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十八秒

第10章 星期六,5月7日

十八秒 乔治·D·舒曼 7778 2018-03-22
奧肖內西回到家的時候,蒂姆正在家門口等她。小時工和女兒們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兩個女兒都背著背包,準備好了出發。今天是星期六,又是她們跟父親生活的一周的開始。 奧肖內西給了女兒們一個擁抱,看著她們衝到她們父親的克萊斯勒越野車上。 “乖女兒們,要聽爸爸的話,”她說,“記得系上安全帶。聽見了嗎?” “我們會的,媽媽,”大女兒眼睛裡帶著嘲弄的神情嘟噥了一聲。 奧肖內西看了提姆一眼,草草的點了點頭,便轉過身給站在旁邊的小時工付錢。她知道他希望她能走到車邊去跟他們告別,但她站著沒動。 她的晚餐很簡單,一瓶金槍魚罐頭加煮雞蛋,外加椒鹽餅乾。飯後,她用吸塵器打掃了地板和家具上的灰塵,把要洗的衣服塞進洗衣機裡。

她討厭看電視,但還是把所有的頻道都翻了一遍,越發的對電視節目失去了興致。她蜷到躺椅裡,想著該怎樣跟蒂姆相處。 他們雙方都同意花相等的時間來陪孩子們,起碼暫時是這樣。這就意味著孩子們每隔一周就要搬一次家。這週跟著她住,下週就跟蒂姆住。如果他說他晚上得加班的話,孩子們就得跟他的母親住。她很愛她的婆婆,女兒們也一樣。因此無論她是跟蒂姆或是跟其他的男人在一起,都不會影響她們婆媳之間的關係。孩子們已經失去姥姥了,她自己的母親去年秋天去世了。她知道蒂姆每天晚上都盡可能的在家陪她們,所以毫無異議他這個家長比奧肖內西要稱職的多。但是連續的搬家給孩子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她們的成績在不斷的下滑。就在上個星期,她收到了學校老師寫給她的短箋,說裡根有兩天晚上的家庭作業都沒做。

面對這一系列問題,她覺得煩透了。然而不停地給她們收拾行李、打開行李讓她更厭煩。女兒們需要一個家,一個穩定的家,一張固定的床鋪,一個固定的寫作業的地方。她和蒂姆中間必須有一人要盡快地作出讓步才行。 老天,她想,她們最小的女兒才八歲。如果事情一直像現在這樣糟,十年之後她們會成個什麼樣子呢?到那時又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呢?她們會有新的繼母?新的繼父?發生這樣的事,讓父母和孩子怎樣去面對? 她點燃了一支有香味的蠟燭,正準備去洗澡,突然電話響了。 “嘿,我很吃驚你居然在家裡。” “我還能去哪兒?”她說,拿著電話在躺椅上坐了下來,把腳蜷到了屁股底下,“我還以為你在波哥大衝浪呢。” “我去巴爾的摩航海了,剛回來。正準備去搖滾舞廳跳舞。你也一起去怎麼樣?”

“我告訴過你,克拉克。我不會跳搖滾舞廳的那些熱舞。” “但是你還是有希望能學會的。我可以教你。” “我還是有點害怕。” “別那麼緊張嘛,知道基索克酒吧嗎?我們去那兒吃點東西吧。它那兒有一種很棒的蝦。說吧,九點怎麼樣?我會準時到那兒的。” “你最好早點到那兒。”她邊笑邊說道。 “那你是說你會去的啦?”克拉克驚喜的說。 她環顧了一眼房間,然後又盯向電視。一個遊客正舉著一條蛇在拍照。 “好,九點吧,”她說,“不過我不能呆太晚。” 克拉克·漢密爾頓是五月岬縣的律師。他一直很愛跟她開玩笑,從沒有什麼不合宜的行為,但卻足以表明他對她很感興趣。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她和蒂姆的事的,不過在他們分居一個月之後,他就藉口要去跟她商量一些關於偽造案的問題,去了她的辦公室去。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約她出去,不過被她拒絕了,之後她又拒絕過他的三次邀請。

