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江湖特工

第14章 第十四章將計就計

江湖特工 许伟才 10075 2018-03-22
上海的這個夏天格外熱。 川口能活更是覺得難熬。特別是當岩井英一將一份電文摔到他臉上的時候,他覺得身上的汗出得更多了。 “你好好看看!”岩井英一氣急敗壞地叫罵著。 川口能活拿起那份電文,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制服已經被汗水黏到後背上了。 “這已經是第五封類似的戰報了!而且我剛剛接到陸軍總部以及華中派遣軍的電文,他們都認為春季的掃蕩計劃已完全被共軍所掌握,繼續實施計劃已完全沒有必要,從現在開始原計劃已經取消!” 岩井英一狠狠地敲著桌子,直敲得手陣陣疼痛才抬起頭狠狠瞪著川口能活:“陸軍總部對這件事情大為惱火,已經嚴令徹查!而且主要的焦點就是在我們這裡,你知道嗎?!” 川口能活汗如雨下,忙連連點頭:“是……是,我明白。因為武騰章中將是在上海養病期間制定的掃蕩計劃。”

“你明白這點就好!立刻徹底調查,必須查出計劃洩漏的原因!否則我拿你是問!”說完,岩井英一惱怒地揮手示意川口能活下去,一句話也不願多說。 川口能活灰溜溜地回到辦公葺,一下子拽開衣領,隨著兩個釦子啪啪地脫離衣領掉到地上,他才覺得解氣了一點。他覺得自己像一頭瞎眼的猛獸,獵物就在身邊但自己卻看不見。呼呼地喘了半天氣以後,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閉目凝思前前後後的事情,試圖找出共產黨特工的蛛絲馬跡。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他喃喃自語著,而腦海裡也閃現著武藤章中將在上海期間的點點滴滴。 ——既然大掃蕩的計劃洩漏,就意味著武藤章的保險櫃被打開了,而保險櫃被打開只能是鑰匙被竊,因為保險拒上並沒有破損的痕跡。那麼保險櫃的鑰匙是怎麼被竊的呢?川口能活悶頭苦思。

——武藤章在上海期間看病的時候都是自己親自陪同,在這期間鑰匙絕對不會被盜。 ——其它的時候武藤章都是在別墅裡,足不出戶。而負責保衛的都是自己的心腹,絕不會有意外。 ——唯一可能的差錯就應該出現在宴會舞會的時候。雖然參加宴會的人員都是嚴加盤查,但是共黨分子也是詭計多端,難保不會被他們利用。想到這裡,川口能活把思路定在了宴會和舞會之中,努力回憶著當時的一點一滴。 ——既然鑰匙被竊,那麼就是貼身的時候下的手,因此舞會當中和武藤章一起跳舞的人嫌疑就是最大的。但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思路,因為和武藤章一起跳舞的女人太多了,多到自己都記不清具體有誰了。 ——不管鑰匙是怎麼竊得的、是誰竊得的,最後總歸要打開保險櫃,那麼在宴會中去過樓上臥室的人嫌疑就是大之又大!

