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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蝴蝶重生

蝶塚 兰樾 11308 2018-03-22
納蘭蝶!眼前出現的就是那個讓方健永遠無法琢磨透的納蘭蝶。 納蘭蝶正端坐在不遠處的一張黑色的椅子上,她蒼白的臉頰在油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詭異,渾身上下,除了那張蒼白的臉頰,都與身後的背景一模一樣的黑色。 “小蝶!”方健驚呼道,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太衝動,眼前的納蘭蝶很危險。 此刻的納蘭蝶就像是西方那些超現實的油畫一樣,令人驚懼而又不真實。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納蘭蝶的很神情冷漠。 “你……”方健卻不知從何說起,“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原本就應該待在這裡。”納蘭蝶的回答讓他有些莫名其妙。 “什麼意思?” 納蘭蝶的臉上浮出一絲古怪的微笑:“這裡是蝴蝶的巢穴,我就是一隻流浪在外的蝴蝶啊。”

方健靜靜地看著她,油燈下納蘭蝶神色古怪,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她的臉上只有冷漠。 方健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在這一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此地,回到有陽光的地面上去。 “你在發抖。”納蘭蝶看著他,直截了當地說。 “小蝶,我馬上帶你離開這裡。”方健朝納蘭蝶走了過去。 “站住!”她忽然厲聲喝道。 方健被她的語氣震住,真的站住了。 “你最好盡快離開這裡。”納蘭蝶的臉色變得冰冷。 “你……要留在這裡?”他疑惑說道。 納蘭蝶抬頭看看他:“我原本就屬於這裡。” 看著她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方健忽然想起了外面殿堂牆壁上的那些浮雕,難道她原本就是一隻有著女性身體的蝴蝶?

“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外面那個什麼傳說中的後代?”方健努力地笑了一下,半開玩笑道,但看到納蘭蝶冰冷的眼神,笑容就僵住了。 “你走吧。”她淡淡道,口氣忽然緩和下來,眼簾低垂。 方健點點頭,遲疑地轉身,但很快他又轉過身來: “你能解開我心中的疑惑嗎?我已經被這些東西折磨得要瘋了。” 納蘭蝶抬起頭,冷笑一聲:“知道太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如果你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那麼我就陪你在這裡等。”方健索性拉開一張黑色的椅子坐在了她的對面。 納蘭蝶的臉色忽然變得焦慮起來:“聽我的勸告,你趕快離開這裡。” “你在擔心什麼?”方健看著她,她的神色有了變化,這讓他疑惑不解。 “你想知道真相?關於哪些?”納蘭蝶忽然目光凌厲地看著他。

“所有。”方健看看她的雙腿,那雙腿被包裹在一襲黑袍之中,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紅星農場是嗎?”納蘭蝶輕蔑一笑,“哼!” “白夢……是你的母親對嗎?”方健說這句話的時候,發現納蘭蝶的身體微微一顫。 “你還知道些什麼?”她反問一句。 “納蘭宇是你的父親,但是為什麼那個畢凌輝要冒充他,而且還撫養了你,”方健道,“我有一點想不通,除非你真的是他的女兒……” “胡說!”納蘭蝶打斷了他,“我的母親對我的父親很忠實。” “但是怎麼解釋……” “為了錢,”納蘭蝶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為了我外公的錢。畢凌輝不僅燒死了我的父親,還累及了農場那些冤死的靈魂。” “你說什麼?”方健驚訝道,“錢?什麼錢?”

