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黑貓嶺詭秘事件

第6章 第五章血濺歸來寺

黑貓嶺詭秘事件 庄秦 7797 2018-03-22
閨房中依然瀰漫著血腥,那是地上那顆小翠的破碎頭顱所散發的氣味。久經沙場的趙麻子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便走入了王嬌嬌的臥室。 臥室裡,除了一張紅木繡床,還有一個梳妝台、一隻木衣櫃。李莫展正勾下了腰,仔細觀察著臥室的地板,尋找是否存在地道的蛛絲馬跡。趙麻子找到一口有著鴛鴦戲水圖案的瓷盆,走出閨房,在屋外的水缸,接滿了一盆水,又回到了臥室中。 “嘩”的一聲,趙麻子將瓷盆中的水全潑在了臥室的地板上,然後觀察著水會流向哪裡——這是早些時候他在陳郎中西醫診所裡得到的經驗,現在只是如法炮製而已。 可惜,地上的水並沒有流動,看來地上沒有縫隙,地底也沒有縫隙。 李莫展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而趙麻子卻朝四處看了看,然後低聲說道:“咦,怎麼我總覺得這臥室有點逼仄呢?”

趙麻子出了王嬌嬌的閨房,沿著牆根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屋中。他對滿臉疑惑的王大爺、李莫展說道:“我剛才用腳步丈量了一下王小姐閨房宅地的長寬,然後除去牆磚的厚度,發現得到的結果與屋裡的長寬有點出入。” “你的意思是……”王大爺不解地問。 倒是李莫展明白了趙麻子的言下之意,他問道:“你是說,這屋子裡有夾牆?” 趙麻子點了點頭,答道:“沒錯,據我分析,這道夾牆就在臥室靠南的一側。”他一邊說,一邊走到了臥室靠南的一邊,用手敲了敲牆壁。 “咚咚咚——”有明顯的回音。 牆後果然是空的。 “呵,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呀!”趙麻子開了一句玩笑後,猛地抬起了腿,一腳蹬在了牆磚上。 “砰”的一聲,牆並沒有垮,趙麻子捂著發麻的腳,苦笑著說:“呵呵,哪有一腳就能踹開的牆?王大爺,看來你得找個鐵鎚來才行!”

王大爺一聲令下,一盞茶的工夫,便有團丁抬來了幾柄拆房用的大鐵鎚。兩個團丁站在閨房臥室的南牆前,吆喝著號子,揮舞鐵鎚如急風暴雨般砸在牆磚上。很快,牆上便被砸開了一個窟窿。 果然,這道牆中真有一道沿著牆壁走向建成的夾牆。並不是很寬,只容一個人通過。在夾牆靠西的轉角處,有一塊木板,木板已經腐朽了。很得出,在木板之下,就是一條地道。 原來地道的入口是設在夾牆裡的,難怪在臥室裡沒找到入口。當初設計大宅的圓通法師真是用心良苦。臥室裡一定有一處甚為隱蔽的機關,只要觸動機關,就能打開夾牆的入口。 趙麻子拔出腰間的盒子槍,側著身體走入夾牆中,來到西面轉角後,揭開了那塊腐朽的木板。木板下有幾處清晰的腳印,還有被撞毀的蛛網。不用說,有人剛從這裡逃出了王嬌嬌的閨房,而那個人就是匪首劉鬍子。

“劉鬍子怎麼會知道大宅里有秘道呢?”站在一旁的陳郎中忽然自言自語地問道。 趙麻子回頭狠狠瞪了一眼陳郎中,冷冷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宅子是圓通主持設計的,劉鬍子知道這條秘道,自然說明了他與圓通有牽連。你放心,只要查證圓通法師與此有關的真憑實據,我會親手捉拿他,並且自斷雙腕了解此事。” 說完之後,他又對李莫展說:“李先生,請你派人將圓通帶到這裡來,我想再問他一次關於大宅的事。我會向他陳明利害關係,希望他能看在兄弟情分上,剖開心跡,不再對我隱瞞事實的真相!” 李莫展點頭答應了一聲。 隨後,王大爺叫團丁送來了幾盞燈籠。趙麻子、李莫展、王大爺與陳郎中一起下了那條夾牆裡的地道。地道很長,也很潮濕,沒有岔道,四個人走了半炷香的工夫,才找到了出口。出口處是一塊銅板,上過了油,很輕易就能推開。推開之後,竟已是黑貓嶺鎮外的官道旁了。

