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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法外勢力 布拉德·托尔 5678 2018-03-22
嘎斯汽車急速行駛在塵土飛揚的馬路上,車的主人奧馬爾·哈基姆悶了一肚子的火。這位伊拉克國民衛隊的地方指揮官參加過多起敲詐勒索活動,但一直以來,他都是施害者,從來沒有當過受害者。 坐在他旁邊的那個男人讓他進了圈套。當他意識到情況不對,想要掏槍的時候,那個男人一把打斷了他手上的骨頭。他真不應該同意和他見面啊。實際上,他應該一看到他就一槍乾了他。但現在為時已晚。他被困住了,無計可施。 奧馬爾·哈基姆說的那個男人是個40歲左右的美國人,講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和奧馬爾·哈基姆的英語一樣好。美國人長著一頭淡褐色的頭髮,身高大約1米78,藍色的眼睛,體格健壯。他曾是海豹突擊隊的一員,後來,為了增強聯邦特勤局的反恐力量,被招到白宮,進而成為上一任總統在反恐戰爭中的有力武器。但是總統離任後,他的工作也就走到了盡頭。現在,他受僱於一家私人公司。

他的老闆堪稱情報界的傳奇。在過去的一年裡,老闆一直訓練他,打磨、提升他的各項技能。這個男人原本對工作就嚴謹細緻,現在,經過老闆的精心調教,他的工作熱情更高了。 他總覺得有一隻鬧鐘在某個地方滴答滴答地走著,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部分原因是他意識到自己可以上戰場的時間正一秒一秒地流逝,但應該還有更重要的原因。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場風暴正在海上聚集,飛速奔向他的海岸——美國。 讓他有這種預感的不是因為某個具體的行為或事件。美國敵人的一舉一動,他們在閒聊中的一句話,他們襲擊美國的不死之心,所有這一切都讓他感到不安。他和那些與他一樣警惕的人認為,極端分子正在謀劃一場襲擊,作為美國人,他們要“子彈上膛”,做好準備。

他們能做的事情只有兩件:蹲下身子,等著襲擊發生;或者主動出擊,找到威脅的來源,對敵人迎頭痛擊。斯科特·哈瓦斯不是第一種類型的人。哈瓦斯看著GPS,打開對講機說:“兩分鐘。預備。” “收到。”一個人在前方不遠處的街區回答道。 “預備。” 狙擊手幾個小時前即已就位。現在已經快要4點了。 雖然哈瓦斯看不見無人機,但他知道無人機就在他們頭頂上的某處,隨時可以發動攻擊。通過美國空軍空中和太空作戰中心,他聯繫上了內華達州拉斯韋加斯西北面克里奇空軍基地的無人機飛行員,請他提供最終的情況報告。 “我們還可以行動嗎?” “可以。”無人機飛行員回答道。 “一至四號目標仍在原來位置。熱成像顯示,目標地點內部的熱場特徵沒有變化。”

哈瓦斯沒有問人質的情況。他知道人質的熱場特徵沒有變化的原因是什麼。 嘎斯汽車拐了個彎之後,他們看見了夜空下的目的地。該進入下一步行動了。他將GPS放在身旁的座位上,調整了一下頭上的貝雷帽。 “好了,我們將終止明碼通信。”他對著對講機說。這意味著從此刻開始,他們將通過一系列事先約定的咔噠聲來交流。 嘎斯汽車後面跟著兩輛卡車,車上的人都已經做好準備。他們檢查了武器裝備,整理了身上由奧馬爾·哈基姆提供的軍服,戴好國民衛隊士兵的頭盔。 停電在伊拉克是常事。根據哈瓦斯的要求,在今晚的早些時候,這個地區就停電了。街道上一片漆黑。在這個時間點上,即便是那些自備了發電機的人家也處於酣睡之中。 “還記得我們說好的事吧?”哈瓦斯問奧馬爾·哈基姆。他們一行三輛車在目標地點前停下。

“記得。”奧馬爾·哈基姆說。 哈瓦斯示意他下車。 他們的前面是一圈厚實的土牆,土牆裡面有一座大宅。入口是土牆上的兩扇由鐵板和木條製成的大門,兩扇門上都開著拳頭大小的洞,一條沉重的鏈條和鎖把門牢牢鎖住。 門後面沒有一絲動靜。 國民衛隊的地方指揮官奧馬爾·哈基姆走到門口,好像是不想吵醒別人的樣子,低聲對裡面的哨兵說:“阿卜杜拉,開門。” “誰?”一個人用阿拉伯語問。 奧馬爾·哈基姆把臉湊到門上的洞前面,說:“你個蠢貨,我是指揮官哈基姆。” “你要幹什麼?” 奧馬爾·哈基姆所在的家族是費盧杰地區的大家族,很有勢力。他習慣於別人對他唯唯諾諾,尊敬有加。這個哨兵的無禮讓他很惱火。 “馬上開門,否則我告訴阿薩德,是你把他出賣給美國人的。”