老實說,克拉克長得很英俊,甚至算得上是懷爾德伍德少數幾個美男子之一。他家很有錢;住在一棟俯瞰大海的大別墅裡,那樣的大別墅在整個懷爾德伍德也沒幾個人買得起。他是個運動狂。穿著幾千美元一套的西裝,手腕上戴著一隻鉑金的勞力士手錶,還經常去國外度假。她聽說他去過亞馬遜河漂流,還去尼泊爾爬過山,不過即使她聽說過這些山的名字,她也記不住。 自然而然地,克拉克經常成為懷爾德伍德人的閒聊話題。她聽到過他的名字被理髮師粗俗的提及;有人在超級市場裡談論克拉克;甚至還有人在教堂裡談論他。他們說他是同性戀,還說他的臉在一次汽車爆炸案中被毀容了,現在他的那張英俊的臉是做過整容手術的;說他賭博,酗酒,吸毒,他的妻子神秘死亡。鎮上的單身女人們都知道關於克拉克的醜聞,說克拉克如果到敢到她們門口去搗亂,一定給他好看。

憑心而論,她覺得克拉克風趣又很聰明。而且即使有任何關於他的離奇的流言,她也不會太在意。她不是在找男人。這不是她現在生活的目標。目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孩子們身上和新工作上,儘管這份新工作帶給她的只有與單身男士隔離的遺憾。 一想到這些,她就禁不住想,如果蒂姆不是一個愛騙人的可惡傢伙,她此刻也不會坐在這兒擔心人們看到她和律師克拉克在一起會有什麼想法了。 蒂姆過去一直對她很好。他善良,體貼,慷慨。不僅疼愛孩子們,而且也是個很棒的愛人。可以說,一個女人欣賞的男人的優點,他身上都有。不過他做事輕率,自律性差,而且高傲自大。想到這些,她的眼淚都快湧了出來了。她趕緊用力地嚼了幾下口香糖,做了幾個深呼吸。

她知道她可能要用三個月或者更久的時間才能完全忘記他。但她現在就已經筋疲力盡了,每次想起他還是忍不住地想哭。該死的蒂姆,該死的。 眼淚還是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她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擦掉了。生活還得繼續下去,無論克拉克是什麼樣的人,今天晚上他要做她的伴侶,這是她和蒂姆分居以來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她洗了個澡,穿上裙子和套頭衫,捋了捋頭髮,還擦了一點口紅。覺得有點冷,她又加了件皮夾克。然後朝門口走去,心想,只要今天晚上克拉克明白了他們的生活方式不同,以後他們還是一樣會很好相處的。 她開著車行駛在大西洋大街上。在這種寒冷的冬天,一些商店已經早早地關門了。雪鳥很快就要從基韋斯特或其他過冬的地方回來了,因為春天快來了。

一陣溫和的風從遠處的海面上吹過來,擋風玻璃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奧肖內西打開雨刷。她把車停在基索克酒吧門前,藉著霓虹燈光,看見克拉克的那輛閃亮的911敞篷小轎車停在對面的角落裡。在法院她看見過幾次他這輛車。過去她管它叫“那種銀色的可拆卸頂篷的轎車”,每次麥奎爾總是不厭其煩地給她糾正。男人哪! 基索克酒吧里擺設著黑木家具,用燭光代替電燈。因此裡面的光線總是很暗淡的。一進門,她就聞到了炸蝦的味道,隔壁餐廳里傳來陣陣談笑聲。 五月的每個週末,這個酒吧生意都特別紅火。大部分客人都是在這個季節提前來沙灘旅遊的人。本·金也在這兒,他是一個商場的老闆,最近剛剛離婚。他旁邊坐著簡·溫克爾曼,一個成了家的銀行信貸員。直到克拉克·漢密爾頓在吧台旁跟她招手,奧肖內西才收起了她的好奇心,突然意識到自己怎麼這麼三八。

