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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後媽?

小人兒難養 宗昊 4488 2018-03-22
藍芸從簡寧家裡出來,徑直回了家。在路上,她一直在想怎麼辦。面對嚴道明的孩子怎麼辦,面對突然出現的前妻怎麼辦,面對今後的生活怎麼辦。想來想去,所有的問題都在一個選擇項上僵持下來:過,還是不過。藍芸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如果選擇和嚴道明分手,那所有的問題也都迎刃而解,藍芸可以找律師,找出充分的證據證明嚴道明隱瞞了曾經的婚史,她可以在財產分割上、在道義上獲取更多的支持。但是顯而易見,這個結果並不是藍芸最終想要的。儘管藍芸和嚴道明兩個人不屬於一見鍾情的類型,但是兩個人在平淡中也已經經營出了一份感情。藍芸一直覺得她沒有享受過江心之於簡寧的追求,她相信,這種被追求的感覺一定很美好。但是她也不遺憾,因為她在婚姻中很快感受到了親人的血濃於水。嚴道明對她的關愛來得非常自然,不留痕跡又能讓她感到真誠和感動。藍芸一直覺得女人的聰明與否只體現在一個方面,那就是明白自己想要什麼。藍芸明白,這種生活就是最適合自己的。

在經歷了憤怒、徬徨和傷心之後,藍芸忽然心疼起嚴道明來。儘管他對自己的欺騙和隱瞞還歷歷在目,還讓她的心在痛,但是她還是抑制不住地憐憫著嚴道明。這個時候,嚴道明一定是世界上最灰頭土臉的人,一定是最絕望的人,自己的一走了之只能加深他的絕望。自己還能跑,嚴道明又能往哪跑呢?那個是他的兒子,只要他有良知,他就跑不脫。自己是不是應該留下來和他一起去面對呢?可自己該怎麼樣當這個後媽? 想到“後媽”兩個字,藍芸的後背都涼了。 藍芸回到家裡,出乎她意料的是家裡一塵不染。藍芸不是有潔癖的人,但是因為經常在家的緣故,她喜歡把家裡收拾的干乾淨淨。雖然才離家一天,但是藍芸還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想著恐怕要看見一個灰塵滿地的家了。結果打開門發現,地板是剛剛擦過的,桌子上也沒有雜物,她離開時桌上的書本、筆記本電腦都原封不動地擺放在那兒,椅子被插進桌子下面放整齊了。廚房裡顯然沒有動過火,不僅如此,嚴道明還把瓷磚、灶台又都擦拭過了,上面還殘留著洗滌溶液的香氣。藍芸看見自己常用的橡膠手套還在原地掛著,保持著幾天前的樣子。她在心裡暗暗埋怨嚴道明,一定沒戴手套,就這麼擦的,不知道洗滌溶液對皮膚不好嗎?

藍芸又來到臥室,下意識地打開衣櫃。她擔心嚴道明會把衣服帶走,逃離她。但是沒有,嚴道明和自己的衣物都還在,整齊地碼放著。藍芸看了一下,就知道嚴道明今天穿的是自己剛剛給他燙好的那件灰色襯衫。藍芸轉身去開窗戶,讓外面清新的空氣透進房間。藍芸看了一眼他們的大床,那上面似乎沒有躺過的痕跡。藍芸猜不出嚴道明這一夜是怎麼度過的,她只是深深地感受到,這是她和他的家,她不想失去它。 手機響了,是簡寧發來了一條短信: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藍芸看了看這14個字,給嚴道明發了短信:“晚上想吃什麼?”過了兩分鐘左右,嚴道明的電話就來了,聲音誠惶誠恐:“老婆,你回來了?昨天急死我了,又不敢給你們家打電話……”藍芸努力抑制著自己的聲音,說:“下班早點回來吧,你想吃什麼?”

嚴道明說:“吃什麼?吃什麼都行……我想吃你燒的排骨豆角,行嗎?” 嚴道明下午回到家的時候,在門外就聞到了濃濃的香氣。香味和熱騰騰的蒸汽從門縫裡擠出來,讓嚴道明的心裡癢癢的。他不知道藍芸的心裡想的是什麼,這頓飯是和解還是散伙。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開腔,是和往常一樣還是進門就主動承認錯誤。藍芸離開家以後,嚴道明想到去藍芸父母那裡找她,可是轉念一想,依照藍芸的個性,她是不會去找父母求助的。藍芸可能去了簡寧或趙小柔那裡,那自己就更不方便去找了。去了就是挨罵,肯定會被那兩個閨蜜罵的狗血噴頭。嚴道明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家裡收拾的干乾淨淨地等藍芸回來。嚴道明趴在地上擦地板的時候想,沒結婚的時候,家務都是找物業的小時工做;結婚以後,藍芸總是能在落灰之前就把屋子收拾整潔了。現在,只能自己來做了,也許,這是目前能夠表達自己愧疚的唯一方法。

