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時間的血

第17章 第十六章

時間的血 马克西姆·夏丹 3644 2018-03-22
兩個調查員,阿齊姆和傑瑞米,在埃茲貝齊亞花園對面的一家露天咖啡館碰頭,並一起吃早餐。開羅城已是非常炎熱,人們的額頭上早就蒙了層成鹹的汗水。兩個人沉默不語,什麼也不吃,只是一人對著一杯熱騰騰的茶。在他們身後,有一群飯店職員、臨時導遊,以及其他給西方人當差的埃及人正在排隊購買女歌星烏姆·卡爾蘇姆的演唱會票子。 兩人就前一天的調查作了總結,大家都沒什麼收穫。 “我一直想著醫生說的關於犄角碎片的事,”阿齊姆對傑瑞米說道,“他認為是指甲?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有這種樣子的指甲?” “我同意你的觀點,是老醫生搞錯了。不過,這可能是兇手服飾的一部分……” 阿齊姆身子在座位上向後退了一下。早晨的太陽照亮了他的圓臉,因為塗了最新的南美髮膏,他的鬍鬚和頭髮油光鋥亮。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這樣想,兇手該是個阿拉伯人,”他說道,“這些孩子不會說英語,即使英國人中有人會說幾句阿拉伯語,也不足以讓他們放下戒心,一個人跑到這種陰森的地方去。” “除非,有誘餌,”傑瑞米糾正道,“不過,我也比較同意這個想法,一個英國人更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不過,從蘇丹來的黑人也有作案可能。” “為什麼?” “因為他們在開羅人數眾多,他們會說阿拉伯語,又已經充分融入埃及社會,所以不引人注目,而且,有些蘇丹少數民族很可能還保留著傳統服飾。還有,隱藏在兇手身上的獵手本性向我提供了這條線索。許多南方部落中,人們穿上部落服裝去狩獵,隨身攜帶著護身符,有的是像牙做的,有的是犄角做的……”

阿齊姆苦笑了一下:“還是獵手這個主意,是不是?不過,這還說得通,祝賀你。這完全說得通。有一點,我與你的意見不太一致,那就是黑人融入埃及社會的問題。在你的眼裡,可能是這樣,可,(他傾身向著英國人)在開羅人的眼裡,蘇丹人還是蘇丹人。讓我去受害者居住街區問幾個問題,誰知道暱。” 這時已將近十點鐘,見時間不算太早,他們就上路,去前面幾個受害者的家庭了解情況。由阿齊姆唱主角,傑瑞米不會講阿拉伯語,儘管如此,他還是希望能親自到場,以表示英國當局對案件的關心。最主要的是,他要親自判斷總體氣氛和人們的態度。 他們從位於巴布·埃爾一納斯爾墓地上方的埃爾一胡塞尼亞街區開始。兩人在尼格姆·埃爾一丁大街的入口處棄車步行,走在迷宮般的街巷裡,破舊的高牆把這些泥地小巷子變得非常昏暗。有幾幢房子是好幾個世紀的老屋,從來沒人來維修過。

他們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找到薩米爾家,這是一所擠著八口人的小屋。薩米爾就是那個在附近墓地裡找到的男孩。 主人請他們在打補丁的墊子上入坐,然後,捧上又燙又甜的茶。 好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在隔壁房間裡玩耍打鬧。 阿齊姆和一家之長在交談。這是個疲憊不堪的老人,滿臉皺紋,七十多歲的年紀,卻像有一百歲的樣子。當阿齊姆提起他兒子的名字時,痛苦讓他面容扭曲。 矮桌上放了一個圓盤子,是一隻倒置的雞籠子。傑瑞米註意到這個細節後,覺得那杯甜透了的茶更加難以下嚥,從他們的經濟狀況來看,這杯飲料意味著一筆不小的財富。 兩個阿拉伯人說著話,阿齊姆間或打斷對方,很可能是為了澄清什麼疑點。 好幾次,傑瑞米瞥見女主人臉上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恐懼表情。

阿齊姆好像只顧專注地聽那個父親說話。 時不時地,通廚房的門後閃過一張棕色面孔,從來不是同一張臉,也不是同一個年紀。從隔壁房間里傳來孩子們時而嘶啞,時而尖利的叫嚷聲,傑瑞米猜測他們中至少有一個是十五歲左右的少年,幾個五到十歲的小孩。小傢伙只是探一下頭,就立刻回到吵鬧的同伴中,死了一個自己的兄弟好像也沒讓他們變得安靜些。 傑瑞米勉強壓制住心中的不耐煩,語言和文化的鴻溝讓他束手無策。他覺得也該訊問這個女人,聽聽她的意見,了解受傷母親的心,弄清楚她為什麼這樣提心吊膽。 就在他喝完燙嘴的茶,發生了他意料之外的變化:阿齊姆轉身對著那女人,與她說話。她的丈夫想插嘴回答,阿齊姆卻專橫地示意他不要說話。

可憐那女人,夾在中間,連嘴都不敢張。阿齊姆又說了些什麼。 她這才嘟嘟囔囔地說起話來。 就像是水閘門被突然打開,話語滔滔不絕地流淌。她忍住眼淚,直到一股腦全部說完。 傑瑞米似乎聽懂了最後一個字,因為她停頓了一會兒後,才戰敲兢兢地從嘴唇邊吐出這個字:“蠱。” “蠱?”阿齊姆重複道,一臉驚訝。 主人很快就既客氣又堅決地把他們送到門外。踏出門時,傑瑞米對阿齊姆說: “告訴他們,這是我的一點謝意。” “什麼?” 傑瑞米遞給女主人幾張埃及鈔票。從女人濕潤的眼睛裡,他覺察出一絲猶豫,但做母親的還是佔了上風,她伸手利落地抓住那幾張紙幣。 不一會兒,兩個調查員沿著一條臭氣熏天的馬路走回汽車。