出了地道,走在最後的陳郎中輕輕扣下銅板,只聽“啪”的一聲,銅板合上了,竟發出機簧閉合的金屬聲。聽到這聲音,趙麻子蹲了下來,摸了摸銅板,又摳著銅板的邊緣,想要揭開。可不管怎麼使力,這銅板都無法再打開了。 “嗯,這機關做得很是巧妙,只能從裡面打開,不能從外面打開。”趙麻子說道。 “那把出口的銅板做成這樣,又是什麼用意呢?”王大爺詫異地問道。 陳郎中忽然插口道:“很簡單,圓通法師當初建造這地道的時候,只是將地道設計為逃生的途徑。當大宅被攻擊得無法抵擋的時候,宅子裡的人就能通過這秘道逃到黑貓嶺鎮外的官道上。不過,他擔心會有人誤打誤撞找到這齣口,所以將出口設計成只能由內打開,不能由外打開,就是為了避免有人從外面潛入宅子裡。”

說完之後,他長長吐了一口氣。這一次,他總算比李莫展快一步找到了答案,這讓他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不過,劉鬍子已經從這條沒有岔路的地道離開了王家大宅,此時只怕早就沿著官道回了藏龍山。他說他回在三天后擄走王嬌嬌,只怕也是打著從某處地道偷潛進王家大宅里的主意。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找到圓通法師,想辦法讓他說出宅子裡所有秘道的具體位置。只有這樣,才能在宅子裡提前做好準備,堵住所有土匪能夠潛入的秘道。 於是四個人大步流星沿著官道回到了黑貓嶺鎮。 此時已是深夜了,鎮上的人家都熄滅了燭火,萬籟俱寂,只有遠處的森林里傳來了野貓的叫聲。 “喵嗚——喵嗚——”貓叫的聲音,如嬰兒啼哭一般淒慘。 走到了鎮子東頭的李家宅基,王大爺才發現不過僅僅一天,場景遭受烈火焚毀的荒廢宅地上竟已經建好了幾幢小磚屋,是廚房與飯廳。

本來說好圓通法師今天晚上會在王家大宅里過夜,王大爺也特地差人準備好了一間上好的廂房,沒想到卻被劉鬍子打了個岔。想必現在圓通還呆在飯廳裡的吧。 四個人徑直來到了飯廳外,屋裡亮著油燈燈光,因為窗戶還沒鑲上玻璃,穿堂風令屋裡的燈光不住地飄搖著。李莫展不禁有點擔心,這樣寒冷的冬夜會不會讓圓通法師受涼。 進了飯廳,李莫展頓時感到一陣濃濃的暖意。留在這裡的幾個鄉民已經在屋裡生好了炭火,著才讓李莫展稍稍放下了心。不過他馬上就注意到,飯廳裡除了這幾個烤著炭火的鄉民,並沒有其他人。圓通法師並不在飯廳中,他到哪裡去了? 李莫展剛開口一問,便有鄉民答道:“李少爺,您剛帶人去了王大爺那邊沒多久,圓通法師便用手指在我們幾個人的掌心寫字,說他要回藏龍山中的歸來寺,任我們怎麼勸都不行……”