“母親在懷孕八個月的時候,接到了一封來信。本來一切都很好,我會很順利地出生,母親父親將會是農場裡一對幸福的夫妻,我也可能會像葛雲芳那樣,做一個有著城里人血統的鄉下孩子……但是那封信卻讓母親一家遭受了一場滅頂之災。” 方健對於她話裡的“母親一家”這個詞語感到奇怪,但想想她一出生父母就去世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對他們有很深的感情的。 “那是一封什麼信?” 納蘭蝶看他一眼,笑容裡充滿著諷刺:“那是外公從香港寄過來的信,原本想讓母親他們過上好日子,結果卻沒想到這封信成了一個間接的殺手。” “什麼意思?” “外公在1956年偷偷去了香港,一直想找回遺留在大陸的最小的女兒,也就是我的母親——白夢。一直到我出生前的那幾天,這封遲來的信件才到達了我母親的手中,但是我父親覺得這封信可能會給他們帶來厄運,在看過信件的內容後,兩人決定悄悄地將信件燒毀。但是那個男人,將我養大的畢凌輝發現了那封信。在他的極力勸阻下,母親留下了信件,為的就是給我帶來新生活。”

“那是你外公留有遺產的信?”方健想到了這一點。 “那是一大筆遺產,具體有多少,只有畢凌輝知道。”納蘭蝶笑道,極其無奈。 “那後來呢?火災是怎麼發生的?” “畢凌輝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他在獲知母親得到巨額財富之後,恨得咬牙切齒,為什麼當初娶她的人不是自己?於是他便起了歹意,他不能得到母親的人,至少不能失去這份天外飛財。他開始策劃怎樣除去我的親生父親。”納蘭蝶的面容平靜無比,就像是在敘述一個與她毫無關係的故事。 “他想冒充納蘭宇?但是這似乎又說不過去,你母親會聽他的嗎?” “所以他想在倉庫裡製造一起意外,讓父親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他就可以說服母親嫁給他。因此他在半夜將父親約到了那座倉庫裡,讓一直躲在角落裡的劉向東和張裕明一起,用濕毛巾將他悶死在裡面。”納蘭蝶的雙拳緊緊地握了起來,“但是卻沒想到,父親在和三個人面獸心的東西扭打的時候,打翻了油燈,引起了那場大火。”

方健一時無語,這幾個人的行徑,在當年都可以直接槍斃了。 “母親醒過來後,發現父親不見了,就找到了倉庫,看到了三個男人攻擊父親的情形,緊張之下居然早產了。” “你說什麼?你母親在大火中生下的你?”方健當初聽到老榔頭的解釋時,只覺得匪夷所思,但此刻看來,這件事倒是真的。 納蘭蝶點點頭,眼裡閃出了一絲淚光:“在那種情況下,她開始大出血,劇烈的陣痛,卻沒有一個人來幫助她。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在咫尺之外被人謀殺。而那幾個人,還是平日里自稱是他們夫婦倆好朋友的人。” 她的眼淚終於肆無忌憚地流了出來,聲音哽咽。 方健嘆了一口氣,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安慰她。 “所以……你就在20年後……讓他們得到了應有的下場。”隔了好半晌,方健才緩緩道。

“那是他們自找的,我沒有親自動手。讓他們下地獄的,是那些蝴蝶。”納蘭蝶忽然冷笑起來。 “蝴蝶?” “當母親開始大出血,我即將要出世的時候,你不知道,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吧?估計老榔頭和拐腳老爹都不敢親口說出來。”納蘭蝶冷冷地看著他,“蝴蝶,你見過成千上萬隻蝴蝶一起飛舞的景象嗎?” 方健渾身一顫,他想起了在來時的路上所看到的景象。 “鋪天蓋地的蝴蝶,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紛紛沖向火海。那些蝴蝶都被大火焚燒得化為灰燼,那些蝴蝶,就像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而降。” 方健只覺匪夷所思,這樣的情形太過詭異,連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那幾個畜生被嚇得渾身發抖,便扔下奄奄一息的母親和已經失去呼吸的父親跑了出去……”納蘭蝶地表情痛苦不堪,“劉小飛居然就站在倉庫的外面,目睹了這一切。而在第二天他還未能說出真相,便被他們掐死在倉庫外面。”