“你了解到什麼?”傑瑞米尋問道。 “我問了些一般性的問題,案件調查開始時,這些問題都已經問過了,回答都一樣:他們的兒子失踪前幾天,沒有什麼特殊情況,也沒看見形跡可疑的人在他們家附近轉悠,什麼都沒有。我特意問他們是不是看見過一個黑人,他們說沒有。他們的兒子很乖,沒有任何理由跟著一個陌生人走。被害的那個晚上,他本該在自己的房里和他的兄弟們在一起。他等大家入睡後才出了門,當然這沒什麼難的,他們家是一幢老房子,誰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進進出出。” “我看見你和那個母親講話。她說了什麼?” “嗯……事實上,沒什麼重要情況。她和女鄰居們聊了很多,自從孩子被害,她們都爭先恐後地趕到床前,說長道短,英語是這麼說嗎?說長道短?嗯?”

“對,阿齊姆。”他的打岔讓傑瑞米有些不耐煩。 “有一個女鄰居,她是月初被害的那個小女孩的母親的朋友的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 “對,我想,沒問題,我能明白。” “三姑六婆,閒扯拉家常,互通信息。在這種地方,女人就是頭腦、眼睛和耳朵。她們中有幾個看見了些情況,就在這裡。還有其他幾個,她們是阿巴西亞街區的,也是個窮極了的地方。她們說,她們知道是誰殺了那些孩子。” 傑瑞米停住腳步,緊盯著阿齊姆,眼睛睜得大大的。 “哦?” “啊,你這樣的英國佬聽了不會喜歡。” “你說說看。” “你在這兒呆的時間還不夠久,不會相信我們這兒的傳說,不是嗎?” “我連阿拉伯語都不會說,阿齊姆……”

“這些女人們相信,殺死她們孩子的是一個'蠱'。” 傑瑞米沒有細問,只是搖搖頭,表示儘管他不真信,可還是聽著。 “是個'蠱',是嗎?我在哪兒讀到過這個名字?我想……該是勃拉姆·斯托克的書裡。這到底是什麼?一種吸血鬼?” “'蠱'是女鬼,是邪惡之物。《(一千零一夜》中經常提到她,她是食屍魔鬼,外表看上去有時醜陋,有時迷人。” “阿齊姆,這些多嘴多舌的女人,她們是在自己嚇唬自己,把老迷信都搬出來了。她們覺得這個女鬼像兇手,所以拿來打比方。說她從外看像是個人,誘惑小孩;內心卻是魔鬼,對他們百般折磨。” 阿齊姆飛快地捋了下鬍子。 “聽她們講起來,那不像是在打比方,”他反駁道,“有人親眼看見過,那是個模樣奇怪的人,晚上不懷好意地在周圍轉悠,嗅曬在屋頂上的孩子衣服,試圖從窗戶爬進小孩子的房間,幸虧沒得逞。她穿著件黑長袍,一頂深色風帽把她猙獰的面容遮住了,她的手像鉤子,走起路來沒有一點聲音,見過她的證人不多。聽說,就是連動物都怕她,遠遠地躲著她。”

“可你也知道,我們找不到一個證人,我的意思是,沒有人真敢出頭。不過是個神話而已。這裡到處都是些心懷叵測的人,他們想讓人相信他們見過這頭畜牲,可我們真去調查的時候,從來就連個證人的影子都看不見。” “這就是開羅城,充滿光明和陰影,睿智和無知,神話和許諾。你看,結果呢!阿拉伯世界的最大一座城市!傲視天下,又遭人覬覦!你們這些白人,千里迢迢,來到這裡,難道只是為了欣賞一下金字塔?” “我不想听你這些激進言論,阿齊姆。好啦,除了蠱以外,沒有其他什麼?” 英國搭檔乾巴巴的反駁讓阿齊姆有點失望。他的熱情一落千丈,嘴角卻露著一絲淺笑。 “沒有了,我今晚寫份報告,把小傢伙的一些細節和家長們告訴我的情況匯總一下。”

他們在沉默中回到汽車上,又去查訪其他家庭。就這樣,他們用去了一天的時間。 每次,都是多子女家庭,窮得揭不開鍋。孩子失踪前,沒有任何反常現象。傑瑞米執意塞給每戶人家幾張鈔票,總共花了數目不小的一筆錢,讓阿齊姆既驚訝又佩服。 一天工作結束,兩個調查員才分手。阿齊姆去警局撰寫報告,傑瑞米到他常去的咖啡館消除一天的疲勞。 他進咖啡館還不到一個小時,阿齊姆就衝進來,滿頭大汗。他手裡握著一張紙,掃視了一番咖啡館內,一看見傑瑞米,就立刻趕到桌前,把報告往上一扔。 “同一所學校!” 傑瑞米深陷到椅子裡。 “我真是頭蠢驢!”阿齊姆惱怒地大聲說道,“家長把情況告訴我的時候,我沒有在他們之間作聯繫,我的人在調查時也沒有想到問這個情況。死亡孩子都常去同一個基金會:凱奧拉茲基金會。這不是家真正意義上的學校,但是,他們都去那兒接受教育,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共同點!” 煙霧中,傑瑞米的目光忽然像盲人那樣渙散無神。 “你怎麼了?”阿齊姆擔心地問,瞟了一眼桌上的杯子,裡面確實只有殘剩的咖啡,而不是烈酒。 傑瑞米終於點點頭。 “我認識這個基金會中的一個人。” 他把手擱在紙上。 “讓我來負責這部分工作,如果你同意的話。” 然後就把報告收進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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