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現代小說 東北往事3 黑道風雲20年

第23章 二十三、宿命

大志和九寶蓮燈倆人一個是城市貧民子弟,一個是農村貧民子弟。倆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不願意回那個貧寒簡陋的家,寧願睡在馬三這個遊戲廳。他們睡就是睡在幾張椅子拼成的“床”上,還要時不時地被“上分”聲吵醒,想洗個澡都得去公共浴池。但他倆還真就倆月仨月地不回一次家。 二狗每次騎自行車路過馬三的遊戲廳,都能看見這二位。而且看見這二位的時候,他倆總是惺忪著睡眼,一副沒睡醒的架勢。這兩個當時年僅20歲的孩子,總讓二狗感覺已經垂垂老矣、暮氣沉沉,頹廢得很。也難怪,成天就這休息條件,怎麼可能讓人有精神。 黑社會成員的小弟,就是過著這樣的生活。他倆如果想翻身,除非等馬三混到張岳那地步。可全市混到張岳那份兒上的,無非也就張岳一個而已。

馬三可沒逼著他倆,這是他倆甘願沒日沒夜地泡在遊戲廳裡的。在馬三這裡,總是能有口飯吃,而且吃得還不錯。馬三按月給他們發工資,工資也不低。而且馬三還不定期地甩給他們幾百,讓他們出去好好吃兩頓。他們已經很滿足了。 聽說大志的爸爸曾經來游戲廳找過幾次,連打帶踢,把大志強拽回家。但過不了三天,大志就又來了。大志的媽媽來游戲廳連哭帶鬧,拉大志回去上學,大志嫌他農村的媽媽丟人,不願意讓他媽媽在這裡鬧,只能跟著回家。但不出一禮拜,大志又回來了。 像張岳這樣的流氓,已經把大志的夢照亮了,這倔犟的農村孩子,下了決心要混社會,混出個名堂。在他們農村,混子都是被全村人瞧不起的,但是在城裡,像張岳、趙紅兵這樣的大混子是很受人敬仰的。大志就想成為像他倆這樣的人。

大志煩自己的父母,嫌自己的父母又磨嘰又給自己丟人,但九寶蓮燈倒還挺羨慕大志,羨慕大誌有個完整的家庭和愛他的父母。 九寶蓮燈由於在上初三時偷了自己貧寒的家裡父母僅有的4000塊錢,而且在半個月內全部花光,被父母暴打一頓後逐出家門。雖然沒有正式斷絕父子及母子關係,但是也和斷絕差不多了。九寶蓮燈的姐姐只比他大兩歲,學習成績一向不錯,但是在上高一的時候和同班的一個男同學相戀,一不小心懷了孕;懷孕以後她又不跟任何人說,也沒去做人流;直到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六七個月了的時候,被太多同學都發現了,風言風語傳到了老師和父母耳中,九寶蓮燈的姐姐才承認。此事,曾在當地X中轟動一時。九寶蓮燈的姐姐,也成了知名人物。

當時九寶蓮燈的姐姐自殺過,但自殺未遂。隨後,流產、退學,在九寶蓮燈被逐出家門一年以後,九寶蓮燈的姐姐也被性格暴躁的父母逐出了家門。一個年僅17歲的女孩那纖弱的肩膀怎麼能承受這些?被逐出家門後又怎樣去生活?從此,九寶蓮燈的姐姐成了妓女,這個清清秀秀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就在當地距離火車站約100米的洗頭按摩一條街的低矮的洗頭房裡賣淫,一賣就是四年。 據說,九寶蓮燈在收拾老古後領到第一筆安家費三萬元的時候,曾經找過他姐姐。 “姐,這三萬塊錢你拿去開個店吧,現在租個店面也沒幾個錢。”九寶蓮燈說。谁愿意讓自己的親姐姐去賣淫?受人欺凌? “你先拿著吧,三萬塊錢可能不夠。我想代理個二線服裝品牌,我現在也有點積蓄,等我再乾一年,最多一年,咱們就合夥開個專賣店。這錢你先留著,要么,姐姐幫你存起來吧。”九寶蓮燈的姐姐知道,九寶蓮燈這三萬塊錢是拿命換回來的,拿命換回來的錢,不能隨便花了。

