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候,天上的日光黃刺刺地照著城市的街道。已經到八月了,但是天氣還是那麼悶熱,絲毫沒有涼爽的感覺。東北路第三飯店裡。擠滿了顧客。服務員劉傳芬正忙著端菜送飯。這時,突然從外邊走進來一個三十四、五歲的男人。他留著西裝頭,上身穿白府綢襯衫,下身穿一條灰色凡立丁西裝褲,腳上著一雙紅色涼皮鞋,看樣子好像那個機關的干部。他邁著均勻的步伐,走到一個空單間裡坐下來,一邊扇扇子,一邊拿“菜譜”看著,看樣子是在挑選可口的菜飯呢。
劉傳芬走過來熱情地給他倒了一碗茶,然後笑容滿面地問道:“同志,您吃什麼?”
“我也不知道吃什麼好,什麼可口就吃什麼吧。”那個顧客拿著“菜譜”,看著劉傳芬說。
劉傳芬一聽心裡一跳:“這不是暗語嗎?”他心裡想,“是不是1035號到?!……”
於是他就很快的用暗語回答說:“什麼可口,也得您來挑選,您不說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不報菜名,我也不知道你們這裡有什麼菜呀!”那個顧客又用暗語問道。
劉傳芬心裡更有些緊張,知道這個顧客是“自己人”,於是他就提高了嗓門報導:“乾炸里脊、熘什瓣、炒肉絲、炒肉片、辣子雞、熘魚片、木須肉、熘肉段,請問同志你要什麼菜?”劉傳芬像打機槍似的很快就把特務機關規定的暗語說出來。
這個顧客就是代號1035號特務王非,他看劉傳芬對答如流的回答了自己的問話,就笑嘻嘻地說:
“隨便來幾個菜吧,再來一瓶葡萄酒!”說完就擠了擠眼睛。
劉傳芬點了點頭,說聲“好!”就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劉傳芬就把酒菜都端上來,擺在王非面前,然後小聲地說:“什麼時候到的?”
“今天。”王非一邊擦筷子一邊小聲地回答著。然後又說:“我有事情要和你談談,規定個時間和地點!”
劉傳芬點了點頭就出去啦。過了一會兒,劉傳芬就又轉回來,一看王非已經喝完了酒,劉傳芬就問他:“吃好了嗎?”
“吃好了,算帳!”
劉傳芬算了算然後說:“一共是二元五角錢。”
劉傳芬在接錢的一剎那間,向王非手裡塞了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寫的是會見的時間與地點。王非急忙把紙條放在衣袋裡,然後一邊搧著扇子,一邊大搖大擺地走出飯店去。但是,他剛剛走出門去,從飯店裡又走出一個二十一、二歲的青年,他一跨出店門,很快就鑽到街道兩旁熙熙攘攘的人群裡。這是偵察員小陳,他早就跟上王非了。
晚間八點多鐘,人們不斷地來到公園裡乘涼、遊園。人們一進那座牌樓式的園門,便踏上了一條平坦而寬闊的園路。路的兩旁有花壇、草地和多葉的大樹,在大樹下邊有預備給人坐的石椅子。圍繞著公園有一個人工挖掘的環湖,湖兩岸有很多小樹,在湖中間還有一座假山,山上有一座涼亭。在靠湖邊的小樹下邊一個僻靜的地方,坐著兩個人,這就是劉傳芬和王非。他們按著白天約定的地點按時到這裡會見了。
王非的眼睛不時地向四下探望著。這個狡猾的特務,自從他進來以後,時刻都在提心吊膽地註意著周圍的一切。他看看附近沒有什麼可疑人物,才壓低了聲音對劉傳芬說:“張先生給你問好,還給你帶來一百元錢。”說完就從衣袋裡拿出一迭錢來交給劉傳芬。
劉傳芬用手接過錢來,很快就揣在衣袋裡,然後小聲地說:“謝謝您!”
“你的處境如何?”王非問道。
“很好,平安無事。”
“'表姐'那裡怎麼樣?”
