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江湖特工

第15章 第十五章勝利的聲音

江湖特工 许伟才 15573 2018-03-22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黃浦江上傳來,讓川口能活的臉變成了豬肝色。而耳旁岩井英一的怒罵比爆炸聲還要猛烈。 “你這個白痴!十足的白痴!”岩井英一狠狠地捶著桌子。但疼痛讓他很快就知道罵錯了對象,於是他把手抬起來,指著川口能活的鼻子繼續罵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共產黨都會被吸引到鐵路線嗎?還說什麼請君入甕,可結果呢?我聽到的卻是爆炸聲!” 川口能活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 “整整三艘貨輪的軍火啊!”岩井英一罵累了,一屁股栽進沙發里欲哭無淚地低吼著。 “岩井將軍,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搗毀共黨的地下組織!”川口能活小心翼翼地說著,同時也緊張地瞄著岩井英一的表情。 希望和失望同時光臨了。

岩井英一“嗯”了一聲,似乎是表示同意。但隨後又厭煩地瞥了他一眼:“這次要是再沒有好消息,你也就不用再說這樣的話了,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隨著岩井英一不耐煩的擺手,川口能活訕訕地退了出去。當回到辦公室以後,他正琢磨滿腔的怒火如何發洩的時候,好消息便突然降臨了。 一個心腹手下興匆匆地推門進來,竟都忘了敲門。川口能活剛要發作,卻看到這名手下欣喜的樣子。 “是不是有好消息了?”他忙問。 “是的!我們破譯了共產黨地下電台的電文。經過比照分析,我們確認共產黨地下組織頭目的代號叫'飛鷹',而且我們還發現了'飛鷹'的上級每次給他下達命令所用的暗語。” 特務還沒說完,川口能活早一把將報告搶了過來。

細細看完之後,他臉上的沮喪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興奮、猙獰的表情。 “這一次,我要將你們一網打盡!” 特務奇怪地瞅著他,不知道川口能活會有什麼辦法。 “川口少佐,雖然知道了電文的秘密,但是我們並不知道這個'飛鷹'現實中的身份啊。怎麼一網打盡呢?” 川口能活大笑幾聲,然後詭秘地道:“不知道現實的身份不要緊,有了這些我就會讓他自己送上門來!”說完,他收斂了笑容,一邊低頭在便箋上寫著什麼一邊吩咐:“把幾個組長都叫進來,馬上就有任務了!” 當四個特務頭目站到川口能活面前的時候,他剛剛把便箋寫完。 “晚上七點鐘的時候,按照上面所寫的內容用共黨的電台頻率發出去。記住,一定要加上暗語。”

“在馬迭爾酒吧以及周圍安插好便衣,一定要巧妙隱蔽。” “對林雅的監視今天放鬆些,不要盯得太緊,千萬不能讓她覺得異常。” “準備轎車,我馬上要去岩井公館。” 川口能活飛快地下達著任務,寥寥數句便將行動安排完畢,這讓他有種運籌帷幄決胜千裡的美妙感覺。當坐進車裡向岩井公館駛去的時候,他心裡更是激情澎湃,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岩井英一。 “電台搬走了我總覺得空落落的。”林雅有些難過地對李森說。 李森笑著安慰林雅:“海萍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從目前的情況看川口很可能已經盯上了我們,只不過還沒有確鑿的證據。這種情況下,我們更要小心翼翼,絕不能有絲毫的麻痺大意。” 林雅點點頭,正要開口說話,忽然電話鈴聲猛然響起。

“岩井將軍啊,您有什麼事情嗎?”李森接起了電話。 “李森君,今天我棋興大發,我們邊品茶邊對弈如何?”岩井英一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李森遲疑了一下,但馬上接口:“好的,沒問題。那我們今晚就圍枰論道。” “好的,我已經派川口少佐去接你了,我們一會兒見。” 放下電話以後,岩井英一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盤旋,但李森卻笑不出來。 “岩井英一怎麼突然找我下棋呢?會不會有什麼企圖?”李森看著林雅。 “要不就推說身體不舒服,別去了吧?” 李森搖頭。 “不行,眼下岩井和川口肯定對我們心有疑慮,如果我不去他們就更起疑心了。我推測他找我去的目的就是近距離地觀察我有沒有異常的反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要看看這個傢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說話之間,樓下傳來了汽車停靠的聲音,緊接著門鈴也被按響。 “敵人的陰謀一項項地被我們粉碎,他們一定是氣急敗壞,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這幾天一定要格外小心才是!電台的聯繫方式包括密碼最近也要更換,以備不測。今晚你就去海萍那裡商量一下這件事情。” 叮囑完這些,李森披上外套向外走去。林雅看著他的背影脫口而出:“森哥,你多加小心!” 聽到“森哥”這個稱呼李森愣了一下,他停下腳步回頭向林雅笑了笑:“沒事的,你也要多加小心。” 看著李森下樓鑽進轎車,林雅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她總覺得神情恍惚,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李森在身邊的時候她還覺得安穩一些,可一旦剩下自己,林雅突然感覺周身變得寒冷徹骨。

