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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電視台記者的故事:死胖子

只能活一個 庄秦 13383 2018-03-22
查旺警長拎著狙擊步槍向墓園趕來的時候,另一個警員在對面的山頭上,用另一把狙擊步槍瞄準著這邊。等查旺控制了墓園裡的狀況後,另一個警員也趕了過來,為哈曼鎮長、加油店老闆、賣糖水的婦人戴上了手銬。 辦好這些事後,查旺轉過身來,與王富貴寒暄了起來。 從他們的對話中,我才知道,原來查旺是王富貴讀警校時的學長,難怪王富貴將他稱為師兄。 得知了我們的來意後,查旺說道:“我和我的同事,只開了一輛警車來。一會兒,我們的警車就得把這三個罪犯拉回東圭勒市去。你們什麼時候回去?這位陳勁先生得跟我們回去做筆錄,但我們的車坐不下了,還得麻煩師弟開車送一送。” “沒問題!我們隨時都可以出發。”王富貴爽快地答道。呵呵,只要陳勁不介意屁股被顛簸開裂,儘管可以搭乘我們的馬魯牌轎車。

這時,站在一旁的劉萌卻說:“你們怎麼可以馬上就走呢?我早已安排好了今天的午飯。你們得在這裡吃了午飯再走,不然公墓的同事們都會責怪我不懂待客之道的。” 劉萌果然是個做事漂亮的人。 儘管公務在身,但查旺還是吞了口唾沫,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呵呵,今天我們出門來,就乾啃了一袋方便麵,現在正餓得慌呢。” 接下來,我們把三名人犯關在了公墓的停屍房裡,讓他們與待葬的屍體呆在一起,我們則在公墓的餐廳里大快朵頤了一番。 菜都是劉萌親自下廚做的,有泰國菜,亦有中國菜,色香味俱全,很合眾人的胃口。 查旺還是頭一回吃到這麼好吃的中國菜,他不停地搖晃著電視機一般的腦袋,還喝了不少甘蔗釀成的威士忌酒。

一不小心,查旺就有點喝高了。下席的時候,他已經漲紅了臉,說話也有點不利索了。他的那位同事也好不到哪裡去。 王富貴不禁小聲笑著對我說:“在M國,做一個正直的警察,是件很痛苦的事,不僅辛苦,薪水也很低。查旺就是個正直的警官,很少有機會可以喝朋友一起喝酒,所以一喝,肯定得喝高。” 不過,這也糟糕了,查旺和他的同事都喝高了,誰來開那輛警車呀?作為正直的警察,查旺肯定不會酒醉駕車知法犯法的。 劉萌不禁笑道:“不如讓他倆下午睡上一覺吧。什麼時候醒了酒,就什麼時候出發吧。” 看來只有這樣了。 在公墓的客房裡,查旺和他的同事很快就睡著了。我和王富貴只好呆在另一間客房裡,王富貴整理著在瓦古伊監獄裡獲取的犯人口供筆錄,而我則整理著這兩天在M國收集到的故事素材。

不知不覺,短短兩天時間裡,我竟收集了十一個精彩的故事,真是巨大的收穫。 我用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將這十一個故事的梗概寫在了紙上。到了黃昏的時候,查旺與他的同事終於醒了,而劉萌也準備好了晚餐。 晚餐的時候,查旺再也不敢喝酒了,匆匆吃完飯後,便將哈曼鎮長、加油店老闆、賣糖水的婦人拽進了警車中,而我則與王富貴、陳勁上了我們那輛馬魯牌轎車。 夜幕漸漸降臨後,我們的車隊也駛出了伊丹瓦鎮。查旺的車開在前面,我們的車緊緊跟在後面。 駛出約半小時後,查旺的警車突然靠路邊停了下來。 王富貴也停下車,問:“師兄,出什麼事了?” 查旺聳聳肩膀,說:“剛才接到局裡打來的電話,要我們開車去一個叫芒塞村的小村莊調查一點情況。這個村子離這裡不算很遠,你們也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在M國已經遇到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再多去一個芒塞村,也算不上什麼了。 我們掉轉車頭,沿著一條鄉間簡易公路向前駛去。 這條路真是險惡,一面是高聳入雲的山,另一邊則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我們把車開得很慢很慢,駛過簡易公路後,又進入一條更險惡的盤山公路,而這時天也已經黑盡了,我們不得不打開車前大燈,小心翼翼地行路。 大約又行駛了半個小時,查旺的警車突然又在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與此同時,警車的揚聲器被打開了,查旺用M國本地語言說了幾句話,可惜我一句也聽不懂。接著,我看到查旺和他的同事下了車。 我們也跟著下了車。下車後,我才看到,在警車前還停了兩輛車。一輛車是皮卡車,另一輛則是轎車。