“哦?!”趙麻子插口問道,“那你們就讓他走了?他又聾又瞎又啞,怎麼能一個人回去?” 鄉民唯唯諾諾地答道:“是許常德兄弟背著他,把他送回去的……要是我們不讓他走,他便撒潑,用沒有頭髮的腦袋使勁撞地……” 莫非圓通這是想要畏罪潛逃?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呀,就算回了歸來寺,王大爺還是有辦法找到他的。難道他是想藉著藏龍山上劉鬍子的土匪庇護,令王大爺等人不敢上山找他麼? 站在一邊的陳郎中忽然說道:“這貨郎許常德真是不要命了,什麼錢都敢掙,他就不怕背著圓通回藏龍山的時候,遇到劉鬍子的土匪?” 那鄉民則滿含深意地說道:“如果在這黑貓嶺鎮裡只能找出一個不怕藏龍山土匪的人,那這個人一定就是許常德。即使鎮裡所有人都害怕藏龍山土的匪,他也不會怕的。”

趙麻子劍眉一挑,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鄉民乾笑了一聲後,說:“許常德除了在野狗溝裡收拾那塊什麼也種不出來的地之外,還是個貨郎,鎮裡唯一的貨郎。因為,其他貨郎都在出山的路上,被劉鬍子的土匪殺了,只有他一個人從來沒遇過險,至今安然無恙。” “你是說,許常德和藏龍山的土匪有瓜葛?” “呃……”鄉民趕緊撇清道,“我可沒這麼說哦,我只是給你們說了一個多年來的事實而已……” 趙麻子朝王大爺望了一眼,卻什麼都沒說。他似乎在責怪王大爺,鎮裡有這麼一個與土匪有勾結嫌疑的人,王大爺卻一點也不知情,不能不擔上失察的責任。 王大爺有點尷尬地說:“趙神探,你也知道啦,這種事是要講真憑實據的。如果只是有人在私下說許常德的閒話,我也沒法捉拿他的。其實我也找他談過,但他死不承認與土匪有瓜葛……”

儘管王大爺的話讓陳郎中有些不滿,但卻深得趙麻子之意。趙麻子是省城的神探,受了西方法學思想的影響,深信“疑罪從無”的定則,在沒找到一個人犯罪的真憑實據前,絕不妄言此人就是罪犯。 還是李莫展識得大局,他岔開了眾人的爭執,開口說道:“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還是得馬上找到圓通法師。” 趙麻子點了點頭,說:“是的。不過藏龍山是劉鬍子的地盤,我們又怎麼才能保證在全身而退的前提下,找到圓通呢?” 陳郎中提議:“不如拉上黑貓嶺鎮所有的團丁,荷槍實彈衝上歸來寺。哼,難道就只准他們土匪跑到我們鎮裡來撒野,就不准我們上去剿匪麼?” “呃……”王大爺面露難色地說道,“團丁都是我付錢請來的,他們在鎮子裡憑藉工事進行一下防禦是可以的。但是讓他們拼了老命上山剿匪,只怕再多給一倍賞金,他們也是不願意的。畢竟那是拎著腦袋做才能的事啊!”