她看了一下手錶,決定動身去愛多亞路。因為電台已經轉移到了那裡,每天晚上都要準時接收上級的電文。此刻雖然離預定時間還有三個小時,但她在路上要用兩個多小時來觀察周圍的情況,直到確定沒有危險的情況下才能敲響那幢別墅的大門。 當林雅一邊在街頭漫步、一邊密切觀察周圍動靜的時候,李森在川口能活的陪同下走進了岩井英一的書房。 書房的茶案上已經擺放好了茶具和棋盤,岩井英一見李森進來,站起身笑容可掏地道:“李森君終於來了,今天技癢無比難覓對手,有你作陪可是一大快事。” 招呼李森落座之後,岩井英一轉向川口能活:“你就不用在這裡陪我們了,晚上不是有抓捕中共地下黨的任務嗎?你全力以赴去辦這件事情吧。” 李森心中一驚,但仍裝作若無其事地沏茶、擺放著棋盤。等到川口能活走了以後,李森和岩井英一分坐棋枰兩端的時候,李森一邊將一枚黑子置於棋盤左下角星位,一邊順口問道:“看來岩井先生今晚又能收穫到好消息了。”

“哈哈,不瞞你說,我們破譯了共產黨地下組織的電台密碼和暗語,並且以他們上級的名義給上海的共黨地下組織首腦發了電文。”岩井英一將手中白子置於棋盤中小目的位置,乾笑一聲又道:“就像我這一手棋,先守住邊角,然後靜觀其變。今晚的行動,過不了兩個小時,這個秘密人物就會自動送上門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岩井英一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李森的臉,甚至皮膚的紋理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失望了,李森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他料想的驚詫、躲閃、心慌的表情,甚至連細微的抽動都看不到,岩井英一隻是看到李森手持黑子瞅著棋盤細細思量,似乎在考慮下一手棋。 “你似乎對這個不感興趣?”川口能活又問了一句。 “哈,那是你們軍方的事情,我只要有香茶作伴就好。”李森說完,悠閒地呷了一口茶水。但在心裡,李森卻是忐忑不安。

破譯了我們地下組織的電台密碼和暗語,並且以上級的名義給上海的共黨地下組織首腦發了電文。這是真的還是岩井英一在故意試探? 李森正琢磨之時,岩井英一的聲音又響起來,而且是一字一頓的。 “這個神秘人物叫'飛鷹'”。 李森心里頓時一驚!隨即心猛然沉了下去——岩井說的是真的!他確實掌握了我們的電台密碼和暗語,否則他不會知道“飛鷹”這個代號,因為這個代號在電文中是用暗語寫的。 雖是危機乍起,心中甚至有些慌亂,但李森仍是談笑自如:“飛鷹?聽起來很厲害的名字啊,你肯定能逮捕他?”說著,李森將白子打入岩井英一所圍的大空之中。 岩井低頭看看棋盤,哈哈大笑:“看來我們的棋局也很像今晚的行動呢,你的白子孤軍深入恐怕和飛鷹一樣兇多吉少呵。”

李森淡淡一笑:“那也未必,或許這個白子孤軍深入就直搗黃龍了呢。” 岩井英一不置可否地干笑了一聲,忽然轉移了話題:“李森君,一會兒對弈以後要陪我小酌幾杯呵,我已經吩咐下去做一道最拿手的菜呢。” “什麼菜呢?”李森口中問著,心中則在盤算:看來岩井英一今晚是準備奸了,川口那邊的行動結束之前是不打算讓我回去了。 岩井英一嘿嘿笑道:“這道菜很有名氣,叫做'烤鴨掌'。就是把活鴨放在微熱的鐵板之上,把塗著調料的鐵板加溫。鴨子因為熱,會在鐵板上走來走去,到後來就開始跳。最後鴨掌烤熟了,鴨子卻還活著,切下鴨掌裝盤上桌。”岩井英一瞅著李森,“怎麼樣,這道菜不錯吧。我怎麼覺得這隻鴨子很像今晚的飛鷹呢——一步步走入圈套還渾然不知,等到知道的時候也就會像這隻鴨子一樣失去腳掌了。”

李森聽著岩井的這句雙關語,臉上依舊神態自若,又下了一手棋之後開口道:“不錯,不錯。我還有一道名菜,不過岩井先生這裡做不出來。” “什麼菜呢?” “這道菜叫做風乾雞,屬於藏菜。製作的時候需要相當熟練的手法,速度必須非常快。製作者以極快的速度給雞拔毛、取臟、填調料入雞腹、縫上、掛在通風處,注意這個時候還沒有放血,雞還是活的,掛在高處如風鈴一般咕咕直叫。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竟然還能咕咕亂叫,岩井先生是不是覺得很有趣呢?”說著,李森端起茶杯舉向岩井。茶杯相碰之際,兩個男人各懷心事地相視一笑。 岩井英一將茶一飲而盡,卻越來越猜不透李森了。 看他的樣子似乎真的不是共黨分子,否則怎麼會如此神態自若呢?要這麼說,難道林雅也不是共產黨?是川口能活懷疑錯了嗎?但轉念一想,無論是與不是,這封電文總會吸引“飛鷹”出現,這才是最值得歡欣鼓舞的事情。 “如果來的人不是林雅,那麼就自然解除對李森和林雅的懷疑;如果林雅前來的話,那麼這對夫妻就會一同落入網中。”想到這裡,岩井英一的臉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而李森心裡卻是焦急萬分! “怎麼辦?”他在心裡反复地詢問著,但卻拿不出絲毫的辦法。他一邊自然地品茶下棋一邊在腦子裡飛快地盤算著:“從目前岩井英一的態度來說,他肯定還不知道我就是飛鷹。但在這個節骨眼上邀請我來這裡,就意味著已經對我十分懷疑了。現在我只能是以靜制動,寄希望於一件事情了——那就是敵人發出的電報有破綻,能夠被林雅識別出來。