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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二章廢墟中的意外

夜長夢多 庄秦 5145 2018-03-22
落雨的時候,廢墟里又坍塌了幾面仍然挺立著的殘牆。 雨終於小了一點,但那幾柱香早已被雨淋熄了。杜易默然無語地站在廢墟旁,過了良久,他才開口問道:“劉暢,那個龍老頭是什麼人?” “他是一個老村民,沒文化。鎮裡很早就有人傳說羅老人家在搖搖欲墜的老宅里養蠱養鬼,他也信了真。這朗朗乾坤,世界上哪有什麼邪靈?都是些無稽之談罷了。” “嗯。”杜易點點頭,說,“劉暢,那還是要麻煩你幫我找點人來清理這裡的廢磚。” “那當然,這是我應該做的。”劉暢答道。 杜易與劉暢一起去了鎮委會,辦理了房屋交接的手續。因為柳溪鎮再過兩年可能會搞旅遊開發,到那時這裡的地價肯定會飆升,杜易也為撿來的這筆意料外的財富感到高興。他決定將宅基上的廢磚清理完後就回城,每年只要拿點錢給劉暢,讓他幫忙照料一下老宅的地皮就沒什麼事了。

可是事情並沒有杜易想的那麼簡單,接連幾天,劉暢都找不到鎮上的居民幫忙清理老宅的廢棄磚塊。原因很簡單,他們都相信了龍老頭的話,凡是碰到了廢墟的磚石,都會招惹到邪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有錢拿,他們也不會去幫忙清理廢墟。 “唉,這個鎮上的居民實在是太迷信了!”劉暢無奈地說。 “那怎麼辦呢?還能找到人手嗎?”杜易憂心憧憧地問。 劉暢的眼珠轉了轉,說:“辦法還是有的,我只有去鄰鎮找人。鄰鎮上的人沒聽說過邪靈的傳說,也許會來掙這個錢的。” 看來只有這麼做了。 劉暢從鄰鎮找來了三個年輕人,都是腰圓膀粗的大漢。這三個帶著鐵鍬的年輕人,是在晚上趕到柳溪鎮的,拿劉暢的話來說,是怕白天到這裡清理廢墟現場的時候,龍老頭又突然跑出來妖言惑眾,嚇走他們。

的確如此,劉暢想得很周到。 話不多說,杜易和劉暢趕緊帶著三個年輕人來到了舊宅廢墟所在的地方。在經過龍老頭家的時候,劉暢還故意示意放輕了腳步。可不管他們怎麼小心,還是不可避免地驚起一串烏鴉。驚恐的烏鴉在空中盤旋著,不停發出淒慘的哀號。 一個年輕人不識好歹地問了一句:“這裡怎麼這麼多烏鴉?烏鴉可是靠吃腐爛屍體活下來的。難道這裡有很多屍體?”他的話還沒說完,劉暢就大聲呵道:“瞎說什麼呢?晦不晦氣?” 到了廢墟,幾個人就開始忙活了起來。他們用鐵鍬將磚塊敲碎,再用獨輪車運到山路的一側,沿著懸崖傾倒下去。雖然廢磚很多,但三個年輕人的效率還是不錯,在快天亮的時候,他們差不多已經清理了一小半的磚塊。只要再乾上幾個晚上,就可以把這裡清理得乾乾淨淨。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人突然大聲叫了起來:“你們看,這是什麼啊?” 杜易與劉暢循聲望去,在皎潔的月光下,卻似乎什麼也沒看到。 那個年輕人又加重了語氣,說:“您們過來看啊,這裡好像有個坑!” 杜易走到了年輕人身邊,低頭一看。果然,年輕人用鐵鍬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小坑,坑里黑糊糊的,下面空空洞洞,看不清是什麼。 “嘿嘿,說不定是這里以前主人偷偷埋的寶物。”年輕人樂了起來。 “瞎說,只是個地下室而已。”劉暢說道。 可年輕人顯然是不相信劉暢所說的話,他把兩個同伴叫到了一起,齊聲呼喊著勞動號子,奮力將鐵鍬砸在了坑邊。沙土石子應聲窸窸窣窣向坑里掉了進去,而坑也變得越來越大。杜易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他和劉暢根本沒有辦法勸阻這三個血氣方剛的強壯青年。

