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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一、文佳佳的烏鴉嘴

北京遇上西雅圖 薛晓璐 3484 2018-03-22
任何人,都有可能充當別人生命裡的烏鴉嘴,但這些任何人,一定會希望別人多盼自己點好。 “好的不靈壞的靈”,老話總是對的。 老鐘像是石沉大海一樣聯繫不上,文佳佳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心慌過。 上一次心慌是因為她爸得了急病,急到越快做手術越好的地步,但她掛不上號,正常排號要排到四個月以後。 從那以後,文佳佳就對自己說,如果不能做自己命運的主宰,那麼也要將傷害降到最低,而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錢。 “破財消災”,前人都是有大智慧的。 人們都說錢像水,比喻花錢就像流水,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因錢而遭的災,只會發生在有錢人身上,但是無論你多有錢也擺平不了。 而窮人呢,他們終其一生也不會面臨這種厄運,因為這種災難的境界太高了,窮人夠不著。

比如這一次,老鐘出的事。 當文佳佳還是個學生時,他們學校裡也曾一時流行過“筆仙”、“碟仙”等怪力亂神的玩意兒。人類的智商告訴他們,那些都是假的,但是每個人都玩的樂此不疲。 有時即便文佳佳眼尖地發現同學作弊的小動作,也不會拆穿,反而選擇相信,因這種遊戲本就重在樂趣,結果是否準確反而並不重要了。 但是文佳佳從未想過,她有一天竟也會對這種把戲產生依賴…… Frank攬著跟著文佳佳走回她的房間後,回身關好了門,又徑直走到窗邊拉上窗簾,最後關上所有的燈,這間房儼然成了一間密室。 文佳佳面臨這樣的密閉空間,立刻有點緊張地看向Frank,不過看不太清。 Frank走到文佳佳身邊,也直勾勾地回望著她。

文佳佳簡直如臨大敵:“你,你要幹什麼……” Frank伸手來到文佳佳頭髮邊,拔下她盤頭髮的髮簪,她的頭髮很快披散下來。 文佳佳一下子抱緊衣服,扭過臉抖著聲叫道:“我懷孕了!” Frank不理她,拿著髮簪走到桌邊,拿出一張紙,低頭在上面寫著什麼。 文佳佳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好奇地伸頭去看,正看到Frank寫在紙上寫下“生”、“死”兩個字。 很顯然,Frank不是對孕婦有興趣,雖然他的行為太古怪。 文佳佳問:“你要幹嘛?” Frank也不說話,把紙放平,拿過火柴盒立著放在紙的中間,然後把文佳佳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架上去,找到平衡後,簪子就如同一個指南針,一左一右兩邊是生和死字。

Frank拉過文佳佳坐在自己對面:“來,坐下。” 文佳佳有些不確定的捧著肚子坐下。 然後,Frank抓住文佳佳的手,放到簪子上方,並嚴肅地看著文佳佳:“這是印第安的一個很古老的占卜方法,你心裡想著要問的問題,然後它就會給出答案。” 文佳佳措辭道:“這叫迷信……” Frank卻說:“你這個簪子是一直帶著吧?” 文佳佳點頭:“是!” Frank神情認真地看著她:“那就沒問題了,這個簪子已經和你有心電感應了。來,現在你心裡想著他,集中精神,不要想別的。要心誠。” 文佳佳終於也受到Frank的感染,認真地抓住他的手,同樣嚴肅。 而Frank似乎為了更正式一點,還拉著文佳佳的手伸展一下雙臂。這個動作令Frank的袖子掉下來,露出了手腕,以及手腕上那個很普通的金屬健身環。

最後,Frank拉著文佳佳的手靠近半空中的簪子,簪子也彷彿受到了感應,竟然動了,往“生”的那邊微微轉去。 文佳佳嚇得大叫一聲。 Frank笑著鬆開她的手:“放心,你男朋友沒死。” 文佳佳還處於震驚狀態,瞪著紙上的字:“這是怎麼回事?” Frank卻賣起了關子,沒有揭穿謎底的意思,他站起身,拿起捕夢網遞給文佳佳:“好好睡一覺,明天早晨電話就接通了,信用卡也恢復了,好嗎?把這個掛在床頭,就不會做噩夢。” 文佳佳接過Frank遞過來的捕夢網,依舊有些雲裡霧繞。 Frank補充道:“印第安人的捕夢網,很靈的。” 文佳佳笑了:“謝謝。” Frank轉身就要出門,文佳佳卻先一步叫住他:“Frank!”