川口能活一下子興奮起來,立刻叫來了負責守衛樓梯的特務。 “當天都有誰去過樓上?” 特務偷偷瞅了川口能活一眼,回禀道:“那天就岩井少將的夫人和那位林女士去過樓上。夫人說那位林女士有些酒醉要上樓休息一下。” “別人沒有去過嗎?” “沒有。” 川口能活眉頭皺起,心中琢磨:姐姐肯定是能排除的,難道是林雅? 他急忙又問:“她們去了多久?那個林雅是單獨待在樓上的嗎?” “前後也就十分鐘的時間。夫人一直陪著林雅在樓上臥室休息的。” 川口能活聽了,更是摸不著頭腦。 ——姐姐始終和林雅在一起,那麼林雅即便是共產黨也沒有機會打開保險櫃。難道這個思路不對? 他覺得自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方,找不到出口。不過他的手卻沒有停下來,拿著只鉛筆在紙上寫著一條條他認為可能的分析方向,然後又一條條地劃去。但劃得越多,川口能活的眼神卻越亮,因為他知道隨著每一個否定,他就離肯定越來越近了。

當天邊的曙光冒出些許光芒的時候,他的眼睛裡閃出了詭異的光芒,他手中的筆也停在紙上,然後輕輕顫抖起來。 突然,他猛地把筆扔到一旁,狠命地揉著太陽穴,努力地回想著再往前的點點滴滴。他鼻尖冒著細汗,嘴咧著,呆呆地看著黎明的曙光。良久,他突然笑了,呲著門牙。他覺得那頭瞎了眼的猛獸又恢復了光明。 “冷靜!要冷靜!”川口能活興奮地嘀咕著。 他明白,這個發現如果能確定屬實的話,那將是他最美味的佳餚。但為了這頓美餐他一定要沉穩,一定要設計得完美。他決定,這個發現只存在自己的心裡,在沒有證實之前對誰也不會透露,也包括岩井英一。 他雖然沒有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岩井英一,但岩井英一卻給他帶來了好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岩井英一叫到了辦公室。

“昨天沒睡好覺?”看著川口能活佈滿血絲的雙眼,岩井英一滿意地問。他喜歡看到川口能活的這副樣子,因為這說明他努力地工作了。 “是的,岩井先生。我昨晚一直在佈置任務,爭取早日查出真相。” 岩井英一滿意地點點頭:“不過,你的任務還不僅限於此。今天早上我收到了陸軍總部的急電,命令我們在一周內製定出計劃並開始向中原部隊運輸軍火補充前線。” “您是說動用我們在上海的秘密軍火庫?”川口能活知道在日軍早在佔領上海的時候就在近郊建造了一個秘密的大型軍火庫,用來以備不測和緊急需求。但沒想到這個軍火庫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是的。目前戰局十分嚴峻,陸軍總部最初的意圖是在短期內消滅中國的大部分軍事力量,但是在中原地區國民黨和共產黨的抵抗非常頑固,目前看來局勢要朝著持久作戰發展。為了迅速增強前線的戰鬥力,必須動用我們在上海的秘密軍火庫。”

“是的,我明白了,兩天之內我就制定出詳細的計劃。”川口能活以一個標準的軍禮回應了岩井英一。 他興奮異常,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如同雪中送炭。他正愁昨天想到的那頓大餐該從何處下口,現在機會就來了。短短的幾分鐘之內,運送軍火的計劃就已經成竹在胸。於是,他興高采烈地去了姐姐的臥室。 “姐姐,這兩天我正好有空,我們一起去逛逛城隍廟?” 岩井安惠許久沒見弟弟這樣高興和體貼了,所以當弟弟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自然愉快地答應了。 “對了,姐姐,把林雅也叫上吧。那次人質事件以後我始終覺得不安和內疚,正好藉這次機會向她賠禮道歉。” 岩井安惠更開心了,她覺得上次對弟弟的教誨似乎收到了成效。而當川口能活陪著自己和林雅在城隍廟悠閒地遊玩時,岩井安惠的這個感覺就更加肯定了。