在皮卡車外,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年輕的華裔男子,另一個則是年齡有點大的M國本地人。 查旺走上前,向那個年輕的華裔男子問道:“你是誰?你怎麼把車停在這裡?皮卡車是你的嗎?皮卡車車斗裡裝著什麼貨物?” 那華裔男子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絲惶恐,驀地,他竟兩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喃喃說道:“我叫李楠園,我是東圭勒市國立電視台的記者……我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 以下故事,將以李楠園的口吻進行講述。 一聽說約素迪病入膏肓,被八個身強力壯的村民用門板抬著,送到芒塞村村醫院等死的消息後,我就立刻給趙喬治打了個電話,然後倆人歡天喜地開著東圭勒市國立電視台分配給我的皮卡車,來到了芒塞村。 約素迪是個胖子,一個超級胖子。他二十四歲,身高一米六八,體重卻超過三百八十斤。因為太胖,他的膝關節無法承受全身重量,所以約素迪只能終日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沒辦法出門。

我叫李楠園,是東圭勒市國立電視台的記者,華裔,在一檔專門談論稀奇古怪事件的節目裡任職。三個月前,我為了拍一檔奇聞怪論,奉節目組女上司之命,曾經來芒塞村採訪過約素迪,那時我看到他像座小山般,一張長兩米寬一米五的床都幾乎給他的肉“淹沒”了。約素迪那塞滿了脂肪與贅肉的肚子,高高隆起,彷彿懷孕八個月的孕婦一般,而且懷的還是雙胞胎。 趙喬治,也是個華人。上次來芒塞村拍攝奇聞怪論時,趙喬治是電視台為約素迪請來的醫療專家。趙喬治六十多歲了,從東圭勒市的大醫院美容整形外科退休後,又來到一家私營減肥診所兼職。三個月前,他免費為約素迪做了一次全面體檢後,就告訴我約素迪活不了多久了。由於約素迪長期攝入高脂肪食品,他的體內代謝、全身系統,都遭到了嚴重破壞。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冠心病、骨關節病、膽石症,以及其他無數難以形容的病症,都在約素迪的身體上有所體現。

而且,趙喬治還發現,約素迪的心臟與旁人不同,是長在右邊的,這更增加了治療的難度。趙喬治斷言,約素迪最多還能活三個月,即使馬上進行醫療干預,抽脂塑形,也無法令他恢復健康。 趙喬治私下以開玩笑的口氣對我說,像約素迪這樣天賦異禀的人實在少見,如果他死了,把他的屍體製成標本,賣給醫學院,絕對可以賣個好價錢。畢竟一個心臟在右,體重接近四百斤的超級胖子,確實是物以稀為貴,可遇而不可求。 趙喬治還說,他會製作屍體標本,可惜自己沒車,沒辦法把約素迪的屍體拉出芒塞村。說這話的時候,他有意無意朝我瞟了一眼。呵,為了方便採訪,東圭勒市國立電視台分配給我一輛已經行駛了三萬公里的皮卡車。皮卡車的車斗很短,雖然裝不了多少貨,但放一具超級胖子的屍體還是綽綽有餘。

我跟趙喬治一拍即合,當時就談好了合作事宜,只待約素迪一命嗚呼,他便會拿著手術刀,我則開著皮卡車,一起到芒塞村拉走約素迪的屍體,再回東圭勒市製成標本賣給相關醫學院。 芒塞村是個很偏僻的地方,附近只有一個叫做伊丹瓦的小鎮。芒塞村位於幾座山脈間的谷地中,很少有外人到這裡來,村里連手機信號都沒有。我和趙喬治開著皮卡車,翻越難行的盤山公路,路過伊丹瓦鎮後,又駛過一長段泥濘不堪的機耕道,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於一個剛破曉的黎明,來到了芒塞村中。 這是我第二次到這裡來了,上次電視台播出節目後,還為約素迪募集到一些慈善捐款,所以村里人對我們的印象特別好。我一進村,就找到了約素迪家裡,給他家人說,我是專程帶趙喬治來搶救約素迪。只過了一會兒,我倆便被領到了村醫院裡。

與其說這是一個村醫院,倒不如說是個衛生所。整個醫院就三間平房,一間做門診,一間做藥房,另一間自然就是所謂的住院部,只有一張結實的鐵床,床邊豎著一根鐵桿,掛著輸液瓶與吊針。在平房外,還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 約素迪就躺在住院部的鐵床上,由於他的體型實在是太肥碩了,所以村里特意請鐵匠加寬加長了病床,再墊上幾層厚木板,才能讓他安穩地躺下。 村醫院裡只有一個醫生,叫普密蓬,是約素迪的本家叔叔,五十多歲的干癟老頭,穿了一件破破爛爛的圓領衫,骨瘦如柴卻精神矍鑠,全身彷彿有使不完的氣力。 我和趙喬治走進住院部的時候,普密蓬正努力為約素迪擦洗身體。他拿著一塊洗澡布,用力抹著約素迪肚子上的贅肉,每抹一下,洗澡布上便會沾上一層薄薄的淡黃色油脂,那是約素迪的脂肪。