否則,林雅一旦前去接頭那就是玉石俱焚了。” 但敵人的電文能有破綻嗎?李森在心裡搖了搖頭。和川口能活打了無數次的交道,李森深知他的謹慎和詭秘,指望他出現這樣的錯誤幾乎是癡人說夢一樣。 想到這些,李森的心情更加沉重。雖然表面上依舊談笑風生,但他在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在愛多亞路的別墅裡,眾人也是談笑風生。林雅的到來讓大家又熱鬧一番。不過此刻林雅卻沒有和眾人在一起,她獨自在閣樓上收發著電文。 陸海萍沒有上去,雖然她和林雅十分要好,但身為特工她知道必須要遵守的紀律,對於不該由她負責的情報她一概不去探究。但這次林雅卻在喊她了:“海萍,你上來一趟好嗎?” 陸海萍走上閣樓還沒等開口,林雅就將一紙電文遞到了她的手上:“情況緊急,森哥又不在,只有我們兩人拿主意了。” 陸海萍忙接過電文,只見上面寫著: “二十號,就是今天?”陸海萍緊皺眉頭,“這麼急?” “是啊,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呢。因為前幾天上級剛通過了森哥提出的炸毀敵人軍火庫的計劃,當時並沒有提起有什麼特殊任務以及中央新下達的指示啊?” “那麼電文有沒有什麼異常?”陸海萍提醒著林雅。 林雅搖頭道:“電文沒有問題,是按照固定的頻率接收的,而且暗語、密碼都對。但我卻總聯想起今天森哥被岩井英一請去做客的事情,這兩件事情怎麼這麼巧合呢?” 陸海萍也感問題嚴重。 “林雅,我們下去和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吧。這件事情很急迫,森哥又不在,我們還是群策群力的好。” 林雅點頭應允,兩人急忙下樓,將大家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討這個棘手的事件。 林雅念完電文,大廳裡沉寂了一會兒,嘯飛首先開口:“目前就兩個可能,一個是電文是真的,再一個可能就是電文是敵人發出的。而我們的難題就是無法確定真偽。” “我認為謹慎一些為好,還是不要去了。”三寶的話音未落,林雅就搖頭道:“不行,如果這封電報是真的,而我們瞻前顧後沒有去,那麼恐怕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森哥不在,我就代表他去接頭。” “不行!你不能去!”陸海萍堅定地打斷了林雅的話。 “為什麼?” “你想過沒有,如果這封電報是敵人發出來的,那麼他們的意圖是什麼?” “目標自然是飛鷹啊。”林雅回答。 “是的。但現在他們並不知道李森就是飛鷹。可如果你去了,那麼不但是自投羅網,而且森哥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陸海萍這一席話讓林雅沉默了下來,大家也都跟著陷入了沉思。 “要不我去?”蘇芳突然開口,但剛說完就被三寶和嘯飛打斷了:“還是我們去吧,哪有讓你們女人冒險前去的道理。” 陸海萍擺手示意大家靜下來,然後輕鬆但卻堅定地道:“都別爭了,這次接頭我去。” 見眾人的目光一起投向自己,陸海萍笑著解釋道:“因為我是最合適的人選。林雅肯定不能去,因為這樣會暴露李森的身份;蘇芳也不方便去,因為我們黨的聯繫方式你還不十分熟悉,而且你的身份也不應該輕易暴露;圓圓和嘯飛,你們兩個不論誰出了意外,剩下的人都會生不如死,所以堅決不能讓你們去;至於三寶……”說到這裡,陸海萍微笑著瞅了一眼蘇芳,又接著說:“你要是有了危險,有人也會難過萬分的,所以你也不能去。” “可是你卻忘了,你要是有意外,我們大家都會受不了的!”圓圓難過地說,眼圈竟也有些濕潤了。 陸海萍刮著圓圓的鼻子:“傻丫頭,別弄得像生離死別一樣。你忘啦,這只是我們的一個推測,或許這電報是真的,我們草木皆兵了而已。退一萬步說,即便真的是敵人的陰謀,我也能及早發現的。這點你還信不過姐姐了?”說完,陸海萍轉向林雅:“李森獨自在岩井公館不知道這邊的情況,一定會心焦的。等我出發以後,你就去岩井公館。另一方面,在接頭的時候你們倆都在岩井公館的事實正好能洗清你們兩人的嫌疑。” 看陸海萍都已經安排就緒,而且語氣十分堅定,林雅知道是勸不動她了,於是點頭答應。而嘯飛仍是不放心:“不管怎麼說,我們也得尾隨在你身後,一旦有了意外情況也能及時救助。” 這個建議陸海萍沒有反駁,微微一笑表示同意。 接下來的準備工作就像以往行動前一樣:陸海萍從容不迫地收拾著行裝,仔細地檢查著槍支,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但三寶卻在陸海萍的眼神裡看出了牽掛,憂心。 “海萍姐,你在擔心李森大哥是嗎?我想,他不會有事的。你也別考慮太多,那樣容易分散注意力的。” 三寶很久沒在陸海萍面前提到李森了,因為他不願意再揭兩人的傷疤。但在此刻,他知道陸海萍一定是擔心著李森的安危,如果心事不定的話很容易出現意外。 陸海萍沒有否認,她看著三寶緩緩道:“我絕不能讓李森出現意外!無論是為了黨還是為了他,我都要他安全。如果他出什麼狀況,我的心也會跟著死掉的!” 這句話雖是對著三寶說出,但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大家認識陸海萍這麼久,印象裡陸海萍始終是個堅韌、理性的女人,還從未聽她說過這樣感性、動容的話語,一瞬間都禁不住愣住了。 林雅的嘴唇抽動了一下,似乎要說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她緊緊抱了一下陸海萍,然後轉身先行離去。而圓圓則聽得越發覺得不安,她拉住陸海萍的手,將她那把李若佛轉輪微型手槍塞進去。 “海萍姐,這個揣好,緊急情況下它很方便的。” 陸海萍嫣然一笑,將手槍放到風衣左側的兜里。然後冷靜地道:“我們出發!” 聖索菲亞教堂建築氣勢恢弘,精美絕倫。 如果在白天,教堂牆體那整齊劃一的清水紅磚、巨大飽滿的洋蔥頭穹頂、旁邊統率著四翼大小不同的帳蓬頂給人深刻的印象。教堂四個樓層之間有樓梯相連,前後左右有四個門出入。正門頂部為鍾樓,七座銅鑄制的樂鐘恰好是七個音符,由訓練有素的敲鐘人手腳並用,敲打出抑揚頓挫的鐘聲。 在教堂外面是佔地五百餘平方米的大草坪,放眼看去賞心悅目,更將聖索非亞教堂襯托得富麗堂皇、典雅超俗。但這是白天的景色,如果到了晚上,這裡就頓時顯出威嚴、肅穆的氣氛。寬闊的大草坪也將這氣氛渲染得凝重、清冷,而如果孤身一人置身其中的話,更有一種陰森感籠罩全身。 此時,陸海萍雖是遠遠地看著聖索菲亞大教堂,但已經開始感覺些許寒意。 嘯飛也感覺出來了,皺眉道:“這個地點太開闊了,我們難以隱藏起來。” “嗯,不過敵人也難以隱藏啊。所以說這個環境反而是安全的。”陸海萍反而寬慰起嘯飛來了。 “你們就在這等我吧。按照接頭的規定,你們不能在場,我們就在這里分手吧。” 說完,陸海萍回眸一笑,然後邁著堅定的步伐向聖索非亞教堂的正門走去。 一邊穿過教堂門前的草坪,陸海萍的眼睛也慢慢適應了這裡幽暗的環境,她發現在教堂正門旁的陰影里站立著一個男人,身穿風衣、戴著禮帽,帽沿下的眼睛裡露出謹慎的目光。 陸海萍慢慢走近,在離這名男人四五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好,請問今晚做禮拜嗎?”陸海萍用暗語向對方發問。 “做,不過要等到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對方緩緩地回答,應對無誤。 “但今晚的太陽已經升起了。” 對面的男子聞聽,雙眸閃亮、臉露笑容,興奮道:“你就是飛鷹同志?” “是的。”陸海萍微笑著伸出右臂,迎接對方伸過來的手。 但手掌剛一握上,就覺得對方的大手像鐵鉗一樣緊緊攥住了自己的手,還沒容得她多想,一股劇痛伴隨著手骨的破裂聲突然襲來。陸海萍心中一凜,抬眼看去,對面的男子眼中已是凶光畢現! “飛鷹,這次你逃不掉了!” 陸海萍心知中計,強忍著右手的劇痛,左手飛快地摸索到風衣兜里的那把李若佛轉輪微型手槍,顧不得將槍抽出來,便隔著風衣扣動了扳機。 隨著“啪啪”兩聲脆響,陸海萍手上的疼痛驟然變輕,但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突然之間草坪像被狂風吹過一樣掀開十數個缺口,特務從地下猛然竄出! 陸海萍暗呼不妙,左手揮槍射擊,右手伸到腰間拔槍。她知道那把微型手槍裡只有六發子彈,剛才射出去兩發,現在只剩下了四發子彈。她一口氣將四發子彈擊出,右手也將腰間手槍拔出,但剛一握進手裡,手骨破裂的劇痛就讓她拿捏不住槍身。她正將槍交到左手,停頓的這一剎那間就覺得胸前被猛烈地一擊,不由得仰身向後栽去。 一陣劇痛由心門迅速傳遍全身,似乎全身的氣力在這一瞬間都消失殆盡,陸海萍勉強挺住,栽倒在地的一瞬間順勢一滾,左手的槍也向敵人噴出火光。 那火光似乎帶著鮮血,一起向外噴湧,陸海萍看到一個敵人仰面倒下,但接下去視野之內便全是一片血紅的色彩。她只聽到嘈雜的腳步聲、激烈的槍聲,還有呼喊聲此起彼伏地傳來。這些聲音是那麼地熟悉,曾經無數次地讓她熱血沸騰地投入戰鬥。可是這次,當她下意識地舉起槍時,卻發現手指哆嗦著再也無力扣動扳機,甚至胸口的陣陣劇痛也讓她無法睜開眼睛。然後,徹骨的寒冷襲遍了全身,讓她的大腦也麻木了,似乎一個黑色的漩渦正將她一點一點地吸引進去。但就在這個時候,陸海萍忽然感覺有雙臂膀在緊緊抱著自己,她忽然覺得那是李森,於是她不冷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睜開了眼睛,似乎看見了滿天星斗,而這個時候她竟一點也不覺得痛,她只覺得溫暖、快樂、幸福。 她張開嘴,輕聲呼喊著李森的名字,但嘴裡冒出來的卻只是血色的泡沫。然後她聽到了哭泣聲,好幾個人的哭泣聲。那些聲音很熟悉,一年多以來就是這些聲音和她朝夕相伴,那是嘯飛的聲音、是圓圓的聲音、是三寶的聲音,還有蘇芳的聲音。在哭泣聲中,她的視線漸漸清晰了,當看到了這幾個人時,她笑了。 “我……我喝不到你們的……喜酒了……”陸海萍翕動著嘴唇,但臉上卻掛著濃濃的笑意。 “會的!海萍姐,你會沒事的!”圓圓和蘇芳緊緊握著陸海萍的手,眼淚奪眶而出。 陸海萍慘然一笑,用力做了一個噘嘴的動作:“嘯飛、三寶,你們……你們以後可不許欺負我這……這兩個妹妹。” 嘯飛緊緊咬著鋼牙“嗯”了一聲,而三寶的眼淚已經劈啪地落了下來。 看著三寶的樣子,陸海萍忽然伸手抓了三寶一下,而隨著她的用力,胸口處又是一股鮮血湧出。 “海萍姐,我在!”三寶急忙將耳朵湊到陸海萍嘴邊。 伴隨著陸海萍嘴唇的翕動,三寶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眾人不知道陸海萍對三寶說了什麼,只是看到陸海萍說完這最後幾句話以後忽然間燦爛地一笑,似乎流逝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全部湧上了臉龐,如桃花盛開一般。然後,陸海萍的笑容漸漸僵硬,像是花瓣綻放一樣停留在一個位置再也一動不動。 一片沉寂。 沒有人哭。 也沒有人喊。 他們都在等著陸海萍醒來,因為她只是睡過去了而已。他們知道陸海萍太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覺,誰也不忍心打擾她。 