“原來劉小飛的死也與此事有關,所以農場裡根本沒有鬼怪,只有這些惡人。”方健感嘆道。 “他們沒想到劉小飛的死不但沒有讓農場裡的人起疑,反而更加劇了他們的恐懼,因此在將那封信件弄到手之後,幾個人便以各種藉口離開了農場。而畢凌輝為了獲得外公的遺產,將我帶到香港,以納蘭宇的身份,用與母親相似的我獲取了外公的信任,得到了他想要的。幸好外公留了一個心眼,要求他必須永遠照顧我,而且一生不得再婚,這樣才能得到外公那筆巨額遺產。” “難怪他沒有拋棄你。”方健點頭。 “我外公的律師會在每一年的某個特定時候,在香港與我們兩人見面,倘若哪一天我不見了,他就會變成一個窮光蛋。”納蘭蝶在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憤恨不已。

“那你的腳……”方健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為了防止我逃離他,在我5歲的時候便用藥物將我的腿弄殘廢了。”納蘭蝶一字一句道,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方健瞠目結舌,天下居然有這樣狠毒的人。 “這就是真相。那些罪有應得的人已經下了地獄。你還想知道什麼?以一個正義者的身份將我逮捕?”納蘭蝶諷刺道。 “那麼你……是怎麼進行你的複仇計劃的?”方健搖頭,他見過納蘭蝶那雙畸形的腿,心中疑惑萬分,“還有,我見到的那個女人,是你嗎?一次出現在我的房間裡,還有一次出現在你養父的別墅裡。” “這個……你就不用去追究了,你就權當是我靈魂出竅罷。”納蘭蝶似笑非笑。 方健看著她,她的表情非常古怪,分不清楚是開玩笑還是真的,讓他有點背脊發涼。

“靈魂出竅?”方健重複著這個詞語,緊緊地盯著納蘭蝶,那雙清澈的眼睛令人無法分辨真偽。 “除了這個,你還有有其他的解釋嗎?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地點的我?”納蘭蝶的笑容充滿挑釁,這讓方健心頭火了起來。 “納蘭蝶,說實話。”他厲聲喝道。 “這就是實話。”納蘭蝶忽然望向右側的某個地方,回頭冷冷道,“好了,現在你可以離開這裡了。” 方健惱怒了:“你得跟我回去。”他走了過去,意圖強行帶她走。 “不行,你得趕快離開這裡。”納蘭蝶的神情焦慮不已,神色忽然慌張起來。 “你在害怕什麼?”方健忽然朝身後望去,“難道這裡還有別人?” 沙若欣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被扔在了空蕩蕩的殿堂內,面前的篝火已經變成了一堆灰燼。方健不見踪影,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她的手電筒。 “這個混蛋。”她忍不住大罵起來,外面仍然是一片漆黑,彷彿天永遠都不會亮似的,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忽然,一個什麼東西來到了殿堂的入口處。 沙若欣猛地一驚,急忙將身體隱藏在巨大的雕像後面。 一個人,像是拖著什麼東西慢慢地朝篝火的位置走來,沙若欣心裡撲通直跳,雙手在地上摸索起來,她希望能夠摸到一根防身的木棍什麼的。 可是,火堆旁的那些枯木離她尚有一些距離,她夠不著。 就在她摸索的時候,來人已在火堆旁坐下,一陣窸窸窣窣之後,火光“騰”地一下竄了起來。 沙若欣悄悄地將頭探了出去,看到火光前的那人,失聲叫了出來: “老榔頭!” 老榔頭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手中的煙斗也掉落在地,吃驚地看著她:“你們怎麼沒有離開?” 沙若欣走了出來:“老榔頭,剛才那灘血是怎麼回事?”她上下打量著老榔頭。他渾身上下都是厚厚的灰土,一身狼狽,就像是在灰堆裡爬過一樣。 老榔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朝四周看看,神色嚴峻道:“你們趕快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沙若欣無奈道:“天色這麼黑,我們怎麼下山?” 