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現代小說 東北往事3 黑道風雲20年

第22章 二十二、城裡的流氓,把夢照亮

按戰鬥力來說,袁老三、趙曉波等由市中心幹部子弟組成的太子黨遠不及丁小虎、大耳朵等西郊的混子,但是袁老三等人顯然更敢下手、更不怕事兒,因為畢竟他們身後站著他們的父母。 袁老三等人打架完全是給家糟踐錢,而丁小虎等人打架是為了生存。丁小虎和趙曉波是絕對的夙敵,天生的冤家。而且他倆分別是當地年青一代最有名氣的兩個團伙的代表人物,如果沒有趙紅兵的關係,他們兩幫早該打出人命來了。 李武從包房裡出來了:“紅兵,謝謝啊!”李武還走上前去拍了拍站在窗戶邊上抽煙的趙紅兵。 “你先走吧!”趙紅兵禮貌性地笑笑,也拍了拍李武。李武下了樓,沈公子假裝沒看見,繼續對趙曉波和丁小虎訓話。李武也走上前去拍了拍沈公子:“我走了”。

沈公子勉強點了點頭,看都沒看李武一眼。 看見李武走了,沈公子隨後就上了樓。 “紅兵,我說什麼來著?李武就是個兩面光,誰都想不得罪!在誰那兒都想當個好人!今天給咱們報信,明天向省城的人討好,他算個什麼東西?現在開始拿咱們的錢去做人情了,咱們在南山的時候他在哪兒?”沈公子一肚子火。 趙紅兵看著沈公子,沒說話,實在是無話可說。 當一個臉皮厚的人以感情來脅迫另一個臉皮薄的人的時候,這臉皮薄的人十有八九是輸了,而且輸得窩窩囊囊。與其說輸在感情上,倒不如說輸在臉皮上。趙紅兵就是拉不下面子,怎麼辦? “唉……”沈公子說完,也覺得自己有點過火了。他太了解趙紅兵了,他知道李武一說趙紅兵肯定得給面子,所以李武說完沈公子就自己走出去透氣了,他就是不想窩囊。

“沒有下一次了……”趙紅兵說。 “紅兵,我不是說那點錢的事兒,那點錢算什麼啊?我就是瞧不起李武這人!” “我明白。”趙紅兵啥不明白啊?他啥都明白。但是即使他明白,也得輸給李武,這世界上總歸是臉皮厚的人吃香。 “經過這樣一次,紅兵你說,還有人敢和咱們合夥做生意嗎?以後咱這生意怎麼做?誰敢把活兒給咱們?”沈公子愁啊。這次生意算是沒賠本,但是對於正經做生意的人來說,以後有膽量去和趙紅兵合作的肯定不多了。 對於江湖中人來講,趙紅兵是英名大震;對於生意人來講,趙紅兵是惡名遠揚。 “天無絕人之路。這世界上,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你看人家張岳,那錢賺得不是比印鈔機還快嗎?”趙紅兵說。 “咱們怎麼能跟張岳比?咱們是希望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賺錢的。”

“人家張岳也不偷不搶啊?” “呵呵,讓你去幹張岳那樣的事兒,你能幹嗎?” “我幹不了。”趙紅兵也樂了。 可能有人會問,張岳出獄以後都乾什麼呢?這個問題實在太難回答,恐怕張岳自己也回答不上來,因為這世界上有多少行業,人家就“涉足”多少行業。來錢的路子不是野,是忒野。反正人家張岳不偷不搶,甚至連訛都懶得訛,就靠名片上“張岳”那倆字吃飯。 1998~1999年,是張岳折騰得最兇、賺錢最多的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張岳名下的公司至少10個,連蔣門神都兼著好幾個公司的總經理!現在二狗舉例來說說據二狗所知張岳都乾些什麼。 例一:電梯代理黑社會頭子張岳咋還成渠道商了呢? 1998年當地的高層建築開始多了起來,有了高層建築就應該有電梯。當時當地還有個電梯代理商,代理日本三X牌電梯的,賺了不少錢。張岳就在吃飯時偶爾聽別人說了一句:“那XXX代理三X牌電梯,真賺啊!”張岳聽了以後,馬上安排蔣門神問哪兒有需求,然後又讓手下人去聯繫取得某本土電梯代理權。 1998年的時候電梯的利潤那是相當高,本土牌子更是返點高,利潤高。