奧肖內西坐到克拉克旁邊坐下,抓過他的手取暖。 “你喝什麼?”克拉克溫柔地問道,“我一直覺得你應該屬於那種愛喝朗姆酒的類型。”克拉克邊說邊微笑著,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她。她有一頭褐紅色的披肩發,輪廓細膩的下巴和濕潤光滑的嘴唇。 奧肖內西也轉過頭朝他笑了笑,說,“那我就來一杯瑪格麗塔。”基索克拿起一隻酒杯,灑了點鹽,擺在吧台上,然後對著克拉克說,“格斯怎麼撐得下去啊。” 她看了看克拉克,又看看基索克,不知道他們說什麼。 “你知道嗎,格斯夫婦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奧肖內西焦急的問道,“抱歉,格斯到底出什麼事了?” “噢,該死。我還得把這個壞消息再說一遍嗎?”基索克趴在吧台上,低聲說,“是他的妻子艾格尼絲,她得了胃癌,聽說是晚期。”他拍拍自己的胃,起身去倒了一杯龍舌蘭酒。

“噢,不,”奧肖內西吃了一驚。 基索克點了點頭,“她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人。我真希望他們能夠平安的度過這一劫。” 奧肖內西知道幾個月前格斯曾把他的妻子送進過急診室。他的妻子在度假的時候就曾經犯過胃病,當時格斯只是以為她得了胃潰瘍。他讓他那個離婚了的小女兒搬回家來幫忙照顧母親。艾格尼絲只好忍痛把年邁的父親送進了養老院。她體諒格斯也是沒有辦法才同意這麼做的。 “唉,我真希望這不是真的,”她對克拉克說。 基索克給奧肖內西的酒杯裡倒了滿滿一杯瑪格麗塔,又給克拉克杯子裡加滿啤酒。兩個客人進入酒吧,基索克馬上起身到吧台另一側跟他們打招呼。 奧肖內西掃視了一遍酒吧,很慶幸沒有發現她認識的人。