老榔頭望望四周,神情擔憂:“那小子去哪裡了?” “我剛才一覺醒來就發現他不見了,”她開始焦慮起來,“還拿走了我的手電筒。” 老榔頭氣得直跺腳:“哎呀,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這裡不是你們探秘的地方。你趕快跟我下山。” “不行!方健怎麼辦?” “我先送你下山,然後再回來找他……要是我估計得沒錯,他此刻正在我們的腳下。”老榔頭神色憂慮地搖搖頭。 “腳下?”沙若欣一愣,恍然,“他找到開關了?那我更要去找他了,大爺,要不您帶我下去?” “不行!”老榔頭斷然拒絕了她,臉色沉了下來,“那會要了你的命的。” “為什麼?這下面到底有什麼……那個想淹死我們的人到底是誰?”沙若欣緊緊地盯著他。 “沒有誰。”老榔頭冷冷地看著她。 “老榔頭大爺,”沙若欣忍不住了,聲音提高了許多,“事到如今,你還想幫那個兇手到什麼時候啊?” “誰是兇手?”老榔頭眼睛一瞪。 “就是那個……放火的那個兇手啊。”沙若欣被他犀利的眼光一瞪,聲音又低了下去。 “那個兔崽子不是已經死了嗎?他是罪有應得,那個混蛋。”老榔頭忽然滿臉通紅起來,憤恨地叫罵著,“早知道他這麼傷天害理,怎麼從娘肚子裡出來的就怎麼給他塞回去。” “大爺,您別激動……”沙若欣忽然愣住了,“娘肚子?大爺,您……”她吃驚地看著老榔頭,“您……和畢凌輝……” 老榔頭看著她:“他是我兒子。呸!那個烏龜王八蛋!老子怎麼會養出這麼個東西來。” 沙若欣的驚訝無法形容,她實在想不到老榔頭居然是畢凌輝的親生父親。 老榔頭的憤恨已經無法讓沙若欣對他的不誠實說什麼了,只能無奈地看著他,等待他發洩完畢。 “這就是您為什麼在那場大火發生的時候,不去干涉的原因?”沙若欣輕聲問道,“其實您什麼都看到了,但卻為了親情……”她沒有說下去,看著老榔頭,神色憐憫。 老榔頭一把抱住頭,聲音哽咽起來:“我對不起農場裡的那些老伙計啊……如果我那個時候出面阻止,也就不會讓他釀成這麼大的禍事了……” 沙若欣本想說什麼,但看到他老淚縱橫的樣子,也就打住了,畢竟兇手已經得到了應有的下場,她似乎也不能再說什麼了。 “是我。” 方健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就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聲音沒有任何世間人類所擁有的特性。 這個地獄的使者是個女人。 方健渾身一震,頭皮發麻,緩緩地轉過身來,一個長發的女人消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女人渾身一片黑暗,就像與這裡融為一體,長長的頭髮遮掩住了半邊臉頰,露出來的半張臉也隱藏在陰影之中。 她就像是一個悄無聲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幽靈,冷冷地看著方健這個不速之客。 “您說什麼?”沙若欣眼睛都鼓出來了,“納蘭蝶的妹妹!” “當時白夢渾身是血地在大火中掙扎著,我和阿芳兩個人將她從一片混亂中給抬了出來,抬到後山那片林子的時候,孩子的頭已經出來了……”老榔頭神色複雜,“我在林子裡弄出一片空地,以免大火燒過來,幸好阿芳有經驗,她很快便將那個孩子給弄了出來……” “阿芳?張靜芳?”沙若欣想起了那個老人的回憶。 “就是她。結果在農場裡的人都去救火的時候,第一個孩子便出世了,那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老榔頭的臉上露出了短暫的笑容,但很快他的面色沉重下來,“我和阿芳都沒想到的是,白夢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 “雙胞胎?”沙若欣大叫道。 “但是那個孩子就沒有小蝶那麼幸運了。她出生的時候,恰好大火也跟著燒了過來……我抱著小蝶,阿芳護著白夢,結果沒想到,那個孩子才一出來,便被一截燃燒著的枯枝碰到了臉……” “天哪,好可憐啊。”沙若欣無法想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被火燙傷的慘狀,她的心疼痛起來。 “要不是阿芳的那個草藥配方,我想這個孩子恐怕都活不了了。