“美國人?” “是的,你個蠢貨。美國人。美國人已經知道你們在這裡了。快開門,我好趕在美國人到達之前和阿薩德說上幾句。” 哨兵從門洞裡打量著奧馬爾·哈基姆,又仔細看看伊拉克國民衛隊的軍用車輛。 “我帶了些軍服和人手來幫你們。”奧馬爾·哈基姆說。 “快開門!” 哨兵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了鎖,就在哨兵取下鏈條的時候,哈瓦斯按了按對講機上的按鈕,發送了兩下清晰的咔噠聲。 一號目標拉開門之後,狙擊手立即瞄準了各自的靶子。 子彈從遠處飛來,大宅屋頂上的哨兵一命嗚呼,不遠處的一名暗哨也被擊斃。哈瓦斯和其他隊員都在耳機裡聽到了一連串的咔噠聲,這表示哨兵已經被解決了。 哈瓦斯手持裝了消音器的俄製馬卡洛夫手槍,從奧馬爾·哈基姆身後走出來,兩顆子彈射進了守門哨兵的腦袋。

伊拉克國民衛隊指揮官見識過大大小小的殺人場面,但眼前的這一幕讓他目瞪口呆。這些人的動作迅捷勇猛。雖然他應該想到他們會對激進組織的這處安全屋發動襲擊,但他不知道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 奧馬爾·哈基姆呆呆地盯著地上的屍體,哈瓦斯突然用槍柄在他後腦勺上砸了一下,這個肥胖的伊拉克人癱倒在地。小隊裡的其他人下了卡車。 領頭的嘎斯汽車上下來兩個人,將奧馬爾·哈基姆綁好,往他嘴裡塞上東西,將他扔在後排座位上,然後在各自的警戒位置上站好。 小隊裡的其他隊員成扇形散開,朝大宅前進。 根據他們的情報,目前只剩一個障礙。此人的位置在大宅的後部,靠近後門。 哈瓦斯經歷過多次這樣的行動,他能想像大宅里的情形。

除了剩餘的一名哨兵,所有人應該都在大宅前部的一個大房間裡,睡在從當地集市買來的厚毛毯上。也許有一兩個人還沒有睡覺,在喝茶。如果有電的話,有幾個人說不定會看錄像。 他在費盧杰的同事邁克·登特跟他講過一個名叫海德爾的男孩的事。海德爾六歲,是當地一名警察的兒子,兩年前,他父親上班的時候,伊拉克激進分子衝進他家,把躲在奶奶身後的海德爾搶走了。綁架者想要海德爾的父親沙菲幫他們解救幾名關在監獄裡的同夥。沙菲拒絕了,因為他知道這些犯人都是危險分子。雖然他經受著恐懼和悲痛,但他不想讓他們出來禍害費盧杰的市民,他知道,這些人出來之後會繼續殺人,會有更多的家庭陷入恐懼和悲痛之中。綁架者說,如果他不照辦,他們會割了孩子的喉嚨,但沙菲沒有屈服。此後,就再也沒人見過海德爾了。

海德爾的不幸遭遇讓登特深為感動,登特暗下決心,要找到這個小男孩的下落。作為費盧杰警方的教官,登特花費大量時間,建立了自己的線人網絡。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之後,登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在浪費時間,突然有一天他的線人說,外面傳言一幫激進分子抓了幾個孩子,關在費盧杰城外的小農場裡。登特沒有更多的錢來繼續支付線人的情報費,只好向哈瓦斯求助。他知道哈瓦斯見不得有人欺負孩子,為了增加哈瓦斯出手相助的可能性,他還發去了一張照片,那是海德爾在噩夢開始之前拍攝的。那上面的海德爾眼神明亮,面帶笑容。 三天后,哈瓦斯帶著他新老闆的祝福和一張支票,來到了巴格達。他的新老闆還說,只要能伸張正義,對這幫激進分子採取什麼措施都行。