“是吃蝦還是另外叫別的東西吃?”克拉克問道。 他的手指很細,指甲修的很漂亮。除了那塊勞力士手錶,他沒有戴其他的飾品。她很喜歡他的手。 “就蝦吧。”她答道。 “你知道嗎,你今晚答應出來陪我讓我很意外。” 她笑著說,“事實上,我也有點意外,你會打電話到我家裡。”她舉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低下頭看了看她的手。奧肖內西的無名指上仍然戴著結婚戒指。 “你們不是……分居了嗎?”他小心的問。 她點點頭,呷了一口酒。克拉克似乎鬆了一口氣,說,“希望我的問題沒有傷害到你。” “沒事,我很好。”她拍了拍他的胳膊讓他放心。 本和簡邊喝酒,邊忙著抽彩票。簡察覺到奧肖內西在盯著他們看,就瞪了她一眼。 基索克點了一支煙,這讓奧肖內西的胃也跟著蠕動了一下。 “對我來說,分居將會意味著全新的生活。”她未加思索的說。 克拉克好奇的看著她。 她繼續說,“你也知道懷爾德伍德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這樣的事很快就會傳遍街頭巷尾。” 他喝了口啤酒,點點頭,“你知道我正在做一個保護證人的項目吧?” 她大聲笑起來,抓起酒杯說,“不,這我可沒聽說,不過你那高薪的工作不是專門為那些不能見光的人服務的嗎?” “人們編故事的時候確實沒有認真思考過。就像新聞一樣,他們要的效果就是讀者能震驚和恐懼。” 她又笑了起來,接著說她自己,“事實上,我現在還不確信我和蒂姆是不是真的結束了。我們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我想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把它說出來。” 裡根和馬西是他們不得不解決的最棘手的問題。每次她們從蒂姆那兒過完一周回來,總是會追問她們的爸爸什麼時候搬回來住。起初她以為蒂姆會逃避他們之間的問題,但他們談了幾次之後,她才確信他不會那麼做。這也是他們都期望解決的問題。 她伸手去手袋裡掏出尼古丁戒菸口香糖,說,“是個壞習慣,對吧?”她說著,倒了一粒放進嘴裡。 “我不知道你原來吸煙。” “準備升職考試的時候學會的。吸煙是件蠢事,但可以讓我放鬆。從那以後,我只在辦公室裡抽。或者是跟蒂姆出去喝酒的時候抽,但是這樣美妙的事情以後永遠都不會有了。”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過,我們還有很多關於孩子們的事情要處理。” 她神情焦慮地扣著吧台邊緣的填充物。基索克酒吧是個讓人傷感的地方。安迪·威廉斯正在動情的唱著那首《月亮河》,一首讓她想哭的歌。她在一本書上看過,她的這種表現就是抑鬱症的前兆。 “你從未結過婚?也沒有過孩子?” 克拉克搖搖頭說,“差點就結了,但我在婚禮前的第十一個小時時逃跑了。噢,不,我更正一下,是新娘逃跑了。”他笑著說。 奧肖內西跟著笑起來。她喜歡克拉克。他和她所認識的那些律師和警察都不一樣,他不是個眼裡只裝著自己的人。男人對於這種事情總是會找許多的歪理來證明自己是對的。 “這是我們分居以後我第一次出來。”她說。 “嗯,我不能不說,你今晚能出來給了我很大的驚喜。”他笑著說,“你看起來有點緊張。”他低下頭看著她正在摳著吧台的手指,她趕緊把手塞進了衣兜里。 “我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把這樣的相聚稱為約會,但不管怎樣,感覺很奇妙。別對自己太苛刻。這種感覺我很喜歡,希望能與你一起分享。” 蝦上來了,他們邊吃邊聊。克拉克跟她講了一些他在馬里蘭航海的事情。還講到他與聯邦調查局人員一起辦的一件金融案子。他還講到了一年一度的法律學校聚會,男孩女孩們坐著船從巴爾的摩到切薩皮克對面的聖邁克爾狂歡。 他們聊童年,聊天氣,聊到卡里諾的失踪和前任的警察局副巡官,就是那個摔破了頭的警察,他的女兒在他出事五天后也在費城的一家時裝店裡被槍殺了。 奧肖內西又叫了一杯瑪格麗塔酒,心想跟克拉克在一起挺有意思的。他受過高等教育,有教養,彬彬有禮,英俊瀟灑……她好奇地想,他身上會有什麼缺點呢? “我們去特里普爾斯喝杯睡前飲料怎麼樣?反正現在還不困,你覺得呢?”克拉克說。 “特里普爾斯?”奧肖內西大聲笑道,“去那種地方我們的年紀太大了。他們不讓我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進去。” “噢,來吧,別又跟我說你不想跳舞啊。” 