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獨自生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獨自生還 戴维·鲍尔达奇 5134 2018-03-22
又是一家破舊便宜的汽車旅館。天色還早,韋布泡在浴缸裡,全身沒有一處不疼。胳膊和腿上的擦傷處好像緊貼著熾熱的烙鐵,一陣陣燒灼般的疼痛。腦門撞上垃圾桶的地方鼓起一個大包,正常的那半邊臉上劃了條大口子,裡面說不定還擦進了些瀝青顆粒。唉,真是老嘍。也許他該離開調查局,試試男模特之類的行當。 電話響起來。韋布伸過手去,抓起聽筒。是貝茨。 “一個小時後我來接你和你的哥們,在羅馬諾家。” 韋布一聲呻吟。 “怎麼啦?”貝茨問。 “昨天睡晚了,現在頭疼得要命。” “哦,真為你難過,韋布。一個小時,要么在那兒露面,要么另找個星球住去吧。”貝茨掛上電話。 不多不少一個小時後,貝茨載上韋布和羅馬諾,朝弗吉尼亞牧場區駛去。

貝茨看看韋布新掛的彩。 “到底出什麼事了?”貝茨問,“最好沒再毀了一輛車,告訴你,要是再弄壞那輛默寇利,往後你只能騎自行車了。”貝茨掃了一眼韋布停在路旁的車。 “從浴缸裡出來時滑了一跤。” “滑一跤就摔成這樣?”貝茨顯然不相信。 “知道人家怎麼說的嗎,貝茨?絕大多數意外都發生在家裡。” 貝茨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最後決定不去深究。他的待辦事務單上的事還多著呢。 一小時後他們駛下公路,在彎彎曲曲拐來拐去、兩邊簇擁著茂密樹叢的小路上開了幾英里。肯定在什麼地方轉錯了一個彎,這才駛上這條跟車子差不多寬的土路。韋布看著一道歪歪斜斜的金屬門,門邊的標示牌上寫著:東風牧場,嚴禁狩獵釣魚,嚴禁非法闖入,違者將依法嚴懲不貸。

他們知道,東風正是坎菲爾德牧場的名字。韋布估計他們準是繞到後門來了。讀著標示牌,韋布忍不住好笑。嘿,該死的,這些人可真小瞧不得,都快把他嚇得發抖了。他望望羅馬諾,他也正看著標示牌,滿臉笑意,大概跟他的想法一樣。圍欄是用木板釘在樁子上做的,很矮。這個地方四周一片荒涼。 “只要是個懂行的,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跳過圍欄,進入正房,殺了坎菲爾德全家和其他所有人,然後喝點酒看看電視。別人恐怕只能等到春天雪融時才知道出了事。”羅馬諾內行地評論道。 “是呀,還有,標示牌上也沒列出謀殺這條罪名,”韋布補充道,“我估計殺了人沒事,人家不會依法嚴懲不貸。” “少說廢話。”貝茨喝道。韋布看出他也很擔心,這地方太容易遭襲擊了。

他們總算發現該在什麼地方轉彎,來到東風牧場的正門,其形狀讓韋布想起白宮大門。不過其他地方就那麼大敞著,光一扇大門,從安全角度上說簡直是個笑話。大門上端呈弧形,裝飾著漩渦形花飾,大寫字母拼出牧場名稱。還有,大門居然敞開著!門邊有一個通話盒,貝茨按下通話鍵,等了一會才有人拿起話筒。 “聯邦調查局的貝茨特工。” “進來吧,”那個聲音說,“沿大路走,向右拐就是主宅。” 貝茨朝前開,韋佈道:“沒有閉路電視監視,就算我們是殺人魔王查利·曼森一夥他們也不知道。” 他們一直向前,極目遠眺,一片起伏的綠色草地向天邊延伸,視線所及,大部分地區都圈在圍欄中。地上放著大捆乾草,路邊還有一個小池塘。大路鋪著柏油路面,向前筆直地伸展,過了一會轉向右邊,路旁是成行高聳的橡樹與山核桃樹,中間夾雜著低矮的松樹叢。透過樹木他們看見那邊立著一座巨大的建築。