“經常和我聯繫,也平安無事。”
“你明天給張先生髮一封信,說我安全到過。”王非說完,想了一會兒又說:“還有,你明天把信發出以後,就再不要和張先生聯繫了,這是為了安全起見。”
“那我今後和誰聯繫呢?”劉傳芬詫異地問道。
“什麼時候需要聯繫會告訴你。”
“你要住在這裡還是很快就回香港呢?”劉傳芬問道。
“那是我的事情。需要你知道的事我會告訴你,不需要你知道的事就不要問,這是敵後工作的紀律!”王非態度冷冰冰地說。
“是!”劉傳芬連忙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兩個人談了一會兒,就各自分開走出公園去了。王非走出公園,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到九點了。於是他就東張西望地看了看,看身後沒有人跟踪,他就急忙招呼路旁一個三輪車工人說:“東興旅社。”
“三角錢。”
“好,走吧!”王非很快就上車了。那個三輪車工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身體很結實,蹬起三輪就像飛也似的奔馳。
三輪車走了一段路就鑽進了一條巷子。王非一看,急忙問道:“這是到哪裡去?”
“到東興旅社嘛,走近道便宜,才是三角錢。”三輪車夫作著解釋說。
“哦!快走吧!”王非聽了三輪車工人的解釋才放下心來。
又走了一段路,三輪車工人突然把車往旁邊一拐,就進了一個大院子裡。王非一看不對勁兒,剛想下來,還沒來得及動身,在院子裡的趙科長和一個偵察員早就把槍對准他的胸前。說:“不許動!你被捕啦!”說著就把逮捕證拿給他看。
王非立即舉起雙手,聲音顫抖地說:“同志!不要誤會,我是好人。”
“不會誤會,我等你很久啦。”趙科長態度威嚴地說。於是就命令那個“三輪車工人”和另外一個偵察員把王非帶進審訊室裡去。
那個三輪車工人就是偵察員小陳。他走到王非面前把手銬“咔”的一聲給王非帶上,然後把他帶到審訊室去了。
在一間寬敝而肅靜的審訊室裡。趙科長正在審訊王非。王非這個頑固的特務分子,雖然被審訊很久,但是仍然懷著伐幸的心理,認為公安機關不知道他的底細,所以他仍舊一口咬定自己是“好人”。趙科長態度嚴肅地對王非說:“我警告你!人民政府對頑固的特務分子是堅決鎮壓的!”
王非坐在椅子上渾身發抖,滿頭冒汗,但是他仍然不吭一聲。這時,偵察員小陳從外邊領來一個人,這個人是東興旅社的服務員,他提著一個紅色的大皮箱,放在審訊室中央。趙科長指著那個皮箱問王非:“這是你的吧?”
“是。裡邊沒什麼,不信可以檢查。”王非故作鎮靜地說。
“服務員同志,這東西是他的吧?”趙科長轉過頭來又問那個服務員。
“是,是他的。他住在202號房間。”趙科長叫服務員在搜查證上簽名以後,就叫他回旅社去了。
然後,趙科長叫偵察員小陳把皮箱打開,裡邊裝了兩套藍色中山服和一些肥皂、牙刷、牙膏等日用品,還有一筒“康寧”奶粉。趙科長把每一件東西都仔細檢查過了,最後他拿起那筒奶粉,用手掂量一下,感到很重,就冷笑著問王非:“這是什麼?”
“是我在廣州買的奶粉。”王非的臉色慘白,好像殭屍似的坐在那裡,呆呆地看著那筒奶粉。
“可以打開看看嗎?”
“當然可以。”王非戰戰兢兢地說。
於是趙科長就叫偵察員小陣把裝奶粉的鐵筒打開,然後把奶粉倒在一張白紙上。但是正在倒奶粉的時候,突然“嘣”的一聲從鐵筒裡邊掉出一個四方的油紙包來。
“這是什麼?”趙科長的眼睛瞪得圓圓地問王非。
王非霎時心慌意亂、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趙科長把那個四方的紙包拿起來,打開,看了看裡邊包的是個小型收發報機,就冷笑地說:“噢!是美國出品的'POP'式收發報機,這就是你先生吃的奶粉?”