川口能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殷勤地服侍左右。他不僅僅對姐姐是這個態度,對林雅也是,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從一開始見到林雅,川口能活就急忙為了人質事件的事情向她道歉,態度誠懇得像一個在大年初一打碎了碗的孩子。 岩井安惠看在眼裡,歡喜在心。弟弟好像脫胎換骨了一樣,那個一臉冷峻、說話硬生生的弟弟不見了,彷彿小時候那個懂事聽話的川口能活又回來了。 帶著這個心情,三人遊玩得自然是意猶未盡。在回來的路上岩井安惠禁不住對弟弟說:“你啊,平時不要那麼忙碌,抽空多陪陪姐姐出來散心多好。過幾天再陪姐姐出來啊?” 川口能活笑著點了一下頭,但馬上想起了一件事,又急忙搖頭:“姐,這幾天不行,我有重要的任務。對了,你這些天出去上街或是去公園別走火車站附近的路。”

“怎麼呢?”岩井安惠不解。 川口能活猶豫了一下,說道:“最近我們在火車站有個運輸任務,所以火車站附近的道路會控制車輛通行,你從那裡走肯定不方便的。” 岩井安惠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但其實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對於這些軍事上、政治上的事情她絲毫不關心。林雅雖然也是悠閒地坐在車上,似乎目光都被路邊的景色所吸引住了,但川口能活的這番話卻一字不落地記在了心裡。 晚上,等到李森一回到家中,林雅就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意外的發現告訴了丈夫。 李森又驚又喜。 “這個消息來得太及時了!我剛收到情報,駐滬日軍在秘密調動,似乎是在準備施行運輸計劃。上級的推測是,日軍可能要動用秘密軍火庫向前線運輸彈藥。再結合你的這個發現,那麼幾乎就可以肯定了——日軍將要在近期通過鐵路運送軍火!”

“那我們下一步的計劃就是炸掉這批軍火?” “當然,這批軍火要是運送到前線去,對戰局的影響肯定是很大的。” “但我們現在也只能先從鐵路下手了,因為那個秘密軍火庫我們還不了解具體的位置和保衛情況。”李森點點頭。 “是的。雖然那個軍火庫是暗的,但火車站、鐵道線是明的。只要他們的軍火運出來,我們就要讓它在路上全部爆炸。” “那這次任務你準備交給哪個特工組?” 李森哈哈一笑:“肯定是海萍的特工組了。三寶和嘯飛好久沒接到驚險的任務了,不給他們的話,他們得天天磨我。” “對了,嘯飛的傷全好了嗎?對槍法影響很大吧?”林雅關切地問。 “好是好了,但手指的傷確實對他的槍法影響很大。我聽海萍說,嘯飛現在一直練習中指扣扳機,但從準確度來說只能達到過去的一半水平。而且嘯飛的情緒也似乎不大穩定,希望不會影響到這次的行動吧。”