不過約素迪卻並不像傳聞中那樣虛弱,他躺在床上,兩隻眼睛卻滴溜溜地亂轉著,看上去精神甚好,哪有病入膏肓的跡象?我有點失望,而趙喬治則上前一步,推開普密蓬醫生,伸出手指,翻開約素迪的眼皮看了一眼,又扒開約素迪的牙齒,望了一下喉嚨。 然後他走回我身邊,用極輕的聲音對我說:“過一會兒,你把普密蓬醫生引到一邊去,留我一個人在村醫院裡。”接著他把我和普密蓬醫生都叫到了住院部平房外的空地上,搓著手,很鄭重其事地對普密蓬醫生說:“情況不妙呀。” 普密蓬連忙問:“我看約素迪沒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呀,就是有點消化不良而已。因為上吐下瀉,才被村里人送到了這裡。我給他用了止瀉藥和補液鹽,已經控制住了他的病情。” 趙喬治啐了一口,朝普密蓬罵道:“你懂不懂醫術呀?你是哪家醫學院畢業的?” 普密蓬愣了愣,很沒底氣地答道:“我沒讀過醫學院,我是自學了一本中國出的《農村赤腳醫生手冊》M文翻譯版後,才開辦了這家村醫院……” 聽了普密蓬醫生的回答,趙喬治長吁一口氣,虛張聲勢地說道:“約素迪極其虛弱,病入膏肓了,他現在只是強撐體力,迴光返照罷了。他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然後他朝我擠了個眼色,示意我趕緊想辦法把普密蓬引到一邊去。 這當然難不倒我,我從皮卡車裡搬出了電視台的攝像機,對普密蓬說:“約素迪的病情,我們電視台一直都很牽掛,您作為芒塞村醫院的醫生,我想請您在攝像機前介紹一下約素迪的身體狀況。” 普密蓬聽見自己要上電視,頓時面露喜色,但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圓領衫,臉上又露出了窘迫,他猶猶豫豫地對我說:“李記者,我可以回家換一套乾淨一點的白大褂再來拍攝行嗎?” 當然行,這就是我想要達到的目的。 普密蓬急匆匆地離開村醫院後,我轉過身,看到趙喬治已經聳著肩膀進了住院部,還放下了門口的布簾子。我連忙跟著走了過去,剛走到住院部門口,就听到趙喬治柔聲細語地對約素迪說:“我來給你做一下頭部按摩吧。” 趙喬治現在給約素迪做頭部按摩?真是莫名其妙。 我撩起了一半布簾子,正要進去,一抬頭,卻看到趙喬治站在了病床床頭後,一隻手按在約素迪的太陽穴上,另一隻手上拿著一根極尖利的細鐵絲。 就在我目瞪口呆的一剎那,趙喬治一揮手,手中的細鐵絲,已經****了約素迪的一側太陽穴中,又從另一側太陽穴中刺了出來。約素迪只是翻了一下眼皮,便沒了呼吸。 超級胖子,頓時變成了一個超級死胖子。 “你瘋了?”我嚇得大聲叫了起來。霎時我便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了得到屍體製作標本,趙喬治竟然殺死了約素迪。 趙喬治見我進了屋,也嚇了一跳。但他隨即馬上就恢復了冷靜,從衣兜里取出一塊肉色的創可貼,貼在了約素迪的太陽穴上,遮住了細鐵絲造成的傷口,也止住了外湧的鮮血。他對我說:“小李,一接到你的電話,我就通知了東圭勒市一家醫學院購買標本的人,說一周內就能把標本送過去。做我們這一行,是要講誠信的,說了一周內送過去,就一定要一周內送過去。” 我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我可不想讓自己成為殺人犯的同謀。 趙喬治摟住了我的肩膀,開始說服我:“我已經談好了價,十萬美金呢。一手交標本,一手收錢,拿到錢我們就平分,一人五萬。” 五萬美金啊,我兩年工資加一起,也就這麼多。我遲疑了片刻,喃喃地問:“你真能讓約素迪的家人認為,他是因病死亡的嗎?” 趙喬治點點頭,答道:“當然能!別忘了,我是從東圭勒市來的醫學專家,芒塞村里又有誰敢質疑我?”他一邊說,一邊取出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從正中央割開了約素迪的喉嚨,一刀劃下去,又劃開了約素迪胸膛上的皮膚。鮮血飛濺而出,正好掩蓋住了約素迪剛才從太陽穴中濺出的鮮血。 “你這是乾什麼?”我驚恐地問。突然看到這麼多鮮血,我覺得喉嚨有點乾澀,兩腿也不住打著顫。趙喬治冷靜地答道:“呵,我給約素迪做個氣管切開術,證明我們剛才確實在搶救他。” 誰又能想到有人會謀殺一個體重接近四百斤的超級胖子呢?