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蝶塚

第13章 第十二章疑竇重重

蝶塚 兰樾 9424 2018-03-22
一片死寂。 眼皮重重地,無法睜開眼簾,一種從未有過的痛楚從頭頂傳至全身,方健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發現每動一下,身體就疼得厲害。 終於費勁地睜開眼睛,方健愣了一下,似乎睜開眼睛與閉上沒什麼兩樣,四周蔓延著濃濃的一片黑暗。 方健轉動了一下頭,看不到任何光亮。他想抬起手來,才發現手臂從後面被繩子緊緊地捆住了。 不僅手臂,連雙腿都被死死地綁在了一起,他雖然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是從身體的感知來看,他被人捆成了一團。 還好頸部以上還能活動,方健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待眼睛適應黑暗之後,他隱約看到腳跟前不遠處的一道縫隙。 像是一扇門的縫隙,再看看四周,這裡像是一間堆放雜物的狹小房間,四周瀰漫著一股酸澀的霉味。

頭部扭動的時候,嘴邊傳來一陣繃緊的疼痛,他的嘴巴被一層膠帶給嚴嚴地封上了。 方健使勁掙了掙,發現身上的繩子綁得非常結實,根本無法像電影裡的情節那樣,隨便在地面上蹭兩下便會鬆動。 稍稍掙扎幾下,他便感到了極度的疲倦,頭部傳來陣陣痛楚。方健感覺到後頸處有熱熱的液體流了下來,想來他頭部傷口又裂開了。 是納蘭蝶將他關進這間狹小的雜物間嗎? 不對,那個女人應該不是納蘭蝶,納蘭蝶的雙腿早在15年前就殘廢了。而這個女人的雙腿則是健康的。 她到底是誰? 方健覺得頭一下子就大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他究竟在這場怪誕的鬧劇裡扮演著什麼角色呢? 方健發現自己從頭至尾都是一個可憐人,不明不白一直被人利用著,直到此刻自己的生命即將消耗殆盡。

他的頭越來越痛,痛得令他連呼吸都費力,從頸部流下的血液已經將後背染濕,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體力正一點一滴地被消耗著,如此下去,他必死無疑。 不,方健在心中大叫,他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將身體側了過來,用僅有的一點力量,去撞擊那扇透出光亮的門板。 雙腳撞擊在門板上,只發出了微弱的一點動靜,那扇門板太厚,而他的雙腳又太無力了。 方健從未想到過自己會如此不及,連雙腳都失去了力氣,感覺到體力慢慢從身體裡流失掉,他幾乎悔恨地咬掉自己的舌頭。 情緒一激動,他眼冒金星,一陣天旋地轉,他的眼簾又慢慢地閉上了…… 一陣柔軟的觸感在眼皮上掃來掃去,方健費勁地睜開眼睛,一隻白色的蝴蝶又貿然地闖進視線之中,在他的眼前飛舞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

又是白色的蝴蝶。 方健心頭一陣惱怒,他落到今天這樣的慘況都是這隻白色蝴蝶惹的禍。 就在他心頭那團火焰慢慢燃燒時,那隻白色的蝴蝶忽然慢慢地變得巨大無比,緊緊地貼在他的鼻樑上,煽動著那雙詭異的翅膀…… 忽然,兩片白色的翅膀幻化成了一隻白色骷髏,兩個黑洞洞的眼窩正緊貼著方健的鼻樑死盯著他。 用“盯”這個詞語似乎有點不太恰當,眼窩怎麼能“盯”人?但是此刻方健的意識非常強烈,他覺得眼前這雙眼窩已經被注入了某種詭異而神奇的力量,正以一種奇怪的姿態死死地“盯”著自己。 方健知道眼前出現的都是一種幻覺,但是他還是被這雙眼窩盯得渾身發毛,渾身冒出陣陣冷汗。難道就像河西農場的那個看門人老王所說的,這白色的蝴蝶是死亡的象徵?亦或是怨靈的複仇?