他們也知道,等陸海萍睡醒的時候,就會像以前一樣衝大家嫣然而笑。然後會像大姐姐一樣照料著眾人的生活,默默地為大家忙碌,當大家意識到她的辛苦時,她又會笑著裝作不在意。她會在圓圓吃西瓜的時候硬塞給她一塊饅頭,也會在背後不停地絮叨嘯飛:“你怎麼還不懂你小師妹的心思。” 眾人默默地看著,看著陸海萍凝固的笑容。 這是多麼熟悉的笑容——初次相逢時她和圓圓比試武功在笑;談論嘯飛的神槍技藝時在笑;得到蘇芳照片的信息時在笑;甚至,在三寶誤解她的時候也在笑。 她從沒有哭過,甚至在死的這一瞬間也沒有哭過,似乎在她的生命中都是快樂。實際上,在這個女人的心中,埋藏著無數的牽掛與癡情。 癡情是因為自己的情感,牽掛則是為了別人的幸福。 就像她臨犧牲之前對三寶說的那句話一樣:“三寶,好好愛蘇芳!這樣彭丹在天之靈也會幸福的。你不要為了彭丹的死而自責!你知道嗎?彭丹走的時候一定是快樂的,因為能死在愛人的懷裡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以前我不理解,現在我知道了,如果我能死在李森懷裡,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三寶是三天后在葬禮上將陸海萍的這句話轉告給李森的。 李森聽完慘然一笑,然後就呆呆地站在陸海萍的墓前,一動不動。 狂風襲來,吹亂了他的頭髮,但卻吹不走他的眼淚。這一刻,李森不但憔悴萬分,而且他的心也死掉了。他似乎變成了一個流淚的木偶,隨風搖曳。 “森哥……”林雅走到他身旁,本想勸慰一下,但只說了兩個字便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李森輕輕點了下頭,喃喃道:“我沒事,你們先走吧,我在這裡陪海萍一會兒。” 林雅默默退下,小聲招呼眾人:“咱們先回去吧,讓李森單獨和海萍待一會兒。”看著眾人稍感意外的表情,林雅輕輕地補充了一句:“事實上,海萍才是李森的愛人。在海萍去日本期間,因為革命鬥爭的需要我才和李森假扮夫妻的。” 輕輕的一句話像重磅炸彈一樣擊中了眾人,心中盡是酸楚和痛苫。一年多以來陸海萍的許多表現在這一瞬間全都浮現在眼前。 大家終於知道,為什麼每當談起李森時,陸海萍會有激動的聲音;看著李森時,陸海萍的眼中會寫滿了柔情;而每一次和李森接頭前,她會精心地化妝打扮……但他們卻永遠也無法知道,陸海萍的生活是在怎樣的思念中度過,分離和痛苦是怎樣被這個女人承受下來。 想著歷歷在目的往事,圓圓再也忍耐不住,趴在嘯飛肩頭失聲痛哭起來。 三寶的眼淚在此刻也是奪眶而出。耳邊反復回響的是那天他對陸海萍的冷嘲熱諷,甚至是羞辱…… 他蹲在地上無聲地哭泣著,不敢將頭抬起來,彷彿一抬眼就能看到陸海萍一樣。因為他覺得有愧。這個善良的女人從未因三寶的羞辱而心存記恨,反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最溫暖的話語送給了他。 這個晚上,愛多亞路的別墅裡失去了往日的歡笑。 人人都呆坐著,忽然之間誰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了,似乎做什麼事情都少了一個牽頭的人。 當七點鐘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下意識地向陸海萍平時坐的那把椅子看過去。因為每當這個時候,陸海萍都會起身向閣樓走去。但那把椅子上空空如也。眾人這才意識到這間房子裡再也不會有陸海萍了。 “我去閣樓。”圓圓擦了一下眼角,站起身來。 “海萍姐要是知道我們在七點鐘的時候沒有接收電台,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事情往往就是在不經意之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比如圓圓的這一句話,忽然之間將大家沉寂、徬徨、無助的情緒全都驅散了。嘯飛又如往常一樣保養起槍支,三寶走出屋外進行例行檢查,而蘇芳則去臥室整理房間。雖然大家的心情依然沉重,眼圈依然通紅,但是他們又都知道該做什麼了。只有快樂、健康地生活著才對得起陸海萍那永恆的笑容,也只有更堅定地投身抗日的戰鬥才能為陸海萍報仇,才能告慰她未竟的心願。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而且這個好消息正是陸海萍的丈夫李森帶來的。 隨著攤開的上海市地圖以及一份詳盡清晰的局部地形圖,李森對大家說:“我們這次行動的目標就是這裡——日軍在上海的秘密軍火庫!” 眾人的眼睛一下子都明亮起來。不用多說,誰都知道炸毀這個軍火庫意味著什麼。對勝利的渴望讓大家像往常一樣齊聚在桌子周圍商議著行動計劃,只不過這次製定計劃的不是陸海萍,而是李森。 “經過上次的事情以後,岩井英一和川口這兩個傢伙已經解除了對我和林雅的懷疑,下週的一次聚會還邀請我們參加。我已經藉口去外地公幹推辭了這次宴會,目的就是和大家一起,利用岩井英一和川口能活舉辦聚會的時間實施行動。” “為什麼要等到這一天呢?真想明天就把那個狗日的軍火庫炸到天上去!”三寶迫不及待了。他想早一天聽到爆炸聲,也就能早一天告慰陸海萍的在天之靈。 李森感覺出三寶急切的心情,寬慰道:“這件事情我們急不來的。而且這一星期你的任務很重,甚至成敗就在你身上了。” 看著三寶欣喜異常的表情,李森道:“因為我們要喬裝改扮成岩井英一和川口能活,利用那一天他們宴會的時間前去軍火庫。這個易容改扮的工作非你莫屬的!”