所以,沒有人對約素迪的死起疑心,也沒有人發現他太陽穴上的致命傷。自學成才的村醫院普密蓬醫生,更是不敢多言語,徑直為約素迪開了死亡證——他又哪敢對東圭勒市來的名醫說三道四呢? 接下來,我和趙喬治就該考慮如何運走約素迪的屍體了。 趙喬治鬼鬼祟祟地對我說:“最好我們不要偷偷摸摸拉走屍體,不然屍體不見了,我們也回城了,村里人一定會猜到是我們幹的。”依他的意思,我們最好和約素迪的家人好好談一下,拿點小錢,把約素迪的屍體買走。 鑑於我是電視台的記者,口才比較好,所以這件事就交到了我的手裡。 當然,我總不能對約素迪的家人說,您家約素迪長得真是天賦異廩,我需要買走他的屍體製成標本,您給出個價吧。 這會讓我沒法活著走出芒塞村。在M國這個東南亞國家裡,偏僻的地方總是有著奇怪的風俗,天知道這裡的人屆時會用什麼殘酷的刑罰來懲處我們。 但我畢竟是記者,於是我找到了約素迪的老爸。約素迪的老爸叫約克蘇,一個年逾六十的老頭子。我對約克蘇老人說:“老爺子,您兒子不幸去世了,我深感遺憾,在此我向您表達最誠摯的問候。” 約克蘇老人淚流滿面地答道:“我家約素迪真是可憐,這麼大了,都還沒下過床,也沒看過村外面的世界。村外甚至都沒人知道他的名字。”確實如此,上次我們來做採訪的時候,為了保護個人隱私,他的臉打了馬賽克,名字也用了化名。 我跟著嘆了口氣,進入了正題:“約素迪是不幸的,但事實上,在村外的世界還有很多與約素迪一樣受到肥胖症困擾的人。如今肥胖症已經成為全球性的公共衛生問題,最近聯合國特別指出,肥胖將成為二十一世紀威脅人類健康的最大殺手。所以我想,如果約素迪能幫助其他肥胖症患者遠離病痛困擾,或許這才能讓他死得其所,也能讓所有人記得他的名字。” 老爺子愣了愣,問:“怎樣才能讓他幫助其他肥胖症患者?” 我深吸一口氣,答道:“把他的遺體捐獻給科研機構,讓科學家對他的遺體進行解剖研究,發現肥胖症的發生原因,就能讓科學家找到治療肥胖症的對策。當然,作為一直關心約素迪的媒體工作者,我會盡量向科研機構為約素迪爭取一點補償。” “哦,補償?能有多少?”約克蘇老爺子眼裡透出了些許光亮。我知道,這麼多年,約素迪幾乎吃光了他家所有的家當,也從來沒為家裡掙過一分錢,約可蘇老爺子現在已是一貧如洗。 於是我報出了一個數字:一千美金。我還說,我可以先出資墊付這一千美金,只要能讓我拉走約素迪的屍體就行了。 這個數字已經足夠讓老爺子滿意了,他接過了一千塊美金後,砸吧著嘴對我說:“李記者,你能不能只拉走約素迪的屍體,把他的內臟給我們留下?” 天知道約克蘇老爺子為什麼要把約素迪的內臟留下來。也許,他是想把約素迪的內臟埋葬在地底,就像以前中國古人的衣冠墓那樣吧。反正在M國,偏僻的鄉村里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奇怪風俗。 我回到皮卡車裡,和趙喬治商量了一下,他說,製作標本,內臟並不是特別重要,以前埃及人製作木乃伊,還需要特意將屍體裡的內臟取出來再製作呢。至於約素迪那長在右邊的心臟,只要製作標本的時候,將胸腔打開,露出有異於常人的心室,就能顯示出來了。 不過,趙喬治很擔心約克蘇老爺子取內臟時,會不小心損壞約素迪的屍體——製作標本,千萬來不得半點馬虎。有瑕疵的標本,會比完整無缺的標本便宜一大截。於是趙喬治提出,必須由他去取出約素迪的內臟。畢竟他有屍體解剖的經驗,而且還帶來了鋒利的手術刀。 可惜當我找到約克蘇提出這點要求的時候,老爺子卻答道:“李記者,無須煩勞城裡來的趙專家了。取內臟,只要有村醫院的普密蓬醫生就行了。別擔心,他經驗很足,一定不會損壞約素迪的屍體。” 我吃了一驚,趕緊拉著趙喬治來到村醫院。 當我們趕到村醫院時,普密蓬醫生已經收工了,正在門診室裡洗著手,他連醫用手套都沒戴,手上到處都是約素迪身上的鮮血。 因為擔心約素迪的屍體會遭到破壞,我和趙喬治心急火燎地衝進住院部。 約素迪這死胖子的屍體依然躺在加寬加長的鐵製病床上。他下頜到小腹的皮膚被整齊拉開,白花花的肥肉也被切開後扒到了兩邊,就像被切開的塗滿奶油的蛋糕。肋骨被鋸斷後,胸腔裡已是空無一物,裹在脂肪裡的心肺肝腎已經乾乾淨淨地被摘走了。 趙喬治仔細打量了一下之後,由衷佩服地說:“這位普密蓬醫生,解剖屍體的手法相當純熟,如果沒解剖上千具屍體,是無法達到這種功力的。” 普密蓬醫生洗好手回到住院部裡,正好聽到了趙喬治的話,嘿嘿笑了一聲後,答道:“熟能生巧罷了,三十多年來,芒塞村里死了人後,內臟都是由我摘除的。” “呃……”我嚇了一跳,“村里死了人,都要摘除屍體裡的內臟?”難道芒塞村里的人在偷偷販賣人體器官?如果真是這樣,我和趙喬治這兩個陌生人無意撞破了他們的秘密,村里人會不會殺了我們滅口?我頓時感到了一陣恐懼。 