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特勞斯家房子的面積約有特倫特家的一半再大一點,按照德雷克的標準,它無疑是一幢豪宅了。普勒覺得,即使按照大多數美國人的標準,結論也會是同樣的。房子周圍是兩萬多平方米的院子,院子入口也設了一道大門,只是沒有像特倫特家那樣配備保安人員。
科爾事先已經打去電話,從床上喚醒了施特勞斯和他的妻子。普勒和科爾按響門鈴時,施特勞斯夫婦正等待著他們。施特勞斯夫人是個豐滿高大的女人。半夜被喚醒的她已經抽時間梳理了自己的頭髮。她穿著休閒褲和沒系釦子的寬鬆女衫,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比爾·施特勞斯穿的是牛仔褲和Polo襯衫,手指間夾著一支沒有點燃的雪茄。大概像那位朗達·道格特一樣,施特勞斯夫人也不准丈夫在屋裡吸煙。
夫婦倆擠在一張沙發里,聽著科爾講述發生事情。當科爾提到槍擊時,比爾·施特勞斯抬起了頭。
“你是說有人開槍殺了他?蓄意殺死了迪奇?”
普勒說:“當時我在現場。事實的確如此。”
施特勞斯盯住了他。
“你在現場?在那個消防站?為什麼?”
科爾說:“這和迪奇被殺沒有關係,施特勞斯先生。”
“你們發現追查兇手的線索了嗎?”
“比這更好。”普勒說,“我們找到了殺手。”
施特勞斯夫婦二人都吃驚地望著他。比爾說:“你們抓住了他?他是誰?他為什麼要殺死我們的兒子?”
“我們不知道他是誰,而且我們無法問他為什麼要殺死迪奇,因為向你們的兒子開槍後過了幾分種,他就自殺了。”
施特勞斯夫人摀住臉開始輕輕地抽泣,她的丈夫比爾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片刻之後這位女人完全崩潰了,無法抑止地慟哭了起來。丈夫扶著她離開了房間。
普勒和科爾坐在那裡等著比爾回來。過了兩分鐘,普勒站起身,在屋裡轉來轉去地打量著。
又過了一分鐘,比爾·施特勞斯回來了。他說:“實在對不起。不過我相信,你們能夠理解這對我們的打擊有多麼大。”
“絕對能理解。”科爾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換個時間再來。我明白這是個非常艱難的時刻。”
施特勞斯坐回到沙發上搖了搖頭。
“不,讓我們把該做的事情做完。”
這回他真的點燃了雪茄,側著臉吐出了煙霧。
“我們正在努力查出那個自殺的傢伙是誰。如果查出他的身份,對破案會很有幫助。”
“你們肯定他不是本地人嗎?”施特勞斯問道。
“我們認為不是,不過還需要進一步證實。”
“為什麼有人要對你的兒子下手,你能想出其中的理由嗎?”科爾問道。
“毫無理由。迪奇沒有任何敵人。他有朋友,他在摩托俱樂部裡有自己的伙伴。”
“他幹什麼工作?”普勒問道。
“他……呃,他目前沒幹什麼工作。”施特勞斯說。
“噢,那麼他最後乾的一份工作是什麼呢?”
“德雷克沒有太多的工作機會。”
“哦,可是有特倫特礦業公司,”普勒說,“而且你是首席運營官。”
“當然了,這倒不假。但是迪奇不願意去特倫特上班。”
“為什麼呢?”
“他認為那兒沒有他感興趣的工作。”
“你支持他的想法嗎?”普勒問。
“什麼?”施特勞斯顯得有些心煩意亂,“我們,也就是說是我,時不時地給他一些錢,而且他住在家裡。他是我們唯一的一個孩子,也許我們把他慣壞了。”他停住了,使勁兒地抽了一口雪茄,把更多的尼古丁吸到了肺裡,“但是那也不應該被人殺死呀。”
“當然不應該。”科爾說。
“如果他住在這裡,”普勒說,“我們什麼時候還要搜查一下他的房間。”
“今晚就不搜了。”科爾說。
“他對我說了他被迫從部隊退伍的原因。”普勒說。這句話引來了施特勞斯尖刻的目光。
“這是……很不幸的事情。”施特勞斯說道。
“同性戀的事情,還是不得不退伍的事情?”普勒問。
“兩者都是。”施特勞斯坦率地說,“我不是一個歧視同性戀的人,普勒先生。你可能以為像我們這種小鎮裡的人很難寬容地對待這類事情。可是我愛我的兒子。”
“當然了,”普勒說,“他是個好小伙子。他很想做一些正確的事情。”
“你指的是什麼?”