嚴道明站在問外遲疑了足足五分鐘,才鼓起勇氣拿鑰匙開門。門沒有反鎖,鎖頭也沒有換,嚴道明順利地打開門。他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鼓勵自己說,還沒有被藍芸趕出家門,自己還能順利回家,這應該是個好兆頭。 藍芸正在熱火朝天地翻炒著排骨和豆角。對於做飯,藍芸是現在女孩里為數不多的大廚。她好像對味覺有天賦,什麼好吃的東西吃過了,回來就能照葫蘆畫瓢地做出來。她也沒有什麼獨門秘籍的拿手當家菜,但是平平常常的排骨啦、魚啦、青菜啦、牛羊肉啦都能做的有滋有味。嚴道明結婚以後胖了10多斤,還自覺自願地戒掉了晚上的應酬和飯局。這全是藍芸一手好菜的功勞。 電飯煲裡吱吱地冒著熱氣,排骨和豆角已經翻炒完,在燉排骨的湯裡咕嘟著。聲音和味道充斥了整個廚房,藍芸根本沒聽見嚴道明已經進門了。嚴道明看見廚房裡藍芸的側影,拿著鍋鏟,正挑起一點湯汁嚐味,嚴道明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他已經習慣了每天回到家就能看到老婆的日子,他習慣了每天都有可口的飯菜端上來,親人陪在身邊共享的生活。他放下包,悄悄地走進廚房,從後面緊緊抱住了藍芸,把整張臉都埋在藍芸的頭髮裡。藍芸被嚇了一跳,當嚴道明熟悉的味道包圍過來,她才反應出身後的這個人。她靜靜地,就由著嚴道明的身體環繞著自己。她感覺到了嚴道明的眼淚,透過自己的頭髮,流到她的肩膀上。是熱的。藍芸輕輕地說:“洗手吃飯吧。菜已經好了。”

嚴道明看著藍芸把排骨燉豆角端上來,還有白菜豆腐湯,還有水果沙拉。藍芸給他盛好飯,端到他面前,說:“吃吧,看看咸不咸。”嚴道明不太敢看藍芸的眼睛,低著頭剛想說話,藍芸說:“先吃飯,一切都吃完再說。” 嚴道明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這頓飯。藍芸沒怎麼吃,也不怎麼說話,就是在嚴道明埋頭大吃的時候,給他夾夾菜。嚴道明嚥下最後一口米飯,藍芸又適時地為他盛了碗湯。吃飽喝足,藍芸習慣地起身去收拾碗碟,嚴道明坐不住了,急著忙著拉住藍芸,說:“明天我收拾。老婆,你和我說說話好嗎?罵我幾句也可以,你……有什麼說出來,別憋在心裡。” 藍芸聽見這話就坐回了椅子上,看著嚴道明,嚴道明覺得自己被審判的時候到了。用葛優的話說,就剩下個好態度了。藍芸問:“關於孩子,你怎麼打算?”

嚴道明期待趕快進入正題,不要讓自己再糾結揣度。可是沒想到藍芸的進入是這樣直接迅速,問的他直發楞。嚴道明結結巴巴地說:“恐怕,恐怕孩子得和我一起生活。” 藍芸說:“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要接受當繼母的現實了?” 嚴道明更結巴了,說:“是……是,小芸,我知道,讓你受……受委屈了。這都是我……我的錯,我不應該……” 藍芸打斷嚴道明說:“我只想知道,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什麼隱瞞的?” 嚴道明的尊嚴被徹底擊垮,他沮喪到極點,說:“沒有了。小芸,我知道你今後不可能再信任我,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沒有了,我再也沒有隱瞞的事情了。” 藍芸說:“那你為什麼要隱瞞這個事實?有孩子很可恥嗎?你到底怕什麼?”