幾個大的電梯工程項目招標即將開始時,張岳開始請那個“日本三X牌電梯代理商”吃飯了。 江湖上最有名的社會大哥請吃飯,他敢不來嗎?他必須來。 張岳請完他這競爭對手吃飯,然後就請他唱歌,請完唱歌再請他去打保齡球,請完保齡球再去請桑拿。吃飯、喝酒、唱歌、打球、嫖娼一條龍。一請就是一個禮拜,一玩就一通宵。天天請。人家身體都頂不住了。 這一個禮拜中的某天,張岳只是偶然“不經意”地說了一句:現在我也代理了個XX電梯的牌子,現在不是XX工程要招標嘛。 這三X牌電梯代理商也不傻,他當然明白怎麼回事兒。 一個禮拜後,工程招標開始,就張岳一個人去的,連個競爭對手都沒有,他不中標誰中標? 例二:酒水飲料推銷員黑社會頭子張岳怎麼還賣啤酒飲料了呢?且說當地有個啤酒廠,這個啤酒不是難喝,那是非常難喝。在當地曾有一個流傳久遠的故事,這個故事可能很多城市也都有:一個刑警審訊嫌疑犯:“你說還是不說?”

嫌疑犯不說話。 “好,那你在這兒坐著吧,別睡了!” 嫌疑犯還是不說話。 “你有剛!”一天一夜過後,嫌疑犯還是什麼都沒說。 “報告政府!我想喝水!” “現在我們隊裡沒水,你要是招了,我出去給你弄點水去。”嫌疑犯還是什麼都不說。 這時,刑警隊隊長進來了,很淡定地看了嫌疑犯一眼,然後緩慢而有力地說:“小張,給他弄點XX啤酒去,他不是渴嗎?讓他喝!灌他喝!” “政府!我全說了,我認罪,我啥都說,千萬別讓我喝XX啤酒啊!” 所以說,這啤酒忒難喝,難喝的程度有如滿清十大酷刑。因為太難喝了,所以賣不出去。 啤酒廠要倒閉了怎麼辦啊?廠長得想辦法啊?廠長就找到張岳了。 “現在咱們市的啤酒市場都讓外地啤酒佔了,啤酒廠都快倒閉了,工人也快下崗了。張總是咱們市的社會名人,也照顧照顧咱們市的企業,想想辦法吧。”

“行啊,我想想辦法去,給我個獨家代理吧?” “謝謝張總了!” “客氣,有多少力出多少力。”沒出倆月,價格在1塊5到3塊之間的其他品牌啤酒在當地基本絕跡了,要么啤酒是6塊錢以上的外地啤酒,要么是本地啤酒,再或者就是罐啤。當年當地消費能力比較低,市民們只能咬牙喝張岳代理的當地的啤酒,所以飯店裡,啤酒總就存這麼一種。 沈公子一喝啤酒就罵張岳。 張岳每次喝這啤酒時也是皺著眉頭,齜牙咧嘴,看起來挺難受,說:“真他媽的難喝!再也不喝了!咱們整點白的吧!” 光啤酒這一項,張岳1998~1999年至少賺了幾百萬。 話說回來,當地這啤酒一旦喝習慣了,還真適應不了其他品牌的啤酒。二狗後來讀大學時再喝別的啤酒感覺那都不是啤酒,因為當地這啤酒根本就不是啤酒的味兒。

終於有一次二狗在上海喝多了,小半杯黃酒沒喝完,然後又倒上了大半杯啤酒,一口乾了下去後,忽然間熱淚盈眶:我操,我想家了,我喝出了家鄉的味道,家鄉啤酒的味道,那濃濃的鄉情,都在這半杯黃酒加半杯啤酒裡。 例三:…… 總之,張岳賺錢的途徑萬萬千,數錢數到手發軟。 趙紅兵雖然名聲不比張岳小,但趙紅兵還真就沒張岳那股土匪勁兒。別看張岳又賣電梯又賣啤酒的,這些事兒趙紅兵真未必做得來。 在吳老闆這事兒解決以後,趙紅兵和沈公子短時間內沒事兒可做,成天發呆。 趙紅兵發呆歸發呆,但是真的有人崇拜他。二狗知道有個人崇拜他,由於這個人在後來的故事發展中也算是個重要人物,所以二狗簡單介紹他,在下文中,把他稱為大志。

