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伊一邊看信,一邊用舌頭舔著嘴唇,眉間出現了一道深溝。他短促地笑了一聲。
“這幫不要臉的傢伙。”他說。
此前,斯科爾茲內心急火燎地開車進了城。儘管是星期一早晨,但交通還不算繁忙。他等了將近四十分鐘,豪伊才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裡。部長先生的眼皮看起來很沉重,似乎因為匆忙,他的鬍子也沒有刮乾淨。
斯科爾茲內本想嘆口氣,但又忍住了。 “部長,他們的計劃進行到目前這個階段,已經殺死了那麼多人,這樣看來,是的,我想,我們應該得出這樣的結論:他們可不是鬧著玩的。”
“上帝啊。”豪伊哼了一聲,又搖搖頭。
“他們下手也太狠了! 150萬美元的黃金。如果換成英鎊,那是多少啊?上帝啊,你不要告訴我,否則,我會哭出來的。”
斯科爾茲內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小口,味道苦澀。他把杯子放回桌上,說:“是很大一筆數目。”
豪伊瞇著眼睛,從信紙的上方看去,問:“你真的能弄到那麼多錢嗎?”
“部長,那似乎不是問題的關鍵。”
“媽的,那問題的關鍵是——?”豪伊把信丟到桌上。
斯科爾茲內拿起信。 “請注意你的語言,部長。它讓我感到不快。”
“去你媽的!”豪伊說。 “這裡是我的辦公室,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說話方式,你他媽的可以滾。”
那張信紙在斯科爾茲內的手上沙沙作響,它似乎很重,連那上面的墨跡好像也有了重量。雖然此前他看過多次,但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信紙上打著一個一個大大的叉,這就是簽名。
“好吧,”豪伊將雙肘支在辦公桌上,向斯科爾茲內傾身過去。 “你準備給他們嗎?”
“也許會。”斯科爾茲內沿著信紙原來的摺痕,把它疊好,放在桌上的咖啡杯旁。 “也許不會。”
“你不能拒絕他們,你想也不要想!我這個部門已經竭盡全力在保護你,但是,凡事總有個限度吧。這些傢伙對你緊追不捨,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斯科爾茲內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咖啡。 “部長,你必須知道,這封信改變了我們目前所處局面的性質。”
豪伊眉頭緊鎖。 “對此我表示同意。”
“但是,也許改變的方式和你所想的不同。”
部長舉起手。 “那你告訴我。”
“在收到這封信之前,我們一直認為我們所面對的是一群瘋子,一群狂熱分子,他們受到了錯誤理念的蠱惑。現在,我們知道了,他們這樣做是貪婪使然。現在,我們知道了,他們是一群盜賊。”
豪伊聳聳肩膀。 “那又怎麼樣呢?”
斯科爾茲內早己料到這名政客聽不懂他的話,因為查爾斯·豪伊平時高談闊論,說的全是什麼理想、夢想和崇高的目標,但是,這些話全是些幌子,是用來掩蓋本性的偽裝而己——對大部分追逐權力的人來說,情況都是這樣。
“瘋子是無法與之講道理的,”斯科爾茲內緩緩說道。為了讓豪伊聽懂他的意思,他在斟詞酌句。 “狂熱分子絲毫不會考慮自己的生死,和這些人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也無法用金錢來收買,他們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志在必得,不是魚死,就是網破,此外,就沒有別的結果了。但是,和盜賊你是可以商量的。你可以收買他。盜賊把他的命看得比尊嚴更重要。”
“這麼說來,你是打算和他們討價還價了?你是不是在告訴我,你準備和這些混蛋砍價?”
“不,部長。他們已經暴露出自己的弱點了。我會利用他們的弱點來摧毀他們。”
豪伊似乎剛剛給自己戴上面罩,他的臉色平靜下來,漸漸沒有了表情。
“斯科爾茲內上校,我的大度不是沒有止境的。我不會讓你在我的國家發動他媽的戰爭。如果你想和這些傢伙交手,如果你想和他們鬥,那你最好還是搭飛機去馬德里,看看你的朋友佛朗哥能不能接受你這麼幹。因為我不會容忍你,所以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斯科爾茲內笑了起來。 “哎呀,部長,我們之間沒有必要說這樣的話嘛。只要有你的幫忙,還有你的手下賴安中尉的幫忙,這個問題就能解決。”
豪伊開始在座位上局促不安,他的表情再一次變得生動起來。 “是的,說到賴安,他到現在還沒有露面。”
“當然沒有。”
“我一找到這個雜種,就有幾句話要和他好好談談。我要好好收拾這個傢伙。”
斯科爾茲內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那封信,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賴安中尉會在適當的時候回來的。他知道的情況比他向我們匯報的要多。他是個聰明人啊……也是個危險分子。等他回來,我會親自盤問他。”
豪伊向椅背上靠去。 “盤問他?”
“祝你愉快,部長。”
斯科爾茲內朝門口走去。他抓住門把手,打開門,朝外間辦公室裡的秘書禮貌地笑著。
豪伊在他後面喊道:“上校。”
斯科爾茲內轉過身。 “部長,有什麼事?”
“你是屬於哪一種人呢,狂熱分子,還是盜賊?”豪伊麵帶微笑,薄薄的嘴唇靈活地翻動著。
斯科爾茲內也微笑地看著他。
“我兩個都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