“你們想死啊?吃了豹子膽?”廢墟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正是龍老頭。他打著一支手電,顫顫巍巍地站在路邊,手指抖動著,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老頭,怎麼了?”一個年輕人滿不在乎地說。他手裡的鐵鍬使勁一扳,石子嘩啦一聲落到了坑里,地面的坑口已經變得可以容一個人進出了。 另一個年輕人則大聲說:“老頭,正好你有手電筒,借我們用一用。”沒等龍老頭同意,他已經一個箭步竄到了老人身邊,強硬地一把拽過老人手裡的電筒。龍老頭給氣得嘴唇一顫一顫,只是出的氣,沒有進的氣,說不出一句話來。 年輕人又來到了坑邊,趴在了地上,然後點燃了手電,向坑里照了進去…… 這個粗魯的年輕人趴在坑邊,一句話都不說,身體也僵住了,一動不動。

“老三,你看到了什麼?你倒是說話啊!”他的一個同伴有些急了,朝他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可他還是一動不動。 他的兩個同伴有些感覺不妙,拍了一下他的後背。這個年輕人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在了地上。兩個年輕人發出一聲驚呼,忙不迭地將夥伴翻了個身。 那個粗魯的年輕大漢躺在地上,手裡還拽著手電,眼睛掙得大大的,臉被憋得紫紅一片,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你倒是說話啊!坑下面到底是什麼?” “是墳墓!下面全是骨頭!死人的骨頭!”年輕人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他猛地蹦了起來,將手中的電筒扔到了一邊,撒開腿就往廢墟外跑。 另外一個膽大的年輕人壯著膽走到坑邊,拿著手電朝坑里望了一眼,立刻也核突地叫了起來:“哎呀,我的媽呀!真是死人的骨頭!全是骨頭!”他轉過身來,拉著最後一個同伴,連工錢都沒要,就用最快的速度逃出了老宅的廢墟。

杜易有些感覺莫名其妙,他不知道這三個年輕人到底在坑底看到了什麼。他戰戰兢兢拾起手電走到坑邊,探頭望了一眼,頓時感到一股鮮血向腦門湧去,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一口悶氣憋在心裡,差點喘不過氣來。 坑下是塊平地,地上七零八落地擺著一根根***的骸骨,肋骨、顱骨、胸骨、腿骨……四處散發著陰深腐爛的氣味。在地底的一隅,還有幾個橫七豎八的土包,像是墳堆。墳堆前還擺著幾塊靈牌,上面似乎寫著字。到處結集著散亂的蜘蛛網,無數肥大的蛆蟲在地上掙扎著。 “哦,我的天!”杜易痛苦地呻吟著,不忍再看,他想轉過身來,卻覺得渾身無力,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龍老頭也杵著拐杖走了過來,當他看到坑底的情況後,聲音顫抖地說道:“地基下是亂墳,這是最邪門的事!果真是惹到了邪靈1你們一個也活不了,注定了你們會死無葬身之處,屍骨無存!”

“少在這裡妖言惑眾!”劉暢大聲叫道。 杜易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感覺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他的手在空中胡亂刨著,卻一不小心拽住了龍老頭的衣角。杜易緊緊拽住龍老頭的衣角,想要藉力站起來,卻忽然感覺全身的氣力撲了一個空——在他這一拽之下,龍老頭竟一個趔趄倒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摔進了那個挖開的坑里! “砰”的一聲,龍老頭先是慘叫,然後就寥無聲息了。 “啊,杜哥,你乾了什麼?”劉暢驚慌失措,“你把龍老頭推進了坑里!” “不!我沒有!”杜易望著憑空消失在坑里的龍老頭,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的,是他把龍老頭給拽進了坑里!雖然不是他故意這樣做的,可事實已經發生了! “我的天啊!”杜易頹然跪倒在地,喃喃地說,“我都做了些什麼……”