韋布向前望去,眼睛都瞪圓了:前面矗立著一座他平生所見最大的宅第,完全由大石砌成,六根粗大的圓柱支撐著巨大的門廊。 “該死的,”羅馬諾說,“看樣子跟調查局的胡佛大廈差不多大。” 貝茨在門前停住,開門下車。 “這是幢家宅,羅馬諾,把你的舌頭放回嘴裡去,盡量別給調查局丟人現眼。” 厚重的大門打開,一個人站在門口。 比利·坎菲爾德老多了,韋布心想。 他仍舊高瘦精幹。韋布記得他來醫院探望他時還有寬闊的雙肩、厚實的胸膛,可現在都癟下去了。頭髮稀疏了許多,幾乎完全成了灰白色,臉上比原來有更多的皺紋。坎菲爾德朝他們走來時,韋布留意到步子有些瘸,他的一隻膝蓋比常人更向內彎。他現在的妻子是第二任,名叫格溫,比他年輕得多,兩人結婚已經十五年了。他和第一位妻子生的孩子們都已經長大成人,和格溫也生了一個男孩,就是那個在里士滿學校被自由社團殺害的十歲孩子。韋布至今還時常夢見大衛·坎菲爾德的臉,內疚感不僅沒有隨時間減輕,反而越來越重。

坎菲爾德的眼睛在濃密的眉毛下嚴厲地挨個打量著他們。貝茨左手掏出證件,伸出右手——調查局的傳授,韋布注意到。 “坎菲爾德先生,我是美國聯邦調查局華盛頓外勤辦公室的貝茨特工,謝謝您同意我們來。” 坎菲爾德沒理會貝茨,朝韋布看過來。 “咱們好像認識,對不對?” “我叫韋布·倫敦,坎菲爾德先生。營救隊的,那天也在里士滿。”他又添了句客氣話,“您到醫院看望過我。我希望您知道,我非常感激。” 坎菲爾德緩緩點了點頭,朝韋布伸出手,韋布和他握握手。 “嗯,謝謝你那時做的一切。為了我的孩子,你冒著生命危險,盡了最大努力。”他停下來看看貝茨,“可我電話上跟你們說過,這兒沒出什麼事。那個狗雜種真要沖我來,他就死定了,沒別的路可走。”

“這我非常理解,坎菲爾德先生。” “叫我比利。” “謝謝你,比利。但是你得知道,跟里士滿那所學校事件有關的人已經有三人被害,說不定是四個。如果背後主使是自由社團——我得向你說明,這方面我們目前還沒有直接證據。可如果真是他們,你極有可能成為刺殺目標。我們就是為這個來的。” 坎菲爾德看看表。 “什麼?想把我鎖起來?我還有個該死的馬場要管呢,告訴你們,馬場可不像飛機,沒有自動導航那一套。” “我能理解,我們可以採取些不顯眼的措施——” “你要是還想說什麼,跟著我邊走邊說,我還有事。” 貝茨同韋布和羅馬諾交換了一個眼色,聳聳肩。他們跟著坎菲爾德來到一輛墨黑色陸虎車前,上了車。

坎菲爾德沒等系上安全帶便一踩油門飛馳而去,韋布挨著他坐在前座,車子一邊開,他一邊巡視牧場。 “上一次我聽說你在里士滿開一家卡車公司,現在怎麼在福基爾縣經營起馬場來了?” 坎菲爾德從襯衣口袋裡拈出一支煙點上,搖下車窗向外噴了口煙。 “格溫不准我在屋裡抽,只好有機會就來幾口。”他解釋道,“對,這個問題問得真好,韋布。怎麼不搞卡車弄起馬來了,我時不時也問自己,常常想要還在搞卡車生意就好了。我在里士滿出生,在里士滿長大,喜歡那兒。我血脈裡頭就是個城里人,管它是好是壞。城裡好壞兩面我都見過。 “可是格溫一直喜歡馬,她是在肯塔基一家農場里長大的,我猜農場那套也生在她血脈裡頭了。可這一套放在我身上只讓我血壓高得衝破屋頂。不管怎麼說吧,我們打定主意幹,可干得怎麼樣現在還看不出來。該死的,我掙的每一毛錢都砸在這兒了,所以說,至少,干好的動機是有了。”