普密蓬顯然看出了我與趙喬治的疑慮,他笑著說:“咱們村里有個古老的風俗,為了懷念逝去的人,親朋好友會聚在一起進食逝者的內臟。只有這樣,才能讓逝者永遠留在村里人的心中。” 是永遠留在村里人的心中,還是留在村里人的胃中?我感覺到一絲寒意,真是奇怪的風俗呀。可普密蓬醫生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差點讓我和趙喬治崩潰了。 普密蓬說:“村里人將在今天夜裡集體進食約素迪的內臟。李記者,趙專家,你們都是村里最尊貴的客人,請你倆和我們一起參加這場祭奠儀式吧。約素迪的父親說了,要把最珍貴的部分留給你們吃,是約素迪的心臟哦!” “真是太變態了!”坐在皮卡車裡,我對趙喬治說道。趙喬治也難以接受進食死人心臟的事實,他還告訴我,像約素迪這樣的超級胖子,心臟早已發生病變,脂肪含量高得驚人,吃了後絕對不利於身體健康。 “那怎麼辦?”我問。趙喬治啐了一口,狠狠地答道:“別管這麼多了,我們乾脆趁著全村人都在準備進行祭奠儀式,偷偷扛走約素迪的屍體,拖到車上拉走算了。”看來只有這樣了,就算讓村里人懷疑我們,也比讓我們吃掉約素迪的心臟好。反正我給過約素迪的父親一千塊美金,拉走屍體也算得上名正言順。 祭奠儀式定在夜裡十二點進行,八點多,天黑儘後,約素迪的家人便開始忙碌了起來。約克蘇老爺子親自在村里的空地上,支起一口碩大的鐵鍋,下面架著柴火,鍋裡加滿了水。水燒開後,約素迪的心腎肝肺所有的內臟器官,便給扔進了鍋裡。老爺子又在鍋中加入了洗淨的番茄、雞蛋、菜花、胡蘿蔔,甚至還加了山奈、八角、雞精、調味鹽。 一股濃郁的肉香味在空地上空盤旋著,而我嗅到這股肉香,卻禁不住想要嘔吐。 約克蘇老爺子領著村里人在鍋邊跳著一種奇形怪狀的舞蹈,他們都戴著繪有猙獰圖案的面具,擺出各種姿勢誇張的動作。這是一種近乎原始圖騰的祭祀舞蹈,與中國西部農村的儺戲有所相似。面具遮住了所有村民的面孔,只露出了他們的眼珠與鼻孔。他們手舞足蹈,不停叫喊著莫名其妙的戲文,臉頰流出了汗液。而我與趙喬治卻覺得渾身冰冷,彷彿跌入了無底的寒窖中。 普密蓬醫生給我們說過,約素迪的內臟要在鍋里文火煮上四個小時,才能進食。呵,這就與中國廣東人煲湯的時間差不了多少。我可不想吃這鍋內臟湯,所以與趙喬治商量好,要趕在午夜之前,就從芒塞村醫院的住院部裡偷走約素迪的屍體。 可是在準備祭祀的過程中,我和趙喬治身邊一直有村里人陪伴著,我們根本沒辦法擅自離開會場。趙喬治不得不小聲對我說:“咱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於是我從皮卡車裡取出電視台的攝像機,找到約克蘇老爺子,對他說:“明天我和趙喬治就要走了,但現在必須去村里拍點約素迪生前生活過的地方,好編排在節目裡。” 因為所有村民都要圍著那鍋內臟湯跳祭祀舞蹈,沒人陪我們去拍片,所以我和趙喬治順理成章獨自離開了這片空地。 一出了空地,我和趙喬治便來到村醫院裡,徑直奔向了停放著約素迪屍體的住院部。 想必村民們也不會想到此刻竟會有兩個居心叵測的傢伙來偷屍體,所以住院部的木門一直敞開著。我們一進屋,便不由得大吃一驚。 加長加寬的鐵床上空無一人,約素迪的屍體竟不翼而飛了。地上到處都是淡黃色的油狀物,膩膩的一層,很滑。 “是約素迪體內的油脂……”趙喬治喃喃說道。聽到這句話,我差點就當場嘔吐。 約素迪的屍體到哪裡去了?難道有人捷足先登,搶先偷走了屍體?可誰又會像我們這樣對一具超級胖子的屍體感興趣呢?我與趙喬治不由得面面相覷,相對無言,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喬治突然指著滑膩的地板,對我說:“小李,你看這是什麼?”順著他的視線,我看到地板上竟有一行腳印,是從鐵床一直延伸到木門處的。這是一雙光著腳丫走過的足跡,腳很大,只有從鐵床走到門外的腳印,卻沒有從外走到裡面去的腳印。 而之前在鐵床上,躺著的卻是約素迪的屍體! 我張開嘴,顫抖著聲音,說:“難道是約素迪沒死?他自己走出了住院部?” “瞎說!我親手幹掉了他,普密蓬又取走了他體內的器官。約素迪已經死透了,透得不能再透了!” “那就是……約素迪詐屍了……”我的聲音變得更加顫抖,手指一鬆,手中的攝像機也摔落在了地上。 “吧嗒——吧嗒——吧嗒——” 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從我與趙喬治身後響起。我與趙喬治戰戰兢兢轉身回過頭,村醫院這幾間平房外的空地,被當夜的月光映射得一片慘白。 在慘白色的空地上,我們看到了約素迪。