說完,李森從皮包裡拿出一疊照片遞給三寶,“這是岩井英一和川口能活的照片,正面照、側面照都有,你先仔細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到惟妙惟肖。如果能做到的話,那麼我們的任務就成功了一半。” 李森這句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三寶。 “那由誰來扮演川口能活和岩井英一呢?”三寶一邊看著照片一邊問。 “我易容成岩井英一,嘯飛易容成川口能活怎麼樣?因為我們的身高都和這兩個人差不多,而且也都能說日語。”李森徵詢著三寶的看法。 三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著照片仔細地和李森、嘯飛的臉對照,從前至後,由左到右。臉上也不見往日的油滑模樣,而是緊縮雙眉、眼光如炬。 觀察了十多分鐘以後,三寶開口了:“你們倆把臉洗乾淨,坐下來我再仔細看看。” 當李森和嘯飛回來以後,三寶不再緊盯著他們的臉,而是伸出手撫摸著兩人的面頰。 “三寶這是在感覺他們皮膚的彈性、肌肉的韌性以及頜面骨的分佈情況。”圓圓小聲告訴著蘇芳,然後也和她一樣聚精會神地看起來。 這次的時間更長,足足過了三刻鐘的時間三寶才將手從他倆的臉上移開。 嘯飛和李森像學生等待老師的評價一樣小心翼翼地看著三寶。 “這次行動大概需要多長時間?”三寶沒有作出評語,反而先問了這個問題。 “從我們出發到軍火庫怎麼也要一個小時,在那裡行動順利的話也要一個小時,加上回來的時間,最起碼也需要三個小時。”李森回答,然後看到三寶皺了一下眉頭。 “怎麼?易容有困難?” 三寶搖搖頭,又點了一下頭。弄得大家不知所措。 “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蘇芳捅了三寶一下。 “易容是能夠做到惟妙惟肖的,但是——”三寶瞅了李森和嘯飛一眼,“安全程度的易容一般只能維持個一小時左右,這種程度的易容是皮膚和肌肉的短暫游離和形態改變,一個小時以後恢復原狀,並且用專門的藥水護理皮膚就不會對以後的面容產生什麼影響。但如果要保持三個多小時的話,易容的程度就會比較深,手法也比較重。”三寶說到這裡,又頓了一下才再開口:“易容的時候不但感覺會比較痛苦,而且肌肉和皮膚分離的程度也很大,即便事後使用專門的藥水,面容也很難恢復原貌。” 三寶說完,以為這會使大廳陷入沉寂之中。卻沒想到,他的聲音剛落李森和嘯飛就笑了。李森笑著長出一口氣,而嘯飛則笑著對三寶道:“我以為會怎麼樣呢,原來就是長相變了啊。海萍為了革命付出那麼多都毫無怨言,我們變一下容貌又怎麼樣呢!” 嘯飛雖對自己的臉滿不在乎,但圓圓卻是心疼不已。行動的前一個晚上,她趴在嘯飛懷裡久久不肯閉眼,生怕少看一眼嘯飛俊朗的面龐。到了第二天,當三寶給嘯飛易容的時候,圓圓更是咬牙切齒地看著三寶,似乎他是殘忍的劊子手一樣。不過,當易容以後的嘯飛低頭深深注視她的時候,圓圓笑了——嘯飛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她心愛的男人,也是最愛她的男人。 因為那雙深情的眼睛沒有變。 只要有一雙充滿真情的眼睛,那麼無論這張臉是什麼樣子都是最美麗的。 李森也是如此。 雖然易容以後他的容貌變老了,但雙眸依舊炯炯有神。甚至在岩井英一那張晦澀的面龐對比下,眼神顯得更加明亮了。 不過,駕駛著軍用吉普車的三寶卻是時不時地感覺到寒意。因為惟妙惟肖的易容使得他總以為身旁坐的就是川口能活,於是他不時地和嘯飛說著話,只有聽到嘯飛爽朗的聲音他才覺得心裡踏實。 但三寶有個優點,就是不論平時怎麼謹小慎微,到了關鍵的時刻內心就忽然變得英勇果敢。就像吉普車行駛到軍火庫的大門前,兩個哨兵迎過來的時候,三寶拉下車窗,傲慢地連話也未說,只是衝身旁副駕駛的位置努了努嘴。 兩名哨兵愣了一下,但等到看清副駕駛的位置上坐的是川口少佐的時候,表情立刻變成了恭敬。 “川口少佐!”哨兵立正敬禮。 嘯飛點點頭。 “快去通知松本少佐,岩井少將今天來巡視軍火庫。”說著,他指了一下後面跟著的黑色轎車,示意岩井英一就在轎車裡。 哨兵臉上的恭敬立刻變成了緊張,飛跑回哨卡向負責守衛軍火庫的松本少佐辦公室撥打電話。 沒過一分鐘的時間,軍火庫大門徐徐打開,哨兵恭敬地敬禮迎送軍用吉普車和黑色轎車緩緩駛進軍火庫。只不過在轎車駛進去的時候他覺得駕駛員眉清目秀,甚至比女子還要漂亮。 松本清二聽到哨兵的報告,早就已經跑出來相迎。 自從黃浦江碼頭的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他的神經就繃緊到了極點,因為幾乎每天都會接到川口能活或者岩井英一的電話。今晚,這兩個人突然前來巡視,更讓松本清二覺得壓力倍增。以至於當他聽到岩井英一的詢問時,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因為他覺得岩井少將今天的語氣似乎和平時有些不同,似乎更清朗一些,但也似乎更帶著訓斥的含義。 “最近倉庫的守備力量增強了嗎?” “是的,已經增加了一般崗哨,絕對沒有問題。”松本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岩井英一,發現他臉上毫無表情,正邁步向中央區最大的一個儲備倉庫走去。而川口能活的聲音也在他耳旁響起:“松本少佐,把1號儲備倉庫打開,岩井將軍要進去檢查。” 松本清二自然不敢怠慢,忙吩咐士兵將倉庫大門打開,然後陪同著二人走了進去。 當走進1號儲備倉庫的時候,嘯飛和李森心裡都是又驚又喜,雖然從外面就已經感覺出這個倉庫的碩大,但置身其內的感覺更是超出尋常。