你把士兵們都召集起來,把戰俘營清理一下,趁著這雨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下來,應該可以把外面的血跡洗刷乾淨。弄好之後你安排一下,選一百個人出來,找金爺要那些鐵牌子掛上,明天下午一個個扒乾淨候著。” 楊建笑著說道:“好嘞!我現在就去辦去!”說完他把背上的兩把長槍提了提,打開門,往外面跑去。 “武器呢?武器怎麼帶?”鄭大兵問道。 我咬咬牙,腦子裡醞釀著一個大膽的計劃,沉聲說道:“外面還有幾輛卡車,我們裝一卡車的武器上去,對明天來接人的鬼子就說是要運進去的物資。” 大夥兒愣住了,半響,坂田模樣的小五一臉嚴肅地說道:“行!就這麼辦,反正是豁出去了。”說完這話,小五轉身問金爺:“之前有沒有從戰俘營送物資去九日研究所的先例?” 金爺抓了抓後腦勺,想了想,然後說:“有倒是有,不過很少!不過,把一百多杆槍放一輛車上堆著,也還是不行。食堂那邊有裝物資的木箱子,裝好箱後用鐵釘釘好倒還可以試試!” 四哥罵道:“你就瞎計劃吧,用鐵釘釘好,進到九日研究所裡面以後,要摸武器的時候,難道還有時間把蓋子一個個撬開?” 一直沒出聲的大刀劉笑了,說道:“那問題倒不大!老四,你別忘了我背上還有這兩把玩意兒。我跟在小五身邊,套著這身憲兵的狗皮,光明正大地背著這兩把刀進去問題應該不大。” “可是九日研究所的鬼子已經大半個月沒見過你回去咯!他們看見你不會起疑嗎?”鄭大兵說道。 “應該可以的。”對於大刀劉我始終不放心,可局勢所迫,不得不放下提防。 “日本人的等級觀念很嚴,坂田是少佐軍銜,大刀劉的身份是憲兵,見官大一級,一般的日本軍官是不敢對他們怎麼樣的。” 小五和金爺點了點頭。四哥咬了咬牙,說:“那就這麼定下來了,我和兵哥脫光了跟弟兄們鑽進籠子,邵德和大刀劉跟著小五冒充鬼子。”說到這兒,他好像又想到些什麼,望了鄭大兵一眼,然後說道:“兵哥你也裝鬼子,跟著他們一起吧!” 鄭大兵愣了一下:“老四,我跟你一起!雖然扮戰俘的弟兄多,但我們哥倆一起,也算有個照應。” 四哥還是面無表情,陰沉著臉,頓了頓,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道:“兵哥!你和邵德、小五、大刀劉的身體都比較特殊,有些事,我趙老四幫不上忙,可是你們不同,你們一個能頂幾個我這號人。明天下午過去,咱這幾個弟兄還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個問題,你就沒必要考慮照應我了,我趙老四當年穿上軍裝,就做好了死在日本人手裡的準備。” 說完這些,四哥轉過來盯住了我:“邵德,你是個好樣的。我趙老四當慣了頭兒,骨子裡本不服管,對你我還算放心。先不說你有多少能耐,但確確實實是個有擔當的漢子!你發話吧!安排我和外面那些弟兄們赤條條去吧!外面還有四個獵鷹團的弟兄,我也不是孤零零的了。” 我心頭一熱,看著四哥火辣辣的眼神說:“行吧!四哥,你到時候機靈點兒!” 四哥點點頭,氣氛一下子變得悲壯起來。就在這時,楊建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身後跟著爛屁眼。楊建咧著大嘴笑著說道:“外面的弟兄們在清理場地,我把爛屁眼叫進來,邵德你給安排一下。等我們走了後,他帶著剩下的弟兄,怎麼安排呢?” 爛屁眼被楊建像抓小雞崽似的抓著脖子,偷偷地瞄了幾眼站在角落裡的坂田模樣的小五,他應該聽楊建說了。然後這孫子抬起頭來,慘兮兮地說道:“楊長官說要我當這群士兵們的頭兒。” 楊建一手夾著他,另一隻手扇了他的腦門兒:“頭兒個屁啊!我們明天下午一走,你就是這裡的連長,我升你官,少尉銜。” 爛屁眼臉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就我?我……我當連長!嘿嘿!那我就是爛連長咯!” 