不僅李森這樣擔心,陸海萍也是這樣想的。 當她接到這個任務以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嘯飛的狀況。 在手指剛受傷的那些日子,因為蘇芳的事情再加上盜取大掃蕩規劃書的行動,使得日子過得既緊張忙碌又充滿了幸福和快樂,嘯飛也沒有過多的精力去想手指的傷。而當生活節奏舒緩下來以後,隨著手指繃帶的除去,嘯飛的心情開始慢慢糟糕起來。 變心的女人會讓男人痛苦難當,而嘯飛看著那把心愛的毛瑟狙擊步槍就是這個心理。以往,每當他撫摸這把愛槍的時候都會覺得溫暖、幸福,可是如今摸上去,槍管卻是冰冷異常,無論他怎麼愛撫都無法讓愛槍變得溫暖合手。當嘯飛拿起槍身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笨拙沉重,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輕盈。 “這是你的心理作用,別擔心。練習一下就會好的。”圓圓始終這樣溫柔地安慰嘯飛,但其實她也不知道嘯飛的槍法能恢復到什麼程度。 嘯飛在心裡也是這樣安慰自己,同時他也開始用右手的中指去做精細的工作,例如翻開書頁、系釦子系鞋帶、穿針引線、也包括撫摸圓圓烏黑的長發。當他覺得中指的感覺和食指一樣敏銳靈巧的時候,他帶著槍去野外操練了。 陪他去的只有圓圓一個人,所以當他倆回來以後,眾人的目光都盯到了圓圓的臉上。因為嘯飛這些天來始終都是喜怒不形於色。但這次,圓圓的臉上也看不到喜悅和憂傷。 當嘯飛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間以後,眾人急忙向圓圓發問:“怎麼樣?” “不好。準確度只能達到以前的一半水平。”圓圓無可奈何的聲音讓大家的心一下子涼了。 “不過——”圓圓的話題一轉,讓大家又興奮地湊了過來。 “不過什麼?” “不過,我感覺嘯飛的問題更多的是出在心理上。他射擊的時候我十分留意他的手指動作,可以說中指的敏捷程度和食指扣扳機沒什麼區別,但每次扣動扳機之前他總有一剎那的停頓,似乎是不自信的樣子。這幾乎成了他的一個強迫性的動作,似乎不猶豫一下就無法扣動扳機。” “這麼看來,更多的是要讓嘯飛從心理上放鬆下來。圓圓,這個任務非你莫屬了。只有你能比嘯飛的心態平靜下來。” 這是一個星期之前發生的事情。此時,當陸海萍接到這個“破壞日軍運輸軍火行動”的任務時,首先想到的仍舊是這句話。不過陸海萍決定這句話在確定行動計劃以後再對圓圓和嘯飛說。因為擺在他們面前的有兩套方案,如果是執行第一套的話,那麼嘯飛的擔子就會輕很多,也就沒必要再增加嘯飛的心理壓力了。 白天,陸海萍一干人馬都出去各自打探情報。到了晚上,眾人圍聚一起以後,陸海萍攤開了火車站的平面示意圖。 “從目前得到的情報來分析,敵人運輸軍火的行動這幾天就在進行中。日軍將武器彈藥偽裝成正常貨物的包裝箱,估計兩天之內就能將車皮裝滿。我們必須在這兩天之內找到一個好辦法來將這列火車炸掉。三寶,你今天去火車站探聽的結果怎麼樣?” 三寶搖頭道:“敵人的監控很嚴密,派出了兩個中隊的力量來保護那輛列車,根本沒有辦法潛伏進去。炸藥倒是有機會通過運送包裝箱帶到列車上,但是你知道我們的條件沒法做到定時引爆,只能通過人工操縱才可以。人要是上不去的話,那炸藥一點作用也沒有了。” “蘇芳,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呢?” 問題從外部解決不了,就只有從內部打開缺口。 陸海萍是這麼想的,但希望也落空了。 蘇芳搖搖頭:“這次運送軍火的行動是由川口能活全權負責的,我事先都不知道這個消息。而且我的身份和川口不同,我是秘密特工,平時只是單線聯繫,沒有人員歸我調動掌握,我在這個行動裡插不上話的。” “照這麼看,在火車站裡實施計劃是不可能的了。”陸海萍說完,將目光投向嘯飛和圓圓,“你們在江橋的偵察情況怎麼樣?” 眾人的目光也都跟著投了過去,都十分關心這第二套方案能不能得以實施。 咋天接到情報以後大家就商量了兩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是在火車站內執行爆炸任務,而第二個方案就是在列車運行的途中下手。