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上帝的間諜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UACV總部

上帝的間諜 胡安·高美 5754 2018-03-22
安東尼把眼睛從地上的照片移開,沒有想撿起它們的意思,而是繞過去。波拉想這是不是他對但丁的指控的一種含蓄的反應。後來的幾天裡,波拉常常覺得自己站在一個非常有禮貌,卻又根本讀不懂的人面前,一個極其聰慧又非常模糊的人面前。安東尼是一個移動的矛盾體,是一個無法解讀的符號。但此時此刻,她卻感到另外一種感情,她已經被氣糊塗了,都無法掩飾她嘴唇的抖動。 安東尼坐在波拉對面,靠在椅子背上放鬆著自己酸痛的後背。他左手端著一個紙袋,裡面有三杯咖啡。他遞給波拉一杯。 “卡布奇諾?” “我討厭卡布奇諾。它讓我想起我曾有的一條狗,它的嘔吐物就是這個顏色。不過,好吧。”波拉拿過一杯咖啡。 幾分鐘里安東尼都沒說話。波拉不得不放棄假裝讀文件的樣子,決定正視他。她必須知道。

“那麼,你不打算……” 她停下來,安東尼自打進來波拉還沒正眼看他,但是現在她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好像在很遠的地方。他端著咖啡的手顫抖地把杯子送到嘴邊。房間裡很冷,但是他的禿頂上閃爍著晶瑩的小汗珠,他的綠眼睛出賣了它們的主人,似乎在見證很可怕的景象,而且,在他心靈的窗戶上,他又看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波拉沉默了,她意識到剛才安東尼故作鎮定地走過那些照片都是假象。她等著。安東尼花了幾分鐘恢復過來,當他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很遙遠,沒有生機。 “說這個對我很難,你認為你已經讓它過去了,但是又必須重來一遍。就像你要把一個軟木塞按到水池裡,你把它按下去,它又跳到水面。然後你就又按進去。” “也許說說會對你有好處。”

“聽我說:說出過去從來沒有讓我好到哪裡去。有些問題光說說是不能解決的。” “從一個神父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很有意思。特別是個心理學神父,難以置信。但是對一個CIA特工來說倒是很合適,他們被訓練殺人。” 安東尼盡量不讓自己皺眉頭。 “他們沒有訓練我殺人。也沒訓練其他士兵這樣做。他們訓練我反間諜的技巧。上天給了我辨認目標的天賦,的確沒錯,但是我不會那麼做。然後,回答你下一個問題,我在1987年以後就沒有殺過人。我曾殺死過11名越共士兵,那是我知道的。但那是在戰鬥中。” “這是你自動提供的數據。” “在你判斷我之前,讓我告訴你我的故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所以,我隻請求你一個人聽。不管你相信我與否,現在我不想問這個問題,你只聽我說就好。”

波拉點點頭同意。 “我想你的這些資料都是從梵蒂岡上層獲得的。如果是羅馬教廷的報告,會給你一個非常籠統的我的歷史記錄。我從1971年開始說,因為一些原因,我和父親起了很大的爭執。我不想說在戰爭中那些可怕的故事嚇著你,因為說那些語言永遠蒼白無力。你看過電影《現代啟示錄》嗎?” “看過,以前看過。很殘忍的片子。” “那都是假象,就像牆上的影子,電影試圖描述真相。對那些犧牲品,我自己已經深受創痛并深感殘酷。但是在那裡我知道了我要做什麼。那不是一下子跳到我腦子裡來的想法。在午夜,我們躲在防空洞裡,敵人的砲火呼嘯在頭頂。我沒有回頭看,有一個10歲的男孩子,脖子上戴的項鍊是一個人的耳朵。但那發生在一個平靜的下午,我在後方和我們團的隨軍神父在一起,當時我就知道我要把自己這一輩子奉獻給上帝和他所造之物。那就是我做的。”