楊建大笑著又扇了一巴掌過去:“你看你那出息,做連長誰還會叫你爛屁眼了!都要改口叫你彭長官了!” 聽著他倆一唱一和的,我微微笑了,問道:“彭淮南,你之前是什麼職務?” 爛屁眼對我“啪”地一個立正:“報告長官,我是遠山戰俘營加強連三班班長。還有,長官,你還是叫我爛屁眼吧,你叫我大名我聽著彆扭。” 我點點頭,然後對他說道:“好吧!爛屁眼班長,明天以後,你要好好協助楊長官,揚眉吐氣地做回中國軍人。” 楊建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瞪大了眼睛吼道:“邵德,你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你這話是想要甩開我,不帶我去鬼子的老窩?” 我點了點頭:“楊兄弟,明天我們帶走一百個弟兄,可是還有五六十個人留下來,除了你能帶好他們,還有誰呢?” 楊建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不行!絕對不行!老子憋了這麼多年,現在總算混得像個人了。眼看就要真刀真槍跟鬼子乾上了,你們想撇下老子?不行!絕對不行!” 我對著楊建的背影說道:“楊兄弟,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楊建沒有回頭,氣鼓鼓地說:“有屁就放!” 我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你兄弟嗎?” 楊建大聲說道:“可做兄弟的也不帶這樣埋汰人的啊!” 我低吼道:“你就說是或不是?” 楊建轉過身來,瞪著我眼睛,也大聲吼道:“是!” “那這裡的這群弟兄是不是你兄弟?” “是!”楊建的眼圈有點發紅。 我抬起手,指著門外吼道:“那外面的那些士兵是不是你兄弟?” 楊建已經懂了我的意思,他聲音有點哽咽,但還是大吼道:“是!全部都是!” “行!”我點點頭,聲音放軟了下來,“明天我們帶走一百個弟兄去九日研究所,能不能回來不知道!但這剩下的六七十個弟兄,你要帶好。遠山里還有老鬼和振振,有機會你把他們接出來。如果我們都死了,端掉這九日研究所的重任,不能沒有人接下這個擔子。楊建,你之後的路比我們難!我們明天可以去混一個痛快,你……楊建兄弟!你明白我意思的!” 楊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跨到我面前朝著我胸口捶了一拳頭,抽泣著說道:“邵德,你們這群王八蛋!” 說完扭頭往門外跑,臨到門口時卻站住了,一個立正,動作很標準地轉過身來,臉上還掛著眼淚和鼻涕。 “霍”地一下抬起手來,向我們敬了個軍禮。 在場的所有人,也對著他齊刷刷地舉起了右手,行了一個非常標準的軍禮。氣氛愈加沉重了,大家心裡都有些傷感。 然後,楊建放下手,帶著哭腔又罵上了一句:“你們這群孫子!都給我小心點兒。” 說完,他和爛屁眼的背影消失在大雨中。 我看了看大夥,哥幾個都緊皺著眉頭,一副肅穆蕭殺的模樣。我擠出點笑來:“都哭喪著臉幹嗎?憋了這麼久的力氣,明天就要有機會使出來了,應該開心點才是!” 大夥也回過神來,繼續就著明天下午的細節討論了一會兒,最後,我讓小五和金爺留在坂田這指揮樓裡好好休息,我則跟著四哥、鄭大兵、大刀劉去士兵那邊,做其他的安排,以及給士兵們分好隊——誰留下,誰上車。把這些細節落實好後,天已經濛濛亮了,外面的雨也打住了,新的一天來了。 我抬起頭看了看天邊的微光,太陽像一個害羞的姑娘,在這雨後的清晨若隱若現地懸掛著。 明天,我是不是還能看到這輪紅日呢? 我咬了咬牙,脫下軍裝,往四哥他們幾個身邊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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