地點也已經初步選好,那就是在火車駛出十公里左右的一個轉彎處。 眾所周知,火車在經過橋樑的時候都要減速,而列車在這裡剛剛駛過江橋,此時火車的速度是很慢的。更妙的一點在於這個轉彎很大,列車的速度會更加放慢,這就給行動提供了良好的時機——能攀上慢速行駛的列車、時間充裕地引爆炸藥、安全地離開火車。 但任何方案都有不足之處,這個方案最大的難點就是離轉彎處五百米左右的江橋的崗樓。崗樓裡的日軍日夜監視自不用說,僅僅是探照燈就足以把周圍幾百米的區域照射得如同白晝。不用說隱藏一個人,即便是一隻兔子在這裡跳動都會被發覺。 所以在這個地點實施行動固然是最理想的,但也是最困難的。如果不干掉崗樓的守衛,那麼行動毫無疑問會失敗。而乾掉崗樓裡的士兵,也就離不開嘯飛的槍法,這也就是陸海萍一直擔心的原因。此刻,她關注著嘯飛的表情,因為行動成功與否的關鍵就在於嘯飛的自信上。 她失望了。 因為嘯飛的臉上顯現出矛盾的神情。 他從懷裡掏出繪製的平面圖,對大家說:“今天我和圓圓去了江橋,大橋處日軍守備的情況都在這張圖上明確地標註了。崗樓上有兩個探照燈、一個小隊的鬼子、每隔一小時會有一次夜間巡邏,但范圍只是在五百米之內。” “那麼狙擊的把握怎麼樣?”陸海萍小心翼翼地問。因為看到嘯飛的表情,她猜測肯定會有難度。 但出乎陸海萍的意料,嘯飛肯定又平靜地說:“沒有問題。能夠找到合適的狙擊地點,這個距離進行狙擊我也有把握的。” 陸海萍又驚又喜:“那你怎麼好像還有心事的樣子呢?” 嘯飛沉吟了片刻,忽然問:“海萍,日本人用火車運輸軍火的情報準確嗎?” “準確啊,運送軍火是李森得到的確定情報,而用火車運輸是林雅從川口能活哪裡探聽到的,肯定沒有問題的。” “可我卻覺得有點怪。”嘯飛依然眉頭不展。 “怎麼呢?”陸海萍說完這一句,大廳內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知道嘯飛一向沉穩,如果沒有把握他不會說這番話的。 “這只是我的感覺,並沒有什麼證據,但我卻覺得這裡面似乎有問題。”嘯飛看了一眼大家,又繼續說道:“今天我和圓圓去察看地形,我覺得這個地點是利弊各半的。雖說是很利於行動,但也很方便敵人設伏。如果敵人在這裡埋伏的話,我們就等於自動鑽進了羅網,一個也逃不掉。這是我覺得不安全的第一個因素。第二點,敵人的軍火運輸應該是很隱秘的行動,越不被人注意越好。但是你們發現沒有,火車站上的士兵荷槍實彈、嚴密盤查、站外的兩條街道都被封鎖,這是不是有點反常呢?” 看著眾人都陷入了沉思,嘯飛接著說出第三點看法:“最主要的是這個消息的來源——林雅親耳聽川口能活說的。大家都知道川口能活是怎樣一個陰險狡詐的人,這樣絕密的事情他怎麼會輕易對外人說呢?即便說,那也應該是對特別親近的人,例如對他的姐姐說,但絕對不會對林雅說。因為林雅不是他親近的人,這從上次人質事件他不顧林雅的安危就能看出來。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情大有文章!” 陸海萍沉默了良久,緩緩開口:“如果這真是川口能活布下的一個陷阱,那麼問題就嚴重了。” “是的。”嘯飛看出了陸海萍的擔憂所在,“任務成功與否是一方面,更嚴重的事情是林雅、甚至李森正處在危險之中!因為如果這條信息真是川口有意透露給林雅的,那麼就意味著川口已經懷疑她了!” 嘯飛的判斷是對的。 川口能活確實在懷疑林雅。 在那個不眠之夜,川口能活像瘋了一樣把腦海裡點點滴滴的事情都翻了出來,然後依次檢查、排除。當黎明到來的時刻,他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記載,舒心地說了一句:“功夫不負有心人啊。” 