“CIA是怎麼回事?” “別一下子跳那麼遠。我不想回到美國。我父母還在。所以我就盡量跑得越遠越好。我就跑到鐵幕的邊上。在那裡我學了很多東西,但有些事情……你現在只有34歲,你還不會理解。在70年代的德國,我們每天都要忍受核戰爭的威脅,不同組織之間的仇恨是從宗教到個人的,比比皆是。似乎每天我們都會靠近某些人,不是他們就是我們,會失去控制,然後就會發生什麼。就是這樣。或早或晚,就會有人碰了導火索。” 安東尼停了一下,喝了口咖啡。波拉點燃一支龐底羅留下的香煙,安東尼把手伸過去也想從煙盒裡拿一支,但波拉把煙盒移開了。 “那是我的。這包必須都歸我一個人抽。” “別擔心,我不是要去拿,我只是想問問自己,是不是我又要破戒了?”

“沒關係,我更關心你的故事,不是你抽不抽煙的問題。” 安東尼感到她話後的痛苦,於是繼續說下去。 “當然,我願意繼續在軍隊服務。我喜歡友情、紀律,那種軍隊生活的感覺。你想想看,那其實和一個神父的生活很像,就是把自己的生命獻給別人。軍隊自己不是一個壞東西,是戰爭使它變成魔鬼。我請求成為一名美國軍隊的隨軍神父,因為我是教區神父,所以我的教區主教和我關係很好。” “我不太懂什麼叫教區神父?” “我的意思是說我更像一個自由的特工。我不是為某個特定教堂服務。如果我願意,我可以請我的教區主教分配給我一個教區做主管,但是如果我有更好的主意,我可以自主在我願意的那個教區服務,教區主教都會同意,就像正式默許。”

“明白了。” “所以,以那里為基礎,我在不同地方的很多部門工作,他們有針對軍隊的反間諜計劃命令,那些活動不屬於CIA。他們邀請我參加,一天四小時,一周五天。學習持續了兩年。這和我傳教的工作時間不衝突,只是少睡幾個小時。所以我同意了。結果他們發現我是一個很不錯的學生,有天晚上,下了課,一名教員把我叫到一邊,建議我加入他們的團隊。這是他們發展內部人員的方法。我告訴他我是一個神父,不可能加入他們的。我有很多工作要做,很多年輕的天主教神父需要我去訓練。他們的主管每天花很多時間告訴我該如何仇視共產主義。而我每週晚上花一個小時提醒他們我們都是上帝的孩子。” “他們肯定不聽你的。” “總是這樣。但是一個神父的工作就是為一個長跑者準備的。”

“我想我在卡洛斯基的資料上看到過這句話。” “可能吧,我們在表明立場時限制自己,在取得勝利時限制自己。偶爾我們取得一些很大的成就,但卻相當不夠。我們種下一些種子,希望部分可以開花結果,但是經常是種的人不是收穫的人,因此讓我們失望。” “有時還會使你很生氣。” “從前有一個國王,他去森林散步,遇到一位老人。老人非常窮,背駝得很厲害。國王走過去看到老人正在種栗子樹。國王問老人為什麼要種樹,老人回答說,'我喜歡栗子。'國王說:'老人家,別在地上挖坑折磨你的駝背了,你難道不知道,當你種的這些樹結果子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哪裡還能收栗子啊?'老人回答:'國王殿下,如果我的祖先也這麼想,我就從來沒嚐過栗子的味道啦!'”

波拉笑了,這個寓言中有無法辯駁的真理,讓她震撼。 “你知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麼?”安東尼停了一下然後接著說,“你要永遠怀揣著好的願望向前進,愛上帝,然後好好享受尊尼獲加。” 波拉有些不好意思,她沒有想到這位積極向上言語得體的神父手裡會拿著一瓶威士忌,但是顯然,安東尼生活中很長時間都是孤獨的。 “當我的老師告訴我,雖然有些神父可以幫助基地一些年輕人,但是成千上萬的年輕人卻無人幫助時,我知道他說的基本上是對的。如果我能幫助他們,那些人可以到我們國家服務,同時也可以到我的教會來,這樣做不是很一致嗎。那時候我真的認為兩件事是可以同時做到的。” “那你現在怎麼想的?因為你又回去服務了。”