大志是農村人,上數100代都是農村人,包括大志也是農村戶口,剛剛進城一兩年,舉家從農村搬進了城裡。中國在20世紀90年代末農村城市化進程加快,羨慕城市人生活的農村人經常漫無目的地有點積蓄就舉家進城,希望過上城市人的生活。 這是歷史的潮流,誰都無法逆轉。當農村人進城以後,才發現城市的生活之艱難。尤其是在當地,城里人的生活多數根本不如農村人。農村人起碼餓不著,但在當地20世紀90年代末期,市民揭不開鍋的多了。 大志的爸爸在農村的時候就開了個商店,賺了點錢,然後把鄉下的地承包出去,帶著錢搬進了城裡,又在城裡開了個商店。這個小商店生意不太好,但全家就得靠這個活著。生活挺困難。 困難歸困難,但是大志的爸爸還是要供大志讀書。大志是家中的獨子,學習成績並不好,考高中落榜以後,被大志的爸爸送進了當地一所財經中專學校。據說能就近地伺候大志,讓大志安心讀書,也是他父母決心進城的重要原因之一。在20世紀90年代末期,中專已經不需要努力地去“考”了,基本上花錢就能上。望子成龍的大志爸爸每年至少要拿出一萬元供大誌上學。

但大志真不是塊讀書的料。儘管家已經搬到了市裡,但大志還是堅持不在家住,一定要住校。為什麼啊?因為住校自由啊!大志爸爸拗不過他,只能同意。 1998年春,開學伊始,大志拿著爸爸給的2000多塊學雜費和生活費去了學校。上午在學校裡轉了一圈,排隊沒交上錢,下午大志就鑽進了馬三的遊戲廳。 大志三天三夜沒出來。 三天三夜過後,他身上據說只剩下三毛錢了。他爸爸媽媽一毛一毛攢的2000多塊錢,全輸在了馬三的遊戲廳裡。 大志趴在遊戲機上開始哭。學雜費和生活費都輸光了,怎麼辦? 九寶蓮燈走了過來,拍了拍他:“兄弟,輸光了沒錢吃飯了吧?給你20塊錢,吃點東西,回家吧!”出身城市貧民窟的九寶蓮燈人不錯,看著農村孩子打扮的大志,挺同情。