這話不假,“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壞人。因為壞人也是勤奮的。一夜的勤奮,讓川口能活將思路理得更清了。 ——舞會當天,進入武藤章將軍別墅二樓的只有姐姐和林雅。雖然從調查來看林雅沒有可能竊取情報,但是嫌疑無疑是最大的。那麼這個林雅在以前還有沒有可疑之處呢? ——追捕受傷的共黨分子時追至醫院,結果發現受傷之人並不是共黨特工,而是林雅救治的患者。這是巧合嗎? ——那次人質事件中,本來已經將共黨分子抓獲了,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姐姐和林雅被綁架了。共黨分子怎麼會知道她倆在公園的呢?這難道也是巧合嗎? 順著這個思路,川口能活又想到初次和林雅見面時的情景:在岩井少將的宴會上,不但寶物被竊,而且姐姐受驚嚇心髒病發作。而這個時候林雅正好在姐姐的身邊,於是現場搶救、送到醫院、關心照料等等一切的舉動都順其自然地連了起來。 這難道也是巧合嗎? ! “肯定不是!”川口能活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甚至李森都很有可能是共黨的地下組織者!只不過我現在沒有證據。” 那個黎明,川口能活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林雅和李森的身份調查得一清二楚。不過這個陰謀他沒有對任何人講,包括岩井英一。因為他現在還不能確定林雅就是共產黨,考慮到李森夫婦和岩井英一夫婦的關係,川口能活決定還是先找到證據再說。 “證據很快就會來的。”此刻,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腦海裡設想著即將到來的場面,“如果林雅真的是共產黨的話,那麼前幾天他故意透露的在火車站運輸軍火的消息就會飛快地傳出去。而火車站他已經嚴密布防,對方沒有下手的機會,唯一的機會就是在江橋附近動手,那麼在那裡設伏不但是甕中捉鱉、還是一箭雙雕——既擒獲了共黨的特工組,又將林雅甚至李森的真面目拆穿!” 想到這些,川口能活舒心地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頭,覺得這簡直是天才的頭。 在愛多亞路的別墅裡,嘯飛也在揉著頭。不過他沒有川口能活的輕鬆感覺,他的頭因為思索問題正隱隱作痛。 “哥,別想太多了,先休息一下吧,神經繃得太緊也不行的。”以往都是陸海萍善意地開導,不過現在這些話每每都被蘇芳搶在了頭里。 嘯飛沖妹妹點了點頭,覺得果然輕鬆了一些。而圓圓的話也讓他想起了要做的一件事情。 “嘯飛,你不是提過一句,說要去黃浦江碼頭嗎?不如現在去散散心?” 這句話是嘯飛在偵查完江橋的情況以後自言自語說的。圓圓此刻提起,讓嘯飛一下子想到了當時的那個閃念,他頓時眼前一亮。 “妹妹、圓圓,陪我一起去黃浦江碼頭看看。”說著,他拉起兩人的手便向門外走去。 嘯飛的習慣陸海萍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看到他這個樣子陸海萍知道嘯飛一定是有了新的念頭,便也沒有多問,免得打擾了嘯飛的靈感。而三寶卻顧不得這些,搶著跟了出去,口中念念有詞:“我車開得好,能更快一些。” 說是這麼說,但他真開起車的時候卻是慢得要命。嘯飛不停的催促聲也不能比三寶多踩一下油門。因為平穩一些的話,三寶能從後視鏡裡更真切地看到蘇芳。不知道怎麼,他覺得蘇芳很像彭丹,笑容,聲音,甚至一舉一動都很像。看著蘇芳,三寶覺得心情更舒暢、甚至是幸福了。 