他們來到一個建築群,包括穀倉、馬厩和其他設施。坎菲爾德從一座拱形的三角牆下駛過,他說這座牆是依照喬治·華盛頓的維農山莊式樣修建的,只不過花錢更多。 “這裡就是馬場中心,馬厩、大型草倉、經理辦公室、馴馬手工作中心、洗馬棚、騎乘圈,諸如此類。馬場要是有靈魂的話,這個小地方就是——靈堂。”坎菲爾德說罷,大笑著從陸虎車裡下來,美國聯邦調查局特工們也跟著下車。 有個人正和一群韋布看來是農場工人模樣的人說什麼,坎菲爾德沖他喊道:“餵,尼莫,過來一下。” 這人走了過來。他跟韋布差不多高,更魁梧一些,有著靠體力過日子的人那種結實身板。彎曲的黑髮理得很短,靠太陽穴的地方稍稍有些灰白。身體強壯,五官英俊。一身牧場打扮。

“這位尼莫·斯特雷特是我的牧場經理。尼莫,這幾位是美國聯邦調查局來的,到這兒告訴我我有危險,因為他們讓殺我兒子的混蛋越了獄,他可能會來打死我。” 斯特雷特以極不友好的眼神瞪了他們一眼。 韋布伸出手去。 “我是韋布·倫敦特工。” 斯特雷特握了握他的手,韋布覺得這人有意加了點勁。尼莫·斯特雷特是個很有力氣的人,顯然他想讓韋布明白這一點。韋布發現他打量著自己受傷的臉。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張臉引起他們的同情,韋布最恨的就是這個。尼莫卻只是臉色陰沉了些,好像他自己每天受的傷比這個重得多似的。韋布立即便喜歡上了這個人。 坎菲爾德指著韋布。 “告訴你,這一位上次當真想救我兒子的命,捲進那件事的其他人我可不敢這麼說。”