他站在空地裡,似笑非笑地望著我和趙喬治,抬起腿,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在約素迪的手中,拿著一截亮晃晃的玩意兒,我一眼便清晰地分辨出,那是一截尖利的細鐵絲。他胸膛上的皮膚與肌肉組織依舊被剖開著,但淡黃色的脂肪卻堆積在刀口之中。隨著約素迪的腳步,油脂從刀口滾落了出來,撒得遍地都是。 “詐屍了!”我與趙喬治同時叫了起來。我還大聲叫著:“救命!救命!”遠處卻傳來為祭祀舞蹈伴舞的激烈音樂聲與村民們興奮的吼叫聲,他們根本無法聽到我與趙喬治的呼救聲。 我們想要逃跑,可身後卻只有住院部這間封閉的小平房,我們根本無處可逃。約素迪離我們越來越近,幾乎就要走到我們面前了。他突然停下了腳步,伸出肥手,在太陽穴處抹了一把,一張肉色的創可貼被他撕了下來。沒有鮮血飛濺出,因為他已經死很久了,體內所有的血液都乾凝了。 約素迪望著我和趙喬治,咧開嘴,露出一個極其醜陋的笑容。接著,他用含混不清的聲音,低沉地嘶吼道:“我死得好冤,我死得好冤!我要血債血償,我要血債血償!” 我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朝約素迪磕起了頭。一邊磕頭,我還一邊說道:“兄弟,你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你可要記住,你是被趙喬治殺死的,這件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沒義氣!”趙喬治朝我的屁股踢了一腳。我卻顧不了疼痛,偷偷使勁拽了一下趙喬治的小腿。這一拽之下,趙喬治失去了重心,跌倒在我身旁。我則趕緊站了起來,用力朝趙喬治的腰間踢去。趙喬治的身體騰空而起,正好落在了詐屍的約素迪面前。 我朝著約素迪喊道:“我把趙喬治交到了你面前,你就趕緊報仇吧!”說完後,我撒腿就跑。當我跑到空地邊緣時,偷偷回頭望了一眼,看到約素迪已經蹲了下來,伸出手,手中握著的細鐵絲已重重地插入了趙喬治一側的太陽穴,又從另一側太陽穴刺了出來。一股鮮血從趙喬治的太陽穴中飛濺而出,弄得約素迪滿臉都是殷紅一片。 我嚇得腿都軟了,再也沒氣力朝外逃跑。而約素迪滿意地看了一眼趙喬治的屍體,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轉過身,望著我,對我說:“李記者,你就別跑了。現在我倆該商量點事了。” 說這話的時候,約素迪的聲音有點乾癟,但卻不再顯得含混不清。 而且我也聽出來了,這聲音很令我熟悉——是芒塞村醫院普密蓬醫生的聲音。 奇異的事發生了。 約素迪這死胖子的胸膛突然再一次裂開了,一隻乾癟的手從胸腔裡伸了出來,接著是另一隻乾癟的手。兩隻手將死胖子的胸腔掰開後,一顆頭顱從約素迪的身體裡鑽了出來,是普密蓬醫生的腦袋。 與此同時,約素迪自己的腦袋猛然坍塌,軟綿綿地耷拉在頸子上。 看著這幕令人驚訝萬分的情形,我終於明白了。約素迪根本就沒詐屍,他果然是死透了,透得不能再透。是普密蓬摘掉了約素迪的體內器官後,又剝離了體內的脂肪,然後鑽進了約素迪空無一物的胸腔裡——他把約素迪的皮披在自己的身體上,假扮成約素迪的模樣來嚇我們。 弄清楚事實的真相後,我就不再害怕了,一個乾癟老頭也不值得讓我害怕。我一個箭步,衝到普密蓬面前,揮起拳頭就砸了過去,一邊砸,一邊叫道:“你想幹什麼?你殺死了趙喬治!” 普密蓬卻避開我的拳頭,說道:“李記者,別著急嘛。我知道約素迪的屍體是個好東西,能賣不少錢。既然你和趙專家能做這生意,我和你也能做這生意。我同樣會製作標本,而且絕對不會比趙專家做得差。” 我明白普密蓬的意思了。就算他是個靠自學《農村赤腳醫生手冊》成才的鄉村醫生,也同樣知道一具心臟在右的死胖子,具有多高的學術價值。 普密蓬向我坦承,他白天時無意間偷聽到我和趙喬治在皮卡車裡的對話,知道了我們的來意,於是也想從中分一杯羹。十萬美金,三個人分當然比不上兩個人分划算,所以普密蓬決定乾掉趙喬治。他之所以沒選擇幹掉我,理由與趙喬治一樣——因為只有我才能駕駛那輛電視台的皮卡車。 下午普密蓬取出約素迪的心臟後,發現了約素迪太陽穴處的傷口,還在住院部裡找到趙喬治丟棄的細鐵絲,就知道了約素迪其實是被謀殺的。他又在皮卡車旁偷聽我和趙喬治談話,知道我們會趕在午夜前盜走約素迪的屍體,於是他便想出一個利用約素迪屍體嚇唬我們,並用細鐵絲幹掉趙喬治的計劃。 晚上普密蓬先是進了住院部,想要鑽進約素迪的身體裡。但因為約素迪體內的脂肪實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沒辦法鑽進去,所以才用手術刀剝離出約素迪體內的脂肪,傾倒在住院部的地板上。