黑洞洞的眼窩深處似乎還在閃爍著一絲亮光,那絲亮光慢慢擴大,漸漸地,他在那絲亮光中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方健。”人影猛然大叫一聲,將他徹底從那雙眼窩中拉了出來。 “你醒了,太好了。”沙若欣的聲音在他耳邊像一枚炸彈,炸得他差點跳了起來。 他看看四周,白色的病房,白色的醫護人員,還有那個吵鬧不休的沙若欣,當他的目光掃向她身旁的一人時,怔住了。 “方健。”吳林山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關愛,這在方健看來,簡直比看到外星人還難得。 “我……不是做夢吧?”方健看看四周,又看看手腕上的吊針,懷疑道。 “傻瓜,你現在安全了。”沙若欣瞪他一眼,“要是那個保姆回去得晚一點,你就翹辮子了。”

“什麼保姆?”方健疑惑道,他的頭腦還是不大清醒。 “納蘭宇的保姆,回去收拾剩下的東西,她在一樓儲物間裡發現了你,當時你渾身是血,差點就沒有了呼吸。”吳林山緩緩道,他的臉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嚴肅,“幸好她及時報案,否則你……你為什麼會跑到納蘭宇的別墅裡去的?” “我在那裡……”他看看滿臉疑惑的吳林山,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找到了納蘭宇的一間暗室,就在他四樓花園的亭子下面。”他現在的處境,似乎已經不能獨斷獨行了。 “你到底是怎麼弄成這個樣子的?”吳林山皺眉,一旁的沙若欣打開了錄音筆。 “有人……想殺我。”方健將那個瘋狂的男人追殺他的事情說了出來,一直說到他發現自己被人關了起來。

吳林山越聽臉色越沉重。 方健忽然抬起頭來:“現在你們該相信我不是兇手了吧?那個人連我都想殺掉。” “但是你說的那個男人……在哪裡?”見吳林山沒有說話,沙若欣插了一句。 “在花園裡,你們仔細去找一找,一定在的,還有那個女人,一定是她把我困在小房子裡的。”方健有些急了,如果警方沒有找到那個男人的話,他是不是還得被當成嫌疑犯? “派人去仔細搜索,馬上。”吳林山開口道,“如果地上有血跡,一定會找得到的。” “是。”沙若欣站起身來,立刻出去了。 “我們就等等吧。”吳林山在椅子上坐下,閉上了眼簾。 看著滿臉疲憊的吳林山,方健心中嘆了一口氣,重新躺下。 大概兩個小時之後,沙若欣匆匆地趕了過來,將一疊資料交給了吳林山,而方健則緊張地看著他們。

吳林山看他一眼,緩緩翻開資料,大致看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找到了,原來被埋在了花園一堆鬆動的土裡。”沙若欣此話一出,方健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你暫時在這裡好好休息,我會讓人保護你。不過,你可不能再讓我的警員受傷了。”吳林山提到了被他前幾天敲暈的警員。 “還有,姐夫,”方健猶豫了一會兒道,“那個要殺我的女人……”他下意識地隱瞞了這個女人有著和納蘭蝶一模一樣面容的情況。 吳林山看著他,若有所思:“我估計這個女人並不是真的想殺你。” “怎麼會?她都把我綁成那樣了。” “你想想,如果她想要殺你的話,完全可以在敲暈你之後直接動手,何必大費周折把你拖進一樓的儲物間?那段距離大概有50米,一個女人,把你這樣一個成年男人拖進去,你覺得她有這個必要嗎?”