“快下去看看龍老頭吧!”劉暢大叫。 杜易顧不了太多,連忙打著手電跳到了坑下。 坑底,龍老頭趴在地上的骸骨堆裡一動不動,頭上汩汩冒出鮮血,眼睛緊閉——他已經昏迷了過去! “快送他去醫院!”杜易叫道。他忍住噁心,用手刨開地上的骸骨,將龍老頭翻了個身,背在了背上。然後劉暢放下了一根繩子,把他們吊了起來。 “劉兄弟,你可看到了,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上到了地面,杜易一邊說,一邊從褲兜里摸出錢包,扎出一疊大鈔塞到了劉暢手裡。 劉暢並沒有接這些錢,他只是說:“別管這麼多了,先救人要緊,我知道怎麼說的——其實我剛才什麼也沒看到。天那麼黑,龍老頭一時失足摔下去,也是很正常的事。” 杜易的眼裡,不經意流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他已經方寸大亂了。 在路過龍老頭家的時候,劉暢叫了一聲龍老太。當然,他只是告訴她,龍老頭失足摔了一跤,昏迷了過去。 龍老太急得不行,連忙顫著小腳跟在杜易與劉暢後面,向鎮上一路小跑而去。 杜易沒有想到,柳溪鎮如此偏僻,竟有一座設備很完備的鎮醫院。 柳溪鎮醫院位於柳溪鎮的中心,兩幢青色磚石建成的三層小樓,一幢樓是門診部,另一幢是住院部。在這兩幢樓的一隅偏僻之處,還有一幢低矮的黑色小樓,三幢樓都爬滿了墨綠色的蔓藤攀緣植物爬山虎,山風稍一掠過,那些鋸齒型的葉片便颯颯作響,給人一種清涼的感覺。 。 杜易背著龍老頭一走進門診部,就大聲叫著:“醫生!醫生!快來一個醫生!”但不管他怎麼叫,卻沒有一個醫生過來。