哈瓦斯、登特召集了一幫僱傭兵,花了兩萬美元打點費和十天的時間,終於找到那幫傢伙的藏身地。 那幫傢伙的所作所為讓哈瓦斯怒火中燒。和登特一樣,自從聽了這個孩子的遭遇之後,他就等著復仇的這一刻了。隊員們悄無聲息地跑過院子,哈瓦斯帶領一半人直撲前門,登特領著另一半人奔向後門。 哈瓦斯及其隊員戴上夜視鏡,等所有人都豎起了大拇指,表示準備妥當之後,哈瓦斯示意攜帶撞門器的隊員到前面來。 登特用對講機向哈瓦斯發了一個咔噠聲,表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哈瓦斯回發了一個咔噠聲,示意他們可以動手了。後門那里傳來木板的破裂聲,門被撞開了,剩下的那名哨兵被擊斃。 哈瓦斯從15開始倒計時。他聽見裡面有激進分子從床上跳起之後的喊叫聲,隨後是他們朝後門跑過去的腳步聲。

倒計時結束後,哈瓦斯示意手持撞門器的隊員動手。 撞門器把整扇門都撞得掉了下來,哈瓦斯一馬當先,隊員們緊跟其後。 激進分子被前後夾擊,在猛烈的火力的攻擊下,紛紛倒地斃命。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味和火藥味。哈瓦斯喊了一聲“停止射擊”,登特帶著幾個人從大宅的後部進來後,負責清理過道的各個角落,哈瓦斯這一隊則負責清理大宅的其他地方。 在一個大房間的髒地毯下面,哈瓦斯發現了一個洞口。一名隊員說,這個洞讓他想起了當年三角洲部隊發現薩達姆時找到的那個洞。 哈瓦斯朝洞裡望去,六雙眼神空洞、半死不活的眼睛也看著他。他聞到了一股難聞的味道。 “你們沒事了。”他用阿拉伯語說。他取下頭上的夜視鏡。 “我們是美國人。我們要帶你們回家。” 他用手電向洞裡照了一圈。這個洞有一個2米長的狹窄洞口,下面是一個1米5見方、高不到1米的洞室。對於孩子們的排泄物,這幫畜生只給了一個生鏽的鐵桶。用噁心來形容那種景象顯得很蒼白。 哈瓦斯派一個人到外面找來梯子,放入洞裡。 洞裡都是男孩,從4歲到11歲不等,都是費盧杰警察家的孩子。這些男孩還有一個共同特徵:他們都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最大的一個孩子負責安排其他人慢慢爬上梯子,上來之後,隊員們對孩子進行身體狀況評估,如果有必要則立即予以救治,然後用毯子把他們包好。 最後是那個大孩子。他的腦袋剛剛露出地面就哽咽著說,後面還有一個孩子,情況很不好。 “是海德爾嗎?”哈瓦斯急切地問。男孩點點頭。 哈瓦斯小心翼翼地將大孩子拉出洞口之後,自己下到洞裡,看到的情景讓他揪心不已。 8歲的海德爾營養嚴重不良。他眼窩深陷,面黃肌瘦,曾經的濃密黑髮幾乎掉光,身上滿是穢物。很可能多次把大小便拉在身上了。 哈瓦斯仔細檢查了孩子的身體,發現他的四肢都被打斷了。孩子的左膝蓋上被人釘了一根鐵釘,嘴裡的牙齒全被拔光,只留下腫脹的牙齦。 孩子呼吸微弱卻急促。哈瓦斯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孩子在發燒。他的脈搏也很快。孩子的狀態很差。 給孩子注射嗎啡是一場危險的賭博,但是,如果不這樣做,要帶他上梯子並弄出洞去,那他將十分痛苦。哈瓦斯拿出預先準備好的針管,給他打了半管嗎啡。 “準備靜脈注射!”他朝上喊了一聲。 此時海德爾已經失去了知覺。必須立即把他弄上去。 哈瓦斯把孩子抱在胸前,挪到梯子前,一隻手爬上了梯子。到了洞口,醫護人員輕輕地接過孩子,讓孩子平躺好,開始注射。 “阿薩德死了,但在過道裡找到兩個活的。”一名隊員說。 “準備怎麼處理?” “登特在哪兒?” “和那兩個活的在外面。” “那兩個傢伙可以帶走嗎?”哈瓦斯問。 隊員點點頭。 “那把他們都銬上,和奧馬爾關在一起。” “好的!” 醫護人員抬頭看著哈瓦斯,說:“孩子除了四肢骨折和感染性休克,肺功能也基本喪失。我可以再給他注射一些嗎啡,這樣他會舒服些,但恐怕無力回天。”這讓哈瓦斯難以接受。小男孩不該遭受這樣的厄運。有個警察父親應該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絕不應該意味著給孩子下了死刑判決書。 “我們能把他送到費盧杰的醫院去嗎?” “即使送去,也來不及了。” 哈瓦斯知道美軍在伊拉克的大本營和醫療中心都太遠了。 “能不能去拉馬迪空軍基地附近挪威人開的醫療中心呢?'無國界醫生'在那裡有個全科醫院。” 醫護人員搖搖頭。 這時,海德爾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哈瓦斯低頭看著他。 “說吧,”醫護人員說,“怎麼辦?” 哈瓦斯不忍心將視線從孩子身上移開。 “我可以抱抱他嗎?” 醫護人員想了一會兒。 “可以。”說著,他又準備好了第二針嗎啡。 哈瓦斯抱著孩子,醫護人員又給他打了一針嗎啡。 “他的呼吸可能馬上就要停止,但我保證他不會感到痛苦。” 哈瓦斯想道聲謝,卻說不出來。 “這些人太野蠻了。”醫護人員站起來說。 哈瓦斯點點頭。 “叫登特把過道裡找到的兩個活的帶過來。我要讓他們看看。” 醫護人員點點頭。不一會兒,登特和一名隊員帶著那兩個人過來了。哈瓦斯朝對面的牆根努努嘴,登特明白他的意思,將那兩人推到牆根,讓他們蹲下。登特讓那名隊員在大宅的外面等著。登特確定整個房子裡沒有其他人之後,回到哈瓦斯所在的房間裡,朝他點點頭。登特有一種感覺,他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蹲在牆根的兩個人中有一人把頭扭向一邊,不看哈瓦斯和登特。哈瓦斯用阿拉伯語朝他吼了一句,叫他看著他們。那人很不情願地回過頭來。 另一個傢伙則面帶微笑。哈瓦斯惡狠狠地盯著他。哈瓦斯多麼希望這個小男孩能夠活下來,但他知道奇蹟不會發生。醫護人員給他注射了那麼多嗎啡,已經暗示了他的結局。 對於這個孩子,哈瓦斯無力回天,只能暗暗祈禱,希望他能夠沒有任何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 在和死神的抗爭中,孩子正漸漸敗退,瘦小的胸部隔好長時間才起伏一次,哈瓦斯好幾次都覺得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他知道孩子的離去只是時間問題。他抱緊孩子,輕輕地晃動著,面帶微笑的那個傢伙嘲笑說,哈瓦斯真像個娘兒們。 哈瓦斯毫不理會那個傢伙,他在心裡估算著孩子上一次呼吸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 哈瓦斯將兩根手指按在孩子的脖子上,尋找主動脈。已經不跳了。海德爾死了。 剛才還在笑哈瓦斯的那個傢伙一聲不吭,他現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哈瓦斯一隻手抱著孩子,一隻手去抓孩子了無生氣的手。海德爾的手指粗糙不堪,還有很多水泡和膿瘡。哈瓦斯將自己的手槍放到孩子手裡,用孩子的小手指勾住了扳機。 他舉起孩子的手,瞄準了那個剛才嘲笑他的傢伙,對著肚子開了一槍。 那傢伙痛得尖叫起來,在地上滾來滾去。因為手被綁在身後,他無法摀住傷口。 哈瓦斯抱著孩子走到外面,把他和奧馬爾·哈基姆放在一起。 大家都上車之後,花了不到半個小時,來到了費盧杰警察局。 此時已是凌晨。今天,有五個家庭將歡天喜地,重新團圓,而對海德爾的家人來說,這將是無比悲傷的一天。 對奧馬爾·哈基姆和那兩名活著的傢伙來說,他們的痛苦才剛剛開始。他們很可能沒有機會上法庭。他們將以另外一種方式接受正義的審判。因為他們的罪行,因為奧馬爾·哈基姆對這些孩子的慘遇不聞不問,對這三個人採取任何酷刑都不為過。 對這些傢伙實施報復,哈瓦斯並未從中感到快樂,但他必須這麼做。美國和那些宗教極端分子已經處於全面戰爭的狀態。哈瓦斯知道,美國不遺餘力地對他們予以打擊,他們也會瘋狂反撲,對美國進行報復。 他還知道,在這場戰爭中,有人將失去生命,而海德爾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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