“他在幫助我們破案。”
“幫助你們?怎麼會?”
“確實是在提供幫助。”
“他是不是由於這個原因被人殺了?”
“我不知道。”
“天哪,”施特勞斯說,“就幾天的時間德雷克有這麼多人遇害。你們認為這些案件彼此都有聯繫?”
“我們的確這麼認為。”科爾說。
“為什麼會是這樣?”
“現在還不好說。”科爾說。
普勒坐在那裡觀察著施特勞斯,心裡想著是否要對他採取新的步驟。後來普勒認定,不能再讓時間流逝了。
“你查出批准那天夜裡進行爆破的人是誰了嗎?”
施特勞斯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給管這個事情的辦公室打了電話,讓他們查了查。是工地的領班提出的申請,要求特別批准在那天晚上爆破。他們同意了他的請求,可是在向公眾通報的事情上出了一些小差錯。公告沒有按時發出來。沒人告訴領班的工頭沒發公告的事,所以他就按原計劃放炮爆破了。這種事情並不經常發生,但是有時候也發生過。”
“有誰知道在那個時間進行爆破的事情?”
“我知道,還有那個領班工頭。特倫特礦業公司裡不少人都知道。”
“羅傑·特倫特呢?”普勒問。
“我不能肯定他是否知道。不過如果他對此有興趣的話,他很容易就能了解得到。”
科爾站起身,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施特勞斯。
“你如果還想起什麼,就給我打電話。我為你們的不幸感到很難過。”
談話突然結束使得施特勞斯顯出了一絲困惑,不過他還是顫抖著雙腿站了起來。
“謝謝你,科爾警長。”
普勒最後一個站了起來。他湊近施特勞斯說:“已經死了不少人,施特勞斯先生。我們不想再看到更多的屍體。”
“當然不想,”比爾的臉漲紅了起來,“你不是在暗示我做了——”
“不,我沒有暗示任何事情。”
“你認為他在撒謊,是不是?”在他們走向汽車的路上,科爾問道。
“我認為他知道的事情要比他願意同我們談的更多。”
“難道他會幫別人殺掉自己的兒子?他看起來真的很痛苦。”
“也許他很不希望兒子捲到這類事情當中。”
他們坐進車裡,普勒駕車離開了施特勞斯家的院子。
科爾回頭從後窗向外看了看。
“我無法想像失去自己親生骨肉的情景。”
“準確點說,人們都可能想像到這樣的情景,可是沒有人願意經歷這種情景。”
“你曾經想過結婚的事嗎?”
普勒暗自想道,我已經結婚了,我娶的是美國陸軍。她有時就像一個蠻不講理的刁婆子。
“我估計人人都想過這事兒,”普勒說,“在某些時候。”
“當一個警察,同時又成家,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可是許多人都在這麼做。”
“我是說當一個女警察同時又結婚,這很難。”
“儘管如此,還是有不少人同時做這兩件事。”
“我猜確實如此。你知道嗎,如果你認為施特勞斯對我們隱瞞著什麼,我也許不應該當時就表示過後再搜查他兒子的房間。”
“我們會找個時間搜一搜的。不過我對迪奇會在家裡保存什麼真正重要的東西表示懷疑。”
“嗯,那他會把真正重要的東西保存在哪裡呢?”
“也許就在埃里克·特里維爾保存碳化鎢的同一個地方。”
“你真的認為碳化鎢的問題那麼重要?”
“它所以重要,是由於它令人費解。”普勒看看手錶,“困了吧?”
“不困,我的感覺就像是剛剛充過電。不過,你今晚應該住在我那裡。”
“為什麼?我有地方住。”
“有人想把你炸死,已經兩次了。”
“好吧,也許你是對的。”
普勒隨著科爾進了她的家。科爾領著普勒來到了供他休息的房間,為他準備了需要的各種物品。
普勒坐到床上開始脫他的軍用靴。科爾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他抬起頭。
“怎麼?”
“為什麼是德雷克?就因為我們附近有輸氣管道和核反應堆?”
“我猜對有些傢伙來說,這就足夠了。”
他把第二隻靴子脫下來,又從槍套裡拔出了M11手槍。
“你打算一輩子都握著手槍睡覺嗎?”她問道。
“你說呢?”
“我不知道。不過就此刻而言,這是個很不錯的做法。”
“是啊,我就是這麼想的。”
“普勒,如果事情過後我們還活著,”她頓了片刻又說,“也許我們可以……”
普勒抬頭望著她說:“好啊,這也是我正在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