這時,李莫展鎮定地讓那幾個鄉民出了飯廳,然後說道:“依我看,還不如就讓我和趙神探帶著盒子槍上山去。我的槍法不賴,趙神探也有一身好功夫,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劉鬍子眼皮底下帶回圓通法師。” 王大爺感激地望了李莫展一眼後,說:“李少爺,這事和你並沒有什麼關係,沒想到你卻肯這樣幫忙!” 李莫展卻正色答道:“誰說這事和我沒關係?我的全家都被劉鬍子這幫土匪殘殺了,我定要找他們討個公道。再說了,超度我的家人還要圓通法師來敲敲木魚,又怎麼能讓他一直呆在歸來時裡呢?” 王大爺挺直了腰桿,說道:“我也跟你們一起上山去吧。畢竟嬌嬌是我的女兒,我又怎麼能獨自一人躲在宅子裡等你們的消息呢?”他拍了拍腰間的盒子槍,補充了一句,“別以為我的槍法就差了,想當年我從省城回黑貓嶺的時候,就憑一把盒子槍,足足乾掉了十幾個土匪呢!” 說完這話,他忽然神情變得有些黯然。他想起當年回黑貓嶺時與土匪的那場激戰。他的妻子,就是在那場激戰里中了土匪的流彈,倒下後就沒能再站起來。 王大爺之所以執意要上山,除了為女兒王嬌嬌打算之外,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如果他真呆在宅子裡等候李莫展與趙麻子的消息,只怕就算帶回了圓通法師,他也會一輩子都被黑貓嶺的鄉民們看輕。這對於甚為鎮長的王大爺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眼見三人摩拳擦掌,陳郎中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他大聲說道:“我也和你們一起上山吧!” “你?!”王大爺吃驚地望著陳郎中的眼睛,說,“你也和我們一起去?算了吧,你什麼功夫都不會,又不會用槍,我怕你去了,我們還得分神來保護你。” 陳郎中不卑不亢地笑了笑,對王大爺說:“別忘了,我是個西醫師。你們就能肯定上山時就一定遇不上土匪嗎?要是遇到了土匪,就不能避免與他們拼死一戰。誰能肯定在槍戰裡沒人受傷?我是醫師,我能在最短的時間裡,用最正確的方法來救治你們!” 本來陳郎中還想說,如果當年王大爺全家從省城回到黑貓嶺的時候,他正好在王大爺身邊的話,王夫人中了流彈之後,要是他在場救治,只怕王夫人現在還活著。但是為了避免激怒王大爺,陳郎中硬生生地將這幾句話憋在了嘴裡。 王大爺還想反駁陳郎中的話,但趙麻子走了過來,拍了拍陳郎中的肩膀,說:“好,你跟我們去吧。現在你就去西醫館取藥箱,然後我們四個人一起上藏龍山找圓通法師去!” 這一夜,月黑風高,天穹中連顆星星都沒有。四個人換上緊身夜行衣,揣著盒子槍上了去藏龍山的路。出發的時候,李莫展遞給背著藥箱的陳郎中一把盒子槍,陳郎中尷尬地推辭了,因為他不會使槍。趙麻子從綁腿裡拔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匕首,說:“你拿這個防身吧。” 陳郎中笑了笑,從懷裡摸出了一把月牙形的刀片,說:“我還是用這個吧,這東西我用習慣了。”那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 趁著夜色,四個人快速向藏龍山進發。他們沒有打燈籠,只是走幾步路,就打燃白薯蔓與硝鹽製成的火折子,朝前望上幾眼,看清了前面的道路就向前走。雖然這樣有點耽誤事,但為了安全起見,只有這樣才不會被劉鬍子的土匪發現他們的行踪。 四人來到藏龍山下的時候,正是醜寅相交之際。沿著逼仄逶迤的彎曲山道上行,李莫展和趙麻子走在最前面,健步如飛地攀爬著。陳郎中和王大爺走得都有些吃力,但還是咬緊牙關跟在了後面。 趙麻子很有經驗,他一直靠著山道旁的松林行進,留出了中間的石階。這樣一來,即使山道上端突然有人用燈光探照,他們也能及時躲入松林之中。 松林裡還有不少無主的墳塋,林間不時閃耀著一簇簇泛著綠光的磷火。當趙麻子打燃火折子看路的時候,這些磷火也正好掩護了火折子所發出的光亮。 艱難行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他們來到了半山腰。歸來寺破敗的廟門就在眼前,而天公也及時作美,半個月牙從密厚的雲層中掙扎了出來,微弱的月光如水一般撒在廟門前的空地上。趙麻子朝廟門看了一眼後,便低聲叱道:“大家停步!” 他躲在了一棵粗壯的松樹後,探出半張臉,仔細看了一眼後,才低沉地說道:“廟門前,躺著一具屍體……” 陳郎中驀地一驚,問道:“是圓通法師麼?” 趙麻子搖了搖頭,說:“不是,這個人的腦袋上有頭髮,不是圓通法師。” 剛一說完,他的喉頭間便發出了詫異的一聲響動:“哎喲,那不是屍體,這個人沒死。