這就是為什麼我看到地板上有這麼多淡黃色油脂的原因。 同樣因為這些剝離出來的油脂,傾倒在地板上後,掩蓋了普密蓬進屋時的足跡。所以當普密蓬披上約素迪的皮後,光著腳丫走出住院部,地板上就只留下了一行由鐵床走向屋外的足跡。而正是這行足跡,讓我和趙喬治誤以為約素迪詐屍了。 看著趙喬治的屍體,普密蓬說:“李記者,現在我們把約素迪和趙專家的屍體,都扔到你的皮卡車上去吧。先開出村子外,找個地方藏起來,然後我們再回村參加祭祀儀式。等村里人發現約素迪屍體不見了,我們就可以說是被東圭勒市的趙專家偷走了。到這時,我們再向約克蘇老爺子提出,開車去附近的伊丹瓦鎮報警,出村的路上再把約素迪的屍體拽上車,一走了之。” 普密蓬的這個建議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在這之前我和他素不相識,村里人絕對想不到他會與我合謀盜走約素迪的屍體,讓他和我一起去報警,村里人是不可能起疑心的。 於是我點了點頭,彎下腰,從趙喬治的外衣裡,摸出了他的手機。 “你這是在幹什麼?打電話?村里沒有信號的。”普密蓬詫異地問。 我答道:“買主是趙喬治聯繫的,只有在他的手機的通話記錄裡,才能找到那個肯出十萬美金買走屍體的買主。” 這個買主,我很容易就從趙喬治的手機通話記錄裡找到了。自從我通知他來芒塞村拉屍體之後,他的手機裡就只有一個撥出電話。我猜,那個買主並不會在意做生意的人換了,他只會在乎我們能不能及時送來死胖子的屍體。只要等我把約素迪的屍體運回東圭勒,聯繫到那個買主,就能順利收到十萬美金。 我和普密蓬把趙喬治與約素迪的屍體扛上了皮卡車的車斗裡。雖然是深夜了,但那天的月光很亮堂,普密蓬也對村外泥濘的機耕道相當熟悉,所以我們沒花多久便將車駛出了芒塞村。在普密蓬的指引下,我把車開到了村外的盤山公路上,並在一處懸崖邊停下了車。 普密蓬指著懸崖前一片茂密的草叢,說:“把約素迪的屍體藏在這裡,一定不會被過路人發現。”至於趙喬治的屍體,則被我和普密蓬直接扔下了懸崖。既然我們要偽裝成是趙喬治偷走了約素迪的屍體,那就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趙喬治已經死了。 接下來,我又開車與普密蓬一起回到了芒塞村里。回到村里,正是午夜時分,那鍋內臟湯總算是煲好了,村中心的空地上飄蕩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肉香。在會場坐下後,約克蘇老爺子親手給我舀了一碗湯過來,關切地問候:“李記者呀,這是約素迪的心臟,你吃了後,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我忍住心中難平的不適,拼了老命喝了一口。肉湯確實很香,幾塊燉爛的肉入口即化,順勢滑進了我的胃裡。 有村民問我,剛才去哪裡了。普密蓬立刻幫我答道,他一直和我在他家裡下國際象棋。 又有村民問,東圭勒市來的趙專家呢?給他舀了一塊約素迪的心臟,卻找不到他人了。 我連忙說:“趙專家在村醫院裡檢查約素迪的屍體,一定是工作得太認真,忘記了看時間吧。” 幾個村民連忙結伴去村醫院叫趙喬治喝湯。接下來的事,就不用我在多說了。當村民發現約素迪的屍體與趙喬治同時失踪後,整個村里都亂了套,約克蘇老爺子大發雷霆,而我則提出立刻開車去伊丹瓦鎮報警,並讓普密蓬與我一同出村。 我們沒有受到任何懷疑,便開車出了村。駛出機耕道後,我便與普密蓬擊掌相慶,我彷彿看到一張張美鈔正在我眼前晃動著,翻飛著,向我飄來。 只過了半個小時,我和普密蓬就再次來到了那處懸崖旁。我們興高采烈地下了車,急不可耐地扒開草叢。約素迪那具挖空了內臟的屍體依然躺在那裡,悄無聲息地等待著我們。 沒有了內臟,也剝離了所有脂肪,所以這具死胖子也沒有原來那麼沉重了。我和普密蓬剛把死胖子扔上了皮卡車的車斗,這時我們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汽車馬達的聲響。抬起頭,我看到一輛轎車正快速駛過懸崖,車燈閃爍著,有點讓我睜不開眼睛。 我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臉龐,裝作若無其事站在皮卡車後,想要不引起對面來車的注意。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那輛轎車竟在我面前停下了,車窗緩緩搖下,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車中傳了出來:“小李,你在這裡呀!你把約素迪的屍體帶回來了嗎?” 