就這樣她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永遠也無法修補的疤痕。”老榔頭懊惱至極。 “也就是說,白夢是在生下了兩個雙胞胎女兒之後才死去的?”沙若欣神色黯淡。 “是啊,她用盡全身力量將兩個孩子生出來之後才瞑目的。我和阿芳答應了她的要求,在她去世之後,將她的身體抬進了這座神廟。而且在火災之後,我和阿芳在倉庫裡找到了納蘭宇的那些骨骸,將他們夫妻都放進了那具棺木里。” 沙若欣看看四周:“這裡?” “白夢對這座荒廢的神廟和那些蝴蝶有一種很奇怪的情感。”老榔頭指著牆壁上的那些浮雕,“她有時候會一個人來到這裡,看著這些東西莫名其妙地哭泣,還半開玩笑地跟我們說,她就是一隻蝴蝶轉世……”老榔頭神色哀怨,“所以當她得知自己懷孕之後,就已經將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叫納蘭蝶——她是那麼地喜歡那些蝴蝶。” “但是她自己都沒料到會生對雙胞胎吧?”沙若欣道,這個女人的確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方健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那個女人,說不出話來。 “你……你……” 女人用露在頭髮外面的那隻眼睛冷冷地看著方健,直看得他渾身發毛。這個女人渾身同樣也是一片漆黑,但她與納蘭蝶不同的是,她與這黑暗的環境就像是一體的,她更像是屬於這片黑暗的人。 “不要,不要,”納蘭蝶忽然神情慌張地對女人叫了起來,“你不能殺他,他與這件事沒有關係。” 女人微微一笑,方健只覺得一陣寒意迎面撲來。 “你心疼他了?”女人的聲音卻異常地動聽,與她外表格格不入。 “不是……我……”納蘭蝶有些張口結舌。 方健冷冷地看她一眼:“你是誰?”繼而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半夜出現在我房間裡的女人。還有,在納蘭宇的別墅裡襲擊我的人,也是你?” 女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瞥了一眼一旁的納蘭蝶,笑了起來:“難道你真不知道我的身份,千年亡靈?” “砰”地一下,方健頭皮一炸: “你……你是'拾夢者'?” “頭腦真的很差。”女人憐憫地搖搖頭。 “小蝶……”方健看向一旁臉色慘白的納蘭蝶,疑惑不已,“難道'拾夢者'不是你,是她?” “哈哈哈……”女人笑了起來,“應該說,是我們倆。” “什麼意思?”方健驚詫莫名。 “什麼?”沙若欣聽得匪夷所思,“您是說她們兩姐妹之間有一種奇異的能力——心靈相通?” 老榔頭點點頭:“當一個孩子在痛哭的時候,另一個孩子也會煩躁不安……” 沙若欣張著嘴巴好半天才合攏:“那麼,當你把小蝶,那個健全的孩子交給畢凌輝之後,另一個是怎麼處置的?” 老榔頭看著空曠的殿堂:“其實我將小蝶交給阿輝,為的是讓他以贖罪的方式來撫養那個孩子。我也沒有告訴他另一個孩子的存在。” “為什麼?” “我擔心他會傷害這個臉上受傷的孩子。如果孩子的外公見到了這個受傷的孩子,一定會起疑心,所以我怕阿輝很有可能對這個可憐的孩子動殺機。” “您就不擔心小蝶?”沙若欣看著他,皺眉道。 “阿輝不會為難小蝶,他還得依靠小蝶獲得白夢的那筆遺產。所以我想,與其將孩子留在農場,不如交給他撫養,再怎麼說,他也會看在那筆遺產的份上,對孩子好一些。” “真是慈父出敗子。”沙若欣搖頭嘆息。 “真是個傻瓜。”女人譏諷地看著方健。 “小蝶,到底怎麼一回事?”方健驚訝不已,看著一旁默不作聲的納蘭蝶,“什麼叫做'你們倆'?” “我能透析她的思維,她也能讀懂我的心思,”女人冷冷地笑了起來,聲音猶如暗夜中的鬼魅,“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心靈相通?”方健低聲驚呼,“難以置信!” “你以為她真的能夠預知未來?”女人不屑道,“她那幾晚偷偷跟你聯繫,讓你去救那幾個混蛋,不過是她在醫院裡看出了我的想法而已,所以她才想出這麼一個主意,讓你去救那幾個人。不過她選錯人了,她選擇了一個傻瓜。” 方健有些氣結,但是她們兩人之間的情形的確令人匪夷所思。雙胞胎心靈相通的情況在國內外都有相關案例,但是那都只局限在近距離猜測簡單的數字和顏色,像這樣能夠透析對方想法的例子,估計也只有眼前這對令人驚詫的姐妹了。 “你們……是雙胞胎?”方健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女人忽然看著一旁的納蘭蝶:“你以為將我弄暈了,我就無法知道你的意圖了?哼!” 納蘭蝶終於緩緩地開口:“不要殺他,我求你了,看在我們死去的爸媽份上……”她的眼角流下了眼淚。 方健驚訝不已,他沒想到這個女孩對自己會有這樣深厚的情感,雖然說不出來具體的情感因素,但他還是覺得感激不盡。 “我沒想要殺他,”女人看了一眼方健,“我只想讓這個男人陪你一起,永遠待在這裡。” “你說什麼?”方健大驚,這個女人想要幹什麼,她是瘋子嗎? 女人忽然笑了起來,笑容極其古怪:“現在大家誰也無法從這裡出去了。” 忽然,方健聞到了從門外傳來的一股刺鼻的油煙味,緊接著他看到了外面通道上的火光。 通道中的石油被人點著了。 “哈哈哈……現在沒人能夠從這裡出去了。”女人的聲音變得凌厲無比,火光將她的面容映照出來—— 方健彷彿看見了一隻鬼魅。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右邊已經完全變形,皮膚像是被開水煮過一樣,類似肉質的紅色部位被翻在了外面,右眼斜斜地掛在旁邊,像是多出來的一樣東西。 他差點被驚嚇得跌倒在地:“你……你……” 女人神色哀怨道:“看吧,所有人見到我的樣子,都是如此,就像我是一個怪物一樣。”她用唯一的那隻眼睛瞪著方健,目光中透出一股莫名的凶光。 她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柄閃爍著寒光的匕首,慢慢地朝方健走了過去。 “沒有……不是那樣的,妹妹。”納蘭蝶忽然從坐的地方撲了過來,但立刻跌倒在地。她在地上一把抓住女人的腳,“我會幫你的,我們去國外整容,找最好的整容醫生,好嗎?不要這樣。” “什麼?整容?最好的整容醫生?哈哈哈……你有錢嗎?那個混蛋的遺囑裡沒給你一分錢。”女人恨恨道,“都是他害了我,害了你,害了我們全家!” “但是……但是,這與別人無關啊。”納蘭蝶淚流滿面,“你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他們欠我們的,都已經償還了……阿蝴。” “阿蝴?”方健忽然想起了腦海裡出現的另外一個名字,“蝴蝶?古月蟲?你就是那個古月蟲,那個出現在療養院的神秘人。” 阿蝴冷笑道:“你們都以為我是個男人對嗎?” 方健驚訝地打量著眼前的阿蝴:“原來是你。” 阿蝴正想說什麼,忽然門外的火光猛然竄了進來,一條火舌熊熊燃燒著撲了過來。 方健猛地將阿蝴撲倒在地,躲過了那條火舌的襲擊,但是很快,小房間裡的東西開始燃燒起來。 “怎麼辦?”納蘭蝶驚聲尖叫道,一旁的阿蝴卻神色冷漠,無動於衷。 “……等她稍大一點,我隱瞞了她的身份,將她送給劉長貴當女兒,取名叫劉小湖。”老榔頭嘆息道,“劉家對她還算不錯,但是他們卻想讓阿蝴成為他們的童養媳,嫁給那個患有癡呆症的大兒子。” “劉明遠是他們最小的兒子?”沙若欣問。 “對,那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混蛋,”老榔頭搖頭不已,“他的眼裡只有錢。” “現在終於清楚了,估計劉明遠是為了納蘭宇的那些財產,才願意和劉小湖合作,先故弄玄虛地讓劉向東等人看到那些蝴蝶驚懼而亡,最後才來敲詐納蘭宇。是她們殺了你的兒子!”沙若欣點點頭。 老榔頭神色複雜:“她想得太天真了,以為阿輝死後會把全部財產留給她姐姐,但是卻沒想到阿輝早在幾年前就把那些資產給揮霍盡了……造孽啊。” 沙若欣嘆了一口氣:“都是為了一個字——錢。” “什麼味道?”老榔頭忽然跳了起來,望著殿堂的某一處,驚訝道,“地下著火了。” “什麼?” “快,我們趕快下去。阿蝴一定是點著了石油,她的目的就是要和她姐姐同歸於盡,”老榔頭急忙跑向浮雕,“她要把這裡燒了。” “天哪,石油?方健怎麼辦?”沙若欣目瞪口呆。 通道中火光沖天,小房間內已經開始燃燒。阿蝴冷冷地閉上眼睛,端坐在地上,等待著死亡。 “妹妹!”納蘭蝶大聲叫道,滿臉淚水,“你不要這麼悲觀,我們的父母看見這一切,會很傷心的。”她緊緊地揪住阿蝴的裙裾,同時看著方健,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方健搖頭:“小蝶,我不會丟下你們的。”