方健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那她想幹嗎?” 吳林山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你恐怕成了她手裡的棋子了。” “棋子?什麼意思?”方健疑惑萬分。 吳林山看看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這段時間好好休息,走吧,小沙。” “哎”這一次沙若欣規規矩矩地跟著出去了,留下了迷惘的方健。 吳林山通知了方健的母親以及姐姐,兩個女人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在醫院裡來回穿梭,這讓方健深刻體會到了家庭的溫暖。但是漸漸地方健發現了吳林山的這個小陰謀,他讓方健身邊最親的兩個女人來照顧他,實際上是為了阻止他再度逃跑。 一周後,沙若欣給方健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何芳來警局自首了。 “何芳?劉向東妻子的侄女?”方健想起了這個名字,“為什麼?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

沙若欣有點故弄玄虛:“猜猜?” “不知道。”方健搖頭,也懶得去動腦筋。 “你總知道上週在納蘭宇別墅裡攻擊你的那個男的吧,”沙若欣看著他,“我們已經在報紙上刊登了他的照片,查找他的真實身份,結果沒想到,居然把何芳給引了出來。” 方健疑惑地望著她:“我沒聽懂。” “那個男的叫柳明,是何芳的男朋友。” 方健愣住了。 “我們才將柳明的照片登出來,尋找他的家屬,沒想到第三天何芳就哭哭啼啼地自首來了。” “怎麼回事?難道劉向東的死……”方健似乎想到了什麼。 “她全都交代了,劉向東的死也是他們合謀策劃的。”沙若欣點點頭,“她說柳明答應她,只要她將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放在劉向東住的地方,就可以讓他自己死亡。”

“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蝴蝶,許多蝴蝶。”沙若欣皺眉搖頭,“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奇怪的事。何芳分幾個時段,將那些蝴蝶分批在半夜偷偷弄進劉向東的宿舍。劉向東果然變得精神失常,最後居然瘋狂到跑到那個地窖裡上吊自殺了。” “何芳有沒有說出柳明的真實情況?” 沙若欣面露同情之色:“這個傻姑娘,她連柳明老家在哪裡都不知道,只是在一起做過事。也不知道那柳明用了什麼辦法,把這個女孩騙得暈頭轉向,居然唆使她媽跟著一起犯罪,為的就是得到農場以後,和柳明結婚,結果沒想到柳明居然出了意外。” 方健皺眉:“那天把我關在地窖裡的,是不是她?” 沙若欣有些遲疑,搖搖頭:“我問過了,她說不知道。那晚她和她媽的確都沒在農場裡,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你是不是在第一次進地窖的時候,也有人把你敲暈了?”沙若欣問。 方健點點頭:“是啊,是何芳幹的?” “不是她,那晚她根本不在農場,而且,第二次把你關在地窖裡的,也不是她。”沙若欣面露疑惑。 “胡說,她不是都承認了她把劉向東害死了……”方健皺眉。 “但是她沒干那兩件事。”沙若欣搖搖頭,“也就是說,除了她之外,應該還有另外的人當時出現在地窖附近。” “陳鳳霞?” 沙若欣搖搖頭:“不會是她,她自己都被女兒的行徑嚇得不知所措,哪還能那樣鎮靜,把你敲暈再離開?” 方健聽得匪夷所思,又想起了納蘭宇臨死前說過的那些話,農場的怨靈來報復了。 “難道是真的?”方健自言自語道。 “什麼真的?” “那些蝴蝶。” “不僅如此,你再猜猜張裕明的那輛越野車裡有什麼?” 方健看著她:“蝴蝶?” 沙若欣點頭,神色凝重:“估計你也見到了,那晚他們夫婦倆出事的時候,車子裡飛出成千上萬隻蝴蝶。而梁月梅被你救了以後,本來在醫院里挺好的,但是好像也是在急症室裡看到了一些飛著的蝴蝶,居然像發瘋一樣,用一旁手術台上的剪刀戳進了肚子……” 方健呆呆地聽完,看來那天那個小護士知道的也不全面。 “隊長已經著手調查此事,你要是有什麼線索的話,最好能夠知會我們。”沙若欣看著他,滿臉期待。 方健安靜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你們先幫找找這兩個人吧。”半晌之後,他將一張黑白照片拿了出來,遞給她。 沙若欣仔細地看了看,瞥一眼他:“你從哪裡弄來的,這張照片至少有20年了。” “你們去查查吧,或者登報也行。”方健對她笑了笑,始終沒有說出照片的來歷。 沙若欣滿臉疑惑地拿著照片出去,方健重新躺下。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納蘭蝶。 他不知道那晚將他擊暈的女人跟納蘭蝶有什麼關係,但是他下意識地覺得此刻小蝶的處境非常危險。 難道,長發女人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人?但是他立刻又搖搖頭。照片上的女孩在20年後怎麼也有40多歲了,而他之前見到的那個女人,年紀非常輕,不太可能有40歲了。 那她究竟是誰呢?和那個柳明又有什麼關係?他們與納蘭宇父女又是什麼關係? …… 疑問太多,方健的頭又開始一陣陣疼痛,他不得不停止胡思亂想,讓自己靜下心來。 一周後,在方健的再三請求下,主治醫生應允了他回家休息的要求。剛回到家,沙若欣過來了。 “隊長讓我來請你過去一趟呢。”沙若欣看著方健頭上厚厚的紗布。 “怎麼了?”方健意識到什麼。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來到警局之後,吳林山已經在辦公室等候多時了。 “姐夫,怎麼了?”方健從他的面部表情看不出一點端倪。 吳林山將一份資料夾遞了過來:“這是今天上午辦公室接到的電話記錄。” 方健有些詫異,看看資料,上面有名字和電話、地址等資料、其中有一個人引起了方健的注意,“張強?這是誰?” “這是知曉你那張照片底細的人。”吳林山看著他,微微一笑,“方健,說說看,這張照片你是從哪裡找來的,他們都是什麼人?” 方健看了他一會兒,緩緩道:“這是從納蘭宇那間暗室裡找到的。” 吳林山若有所思:“所以你懷疑照片上的這兩個人?” “他們和納蘭宇以及劉向東等四人都曾經在農場里共過事,那場大火,以及這五起死亡案件,可能和這兩個從未露過面的人有關。”方健實話實說。 “你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你說的那個女人呢?還有那個想殺你的柳明,他們和納蘭宇五人的關係又怎麼解釋?最重要的,被害人的真正死因是什麼?殺人者的動機何在?”吳林山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方健語塞,動機? “會不會是報仇?”方健想起了那晚納蘭宇的話,“……怨靈的複仇?”他將那晚兩人的對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你真相信?”吳林山靜靜地聽完,眉頭一挑,反問道。 “但似乎只有這種推斷了,那些蝴蝶……” “如果沒有答案,我們不如先找到這個提供線索的張強再說。”吳林山沒有表態,他看了看沙若欣,“你去一趟怎麼樣?” “是,隊長。” “姐夫,”方健站起身來,“我也去吧?” 吳林山看看他頭上的紗布:“你能行嗎?” “沒關係,下週才換藥,我小心點就是了,我在家裡還不是胡思亂想的。” 吳林山笑著點點頭:“那好吧,小沙,方健你就幫我看著點了。” “沒問題。”沙若欣朝方健眨眨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沙若欣便早早地驅車來到方健樓下等候著。方健提著旅行袋下來的時候,笑道:“怎麼感覺有點顛倒啊,應該是我去接你才對。” “少囉嗦,上車。”沙若欣瞪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你那個粽子頭的份上,我才不會管你。” 兩人說笑著,由沙若欣駕車,很快便駛出了城區。 城市兩旁的建築物開始慢慢變得陳舊以及矮小,再出去便是一些農田。農田的面積也在慢慢減少,不少土地被房地產商收購,用圍牆圈了起來,為的是日后土地漲價的時候大賺一筆。那些大大小小的圍牆上塗滿了各種農藥、化肥的劣質廣告。 