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國家陰謀2·英國刺客

第10章 第九節

通往安娜·羅爾夫別墅的道路盤山而上,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大西洋。壯觀的海景時不時會被路邊一排拔地而起的冷杉樹、一塊突出的灰褐色花崗岩所遮擋。此時已是遲暮,夕陽西下,海水被晚霞染成了金色,滾滾巨浪拍打著狹窄的沙灘。加百列搖下車窗,一陣凜冽的寒風灌了進來,空氣中夾雜著強烈的海水氣息。 按照安娜·羅爾夫之前給他的指示,他朝著村莊駛去,過了摩爾人遺址便向左轉,沿著山路一直往前行,經過一座古老的釀酒廠,便繞著酒廠的圍牆鑽進樹林裡。此時的山路變成了砂石路,復又變成土路,上面覆滿了松針。 土路盡頭是一道木門。加百列下了車,把木門開到能過車的寬度,然後繼續前行。安娜·羅爾夫的別墅赫然屹立在他的面前,別墅有著赤褐色的屋頂和白色的石牆,整體呈L形。車子熄火後,加百列聽到了安娜·羅爾夫練琴的聲音。他聽了一會兒,試圖辨認這支曲的曲名,但他沒有聽出來。

加百列一下車,就看到一名男子從山坡下緩步走來,他頭上戴著寬邊帽,手上套著皮革工作手套,嘴角叼著一支手捲煙的煙蒂。男子一邊打量著加百列,一邊拍拍手套上的泥土,把手套脫了下來。 “你就是那個從以色列來的人吧?” 加百列很不情願地微微點了點頭。葡萄園僱工笑了:“跟我來。” 陽台是一個觀景的好地方,站在這裡可以看到碧樹掩映的山腰、果實累累的葡萄園和波濤洶湧的大海。樓上一間窗扉洞開的房間里傳出安娜·羅爾夫練琴的聲音。一位女管家來到陽台,給加百列留了一杯咖啡和一堆這個星期出版的德語報紙,然後默默離開了。加百列在《新蘇黎世報》上看到一篇關於羅爾夫案調查進展的報導,旁邊登載了一則有關安娜·羅爾夫音樂事業的大型專題。他只把專題掃了一遍,就把報紙放到了一遍,上面所寫的內容都是他已經知道的。

加百列在修復每一幅畫之前,總會把畫家的所有資料都研究一遍。他對安娜·羅爾夫也是如此。安娜·羅爾夫最開始接觸小提琴是在四歲,那個時候她就已經表現出驚人的天賦。瑞士小提琴大師卡爾·韋爾利同意收她為徒,從此,兩人一直維持著深厚的師生友誼,直到韋爾利去世。安娜十歲時,韋爾利讓她從學校退學,專心從事音樂事業,安娜的父親雖然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同意了。從此,安娜每天花兩小時接受私人教師的輔導,其餘時間練琴。 安娜十五歲時亮相盧塞恩國際音樂節,便在歐洲音樂界大獲矚目,後來受邀在德國、荷蘭舉辦了一系列獨奏會。翌年,她赴赫爾辛基參加西貝柳斯國際小提琴比賽並一舉奪魁。經由這場賽事,她獲得了巨額現金獎勵、一把瓜爾內裡小提琴、一系列演出機會和一份唱片公司的合約。

大賽結束後不久,安娜·羅爾夫的事業開始扶搖直上,演奏會和唱片錄製的邀約紛至沓來。由於天生麗質,又有才華,安娜·羅爾夫在世界各地廣受追捧。她的肖像照頻頻出現在歐洲時尚雜誌的封面上。在美國,她經常在一個假日特別電視節目上演奏樂曲。 二十年來,安娜·羅爾夫一直堅持不懈地到各地巡演並錄製唱片,直到有一天她突然遭遇了一起事故,左手幾乎毀於一旦。加百列試想了一下自己修復畫作的能力盡失的情形,他覺得安娜·羅爾夫這陣子情緒肯定非常低落。 過了一個小時,她停止了演奏,屋子裡只剩下節拍器均勻的節奏聲。不一會兒,節拍器的聲音也消失了。過了五分鐘,她出現在陽台上,身上穿著一件銀灰色棉套衫,腳上穿著一條褪色的藍色牛仔褲,頭髮濕濕的。