說罷他一把抱起阿蝴,朝門外跑去。 阿蝴大驚,奮力掙扎:“你幹什麼?不用你救我。” “別胡鬧了。”方健呵斥道,“你有沒有腦子啊,用這種辦法能夠擺脫你內心的痛苦嗎?同歸於盡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阿蝴呆呆地看著他,咬牙切齒道:“我活著也沒有人關心我,死了正好解脫了,不用你管。”她手中的匕首忽然一劃,方健的臉頰猛地噴出一股鮮血。 “方健!”納蘭蝶失聲尖叫。 火光越來越大,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方健只感到渾身的皮膚灼熱不已,疼痛難忍。 “哈哈哈……”阿蝴已經有些神誌不清,大聲狂呼起來,“死吧,都死了吧。” 方健又惱又急,看著阿蝴的狀態,猛地一掌擊在她的後頸處,阿蝴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小蝶,來,”方健一把將阿蝴癱軟的身軀扛在肩上,又伸手去拉小蝶,“你抱著我的腳,我帶你出去。” 納蘭蝶搖搖頭:“不行的,這樣大家都出不去,方健,你把妹妹救出去吧。”她的聲音哽咽起來。 通道中的火苗直直地撲了過來,方健匆忙躲開,肩膀上的阿蝴搖搖欲墜。 “快啊!”方健急得大叫起來,他將納蘭蝶一把拽住,“跟我走。” 外面的通道中,凡是有石油的地方,都已經燃起了大火,但是通道的空間比較大,也沒有多餘的可供燃燒的物件,快速地穿過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此刻,方健身上背負著兩個女人,如果穿越通道的速度不夠快,三個人可能都會被燒死。 “不行啊,方健,你放下我們,自己出去吧。”納蘭蝶滿臉淚光,悲咽道,“就讓我們兩姐妹留在這裡。” “閉嘴!”方健焦急地觀察著前面的情況,雙手卻絲毫不放鬆,緊緊地摟住納蘭蝶和肩膀上的阿蝴。 “嚶嚀”一聲,阿蝴醒了過來,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不由愣住了。 “妹妹。”納蘭蝶幽幽道。 阿蝴掙扎著跳了下來,驚訝地看著方健:“你要救我們出去?” 方健戒備地看著她:“你又想幹什麼?” 阿蝴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表情,她低下頭:“你趕快帶我姐姐出去,別讓我後悔。” 方健愣住了,急忙一把背起納蘭蝶,對阿蝴道:“阿蝴,我們一起出去,你跟在我後面。” “阿蝴。”納蘭蝶滿臉乞求地看著她。 她看著納蘭蝶,又看看方健:“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方健又急又慌地看著前方。 “你為什麼要救我?”阿蝴緊緊地盯著他。 “因為你是小蝶的妹妹。”方健急了,“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你必須活著出去。” “阿蝴!”納蘭蝶又輕輕地喚了一聲,伸出手拉住阿蝴,“你得活著出去!” 阿蝴看著他們,猛地點點頭,一把扶住納蘭蝶:“走吧。” 方健急忙朝前跑去,大聲道:“把頭低下,盡量護住眼睛。” 老榔頭一打開浮雕上的開關,一道刺鼻的濃煙就衝了出來! “著火了!”沙若欣驚叫,“怎麼辦?” “我下去看看,你留在這裡等我。”老榔頭不由分說,隻身衝了下去。 地底下的通道已經被濃煙灌滿,發出令人窒息的氣味,老榔頭將外衣脫下,包住了口鼻,朝前跑去。 來到岔道口的時候,兩旁的通道都已經被火焰包圍,牆壁上流淌著的石油已經被一層火光籠罩,老榔頭被濃煙熏得喘不過氣來,他大聲朝兩旁呼喊: “阿蝴!” “方健!” …… 隱隱地,方健聽到了一陣時斷時續的呼喊聲,大喜道:“老榔頭。” “阿蝴,快些。”他朝身後吩咐道。 但卻聽到背上的納蘭蝶發出淒厲的叫喊聲:“阿蝴!阿蝴!” 他猛地回頭,只看到一個身影遠遠地消失在了濃煙之中。 “阿蝴……”納蘭蝶失聲痛哭起來。 火光伴隨著石油的殘餘物質不斷從頭頂上方掉落,方健急忙朝前奔去:“老榔頭,我們在這邊。” 終於,跑到了岔道的出口,一個人影從濃煙之中猛地撲了過來:“太好了,快點離開這裡。”老榔頭驚喜地叫道。 “阿蝴還在裡面呢。”納蘭蝶哭叫道。 “什麼?”老榔頭大驚。 