我怎麼都沒想到,轎車裡坐著的,竟是我在電視台節目組裡的女上司。她叫安娜,名字很俗,她的相貌也和她的名字一樣俗。在車裡的方向盤前,還坐著一個團頭大臉的富態男子,這個男人我以前從來就沒見過。 我顫抖著嘴唇,諾諾地問:“安娜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安娜濃妝豔抹,坐在車裡對我說:“今天下午我就接到了芒塞村約素迪的父親打來的電話,他告訴我,你說服他把約素迪的屍體捐獻給了醫療科研機構,還給了他一千美金,他特地打電話到台裡來感謝。台裡的老總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選題——閉塞鄉村里的肥胖症患者因病去世後,仍然能夠移風易俗將屍體無償捐獻給醫療機構,家屬經歷了何種心態變化,一定是電視觀眾非常關心的事。老總擔心你不能獨力完成這個選題,所以派我來指導你拍攝。”她指了指車裡坐著的男人,補充了一句,“這是我的丈夫,傑克。呵呵,今天我正好把他拉來當司機了。” 我的頭都快大了,約克蘇老爺子沒事給台裡打什麼電話呀?這不是壞我的好事嗎? 普密蓬也快哭出聲來了,他已經明白,約克蘇捐獻兒子屍體的事,已經被電視台知道了,我們就自然不能再私下倒賣這個死胖子了。 還是我反應夠快,立刻對安娜說:“安娜姐,我們能不能不拍捐獻屍體的事?天知道為什麼,約素迪的屍體竟被那個東圭勒市的趙專家給偷走了……”看安娜臉色不太好看,我又將功折罪地說,“不過,我找到了一條更有價值的新聞線索。” 我拿出攝像機,調出今天夜裡在芒塞村里拍攝約克蘇老爺子煲內臟湯的鏡頭,用極為聳動的聲音對安娜說道:“神秘村莊里的古老習俗,活著的人吃掉逝者的所有內臟,向神明祈求宗族平安,這樣的新聞絕對是轟動性的!” 安娜頓時來了精神,她激動和她丈夫傑克一起下了車,站在皮卡車的駕駛室旁,和我一起看著攝像機裡拍攝的鏡頭。而我則向普密蓬遞了一個眼色,普密蓬立刻趁著夜幕,閃到了安娜與傑克的身後,從衣兜里摸出了那截尖利的細鐵絲…… 只聽兩聲慘叫,安娜與傑克倒在了地上,瞬間之後便停止了呼吸。 普密蓬不愧是醫生,手腳很快,下手也夠狠毒,只“刷刷”兩下,就刺穿了安娜與傑克的太陽穴。我和普密蓬把眼前這兩具屍體以及他們開來的車都拋下了懸崖,畢竟約素迪的屍體價值十萬美金,而拍下一部聳動的奇聞怪談新聞對於我們卻一文不值。 幹完這一切後,普密蓬對我說:“李記者,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乾脆我們現在就把約素迪的屍體送到買主那裡去吧。”我也贊同這個辦法,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法在城裡找個僻靜的地方慢慢製作標本。 我拿出趙喬治留下的手機,很巧,大概是因為附近有移動電話的基站,在這處懸崖邊上竟有手機信號。我撥出了那個買主的電話,短暫的靜音之後,電話接通了,卻無人接聽。與此同時,我突然聽到一陣微弱的手機鈴聲正從懸崖下面傳了上來。 我下意識地掛斷了電話,懸崖下的手機鈴聲也立刻也消失了。我與普密蓬面面相覷了幾秒後,我發了瘋似的揪著自己的頭髮,我回憶起,以前安娜給我說過,她老公是東圭勒市醫學院裡的副校長,主管採購教學用具。 “靠!”我朝普密蓬大罵了一聲,“我們剛剛殺死了約素迪屍體的買主,還扔下了懸崖……” 我和普密蓬垂頭喪氣地站在懸崖邊,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既然約克蘇老爺子能給電視台打電話,約素迪屍體失踪後,為什麼他沒有直接打電話報警呢?” 普密蓬攤開手,說:“約素迪生病的事,自從在你們電視台裡播出後,他家得到了不少好心人彙來的善款。約克蘇老爺子拿這筆善款,在家里安裝了一部座機。座機是才安裝好的,大概他一時糊塗忘記了吧……” 可是,就算約克蘇是一時糊塗,也不可能永遠糊塗呀。我暗叫了一聲不好,正想拉普密蓬上車,趕緊離開這處懸崖。可就在這時,我看到遠處的盤山公路上,一輛閃爍著藍紅兩色警燈的警車,正飛快地向我們駛來在那輛警車後,還跟著一輛破舊的小轎車,看形狀,應該是Y國生產的馬魯牌小轎車。 警車的揚聲器響了起來:“前面那輛皮卡車,是芒塞村來伊丹瓦鎮報警的嗎?不用再去伊丹瓦鎮裡,約克蘇老先生已經打電話通知我們了!” 這一下,我不知道如果警察看到皮卡車車斗裡的死胖子,我和普密蓬該如何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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