路是會走到頭的,但愛的感覺卻是永遠的。而且只要心裡有愛,幸福可能就會自己找上門來。就像車停穩以後,三寶以為幸福結束了,其實更大的幸福才剛剛開始。 到了黃浦江碼頭以後,嘯飛帶著三人像是漫步的遊人一樣邊走邊閒聊著,但他的目光卻時常瞥向船塢。 在船塢處停靠著四艘巨大的貨輪,船頭上的日本膏藥旗以及船身上的“××丸”的字樣說明這是四艘日本貨輪。碼頭上裝卸工人正往這四艘貨輪上運送著貨物。 看著工人們背著碩大的包裹和箱子壓彎了腰的樣子,圓圓不忍地道:“嘯飛,看這些幹什麼,我可不喜歡看咱們中國人被日本鬼子奴役的樣子!” “就是,咱們中國的棉花都被這些強盜搶走了。”蘇芳也忿忿地說著。她看到那些包裹上寫著棉花的字樣。 嘯飛又仔細看了幾眼碼頭上的工人,然後微微一笑:“那咱們不看了。” 而再接下來的話就讓三寶覺得幸福像天上掉下的餡餅一樣砸到了自己頭上。 “我們分開,我和圓圓一組、三寶和蘇芳一組,扮作划船遊玩的情侶……”三寶聽到這裡就幸福地聽不清後面的話了,只是知道後來跟著蘇芳租了一條小船,然後優哉游哉地劃著船,直到蘇芳對他吩咐的時候三寶才回過味來。 “把船離那艘貨輪再近一點。”蘇芳指著船塢中停靠的一艘貨輪對三寶說。 “為什麼?” “你沒聽我哥說的話啊?”蘇芳白了他一眼。 “你哥說什麼了?”三寶嘿嘿一笑,將小船慢慢靠向船塢停靠的一艘貨輪。 蘇芳沒有功夫回答三寶,她四處觀察一下,見沒人注意便抽出了匕首,在離水面大約一米的地方刻下了一道刀痕。然後這才開口:“三寶,咱們再去另一條貨輪。” 三寶迷惑地答應著,繼續划船。在這空當兒,蘇芳才將剛才嘯飛的話複述了一遍:“我們兩組裝作遊客的樣子划船接近那四艘貨輪,每組負責兩艘貨輪。在離水面一米的船身上刻下標記。” “這是為什麼?刻舟求劍嗎?”三寶開著玩笑,他知道嘯飛這麼做肯定是大有深意。 “我也不知道,你能想出來嗎?”蘇芳口中說著“不知道”,但語調卻是調侃的聲音,似乎是故意為難三寶。 再笨的男人也喜歡在女人面前顯示自己的聰明,更何況是三寶這樣聰明的男人,他不再追問,而是細細琢磨起來。當小船劃到另一艘貨輪的時候,三寶笑了。 “明天咱倆來就行,不用四個人全都出馬了,你說怎麼樣?” 蘇芳微笑著點點頭。她開始喜歡這個外表嘻嘻哈哈但又很善良很聰明的三寶了。 三寶和蘇芳是在第二天傍晚時分出發的,不過在走之前三寶叮囑:“我倆馬上就回來,等我們回來再開飯啊。”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兩個人就回來了。 臉上都掛著笑意。 “怎麼樣?有幾艘船?”嘯飛一邊擺放著碗筷一邊問,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 “從左邊開始的三艘貨船都是。”蘇芳告訴哥哥。 陸海萍在旁微笑聽著。雖然她不知道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她卻知道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今晚她要做的就是一邊吃飯一邊聽嘯飛揭示謎底了。 果然,當飯菜都擺上桌子,大家乾了一杯美酒以後嘯飛說道:“敵人的計劃已經破解了——他們並不是利用鐵路運輸軍火,而是走水路。他們放風說用火車運輸軍火有兩個目的,一個是以假亂真、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再一個就是想把我們和林雅一網打盡。” “是怎麼確定他們走水路的?”陸海萍興致勃勃地問。 “因為從上海運輸只能是三個途徑:公路、鐵路和水路。