大志哭得更厲害了,趴在桌子上就是不走。 這時,改變大志一生命運的人出現了,蔣門神來了。 蔣門神一進門就大喊:走,兄弟們,跟我吃飯去,吃死他們! 蔣門神這是要吃死誰?原來,在這之前的一天中午,蔣門神來找馬三談事兒,談到一半,餓了,他倆就去遊戲廳隔壁的一個規模不小的自助餐廳吃飯。這個自助餐廳有個規矩,只收菜錢,飯錢只收一塊,按人頭算。無論你吃多少碗,都只收一塊,但是不能浪費,浪費就罰一塊。 蔣門神吃到半碗的時候,飽了,不吃了。把那個剩下半碗飯的碗當煙灰缸,馬三和蔣門神一人在裡面捻滅了一個煙頭。據說,蔣門神還往這個碗裡吐了一口痰。 “買單!”蔣門神叫服務員。 “先生,您浪費了米飯,需要加收一元!”這服務員話真多,其實直接多收蔣門神一塊錢也就算了,蔣門神才不知道這頓飯需要多少錢呢。 “憑什麼多收我錢?我花錢買的,自己不吃不行啊?”蔣門神火大了。 “你花了一塊錢,只要不浪費,吃多少都可以!但是只要浪費,我們就要加收一塊錢。” “你們飯店這是什麼規矩!” “先生,你抬頭看,那兒寫著呢!” 蔣門神抬頭一看,確實寫著呢:拒絕浪費,浪費米飯罰款一元。 “先生,您看見了吧?”服務員洋洋得意。 蔣門神沒話說。 “我們這裡是明文規定的,這錢你必須得交。”服務員更是得意。 “扯淡!”犟驢蔣門神就是不服輸。 “先生……” “我把牠吃了你還罰不?”蔣門神那倔勁兒又上來了。 “當然不罰了!”服務員看著那滿是煙灰煙頭的半碗飯,才不信蔣門神真能把這碗飯吃了呢。 這服務員錯了,她不知道她眼前這條大漢是蔣門神,曾經一天一夜啥事兒沒有乘坐三輪160公里的蔣門神。 據現場目擊的馬三說:蔣門神二話沒說只拿筷子一扒拉,一仰頭就一口把這滿是煙灰煙頭的半碗飯給吃下去了! 面不改色,一口吃下去的!嚼都沒嚼,一口嚥下去的。 一向只負責雷人的馬三這下遭雷擊了,被雷死了! “你還罰錢嗎?”蔣門神一口嚥下去了以後,穩定了一下呼吸,得意洋洋地對服務員說。 服務員已經被九雷轟頂了,哪還說得出話。 蔣門神點了根煙,神態自若地買單,走人。 馬三香汗淋漓。 蔣門神是能吃虧的人嗎?雖然昨天表面上他是在飯店取得了勝利,但是實際上吞下那口臟飯肯定還有口惡氣! 不行,蔣門神得報仇! 據說當天晚上蔣門神啥也沒吃,誰請客也不去,而且通知了遊戲廳裡九寶蓮燈等人:晚上誰也不許吃飯,明天等我安排! 這不,中午,蔣門神帶著一箱榨菜來了。 “都誰餓,跟我一起去吃!我請吃飯!”蔣門神站在門口喊。 “走吧,一起去吃吧,蔣哥請吃飯!”九寶蓮燈拉上了大志。大志跟著就去了。他實在太餓了,三天只顧著賭錢,根本就沒吃東西。蔣門神帶著九寶蓮燈、大誌等五個人去了隔壁的自助餐廳。只點了一個菜,青椒土豆片,三塊,最便宜的。每個人口袋裡都塞了5包榨菜,特咸,又辣又鹹,下飯。 “米飯一塊,隨便吃是嗎?”蔣門神略帶挑釁地看著昨天的那個服務員。 “先生,是!” “嗯,好!” 蔣門神發話了:你們五個聽清楚了,每個人必須至少吃10碗,菜是少了點,就一個。菜吃光了就吃榨菜,吃死他們。 10碗以上,誰多吃一碗,我獎勵20塊。兄弟們,吃吧! 在飯店吃飯的客人和服務員無比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這六個人右手筷子,左手榨菜,開吃了。吃得那叫一個痛快。蔣門神吃了17碗,九寶蓮燈13碗,大志居然吃了22碗!大志面前的碗最高!一摞已經擺不穩了,高高的兩大摞。數碗,94個!滿桌子都是碗!就一個空盤子。這六個人都吃不動了,路都走不動了。 “服務員,買單!”蔣門神撐得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先生,一共九塊!” “收著。我喜歡你們這兒,我明天還來。”蔣門神得意地笑著說。 “兄弟們,走!” “你小子不錯,真能吃!”蔣門神誇了大志一句。 這樣一來二去,大志和九寶蓮燈等人混熟了。大志也不去好好上課,成天就泡在馬三的遊戲廳裡,偶爾幫忙上上分,收收錢什麼的,儼然也成了馬三的小弟。 上南山,馬三也帶上了大志。在南山上,大志算是見識了趙紅兵、張岳等人的威風。當個社會大哥多好,當個城裡的社會大哥多好!名車開著,豪宅住著,走到哪裡身後都是一群小弟跟著。 大志也立志要成名,成為社會大哥! 當時1998年有個流行的歌兒,叫《城裡的月光》,用在大志身上不錯。 照亮大志的不是城裡的月光,而是城裡的流氓。 城裡的流氓,把夢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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