人的生命的價值很難用數字估量,但九寶蓮燈當時的生命價格是確定的:三萬塊。 那時的九寶蓮燈已經20歲了,多少懂些事兒了,再也不像上初三時那樣有錢到手就花了,他真把那三萬塊錢存下來了。開個二線品牌服裝專賣店,是那段時間九寶蓮燈總掛在嘴邊的話。 二狗還記得九寶蓮燈的一件事兒,這件事兒足以反映其姐弟情深。 1998年夏天的某個黃昏,九寶蓮燈等人坐在遊戲廳門口抽著煙吹牛,二狗也在。這時,大耳朵騎著摩托從旁邊路過,看見九寶蓮燈等人在門口,就停下了車。 “餵!大耳朵,幹嗎去?”九寶蓮燈和大耳朵認識。 “找你姐姐玩兒去!”大耳朵隨口開了句玩笑。 只見九寶蓮燈“霍”地站起。 “操你媽!你說啥?”九寶蓮燈看樣子是想動手。

“你罵誰呢?我就說找你姐姐玩,我說要把你姐姐怎麼樣了嗎?”大耳朵還是笑嘻嘻。 “操你媽!以後你他媽的說話注意點!”九寶蓮燈怒氣未平。 “我操你媽,你姐姐不就是個賣屄的嗎?”大耳朵當時跟著趙紅兵混,大場面見多了,此時被馬三的小弟連罵了兩句,也火了,連出惡語。 九寶蓮燈不再答話,順手抄起一塊磚頭衝了上去。揮臂一掄就把大耳朵連人帶摩托車一起放倒了。 九寶蓮燈的鐵哥們儿大志隨後也撿起來一塊磚頭子,倆人開始削倒在地上的大耳朵。 拉架的眾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九寶蓮燈和大志拉開。大耳朵已經被打得滿臉是血,過了半天才被人扶起來,一腦袋包,臉上沒一處好地方。 大耳朵刺到了九寶蓮燈心底的最痛處。儘管九寶蓮燈很清楚,他姐姐就是個賣淫的,但他還是不願意被人說出來,而且,還是被當眾說出來。任何人都有自尊心,即使是混在社會最底層的九寶蓮燈也不例外。

事後,馬三給張岳打了電話,張岳又給趙紅兵打了電話,才把這事兒平息,否則大耳朵非把丁小虎等人都找來報仇不可。 “都是自家兄弟,一語不和,打起來很正常,但別再去找九寶蓮燈了。你要是去找他,以後我就當不認識你。”趙紅兵是這麼對大耳朵說的。趙紅兵的確也沒法處理,趙紅兵和張岳情同手足,但他們倆的幾十個手下的關係可未必那麼融洽了。而且這事兒也很難說孰是孰非,大耳朵惡語傷人肯定不對,但是九寶蓮燈出手就把自家兄弟打個半死也說不過去。這時候,做大哥的只能息事寧人。 頭上纏滿繃帶的大耳朵滿腔怒火無處發洩,當晚就真的去嫖了九寶蓮燈的姐姐! 九寶蓮燈想維護姐姐的尊嚴,他做到了,削了大耳朵,而且幹得痛快。

但是他把本來沒有真想去糟踐他姐姐的大耳朵徹底激怒了。這能怪誰呢?在我們這個社會中,生活在底層的人永遠是受欺負的命,即使能偶爾振作起來,拼死反戈一擊,也還是逃不脫那悲慘的宿命。 想要從宿命中突圍,只能努力奮鬥。 九寶蓮燈和他的姐姐當時應該都在想:快了,再過一年,我們就有自己的生意了,不用再受人家的欺負了。 九寶蓮燈不知道她姐姐連著被大耳朵嫖了一個月的事兒,他姐姐不敢告訴他,他身邊的朋友更不敢告訴他。包括大耳朵,肯定也沒膽子去跟九寶蓮燈說這事兒。他知道,說了以後九寶蓮燈說不定真會殺了他。 此時,九寶蓮燈還在追求動力小火車。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九寶蓮燈就是喜歡小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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