王非把頭低到胸前,渾身顫抖,吱吱唔唔地說:“那確實是我在廣州買的奶粉……裡邊裝的收發報機我不知道。”這個頑固到底的傢伙仍想抵賴。
“哼,天底下真有這樣的巧事啊!”趙科長譏笑地說道。
審訊到這裡,趙科長就把放在桌子上的小鬧鐘拿起來,用手撥弄幾下,然後用他那銳利的眼光看了看王非。王非見趙科長的眼光那樣威嚴,立即把臉轉過去,不敢看他的眼睛。這時桌上的小鬧鐘突然響起來了,把王非嚇了一跳。趙科長看了看王非問道:“請問你,現在是幾點鐘啦?”
“十點三十五份。”王非看了看鬧鐘不在意地回答著。
“十點三十五不認罪,還等到什麼時候?”趙科長旁敲側擊地問道。
王非一聽趙科長的話,心裡就涼了!他知道趙科長說的“十點三十五”是指出他的“1035”的代號。這時他才知道再狡猾是無用了,什麼都被他們知道啦!於是,他嗵地一聲跪在地板上,聲音顫抖地哀求道:“求長官饒命吧!你們什麼都知道啦!”
“不知道就不會'請'你到這裡來!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好,不然人民政府的法律是不會饒恕你這個頑固分子的!”趙科長聲色俱厲地說。
“不,不,我可不敢頑固,只要留我活命,我什麼都講。”王非哀求著說。
“站起來!”
王非急忙站起來,坐在椅子上,一五一十的、原原本本的把自己全部罪惡和“情報局”想在武夷山區搞游擊活動的陰謀計劃全部供認出來……
“張天元叫你在什麼時候行動?”趙科長聽完王非的口供以後,又提出一個問題。
“時間沒有確定,他叫我考察完畢,認為可以行動的話,就叫我發報聯繫,聽他最後的指示。”
“行動以後你們準備怎麼辦?”
“張天元指示我,行動以後要把共產黨斬盡殺絕!……”王非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你們有多少人能把共產黨斬盡殺絕呢?”
“蔡剛報告,說他可以組織一千人。”
“你相信嗎?”
“不相信……吃空額這是我們國民黨軍隊的傳統。”
已經到下半夜兩點鐘了,趙科長才審訊完畢。偵察員小陳把王非帶下去以後,趙科長把王非的口供和繳獲的收發報機都包在一起,然後提著包裹,坐著“吉普”車到黨委匯報去了。
趙科長向黨委匯報完又坐著“吉普”車飛快地趕到縣公安局。到公安局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東方已經出了太陽。他連飯也沒吃,就急忙把整個案情和1035號被捕的經過以及全部口供情況都向馬處長、縣委書記李振吉、公安局李局長作了詳細匯報。他匯報完了以後,又說:“上級黨委指示:要盡快的破案,及時地打擊敵人。黨委要求必須全部、乾淨、徹底地消滅敵人。不叫一個敵人漏網,但是也不允許冤枉一個好人。”
“是呀,上級黨委的指示很正確。因為敵人的陰謀活動已經全部被我們發現啦,現在必須爭取先發製敵,因此必須早日破案。”縣委書記說。
“但是敵人整個組織到底有多少人,現在我們還沒有全部弄清,當然,蔡剛說有一千人,那顯然是吹牛皮,可是究竟有多少?這個問題不解決,在破案時想要一個也不漏網是很難辦到的。”馬處長一邊吸著煙一邊說道。
“我提個意見,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可以……”李局長把自己的意見講給馬處長和縣委書記聽。
“很好!我看可以這樣辦,李書記你同意不?”馬處長用徵求的口吻對縣委書記說。
“我也同意。”縣委書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