嚴道明的思維在大腦裡混亂成了一團,他告訴藍芸,那段婚姻是他一輩子都抹不掉的一個痕跡,那段往事讓他抑鬱,但是也讓他成長。如果沒有那一段經歷,嚴道明一輩子也不會來北京,不會了解自己內心的需要,不會想和藍芸這樣一個女人走到一起。 嚴道明說:“我和我前妻是大學同學。一個班的。我是西安人,她是鎮坪縣的。很漂亮,很聰明。當時班上追求她的男生有幾個,說實話,我不算最顯眼的,但是她偏偏就選擇了我。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很優秀,戰勝了其他幾個追求者,這種驕傲一直延續到我們畢業。那個時候,我考上了我們學校的研究生,她要找工作。她跟我說,讓我家裡幫忙,把她留在西安。說實話,我對這個心裡沒底,我勸她先去找找看,我們那個時候找工作並不難,尤其是我們這種名校,又是熱門的專業。可是她不。她說之所以跟我,就是因為我爸媽都是西安的干部,家庭條件好,比其他那幾個農村孩子強,肯定能把她弄成西安戶口。我那個時候才知道,她圖的是什麼。

我很厭惡,不想幫她,她就堂而皇之地搬到我們家去住了。沒辦法,從我們談戀愛那天起,我就是認真的,我帶她去見我的父母,她也很會討好他們,關係處的不錯。後來我想分手了,可她和我們家已經處的像一家人。她看我不幫忙,就自己去找我爸媽磨,他們認定她就是兒媳婦了,就把她辦進了西安市一個很好的單位。然後,她就一直住在我們家。然後,她懷孕了,我爸媽逼著我們結婚。再然後,她想出國,可是孩子還沒斷奶,我不同意。她就跟我鬧,鬧的不成,家裡都住不下了,我就躲在研究生宿捨不回家。她就把孩子扔給我爸媽,一個人搬出去住。再後來,她跟了一個法國人。突然有一天回來找我離婚,說我沒本事讓她出國,她自己辦到了。我父母因為孩子小,不同意我們離婚。她就說,孩子她要,不用我們管。我們只用了三天就辦好了離婚,她就走了,帶著孩子跟那個法國人去了法國。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一定要把孩子帶走,後來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她找的那個法國人是個50多歲的老頭,估計生不了孩子了,她一定得要兒子。

我覺得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陰謀。我不相信她是因為愛我才選擇我。我研究生畢業以後,因為三年里和她不斷地折騰這些事,心灰意懶,覺得一定要逃離西安。認識你以後,我跟我父母說,別對你談以前的那些事,會不開心,會影響我們的關係。他們真的什麼也沒說。小芸,他們不是我的幫兇,他們只是按照我說的去做,他們也是希望我們好。 上個月,我前妻給我打電話,說孩子她不打算帶了。因為她跟那個法國老頭分手了,現在又找了個廚師,這回這個年輕,40多歲,可以生孩子,她必須把兒子給我。我真的沒有辦法,我父母說,把孩子送回西安,他們帶。可是小芸,不管我怎麼想這段婚姻,孩子是最可憐的。自從她把兒子帶走,我就再也沒見過他。我們結婚一年多,我失去孩子已經三年多了。我兒子今年都已經4歲了,我真的很想他。當時沒有跟你說他,是因為我一直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太可能再見到他。你說你想要個孩子,我不敢,我甚至不太想要,是因為我總覺的我虧欠兒子的太多了,我實在不應該再要一個孩子。 ”

藍芸靜靜地聽完嚴道明的講述,只吐出兩個字:“造孽!” 嚴道明覺得藍芸的點評一針見血,自己無話可說。他已經在內心深處後悔了無數次,為什麼同意前妻把孩子帶走。他現在還記的兒子離開爺爺奶奶時聲嘶力竭地哭,他還記的自從孩子出生以後,就是爺爺奶奶在充當著監護人的角色。自己的前妻,那個一心想要出國的女人,只是把孩子作為砝碼。結婚的砝碼、離婚的砝碼,現在她不需要了,就甩回給自己了。 藍芸說:“她打算什麼時候把孩子送回來?” 嚴道明說:“她當然希望越快越好。孩子到現在也沒有法國身份,沒有保險,她說要花她很多錢。我懷疑到現在,孩子連幼兒園都沒上過。” 藍芸說:“你現在就跟她聯繫,讓她盡快把孩子送回來。我去找律師,更改孩子的監護權,你跟她說讓她在那邊把授權書籤好,趕緊讓孩子來北京。” 嚴道明愣愣地看著藍芸,他相信,這是自己老婆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但是他還是不大相信藍芸做出的這個決定,她不會後悔嗎?而且這個決定做的也太堅決、太迅速了。 嚴道明說:“藍芸,我們可以再想想,孩子可以先回西安一段時間。” 藍芸說:“你還想逃避到什麼時候?他是你的兒子,你必須要負這個責任。我一天是你妻子,就要承擔一天。你娶我,不就是因為我和她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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