看著這些花花綠綠的廣告,方健心頭那份擔憂漸漸地又悄無聲息地從心底深處慢慢冒出來。他在擔心一個人。 “怎麼了?”沙若欣見一直都是自己在吵吵,方健都沒有接話,滿臉的憂慮。 “我擔心小蝶。”方健輕聲嘆一口氣。 沙若欣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張強的那個電話是從距離市區大約150千米的一個小縣城裡打來的。二人來到縣城之後,很快便找到了張強經營的小超市。 張強是個40多歲的中年男人,有著胖乎乎的臉龐和身材。他看了沙若欣的證件後,立刻帶著他們來到了超市後面的一圍小院。 “其實是我姑媽看到啟事,才讓我跟你們聯繫的。”張強很熱情地帶著二人穿過小院進入房間。 房子是那種舊時的瓦房,幾間房間都不大,光線很暗,整座房間裡充斥著一股難聞的黴濕味和淡淡的檀香的味道。 房間的擺設還保留著20世紀80年代的式樣,狹小的客廳中央放置著一座案台,案台上供奉著一尊佛像,一個小小的香爐裡散發著裊裊青煙。 “姑媽!”張強喊了一聲,掛著門簾的里間慢慢地走出來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 老人的年紀大約60多歲,面色瘦弱,但是那雙眼神卻顯得格外有神。 張強向老人說明來意,老人手拿一串佛珠,點點頭:“去外面小院坐坐,他們城里人不習慣這裡的味道。” 沙若欣和方健對望一下,有些拘束地跟著出去了。外面是個不大的小院,種著幾盆簡單的花草,放置著一張陳舊的藤製靠椅和幾張小方凳。 老人坐下後,對張強道:“你去忙吧。” 張強看看老人,又看看方健二人,便點點頭出去了。 老人上下打量著沙若欣和方健,弄得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拿來看看。”老人忽然朝沙若欣伸手。 “什……什麼?”她忽然一陣緊張。 “那張照片,”老人緩緩道,“報紙上的不清楚。” 方健急忙將裝在信封裡的照片小心翼翼地遞給了她。 老人雙手顫抖得厲害,接過照片時嘴唇哆嗦起來:“真的……是他們。” “老人家……您認識他們?”方健按捺不住驚喜之情,站起身來。 老人忍不住抹著眼淚道:“這麼多年了,你們居然有他們兩口子的照片,真是沒想到啊。” “兩口子?”方健驚訝無比,“他們兩人是夫妻?” 老人緩過神來,點點頭,神情憂傷:“他們倆是紅星農場的模範夫妻啊,只可惜全被那場大火給毀了。” “老人家,您也在農場待過?”方健驚訝道,“您是?” “我?我當時不過是農場裡一個小丫頭罷了,要不是白夢這丫頭,我可能早就到陰曹地府去了……”老人無限感慨。 “老人家,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沙若欣滿臉興奮,立刻打開了錄音筆。 老人看了看她,搖搖手:“算了,當年的那些事情,我根本不想再提起。” 方健二人失望至極。 “那麼,您可不可以跟我們說說這兩人的情況?”方健又問,“他們到底是誰?” “他們啊?”老人眼中又冒出了淚光,“他們兩個是菩薩啊。” 方健二人面面相覷,沒有插話。 “在農場的時候,我誤食了被老鼠藥浸泡的米糕,當時那個痛啊……而那天,農場大部分的人都去了另一座農場幫忙建造倉庫,我差點就以為活不了了。幸好白夢那個時候懷了孩子留在農場。她馬上跑到路上,不顧肚子裡孩子的安危,硬是在路上攔下一輛馬車,要死要活地拉來了兩個村民,當天就把我送進縣醫院。沒有白夢那丫頭,我早就在黃泉路上了……”老人神情黯淡,“白夢就是一個活菩薩啊。” “白夢?”方健忽然想起拐腳老爹臨死那晚說的“什麼夢”,應該就是那個奇怪的女人。 “是不是那個一哭老天就會下雨的女人?” 老人笑了起來:“你聽農場裡那些人說的吧?” “老人家,這個男的是誰?”沙若欣道。 “納蘭宇,白夢的老公啊。” “納蘭宇?等等!”方健的呼吸急促起來,再次將照片遞給老人,“您再看看,這個戴眼鏡的,是納蘭宇?” 老人點點頭,手指摩挲著照片嘆氣道:“可惜了,兩個人一個都沒能從火海裡逃出來……” 方健眼睛瞪得大大地:“這個真的是納蘭宇?他們兩個都被燒死了?您能確定?”如果照片上的男人是納蘭宇,那麼被殺死在別墅裡的那個納蘭蝶的父親,又是誰? 老人點點頭:“那個時候,白夢已經懷了孩子,都快要生了。要不是那場大火,他們的孩子已經成年了吧。