她伸出手來,對他說:“我是安娜·羅爾夫。” “見到你很榮幸,羅爾夫小姐。” “請坐。” 如果加百列是個肖像畫師,他一定會很樂意為安娜·羅爾夫畫一幅肖像。她的臉簡直就是上帝之作,顴骨寬大而均勻,一雙碧眼可愛得就像貓咪,嘴唇豐盈而柔嫩,下巴如淚珠般小巧。但是,這張俊俏的臉龐上也蘊藏著豐富的情感,加百列可以從中讀出很多東西。他覺得,她是個敏感而細心的人,容易受傷,自尊心強,生性高傲,卻又意志堅定。 有時候,這張俊俏的臉龐上也會透出些許不易察覺的哀傷,那是她的能量所在——她那洶湧澎湃的能量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爆發。加百列覺得,這是她臉上最吸引人,也最難表現在畫布上的地方。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直在觀察他。就算練了那麼久的琴,她的雙手依然沒有閒著,不時在做一些小動作,一會兒玩玩打火機,一會兒敲敲玻璃桌面,一會兒撥弄撥弄遮住眼睛的頭髮。她身上沒戴任何首飾,手腕上沒有鐲子,手指上沒有戒指,脖子上也沒掛項鍊。

“不好意思,希望沒讓你等太長時間。我跟卡洛斯和瑪麗亞下過死命令,我練琴的時候他們不可以進來打擾。” “沒事,能聽你練琴是我的榮幸。你演奏出來的曲子簡直是天籟之音。” “其實一點也不好,不過你能這麼說,我真的非常感謝。” “幾年前,我在布魯塞爾看過你演出。沒記錯的話,那晚演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的曲子,感覺實在太震撼了。” “我現在碰不了那些曲子了。”她輕輕撫摸著左手上的傷疤,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這個動作。她把手放到腿上,看著桌上的報紙:“剛剛看見你在看我父親的新聞。對於他的死,蘇黎世警方好像知道得很少,是不是?” “這很難說。” “你知道警方不知道的線索嗎?” “這也很難說。”

“在你告訴我你到底知道些什麼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事,你儘管問吧。” “你到底是誰?” “在這件事情上,我是以色列政府的代表。” “哪件事情?” “你父親被害的事情。” “為什麼以色列政府會對我父親的死感興趣?” “因為我就是那個發現你父親屍體的人。” “蘇黎世的探長說,發現屍體的是一個藝術品修復師,他來修復拉斐爾的畫作。” “沒錯。” “你就是那個藝術品修復師?” “是的。” “然後你又是以色列政府的人?” “在這件事情上,我代表的是政府。” 看得出來,她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不好意思,艾隆先生,我剛練了八個小時的琴,可能腦子還轉不過來。你能把整件事情從頭開始說一遍嗎?”

加百列把沙姆龍在蘇黎世告訴他的事情複述了一遍,他說她父親曾經聯繫過以色列政府,要求秘密會面,但是沒有透露會面的具體目的。上級把他派到蘇黎世來,等他到時,她父親已經死了。安娜·羅爾夫毫無表情地聽著,不時用手把玩著頭髮。 “那你想要我做什麼呢,艾隆先生?”等加百列說完,她問道。 “我想知道你父親為什麼想見我們。” “我父親是個銀行家,艾隆先生,一個瑞士銀行家。他有很多公事和私事都不會跟我講。你要是看了報紙就應該知道我跟我父親並不親近,他從來不跟我談工作上的事情。” “一點也不講?” 她好像沒聽見似的,繼續說道:“你說的'我們'是誰?” “哪個'我們'?”

“你先前說想知道我父親為什麼想見你們,這裡的'你們'——也就是你所說的'我們'是指誰?你到底在為誰賣命?” “我在國防部下屬的一個小機構工作。” “國防部?” “是的。” “那你就是間諜咯。” “我不是間諜。” “殺我父親的是不是你?” “羅爾夫小姐,拜託,我是來幫忙的,不是來跟你耍花招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沒殺你父親,但是我想知道殺他的人是誰。如果我能查出他想見我們的原因,或許就能找到一些線索。” 她轉過頭去,看著大海:“也就是說,你覺得我父親之所以被殺,是因為他有事情想跟你們透露?” “很有可能,”加百列停了一會兒,接著問道,“你知道你父親為什麼想跟我們談話嗎?”

“我大概能猜到一點。” “能告訴我嗎?” “得看情況。” “看什麼情況?” “看我願不願意讓你和以色列政府摻和到我的家事當中。” “我跟你保證,對於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慎之又慎。” “你聽起來很像個瑞士銀行家呢,艾隆先生——不過我想你本來也沒什麼不同。”她說著,綠色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打轉,讓人捉摸不透,“你給我點時間考慮下吧。” “好的。” “村子裡有座廣場,那裡有家咖啡廳,店主叫曼努埃爾。他家樓上有間客房,雖然不大,但夠你在那兒住一個晚上了。我明天早上給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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