“我一會兒再說這個。他們讓我成為一個自由特工,只接受特殊任務,就是我自己相信是公正的任務。我到處旅行。有時候我扮成神父,有時候是一個普通公民。我遇到過很多次危險,但總是很值得冒的險。我用各種方法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有時候這些幫助非常緊迫,比如遞交一份報告或者一封信。而另外一些工作是要建立一些必要的關係,或者幫助人擺脫困境。我學習外語,過了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以重返美國。這些都是發生在洪都拉斯事件之前。” “等一下,你跳過一個重要的部分,你父母的葬禮。” 安東尼的臉上顯出非常不安。 “我不想說這部分,我只是簽署了一些拖延的法律條文。” “福勒神父,你讓我吃驚。800萬美金可不只是什麼法律條文。”

“哦,原來這個你也知道了。好吧,我說。我放棄了這些錢。但是我並沒有像人家想的那樣都給捐出去,而是用它們建立了一個非營利的基金會,用於美國國內和國外社會上需要的各種領域。使用豪沃德·埃森的名字冠名,他是在越南鼓勵過我的一名隨軍神父。” “就是你建立了豪沃德·埃森基金會?”波拉的臉上亮起來,“那樣的話,你可真是一直就在我周圍呢!” “不是我建立的,我只是推動了一下,以及在財務上給予支持。事實上,那是我父母的律師做的工作。我必須說這樣做也許很讓他們失望呢。” “好了,你現在告訴我在洪都拉斯的事情。想說多久都可以。” 安東尼看著波拉,臉上出現了好奇的神情。她的態度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現在是很尊重的態度了:她願意相信安東尼說的一切。波拉自己都納悶是什麼使自己的態度變了。 “我不想說太多細節,讓你感到無聊。在埃爾阿瓜卡特的事情可以寫一本書。我就告訴你最基本的吧。CIA的目的是幫助革命派。我的任務是幫助那些在桑地諾受到壓迫的天主教徒。為了保證游擊隊的福利和動搖政府,他們訓練了一支志願軍,這支隊伍的士兵都是窮苦的尼加拉瓜人,一個來自美國政府的老牌同盟者賣給他們武器,很少有人會懷疑這人會背叛,那人就是本·拉登。而革命派的總指揮是落到了一個高中畢業生的手裡,他的名字是班尼·薩拉。他是一個狂熱分子,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在訓練這支軍隊的幾個月裡,我和班尼每次穿過警戒線,越來越危險。我去和他們達成一些妥協,讓宗教人士都可以離開那個國家,但是我發現自己和班尼在一起,每次的進攻都越來越古怪。他開始遇到敵人,到處都是,你要是側耳聽,他們似乎就在岩石下藏著。” “根據我以前讀過的一篇舊心理學文章說,狂熱分子做領導,很快會導致一種高度的偏執狂情境。” “這件事證實你讀的書中每一句話都是正確的。我遇到一場事故,過了好久才知道那其實是事先安排的。我的腿折了,因此不能再越境。而游擊隊員們後來一直在向後撤。他們不再睡在營房裡,而是在叢林里或露營。晚上他們好像在操練'目標練習',但後來發現他們是在執行死刑。我躺在床上,那天晚上班尼抓住了一群修女,有人來給我報信。那是一個好孩子,就像其他很多人一樣他們把希望寄託在班尼身上,但是他比其他人勇敢。我只知道一點兒,是他在懺悔室裡告訴我的。他知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但是也把我放到了那個位置上,就是要不惜一切辦法去救援那些修女。我想盡辦法……” 安東尼的臉色慘白,停頓了好長時間,他沒有看波拉,而是把臉轉向窗外。 “……但是還是不行。如今班尼像他的年輕的新兵一樣死了。整個世界都知道反對派繳獲了直升機並且把修女們扔進了桑地諾的一個村莊。為了這麼做,他們需要輾轉三次。”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目的很明確:'我們要殺死一切和桑地諾有關的嫌疑人,無論他是誰,格殺勿論。'” 波拉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對她剛聽到的話還沒回過神來。 “你責備你自己,是不是?” “是的,因為我沒能救她們。我也沒有好好照顧那些年輕的孩子,他們最後自相殘殺。我是抱著要做好事的願望才去那裡的,但我卻沒做到。我只是那個怪物工廠裡的一個齒輪,我們的國家也早已習以為常,對那些我們訓練過、幫助過、保護過的人又起來反對我們已經無所謂了。” 陽光照在安東尼臉上,但是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瞇起的眼睛變成兩道綠色的狹縫。他仍然盯著房頂。 “我第一次看到那些公墓的時候,”安東尼繼續說,“我想起那些在熱帶夜晚聽到的機關槍掃射聲,我非常震驚。'目標練習',我當時還漸漸適應了那些聲音。但有天晚上,我在半睡半醒的時候,聽到似乎有人在哭喊,但是我沒在意。我睡過去了。第二天我告訴自己說一定是我的幻覺。如果當時我去問問基地軍官,我們去更仔細地調查班尼的話,我們也許就可以挽救那些生命。那也是我離開CIA的原因,也是我被招到羅馬教廷的原因。” “神父,我不再相信上帝了。現在我知道當我們死的時候,一切就全完了。經過一個蟲子的直腸,做一個簡短的旅行,然後我們歸於塵土。但如果真需要赦免的話,我原諒你。因為你至少救了那些他們設計這個圈套之前的一些神父。” 安東尼終於有了笑容。 “謝謝你,你不知道你的話對我有多重要。即使我投身天主教這麼久,我還會悲傷,你的話太重要了。” “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又回來?” “很簡單,一個朋友請我。而我不想讓他失望。” “所以現在你來了,作為上帝的間諜。” 安東尼笑了。 “我想你可以這麼叫我。” 波拉站起來走到離她最近的書架前。 “神父,這樣做違背你的準則,不過,就像我媽媽說的,人只能活一次。” 她從書架上拿下來一本很厚的法庭分析卷宗,遞給安東尼。安東尼打開卷宗,第一頁上有簽字的題詞:“我希望這個禮物可以讓你保持信仰。木里茲·龐底羅。”書裡某些頁已經給剪下,留下一些空間,正好放著一個瓶子,裡面是大半瓶威士忌和兩個小玻璃杯。 “現在可剛早上9點。” “你是想保持你的榮譽呢,還是我們就這麼等到日落?神父?我感到和建立了豪沃德·埃森基金會的人喝一杯很自豪。因為那個基金會給我提供獎學金,使我可以去昆迪克學習。” 這次輪到安東尼驚訝了。他把威士忌倒進兩個杯子,倒了一樣多。他舉起杯子。 “咱們為什麼乾杯呢?” “為那些不能再和我們在一起的人。” “好,為那些不能再和我們在一起的人。” 他們一飲而盡。酒精穿過波拉的喉嚨。波拉從來都不喝酒的,現在她就像吞了浸入氨水的指甲。她知道她的胃今天一整天都會不好受,但她覺得和這個男人喝酒很值得。有些事你只管去做就好了。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但丁拉回來。”波拉指著那些照片說,“我問我自己他為什麼要這麼幹,為什麼他要和你作對?” 安東尼大笑起來,波拉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開懷大笑,聽起來這麼有穿透力而且有些悲哀。 “別告訴我你真不知道為什麼但丁要這麼做啊!” “對不起,我真不懂。” “小姐,對你這麼精通人類行為中逆向工程的人來說,你可是對你現在這件事表現得非常缺少判斷力。很明顯,但丁對你有意思,而且不管是出於什麼荒唐的原因,他相信我是他的情敵。” 波拉僵住了,嘴巴張著。她可以感到她的臉頰正在變紅,而這不是因為喝了威士忌。這是第二次這個男人讓她害羞了。她不太確定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希望還有。就像一個小孩雖然肚子不好受,但是還堅持要再繼續坐摩天輪。 波拉正不知道該如何從這尷尬的局面中解脫,正巧電話響起來,太及時了!波拉抓起電話,她的眼睛不由得睜大。 “我馬上過去。” 安東尼看著她,不知道怎麼回事。 “走吧,在UACV發現的那些照片裡,他們發現羅巴亞犯罪現場裡有我們要找的弗朗西斯科。我們也許可以找到什麼。”
註釋: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