她看著他,好像他在開玩笑似的。當他輕輕抓住她的手時,她緊張的往回縮了一下。 “會很有意思的。不一樣的感覺。”他牽起她的手,沖一對老夫婦揮手告別後,起身離開了酒吧。他的手很溫暖,被他握著的感覺真好。她想起了蒂姆。她很想念他的撫摸。 起風了,她前院的樹梢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她開著車駛進濕漉漉的汽車道,一邊抬頭看路燈下院子裡的樹。她下了車,穿過沒有鎖上的廚房門進入屋裡。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她感覺有點累。她從冰箱拿出一瓶水,坐在了躺椅上,然後又把腳蜷到了屁股底下,透過玻璃窗上朦朧的雨霧看著外面的閃電發呆。 她把頭靠到椅子背上,閉上眼睛,回想剛才與克拉克的擁吻。儘管她對於克拉克在酒吧牽她的手覺得有點唐突,不過她們從特里普爾斯出來的時候,是手牽著手的。跟他跳舞很開心。蒂姆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和丈夫,但他從來沒帶她去跳過舞。 她和克拉克回去取車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基索克酒吧已經關門了,所有的人都回家了。她很想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她那輛不起眼的巡邏車還停在外面。就在剛才,她真的有一種異常興奮的感覺,就像是又找到了年輕時的那種奔放的激情。 她坐進他的車裡,車內很黑但很溫暖,周圍一片寂靜,除了雨刷的聲音。 “謝謝你帶給我一個美妙的夜晚。”他說。 雨溫柔的拍打著車頂,黑暗中,她注視著他的臉,他的臉很英俊。 “我也一樣度過了一個很美妙的夜晚。” 她伸手去開車門,但被他攔住了。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攬入懷裡,開始親吻她的嘴唇。 她沒有去迎合他,也沒有拒絕他。這是個深深的吻,車內瀰漫著他的氣息,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肌膚,他的手觸摸到她的肌膚的一剎那,她覺得自己其實真的很渴望這種被撫摸的感覺。他的手很性感,很有技巧,奧肖內西幾乎迷醉在這美妙的時刻了。 終於,他放開了她,用前額貼著她的額頭,柔聲說,“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她回過頭看著他,一邊用右手摸索著打開車門。她丟下一句“會的”,就跑進了雨中。 在靠近木板道的公共停車場外,賽克斯靜坐在他的卡車裡。天氣很冷,星期六的晚上,停車場裡空無一人。下個月人們就會蜂湧而來了,海灘和木板道上都會擠滿遊客,弗雷斯大轉輪、陀螺儀和大海盜船的音樂將響徹海灘。 海風夾著水珠拍打在擋風玻璃上,在上面形成了一層冰冷的水霧。海風裡夾雜著濃烈的魚腥味。浪人碼頭在遠處的海面上投下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他的青年時代就是在這兒度過的,也是在這兒他遇見了蘇珊·馬科。 賽克斯的頭髮又短又稀。他穿著一身綠色的工作服,胸前的衣兜上繡著懷爾德伍德市的標誌,腳上穿著一雙嶄新的但血跡斑斑的膠底鞋。 他的工作是通過新澤西州政府給安排的,在他的家鄉懷爾德伍德給一家公共建設工程事務部開卡車。醫生說如果採用西藥和靜脈療法相結合的方式治療,正常情況下,他還能活一年多一點兒。然而,疼痛感與日俱增。他很清楚,過不了多久他就不能動了。雖然政府會為他提供救濟,但他根本就不稀罕。 政府為他提供的工作根本就不是什麼好工作。它是屬於衛生系統裡最亂的工作,就是開靈車。他的主要工作是把街道上的死貓死狗等清除掉;幫助人們把那些腐爛了的牲畜運到火葬場去焚毀。賽克斯的薪水比貨櫃車上的那些傢伙拿得還少,但他並不是為了錢才工作的。他工作是為了不讓政府調查他。 儘管又髒又累,這份工作也還是有它的好處的。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出勤,他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去做任何他喜歡的事情。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收到領導或警察的傳呼後,去公共場合或高速公路上把屍體運走。