各種新式武器、炸彈、彈藥以及幾十門大砲將這座幾千平方米麵積的儲備倉庫裝得滿滿騰騰。僅僅這些物資就足可以裝備五千名士兵,更不用說再算上其他的儲備倉庫了。 嘯飛看在眼裡,禁不住悄悄咽了一下口水,而李森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松本清二看在眼裡,心中輕鬆下來。他看到川口能活也走到他面前,似乎是要讚許地和他交談幾句的樣子。可鬆本正要含笑開口之際,忽然看到川口能活手腕一揚,一道白光閃過之後他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涼,但馬上就有一股熱流湧出。松本一愣,感覺噴出來的是血液,但眉頭剛剛微皺的時候,川口能活已經衝到近前摀住了他的嘴…… “立刻召集軍火庫的所有士兵到後操場集合,岩井將軍一會兒要訓話。”嘯飛踱著方步從儲備倉庫裡走出來,對士兵命令道。 士兵得令,飛奔而去。不多時,就見各個倉庫的把守士兵軍陸續地向後操場跑去集合。這個時候,吉普車和轎車的門也隨之打開,三寶、圓圓和蘇芳分別從兩輛車裡跑出來,手中都抱著事先準備好的定時炸藥。 心有靈犀這個詞不僅僅適用於情人之間,也適用於面貌相同的人。當嘯飛忙著佈置炸藥的時候,在宴會廳的川口能活也想到了秘密軍火庫。 上次運輸軍火的失敗讓他如鯁在喉,也使得他對軍火庫的安全狀況倍加小心,幾乎每天都要電話問詢一番。這個夜晚,當宴會廳一切安然無恙的時候,川口能活警覺的大腦又開始關注軍火庫了。 在宴會的空當兒,他回到辦公室撥打著軍火庫的電話。但出乎他的意料,松本清二辦公室的電話竟無人接聽。川口能活琢磨了幾秒鐘,心中的疑惑轉變成了不安,他又急忙撥打另一個電話。 “我是川口能活,立刻給我聯繫到松本少佐!” 電話裡靜了片刻,然後傳來哨兵驚訝的聲音:“川口少佐?您不是正在軍火庫,和松本少佐在一起嗎?” “你說什麼!?你詳細地說一遍!”川口能活大驚失色。 “就在半個多小時以前,您和岩井將軍一起來的啊?” “胡說八道!我和岩井將軍現在就在宴會廳,什麼時候去軍火庫了?你們眼睛瞎了嗎!”川口氣急敗壞地罵道。 “可……可明明是你們兩人的,松本少佐親自迎接的啊?” 川口能活冷汗瞬時冒了出來:“立刻通知松本少佐,那幾個人是冒充的,立刻將他們逮捕!我隨後就到。”下達完命令,川口能活撇下電話便向門外衝去,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手下:“全體出動,立刻去軍火庫!” 當川口能活的咆哮聲在宴會廳響起的時候,軍火庫那裡的嘯飛則是發出了開心的笑聲。 定時器已經設置完畢,一刻鐘之後就將引爆。剩下的事情就是撤離這裡了。但就在這時,寂靜的夜空之中警報聲驟然響起!緊接著,哨兵的呼喊聲也此起彼伏:“抓住川口能活和岩井英一!這幾個人是假冒的!” 眾人一愣,不知道是哪裡出了紕漏。但容不得多想,李森一聲令下,眾人分頭鑽進汽車。依舊是三寶駕駛著吉普車、蘇芳駕駛著黑色轎車,其餘的人則抽出槍支,隨著兩輛車飛快地轉彎、疾駛,子彈也怒吼著射出槍膛。 軍火庫正門的一小隊日軍還沒有回過味來,已經半數被擊倒在地。當剩餘的士兵端槍射擊、被調到操場上的日軍蜂擁趕來的時候,兩輛車已經衝出大門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軍火庫裡我們沒有漏洞,一定是川口能活打來電話了。”當車子轉過一道彎,追擊聲稍遠一些的時候李森說道。 “如果這樣的話,川口能活應該正向這裡趕來。”蘇芳提醒著李森。 李森看了下表,飛快地盤算了時間。 “蘇芳,把車停在路口,我們佈置一下現場。” 蘇芳一腳剎車,將車停了下來,身後的吉普車也跟著停靠在路邊。 “有什麼狀況?”嘯飛和三寶奔了過來。 “川口這傢伙可能就在趕過來的路上,這條路沒有分支,繼續開的話就會被他們截住,我們就會前後受敵。索性我們在這裡設伏!來,先將這輛轎車推倒,造成車速過快翻倒的假象!” 眾人依計而行,將轎車翻倒在路旁,正準備將吉普車也推倒的時候,李森喊住了大家:“吉普車還有用!” 說完,他走到嘯飛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嘯飛,有一招險棋你敢不敢下?” “說吧。”嘯飛只回答了兩個字,但卻堅定無比。 “我們這個埋伏對付川口能活帶過來的人綽綽有餘,但是如果軍火庫的守軍追過來那我們就無法應對了。這招險棋就是你開吉普車回去,仍然利用川口能活的身份在半路堵住追兵。這個辦法可能是勝負各半,如果敵人信以為真還好,但如果敵人沒有上當……” 聽到這裡,嘯飛笑著打斷了李森的話:“李大哥,你不用說了,你還是和我在一起的時間短。要是海萍在的話,她絕不會認為我有什麼猶豫的。”說完,嘯飛走到圓圓和蘇芳身邊,將她倆的手拉到一起,又把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分離之際不需多言,緊緊一握之後嘯飛微笑著轉身離去,駕駛著那輛軍用吉普車消失在黑夜之中。 李森眼眶濕潤了,此刻他更加感覺到這幾個江湖兒女的豪放和血性,滿腔的豪氣更是被激盪得淋漓盡致。他轉頭命令著:“將炸藥包放進車裡,導火索用繩子連到路旁的樹林裡,我們在那裡等著川口能活!” 就在李森等人忙碌佈置的時候,吉普車裡的嘯飛已經看到了前方一百多米處的日軍。他猛地將車剎住,氣勢洶洶地跳下車,一邊向前疾走,一邊用手指著為首的一個身穿中尉軍服的尉官大聲呵斥:“抓住共黨分子了嗎?” 這個日軍中尉一愣,揮手示意部下站住,但右手拔槍對準了嘯飛。 “你……你什麼人!”他看著對面的這人渾然就是川口能活,但是剛才傳下的命令卻是有人冒充川口少佐,這讓他一時摸不清真偽。