但是納蘭宇……我想想……” 沙若欣低聲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又跑出一個納蘭宇?” 方健有些急躁了:“老人家,您再想想,這個納蘭宇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被燒死了?還是後來走了?”老人用手敲敲腦袋,“你們看,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我想不起來了……” “您……是不是張靜芳老人?”方健做了一個大膽猜測,拐腳老爹在臨死前提過一個名字。 老人一怔:“誰告訴你的?” “您真的是張靜芳老人家?”方健驚喜地跳了起來,“是拐腳老爹告訴我的。” “拐腳?他……”張靜芳老人眼裡閃爍出一絲喜悅,“他還好嗎?那雙老寒腿還走得動路嗎?” “他……”方健神色頓時黯淡下來。 張靜芳看他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麼,嘆了一口氣:“人終歸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對了,老人家,您不是移民去了緬甸嗎?怎麼會在這裡?”方健又問。 “我受不了那裡的環境,話也聽不懂,就回我侄兒這邊來了。”張靜芳手中的佛珠不停地轉動。 方健點頭。 “你們為什麼要找白夢和納蘭宇?”張靜芳老人抬起頭來。 “是這樣的……”方健將劉向東等人的事說了出來,“只是很奇怪,為什麼還有一個納蘭宇?如果老人家說的這個戴眼鏡的人才是納蘭宇,那麼死掉的那個又是誰?” 張靜芳愣住了:“怎麼會這樣?他們都死了?” 沙若欣忽然插了一句:“老人家,您記不記得,和他們關係要好的,還有誰?” 張靜芳低頭想了想:“那個時候,他們那一批年輕人很多,大概有20來個,恐怕一時說不上來。” 方健有點失望,他又想起了什麼:“對了,老人家,葛雲芳的母親又是怎麼回事?據說她和女兒相處得很差。” 張靜芳點點頭:“葛丫頭天生心高氣傲,她一心想離開農場,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城里人,所以和老三鬧翻了,最後老三被她氣得吐血就這樣走了,剩下老三媳婦獨個留在農場,她也沒回來看過一眼……” “那在葛雲芳母親去世前,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啊?” “唉,那倒沒有,只是老三媳婦在葛丫頭沒離開農場的時候,對白夢好很多,就像對自己的姑娘一樣,所以葛丫頭一直對白夢有敵意,不願意和她有過多的來往。也因為這樣老三媳婦才會在葛丫頭離開農場以後,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一直說胡話。” “難怪胖丫大嬸說她臨走前老說些對不起她女兒的話……”方健恍然。 “老人家,您再幫我們想想,那些蝴蝶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場大火以後,真的有不干淨的東西?”方健又問。 “蝴蝶?”張靜芳的臉色陡然變得黯淡下來,“那些東西……又出來了?” 方健一驚:“真的有怨靈這種說法?” 張靜芳抬起頭來,念了幾句佛號,然後道:“所有在農場的人,都見到過那些蝴蝶,成千上萬,每天盤旋在那座倉庫上面,就說是那些被燒死的靈魂回來了……阿彌陀佛。” 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念念有詞,不知為何,小院裡忽然刮來一陣涼風,讓方健和沙若欣覺得渾身發冷。 張靜芳睜開眼睛之後,緩緩道:“那是幾十條人命啊……” “具體的情況您了解嗎?” 張靜芳搖搖頭:“可巧老天爺保佑,那天我去了鎮上買化肥,回來的時候晚了,沒有坐上車,便在鎮上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去的時候,才知道這個消息。不過當時那個場面也夠令人痛心的……”她神情哀怨地搖搖頭,聲音哽咽起來,“可惜了白夢倆口子,多好的人吶。” 方健和沙若欣對望了一下,沒有說話。 “那場大火之後,大夥兒本來有心想重建農場的,但是很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有人陸陸續續地看到了'那些東西',阿彌陀佛。”張靜芳又合十念佛。 “最初是那個劉小飛,可憐的孩子,本來生性就膽小,結果還被生生地給嚇死了。”張靜芳神色哀怨。 “老人家您看到了嗎?”方健咽了一口口水,“'那些東西'。” 張靜芳緩緩地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知道我為什麼開始信仰佛教嗎?” 方健覺得一股陰冷開始在他身上漫延。 張靜芳靜靜地望著他:“那些冤魂並不可怕,他們只是在無奈地述說他們的命運而已。” 沙若欣怯怯地問:“您老……看到的'那個東西'具體是個什麼樣子?” 張靜芳轉過頭來,讓她嚇了一跳。 “那些蝴蝶,”她微微一笑,“那些成千上萬的蝴蝶,長久地盤旋在那座倉庫的上方,久久不願意離開……那是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我們啊。” 方健和沙若欣被她臉上詭異的笑容弄得渾身發冷。 “你們走吧。”張靜芳忽然冷冷道,面色沉了下來。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老人家……”方健正欲開口,忽然被她厲聲打斷了。 “不要再去管這件事了,這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 “為什麼?”沙若欣不滿了。 “死去的人已經不能挽回,而活著的人,就不要再參與進來。”張靜芳冷冷道,“你們好自為之。” 說罷立刻起身進入房間,並將房門給關上了。 兩人莫名其妙地看著老人的突變,一時緩不過神來,在院子裡愣了好一陣。 來到前面的超市時,張強正在超市裡算賬。 “我姑媽的脾氣就是有點古怪。我們平日里一說起農場的那些鬼怪的事,她就會這樣,你們不要介意啊。”張強聽說了方健二人的遭遇之後,急忙解釋道,“她大概是不想回想當年的那個慘狀吧。” 從超市出來之後,方健站在小院的外面思忖了半晌,才被沙若欣拉扯著離開了。 回城的路上,兩人一直沒有說話,似乎都在想著剛才張靜芳的那些話。 天色暗淡起來,烏雲又將原本湛藍的天空遮蓋住了,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水順著車窗玻璃流了下來,方健的視線一片模糊。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這片被雨水弄花的玻璃,不甚清晰。 沙若欣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戴著耳機接通了。 “餵?隊長。嗯……我們在回來的路上了……好的。”掛上電話之後她朝方健看了看。 “怎麼了?”方健察覺出她的異常。 “柳明的身份查到了。”沙若欣看看他,“他本名叫劉明遠。” 劉明遠。那個將小蝶帶出療養院的“表哥”?方健驚詫地望著她。 回到市裡的時候,已經快晚上9點了,沙若欣和方健沒有心思吃飯,急匆匆地趕到了局裡。 “今天下午有一對老人打電話來詢問柳明的情況,他們自稱是他的父母,但是他的真名不是柳明,而是劉明遠。”吳林山翻開資料道,搖搖頭,“他居然敢用真名。” “那也就是說,小蝶應該在那個神秘女人的手中?”方健有些急躁,“他們的父母應該知道這個女人的情況吧?” 吳林山點點頭:“但願如此,他們乘坐明天的班車,中午會到。到時候,我們的疑團便會解開了。” 方健稍稍輕鬆了一些。 回到家後,方健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舒暢。他小心地將頭包好,在浴缸裡放了滿滿一缸熱水,將自己放了進去。 明天,那對老人到達之後,大概可以知道真相了吧。 大概?方健搖搖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用這個詞,但是不知為什麼,心裡還是有點不安。 窗外的車燈仍是頻繁地在房間裡穿梭著,投下奇怪的陰影,方健在胡思亂想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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