他剛才動彈了一下,身上全是血!” 陳郎中也顧不了危險,背著藥箱就衝了出去。他是醫師,醫師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哪怕前方有未知的危險,就算不知道廟門前那個躺著的人是敵人還是朋友,他都有責任衝上前去救治傷者。 陳郎中怎麼都沒有想到,躺在廟門外垂死掙扎的人,竟然會是貨郎許常德。 許常德的頸子被鋒利的匕首劃過,鮮血汩汩地流出。幸運的是,刀鋒並沒有割斷主動脈,而只是割斷了幾根小血管,看上去流了不少鮮血,卻並不會致命。他的四肢關節都被硬物敲碎了,估計起碼三個月他都沒法下床走路,也當不成貨郎了。 陳郎中用布條捆綁住了許常德的血管後,又在創口上敷了一貼金瘡藥——儘管他是西醫師,但也在藥箱裡擱了一瓶中醫用的金瘡藥。在洋學堂裡學醫的時候,就有位開明的西洋教官說過,中西醫結合,才是未來醫學的發展方向。 許常德依然昏迷著,陳郎中用力壓迫著他的心臟,可他還是醒不過來。趙麻子在山道上觀察了片刻,發現四處並沒有土匪的踪跡,這才放心地從松林裡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廟門外躺著的許常德後,揮了揮手,便與李莫展一同閃身衝入了歸來寺中。 只過了一會兒,他們就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趙麻子的眼眶中還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李莫展失望地嘆了口氣,說道:“唉,圓通法師死了。一把匕首插入了他的左胸,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趙麻子咬牙切齒地說:“一定是劉鬍子不想讓別人知道王家大宅里秘道的秘密,所以才殺人滅口的。表哥,我發誓一定要將劉鬍子碎屍萬段,替你報仇!” 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陳郎中和王大爺都露出了黯然的神情。他們今天夜里辛辛苦苦到歸來寺來,沒想到卻來晚了一步。歸來寺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有救醒許常德才能獲曉了。 怒氣沖衝的趙麻子轉身又進了歸來寺,只過了一會人,他便端著一盆水出了廟門。 “嘩”的一聲,他把水全倒在了許常德的臉上。躺在地上的許常德渾身激靈,竟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在這盆水的刺激下醒了過來。 “圓通是怎麼死的?”趙麻子厲聲問道。 許常德驀地打了個哆嗦,臉色變得紙一般蒼白,瞳孔驟然縮小,五官也變形地擠壓到一塊。 他彷彿回憶起了世上最恐怖的一件事。 再然後,許常德突然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不住痛苦呻吟著——因為他的四肢關節都被敲碎,自然無法安然站立。他剛才鯉魚打挺站立起來,只是因為受了冷水的刺激後所作出的應激反應。 王家大宅那邊傳來的槍響,李莫展帶了幾個健碩的鄉民帶著武器趕了過去。許常德也想去看看熱鬧,但想到槍子沒長眼睛,萬一腦袋中了顆流彈,那他去縣城妓街買個老婆的願望就不可能實現了。所以許常德還是跟幾個老實的鄉民在飯廳裡一邊吃著李二姐做的素餐,一邊喝著老酒。 這時,他們聽到一旁打坐的圓通法師忽然發出“咿咿呀呀”的含糊聲音。回過頭去,幾個人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圓通法師垂下了頭,用光頭撞向了結實的地板。許常德趕緊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住了圓通,而圓通則伸出了手,在許常德的掌心裡寫著什麼。 許常德念過幾年私塾,所以識字。圓通法師在他手心裡寫的是:“我要回歸來寺!要是再呆在這裡,我們都會死!” 許常德勸了幾句,要是李家少爺回來後發現圓通法師不見了,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可圓通卻又寫道:“要是你不送我回去,我就撞地自殺!” 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後,許常德只好給那幾個一同喝酒的鄉民說:“我還是背著圓通回歸來寺吧。被李家少爺罵一通,總比看著圓通法師死在這裡好。”說完之後,他便背起了圓通,出了李家宅子。 雖然夜幕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但許常德畢竟是貨郎,這條路他早就走習慣了,即使閉著眼睛也能走個來回。