公路運輸目標太大顯然是不可能,而敵人這個鐵路運輸的情報又值得懷疑,所以覺得有必要調查一下水路的情況。等去了碼頭以後我們發現了破綻——碼頭工人搬運的貨物外表標註的是棉花還有一些棉織品,但是有三艘貨船的搬運工人都被壓彎了腰,棉織品怎麼會那麼重呢?於是我們便在這四艘貨輪上做了記號。” “然後呢?”陸海萍覺得在聽一個新奇的故事,越來越有興趣了。 嘯飛瞅了一眼妹妹和三寶,覺得再不讓三寶說話,他快憋得難受了,於是指了指三寶:“三寶剛回來,正好讓他說說'然後'的事情。” 沒料想三寶卻對蘇芳笑道:“你觀察得細緻,你來說吧。” 嘯飛稍感詫異,沒想到一向喜歡賣弄的三寶怎麼放棄了這個炫耀的機會。他身旁的圓圓倒是看出了端倪,因為她發現三寶看蘇芳的眼神竟是含情脈脈的。於是圓圓悄悄捅了一下嘯飛,可她這個既聰明又傻乎乎的情郎此時正一心聽著蘇芳的講解。 “我和三寶剛才又去了碼頭,檢查昨天在船身上刻下的標記。結果有一艘貨輪的標記在水面上十厘米左右,其餘三艘船的標記都沉在水下半米了。這就說明所裝的貨物是不同的,那三艘吃水深的貨輪裝的貨物肯定非常沉。既然貨物有重有輕,為什麼還都打著棉製品的旗號?這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的貨物。結合運輸軍火的計劃,所以我們認為這三艘貨輪所裝的肯定是軍火。” 聽蘇芳說完,陸海萍嫣然一笑,給三寶和嘯飛分別盛了一碗飯:“多吃點,補充體力。” “為什麼?還擔心我們的體格啊?”嘯飛納悶。 “正常行動自然不擔心,但你們要裝扮成工人運貨到船上,那可是體力活呢!” 在三個女人的笑聲中,三寶和嘯飛大口地吃著飯。破解了敵人運輸軍火的方式,就使得剩下的事情變得輕鬆簡單,眾人的心裡也都充滿了快樂。所謂“良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此時雖然行動還沒有開始,但詳盡的計劃已經使得眾人對勝利充滿了信心。 臨睡前,圓圓的一句話讓嘯飛的心情更好了幾分。 “嘯飛,你注意到沒有,三寶似乎喜歡上你妹妹了。” 嘯飛瞪著眼睛、張大了嘴,良久才笑出聲來:“真的呵,那我得教我妹幾手功夫,以後好替我收拾三寶這小子。” 當他們兩個人悠閒交談的時候,三寶和蘇芳卻在忙碌著。 三寶將手槍精心擦拭完畢以後,又拿出十幾個彈匣依次插入彈倉,然後挑出幾個裝卸舒服的彈匣擺在一邊。這還不算完,接下來的工作更加繁瑣:他仔細地挑揀著子彈,再將挑好的子彈一一壓進彈匣內。這一切都做完了以後,三寶才舒了一口氣,將這些交給了蘇芳。 “明天用這把槍,彈匣和子彈都萬無一失的。” 蘇芳嫣然一笑,伸手接過來,然後又將一件衣服遞給了三寶。這是一件破舊的工人服,是準備明天裝扮成工人時穿的。 “肩膀的位置上我縫了兩個布墊,免得你幹活的時候磨壞了肩膀。你穿上看看舒服不舒服。” “合適,合適。”三寶迫不及待地回答,說完之後才發現衣服還在手上拿著。兩人愣了一下,然後不約而同地發出了笑聲。 這個夜晚對於這四個人來說都是開心的,而對於陸海萍則不是。 她站在臥室的窗口向外看著,時而微笑,時而蹙眉。 她似乎看到了黃浦江上那三艘貨輪爆炸的壯烈景象,可一眨眼之間又似乎看到了林雅和李森正面對著川口能活的槍口。 “不管這次行動以後川口能活對林雅的懷疑能不能解除,都要立刻轉移他們家裡的電台。如果他們兩人出現意外,那麼整個上海的地下工作就要癱瘓了。” 陸海萍憂心忡忡地想著,而樓下傳來的笑聲也讓她覺得形單影只,蒼茫夜色的伴隨下她心中更添幾絲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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