除此之外,他就只需要開著車四處轉悠,裝作在尋找屍體的樣子就行了。 他的輪班時間大都在夜間,只有一個夜班經理負責調度。而那個傢伙只用整晚八小時的盯著電腦屏幕就行,天知道他在看些什麼東西。現在從來沒有人調查過他。也沒有人問他在幹什麼。他差不多就是個行駛在大西洋大道上的隱形人。 他聽到有人在說話,就抬起頭來往後視鏡瞥了一眼。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從木板道的台階上走下來。停車場的滷素燈下,有兩輛車停在他的車旁邊,一輛紅色的馬自達轎車和一輛林肯車並排停在一起。 他滑到車座底下,一直等到說話聲過去了才探出頭來,越過方向盤望外瞅。女人開門進了紅色跑車,跟著男人也鑽了進去。他解開她的外套,把手滑進她的衣服裡,開始撫摸她的身體。 她笑著推開他,然後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關上車門,搖下車窗跟他吻別。 那個男人站在車邊,在車頂輕輕拍了幾下,轉身回到了他的林肯車上。 男人按了一下喇叭先行離開了。馬自達還停在那兒,賽克斯看見車內的燈亮著,那個女人正對著後視鏡補妝。然後他看見車內的燈滅了,尾燈閃了幾下,她發動了汽車。 “哦,寶貝兒,帶我一起回家吧。”他自言自語的說。 他等那個女人上了大西洋大街才打開車燈,一路尾隨著她到了新澤西大道,然後穿過斯普魯斯。在斯普魯斯她先左轉彎進了唐克里克,然後右轉彎上了懷爾德伍德林陰大道。現在不是旅遊旺季,路上只有寥寥可數的幾輛車。那個女人在後視鏡裡看見了賽克斯駕駛的卡車,不過她沒有在意。 她上了一個往北去的斜坡,跟著上了新澤西州花園州收費高速公路。賽克斯開始加速試圖靠近和跑車之間的距離。車輪上的鏈條在路面上發出咔嚓咔嚓地聲音,方向盤也在他的手裡不停地搖晃。他的車在不斷地靠近,只有五十英尺的距離了。他把一隻手伸進夾克的內兜里摸出那把左輪手槍。他還可以再跟緊一點,然後在單向行車道上跟她並排行駛,然後打開他的黃色車燈和車內的燈。等她轉過頭來看的時候,他就可以打爆她的車胎。 正當他準備擠入單向行車道時,突然他的後視鏡中出現了兩道刺眼的燈光。一輛警車從後面開過來。賽克斯趕緊鬆開油門,把槍藏到大腿下面。隨後他緊握方向盤以防卡車搖晃。後面的車離他越來越近,他可以從後視鏡裡看清它車頂上警報器的輪廓。 “見鬼。”他從緊閉的牙縫間蹦出一句。 他很清楚自己通不過嚴格檢查,如果碰巧被警察撞上要搜查他的車,他肯定又得被送回監獄。但這樣的事情是不會再發生的。賽克斯還在獄中時就已經做了生死決定了,他這輩子就算是死也不會回去坐牢。 他鬆開油門直到車速減到五十五邁,如果警車咬住他的話,就得讓那輛跑車盡可能地跑遠。行動必須要快。等到警察站到車窗邊的時候,就開槍把他打死,然後迅速清理現場。如果在花園州收費高速公路上沒有人看到他的話,他就能成功逃開了。沒有人會懷疑一個開垃圾車的環衛工人。 車燈越來越近,警車幾乎靠上他了,突然藍色的警燈猛地閃了起來。 “該死,該死。”賽克斯重重的拍打方向盤罵道,但是警車加速超過他,徑直追向前面那輛紅色的跑車。 賽克斯把車速減到五十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他刮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感覺疼痛,原來這是真的,剛才的緊張使他禁不住大罵起來,然後又做了幾個深呼吸。馬自達正靠向窄道,警車還跟在後面。賽克斯經過的時候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從下一個出口出了花園州收費高速公路,然後通過九號通道上了與剛才平行但反向的線路,駛回火葬場。 賽克斯帶回了兩隻死鹿,一條牧羊犬,一隻海鷗,一隻老鼠和一隻已經僵硬了的野貓。他還得用平葉鏟刮掉死貓身上的瀝青。那條狗的脖子上掛著項圈和標籤,但為了避免寫一些書面記錄,賽克斯把它們和狗一塊兒燒了。 回到家裡,賽克斯坐在他的新沙發上喝著啤酒,努力平息從花園州收費高速公路上脫險後的緊張心情。 那個開紅色馬自達轎車的女人現在應該到家了吧,可能正在向她的丈夫——那個被她欺騙著的傻男人,抱怨給她開罰單的警察。她可能還沒意識到,正是那個令她討厭的警察救了她一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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