虧得他靈機一動,將這句問話用生硬的中文說了出來。他暗自料想,如果這人確是川口能活,危急之時一定會用日文回答。如果是冒充的,他這麼突然一問,肯定回复的也是中國話。 嘯飛早已將這個中尉猶豫的表情瞧在眼裡,聽他發問便猜出了他的意圖,立刻用流利的日語訓斥起來:“你是瞎眼了還是迷糊了,沒看到我是誰!”說著,嘯飛大咧咧地走了幾步,揚手比劃著軍火庫的位置吼道:“我剛才在路上已經抓獲了幾個共黨,但軍火庫裡還有共黨!你們抓到沒有?” 中尉聽著嘯飛口中流利的日語,看著他猖狂的表情,原有的疑慮已消失大半。此時又聽說軍火庫裡還有共產黨,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忙哆嗦著回答:“我們……我們以為共黨分子都逃出來了,所以一直在追。” 嘯飛不由分說,啪地一個耳光扇了過去:“笨蛋!還不快去抓!搞不好他們已經在引爆炸藥了!” 話音剛落,就听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軍火庫的方向傳來,地動山搖、紅光漫天。如果不是在深夜,那就能看到濃烈的黑雲騰騰升起,遮天蔽日。但即便如此,濃烈的火藥味也隨著爆炸聲瀰漫在空氣之中。 為首的中尉目瞪口呆地盯了幾秒鐘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再也不敢含糊,氣急敗壞地率領著士兵向軍火庫奔去。嘯飛看著這群日本鬼子狼狽奔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以後,急忙鑽進吉普車,掉頭疾馳而去。 當軍火庫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響起來的時候,川口能活一干人等的車輛正趕到被黑色轎車阻斷的那個路口。 望著遠處漫天的大火和轟隆作響的爆炸聲,川口能活欲哭無淚,似乎傻了一樣。 “少佐,前面有輛肇事轎車停在路中間。” “還等什麼!快把那輛汽車搬開!”此刻他變成了一條瘋狗。 隨著川口能活的咆哮,幾個手下奔了過去。 藏在樹叢中的李森微笑著看著這幾個特務奔到車前,然後猛地拉動繩子,一聲巨響之後,川口能活帶來的十四個特務有七個倒在血泊之中。緊接著,四枝槍口噴出的怒火又在瞬間將另外四個特務打倒在地。當川口能活掏出槍,聲嘶力竭地開始指揮的時候,他身邊只剩下了三個手下。 四對四的格局如果在一般場合,足可以讓川口能活獲勝,但是今天他面對的是更強悍的對手。十多分鐘激烈的槍聲過後,兩方的格局就變成了四對一。 手中的槍剛換上滿滿的彈匣,但川口能活卻無力舉起。 因為有四把槍的槍口在對著他。 隨著一輛吉普車的剎車聲,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男子也將槍口對準了他。 川口能活獰笑著環顧了一下對方,心知今天難以倖免,索性將槍扔在地上仰天大笑。 “川口,你還有心笑嗎?”圓圓恨恨地說。 “我為什麼不笑?你們只會投機取巧,人多取勝。如果公平的一對一對決,你們誰也不是我的對手!” 話音剛落,一個男子朗聲大笑,頓時將川口能活的聲音蓋了過去。川口能活順聲看去,正是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那個男子。 “你以為用激將法就能躲過一劫嗎?川口能活,你太高估你自己了!”說著,他將手中的槍也撇到地上,攤開右手。 “你還記得這隻手嗎?” 川口能活一看之下心裡一顫——那隻右手少了一根食指。 “你不是想公平決鬥嗎?好,我給你這個機會!我們的槍都在地上,你數一、二、三,我們同時拿槍射擊,這個公平嗎?” 川口能活嘿嘿一笑,笑聲未畢口中突然喊出了一、二、三的數字,同時一個側滾翻將地上的手槍抄起。但手指剛剛搭上扳機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子涼了。 因為在他的視線裡,正有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 但他還是扣動扳機了,然後他看到子彈象流星一樣掠過天空,和遠處的濃濃火光混合在一起。然後他覺得胸口傳來一陣陣劇痛,痛得讓他的四肢都不由得抽搐起來。但這個時候,聽覺似乎又變得特別敏銳,他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哥,你怎麼不打他的腦袋?一槍幹掉他算了。” 接著,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最後一槍應該讓李大哥來開,這應該是祭奠海萍的最好的禮物。” 隨著說話的聲音,川口能活又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不知道怎麼,這次他害怕了,他忽然想到了姐姐,他忽然也覺得姐姐平時教誨他的聲音是多麼美好。 他想再聽一次,但他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卻是砰的一聲槍響。 “我第一次覺得槍聲是這麼好聽。”圓圓看著川口能活死狗一樣的屍體說。 而這時,軍火庫最後的一聲爆炸聲也震撼地響起。 “我覺得這個聲音更好聽。”蘇芳打趣地說。 “知道為什麼好聽嗎?”嘯飛笑問。 李森陶醉地看著漫天的火光,喃喃道:“因為這是勝利的聲音。” 伴隨著李森的這句話,眾人幸福地開懷大笑起來。笑聲迴盪在夜空,久久不散。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