他背著圓通大步流星穿過了青石板鋪成的長街,剛走到鎮口的時候,圓通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常德回過頭來,卻感覺圓通用手指在他的手臂上劃著什麼。圓通是在寫字:“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許常德不禁暗笑了一聲,這圓通法師倒也體恤自己,怕他累了。不過這才走幾步路,哪需要休息?他正準備在圓通法師的手心寫字,告訴他自己不累時,他忽然聽到旁邊一幢屋里傳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裡恰是李二姐的包子舖。李二姐剛和瞎眼婆婆與兩個兒子吃完了晚飯,正和瞎眼婆婆嘮叨著。許常德凝神聽了聽李二姐和瞎眼婆婆的話之後,發現那隻是無關痛癢的家常話罷了,聽了幾句就厭煩了。他也懶得再在圓通法師的手心裡寫字,乾脆一把將圓通背到了背上,繼續向鎮外的藏龍山走去。 上山的路上,不知道為什麼,許常德一直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從感覺似乎後面有人跟著他。向後望了好幾次,卻只看到一片黏稠得像膠水一樣的黑暗,什麼人都沒有看到。 大概是自己疑神疑鬼吧。許常德這樣對自己說道。 一個時辰後,他終於背著圓通法師來到了半山腰那破敗的歸來寺前。推開虛掩的廟門,他將圓通放在了大殿佛像前蒲團上。他想找點光亮,可摸索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蠟燭與油燈。許常德這才恍然大悟,圓通是個又聾又瞎又啞的大和尚,他哪裡需要什麼油燈蠟燭? 許常德從懷裡摸出了一個火折子,“啪嗒”一聲打燃之後,大殿裡出現了片刻的光亮,但立刻就熄滅了。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面前有一條白影,離他不到一尺的距離。 這個白衣人臉上蒙著一張黑布,露出一雙陰騭到極點的眼睛。剎那間,白衣人的手中閃過了一道寒光。那是一把匕首,一把鋒利的匕首。剛才許常德點燃的火折子,就是被白衣人吹滅的。 許常德不禁因為這巨大的恐懼,而發出一聲淒惶的尖叫。但這尖叫聲只是短促地響起後,便消失了。就在這一瞬間,白衣人已經揚起了手中的匕首,鋒刃劃過了許常德的頸項。一股鮮血飚了出來,許常德傻了一般呆立在大殿中。只是片刻,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連忙用手摀住頸子,就鮮血很快就染紅了他的手掌,還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 “你是誰?”許常德用盡全身氣力掙扎著問道。即使死,他也要做個明白鬼。 白衣人獰笑著答道:“我是劉鬍子。”說完之後,他也點燃了一隻火折子,大殿裡重新恢復了光明。 圓通法師寵辱不驚地坐在蒲團上,他早已嗅到了大殿裡的血腥氣息,但他依然不動聲色,一副泰山崩於眼前而不懼的模樣。 許常德忍住劇痛,捂著頸子,跌跌撞撞衝出了廟門。他知道劉鬍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自己的頸子正汩汩流著鮮血,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只想死在離歸來寺遠一點的地方。就算做鬼,他也不願意再見到劉鬍子。 在廟門外的空地上,出現的感覺全身無力,全身的血液彷彿被抽離一般,他呻吟了一身後,軟弱無力地倒在了地上。撲倒在地之後,他的眼睛還沒有閉上,正好可以看到有著微弱光亮的大殿中,身著白衣的劉鬍子拿著鋒利的匕首,一步步逼近了滿面安詳的圓通法師。 劉鬍子揚起了手,將匕首狠狠插進了圓通的胸膛,又使勁攪動了幾下。鮮血從圓通的胸口湧了出來,他只微微抽搐了幾下後,便停止了扭動。 圓通死了,死在了劉鬍子的刀下。 整間歸來寺的大殿中,瀰漫著血腥的氣息。 劉鬍子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走出廟門,拾來一塊堅硬的石頭,冷笑著敲碎了許常德的四肢關節。 許常德痛得暈過去之前,最後看到的景象,是劉鬍子輕輕扔掉石塊,拍了拍手掌,然後冷笑著身形一閃,如流雲一般朝山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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