方健滿臉遺憾地搖搖頭道:“來不及了,大爺,裡面已經燒起來了。” “你們先上去,我去找她。”老榔頭忽然朝通道深處衝去。 “老榔頭,老榔頭。”方健驚叫道,急得直跺腳,“這不是送死嗎?” 沙若欣站在殿堂裡,焦急地看著通道內的情形,裡面源源不斷地冒出陣陣濃煙,忽然,一陣奇怪的聲響從牆壁上的浮雕處傳來。 一道道裂縫從出口處迸裂,浮雕隨著裂縫的蔓延而紛紛開裂,掉落在地。 “不要啊!”順著裂縫的繼續擴大,沙若欣發現殿堂的頂部也開始有了異動。 穹頂上的那條巨龍開始搖動起來,緊接著整座殿堂發出陣陣轟響。 “沙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方健!”沙若欣驚喜萬分,當她看到他背上的納蘭蝶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整個殿堂忽然地動山搖般晃動起來,四面牆壁以及穹頂的石塊紛紛開始墜落,地面也開始出現又寬又深的裂縫,整個情形就像是電影裡的大地震。 “啊!”不知是誰發出了驚叫。 整座廟宇開始慢慢傾斜崩塌,“轟隆”聲不絕,很快,這座黑色的神秘古代建築物便倒塌在了叢林之中…… 遠處農場中的人們傾聽著從密林中傳來的巨響,驚慌失措地開始收拾行李,四處奔跑。 胖丫呆呆地望著叢林中飄出大片黑灰,嘴裡喃喃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當那座黑色廟宇徹底崩塌之後,一切又慢慢地恢復了平靜,廢墟的某個地方慢慢地伸出了一隻手臂。 當灰頭土臉的沙若欣和方健將昏迷不醒的納蘭蝶抬到一旁的空地上的時候,那座廟宇也終於停止了迸裂。 “多虧了小蝶父母的準備。”沙若欣看著那張瘦弱的臉頰,感慨不已。 原來他們三人在眼看無法逃離殿堂的緊急關頭,將白夢夫婦的棺木拖到了巨型雕像的底座前,並一起擠了進去。雕像倒塌後,恰好留出一塊三角形的空地,掩護住了那具棺木。 “小蝶,小蝶,”方健輕聲地呼喚著她。 小蝶幽幽地醒了過來,滿臉驚慌:“妹妹!……阿蝴呢?”她直起身,四處張望,卻只看到了身後那一大片黑色廢墟,廢墟的上方,仍然冒著一股股地下石油燃燒後發出的濃煙。 “不!”她失聲驚叫道。 “你妹妹和老榔頭都沒能出來……”方健輕聲道,神情哀痛。 “不!”納蘭蝶猛地痛哭起來,“阿蝴來到這個世界上後,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人的愛啊……” 沙若欣默默地攬過她,沒有說話。 天色終於漸漸地亮了起來,黎明的曙光慢慢地穿過繁茂的枝葉,照射在大地上。廢墟上的濃煙隨風飄蕩,散落在無盡的天空中。 “天哪……”躺在沙若欣懷裡的納蘭蝶忽然低呼一聲,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一片彩色的雲彩慢慢地從叢林間升騰而起,逐漸向黑色廟宇的廢墟靠近,那團雲彩彷彿有生命般,盤旋在叢林的上空,形成了一道奇特的景象。 “蝴蝶……”納蘭蝶掙扎著從沙若欣懷裡起身,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幕奇景。 蝴蝶!成千上萬的蝴蝶組成了一團美麗的雲彩,盤旋在黑色廟宇廢墟的上空,久久不願離開。蝴蝶瘋狂地飛向廢墟上空仍然沸騰的濃煙,就像一片片雪花,飄飄蕩盪地掉落在地,永遠失去了生命。片刻之間,廢墟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屍體。 被大量蝴蝶的屍體覆蓋之後,廢墟上冒出的濃煙漸漸熄滅了,隨著一股股濃煙的消失,蝴蝶的數量也為之減少。原來的那團“雲彩”漸漸變得稀薄,當最後一股濃煙被撲滅之後,只剩下不足1\/3的蝴蝶,仍舊盤旋在廟宇上空,似乎在為死去的同伴哀悼。就這樣過了許久,那團“雲彩”才依依不捨地消失在叢林之中。 方健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情複雜。 “它們在做什麼?”沙若欣驚叫道。 “它們在奉獻自己的身體……為了這座神廟……”納蘭蝶輕輕道,目光中充滿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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