劉暢苦笑了一下,說:“你別叫了,這小地方的醫院,和城裡的不一樣。這裡晚上沒什麼病人,值班醫生都在二樓的休息室裡看電視。”他徑直上了二樓,過了一會兒就帶著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下了樓。 “這是陳醫生。”劉暢介紹道。 陳醫生看了一眼趴在杜易背上緊閉著眼睛的龍老頭,頓時蹙緊了眉頭。他翻開龍老頭的眼皮,用手電照了一下,立刻大聲說道:“他已經昏迷了,必須得馬上留院急救!” 龍老頭被推進了手術室,杜易、劉暢陪著龍老太焦急地站在手術室門外。看著龍老太一臉焦急的模樣,一個年輕漂亮的護士給她測量了血壓後,說她血壓有點高,建議找張病床躺著先休息一下。 漂亮護士陪著龍老太離開後,杜易點燃了一根煙,劉暢沒話找話似的說:“我以前就在這家醫院里當牙科醫生,不過去年我就辭職出來,自己開了一家牙醫館。” 杜易也想換個話題,於是問道:“這裡這麼偏僻,你為什麼要辭職開牙醫館?難道柳溪鎮的還有主動牙防的觀念?” 劉暢嘿嘿一笑,說:“聽過一個故事嗎?兩個推銷皮鞋的人同時來到一個荒島上,看到島上的居民全都是打赤腳的,沒一個人穿鞋。一個推銷員頹喪地馬上定了回程的機票,對老闆說,這裡的居民都不穿皮鞋,沒市場。而另外一個推銷員則高興地馬上租了一間屋,打電話給自己的老闆說,這裡的市場真是太好了,現在還沒一家皮鞋公司打入市場,這裡的人都沒穿鞋。而我就是後一個推銷員這類型的人,我要努力向柳溪鎮的居民灌輸牙醫防治的觀念,吃上第一隻螃蟹,挖到第一桶金。” “那你的生意怎麼樣?你所做的努力,現在見到了成效沒有?”杜易問。 劉暢沒有回答,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想來他一定是吃到了甜頭。 有話題聊著,時間就過得飛快,兩個小時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手術室的門開了,陳醫生一邊摘著手套,一邊走出了手術室。 杜易與劉暢趕緊過去,關切地問:“陳醫生,龍老頭現在怎麼樣了?” 陳醫生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說:“人是搶救過來了,估計他在摔倒後引發了腦溢血。我們醫院的條件不適合做開顱引流手術,所以只能進行保守療法。現在人還沒醒過來,接下來的四十八個小時很重要,要是他再醒不過來,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的意思是……”劉暢試探地問。 “換句話說,他有可能成為植物人……”陳醫生嘆了一口氣,脫下了白大褂。 陳醫生消失在走廊盡頭之後,杜易頹然地點了一根煙。他覺得這一夜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在今天出發以前,他怎麼都想不到最後竟然會呆在鎮上的醫院裡。 他沉默了很久,才對劉暢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讓龍老頭轉院,城裡的醫院條件好多了……” “這個嘛……”劉暢遲疑片刻,說,“龍老頭是自己摔倒的,和你我都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又何必去惹這個麻煩?” 說得也是,杜易就是不想讓其他人將龍老頭的事扯到他身上去,於是他也不說什麼了。 這時,照看龍老頭的那個年輕護士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說:“真是對不起,醫院的住院部都住滿了,看來只能將他安排到黑樓去。” “黑樓!”劉暢一聽這話,突然跳了起來,大聲說,“怎麼能把他安排到黑樓去?黑樓是太平間啊!” “住院部住滿了?你們醫院的生意就這麼好?”杜易也有些不敢相信。 護士看了看他們,又望了一下走廊,剛動完手術的陳醫生正好從更衣室裡走了出來,護士的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陳醫生聽到他們的爭論後,趕緊將杜易與劉暢拉到了一邊,輕聲說:“劉醫生,實不相瞞,住院部實在是住不進人。上個禮拜,我們醫院住院部里莫名其妙失踪了一個病人,這幾天,病人家屬一直在醫院裡鬧事。他們把住院部的門給封了,不讓醫生進去,搞得現在一個病人也沒有。龍老頭的病情實在嚴重,不能不留院等待他醒過來,所以只有去黑樓住上幾天。你放心,我已經叫工人拾掇出了一間屋子當作病房,還會讓楊梅去照顧龍老頭的。一切就和住院部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他所說的楊梅,就是那個漂亮的年輕護士。 “真是個麻煩事,”劉暢說道,“那好端端的病人,怎麼會突然失踪了?” “誰知道。”陳醫生聳聳肩膀,說,“那天一大早的時候,還給那個病人扎針輸了液,到了換藥的時候,就發現他不見了。一開始我們以為他回家去了,你也知道,這裡的病人都是鎮上的,幾步路就到家。所以我們也沒多問,誰知道到了晚上,他家屬來探視的時候,才知道他失踪了。” “失踪的是誰呀?” “那個人叫周迪,鎮上小學校的老師。”陳醫生答道。 “嗯,我認識他。三個月前,他在我的牙醫館做過烤瓷牙。”劉暢點了點頭。 楊梅找來了兩個護工,將龍老頭推出了走廊。龍老頭的腦袋上,插著粗細不等的管子。杜易、劉暢攙扶著龍老太跟在他們後面。出了門診部,向左走了幾十米,他們就看到那幢爬滿了墨綠色蔓藤攀緣植物的黑色小樓。 夜色之中,黑色的牆給人一種陰深詭異的感覺。爬山虎幾乎將所有的窗戶都佔滿了,裡面即使開著燈,從樓外望去,也只是在一片墨綠色中顯現出幾塊淺淺的淡黃。 “就是這裡了。”楊梅指著黑樓,轉過頭來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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