“哼,照我看,除了瞎攪和我們這些人的日子,政府乾其他的可不大在行。”尼莫看著韋布說道。他說話完全是鄉下人的方式,各個音節之間平平的幾乎沒有降調,活像他那個動來動去的大喉結。 韋布看看貝茨,貝茨道:“我們到這裡來只想幫助你,比利,如果有人真想對你下手,我們想留在這兒阻止這種事。” 坎菲爾德看看他的產業,又看著貝茨。 “我牧場上有十個全職工人,每個人玩槍都很麻利。” 貝茨搖著頭。 “我們隨隨便便就進來了,你連我們是誰都沒法知道,而你卻從主宅門一個人走出來,也沒帶武器。如果我們來是想殺你,你現在已經死了。” 坎菲爾德笑了。 “如果我告訴你,從你們一踏進我的領地,我就有些小伙子盯著你們,你們有何感想?他們還有東西指著你們,我說的可不是他們的手指頭。” 韋布和羅馬諾不為人察覺地觀察四周。有人拿槍對著他,韋布對此一向有第六感,這次居然沒有反應,他不知道原因何在。 “我的感想是,你的小伙子到頭來很可能誤殺無辜。”貝茨答道。 “這個嘛,該死,我想,我上保險為的就是這個。”坎菲爾德反擊了一句。 “比利,我查過記錄。庭審時你接到歐內斯特·'自由'的威脅,還有其他人,說要殺了你。當時你接受了調查局的保護。” 坎菲爾德拉長了臉。 “對,每次我一轉身,就會發現幾個帶槍穿套裝的瞪著我,提醒我我的小兒子死了、埋了。是這麼回事,我不想說難聽的,可我受夠了你們這些人,這輩子都夠了。我的話說得夠清楚了。” 貝茨聳起肩膀,朝坎菲爾德走近一步。 “聯邦調查局現在再一次提出保護你。除非歐內斯特·'自由'被捕獲,我們確信你沒有危險,否則我打算堅持這麼做。”貝茨又補充道。 坎菲爾德的兩隻胳膊胸前一抱。 “嘿,這樣一來咱們就麻煩了。這裡是美利堅合眾國,一個人有權決定誰能留在他地產上,誰不能。我現在就要求你,馬上滾出我的土地。”斯特雷特朝他的老闆靠近了些,韋布看見其他牧場工人也朝這邊靠攏,他還注意到羅馬諾的手輕輕滑到槍把上。 一個身材高大的傢伙犯了個真正的大錯誤,一把抓住羅馬諾肩頭。眨眼間這人便臉朝下摔倒在地,羅馬諾膝蓋頂住他的脊柱,一支點45頂在他耳畔,平時插在腰帶背後第二個槍套裡的另一支點45也早拔在手裡,指著坎菲爾德的其他人。 “好哇,”羅馬諾道,“還有哪位牛仔想上?” 韋布很快走上幾步,惟恐羅馬諾將他們全殺了。 “你瞧,比利,我打死了兩個'自由',當時只要有機會一定會把歐內斯特也乾掉,可那個雜種運氣太好,只肩膀上吃了一槍。那一次下來我少了半張臉,血也快流光了。是這樣,我絕對相信,咱們的目的完全一致,只不過達到目的的手段略有不同。咱們這麼辦如何?我跟羅馬諾留在牧場陪你,沒有穿套裝的,只有牛仔褲加靴子。我們還能幫你干點活呢。交換條件就是你得跟我們合作,我們告訴你哪兒可能會有問題時,你得聽我們的,要你蹲下你就得蹲下。看樣子那伙'自由'已經乾掉幾個人了,手法還真高明。我相信你的人幹活兒很能幹,可如果那些傢伙真想幹掉你,他們可能還不大行。瞧得出來,你不是那種別人怎麼說你就怎麼做的人,可你不會讓'自由'們高高興興殺了你吧?兒子死了,你和你妻子已經夠痛苦的了,我不相信你想讓她為了你再經受一次那種痛苦。” 坎菲爾德長時間看著韋布。整個這段時間里韋布心裡都拿不准,此人是要跳過來揍他一頓呢,還是會命令他的人開火?最後,坎菲爾德低下頭,踢了踢地上的土。 “咱們回到屋裡去,再談談這件事。”他示意讓斯特雷特和他的手下回去幹活。羅馬諾把地上那人扶起來,還替他撣了撣身上的灰。 “我不是沖你,機靈鬼,誰要碰我,我都會那麼做的,懂我的意思嗎?” 那人抓起帽子,一溜煙跑了。從他恐懼的眼神中看,韋布認為他再也不會“碰”羅馬諾了。 坎菲爾德與特工們鑽進陸虎。往回開時,坎菲爾德瞅瞅韋布。 “好吧,你說得很有道理,這我不跟你爭。可我再也不願想起那段日子了,那群王八蛋又把我往那種狗屁生活裡拽,我恨的是這個。” “這些我都理解,可——”手機鈴聲打斷了韋布的話,他查查自己的電話,不是他的。貝茨和羅馬諾也同樣看了看各自的電話。坎菲爾德從陸虎的儲物盒裡摸出一部電話瞧了瞧,這部電話也沒響鈴。他往車子地板上望瞭望,伸手撿起扔在地板上的一部電話。 “不知誰把電話丟在這兒,不是格溫的,這車也沒別人開呀。大概是哪個想向我推銷什麼東西的人吧。”他正要按下通話鍵,韋布一把從他手里奪過電話,一按身邊車門上的車窗按鈕,將電話扔出車外。 坎菲爾德怒視著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們眼看電話從空中飛過,落在一塊空地上。什麼事都沒有。坎菲爾德停下陸虎。 “給我滾出車子,把那部該死的電話撿回——” 猛烈的爆炸震得陸虎搖晃起來,黑煙和閃光向空中直衝上一百英尺高。 幾秒鐘內,所有人都直瞪瞪地註視著這個熾烈的場面。最後,大受震動的坎菲爾德盯著韋布。 “你們這些人打算什麼時候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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