見他站住腳,文佳佳卻支支吾吾:“那些話,對不起!” Frank只是搖搖頭,表示無所謂。 文佳佳又繼續問:“那能再問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Frank說:“只能問一次,這是規矩。” 說著,他便走了出去並關上門,留下文佳佳一個人愣愣地看看手中的捕夢網,以及桌上的“占卜工具”。 實際上,Frank走後,文佳佳還是很忐忑,但最起碼沒那麼焦慮了。 她得承認,不管Frank的法子是真的有用,還是為了讓她獲得心靈上的安慰,現在的她的確沒有剛才那麼歇斯底里了。 但願,但願一切都只是虛驚一場,老鐘即便有事也能逢凶化吉。 第二天一早,文佳佳就恢復了正常。她從床上爬起來,覺得一切都恍如隔世,好似她昨晚的情緒不曾大起大落過,所有的事都只是幻覺。

文佳佳心平氣和的回到月子中心時,和麵容扭曲齜牙咧嘴的陳悅迎了個對臉。陳悅痛苦的呻吟聲從她的牙縫裡流出,但她依然堅持著往外走,沒有靠任何工具代步。 黃太一手拿著小箱子,一手攙扶著陳悅,看那打扮是要趕去醫院。 文佳佳驚訝地問:“這就生了?” 黃太說:“不好意思,午飯你得自己做了。” 說著就匆忙地扶陳悅出門,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出租車。 陳悅還不忘回頭道:“對了,有個電話找你,號碼貼在冰箱上。” 有誰會打電話來西雅圖找她?文佳佳在心底劃下一個問號。 然後,她帶著大問號從冰箱上拿下那張紙條,那上面寫著一串號碼,應該是來自國內的,卻不是老鐘的號碼。 文佳佳將電話回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問:“餵,請問是哪位找我?”

電話那頭出現一個平板的聲音:“你好,文佳佳吧,我是鍾太太。” 鐘太太?鐘太太! 在文佳佳的世界裡,只有一個女人會這樣自居,那就是老鐘的太太! 在這過去幾年,文佳佳做夢也曾夢到過被老鐘太太找上門的瞬間。老鐘太太在上流社會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概是不會玩帶一批人上門打她一頓的戲碼,最多只是走高雅路線,將文佳佳約到高級會所裡,兩人一邊喝咖啡一邊談遣散費的價碼。 做賊難免心虛,儘管文佳佳對以上橋段設想過無數次,卻從未希望它會到來。 不過後來,文佳佳打消了這些天真的想法,因為她逐漸明白老鐘和老鐘太太的相處模式。老鐘流連花叢,但他永遠都會給老鐘太太留下一席之地,而一年中的大部分夜晚也都會回家就寢。老鐘太太大概是明白屁股下的位置有多安穩,所以從不和老鐘哭鬧這些事,她永遠平靜冷淡,面不改色。

文佳佳自問自己達不到這個境界,所以她勝任不了老鐘太太這一角色。 那絕對是個境界,她這種凡人永遠望塵莫及。 只是現在,這個度量之大簡直可以拿世界大獎的老鐘太太,竟然會紆尊降貴的給文佳佳打來越洋電話,這就更是世界奇聞了。 這只有一種可能…… 文佳佳想到了這種可能,頓時頓時絕望地跌坐在沙發上,聲線顫抖:“他……他死了是不是?老鐘死了是不是?” 文佳佳的腦海內應景的浮現那張寫著“生”和“死”的紙,四肢也變得冰涼,就像是當年聽到爸爸突發重病的那一瞬間,彷彿人生被蒙上了一層陰霾。 文佳佳的啜泣,也令老鐘太太那邊陷入了沉默。 這更加坐實了文佳佳的猜測,她知道,她的烏鴉嘴一向是很靈驗的,簡直例無虛發,但她從沒想過詛咒老鐘去死。

文佳佳越想越害怕,心裡拔涼,覺得未來一片灰暗,她哭出了聲:“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死了!他是被綁架還是出了車禍?” 像是老鐘這麼有錢的人,突然死亡於疾病的可能性不大,只有可能是死於意外。 哪知,老鐘太太那邊卻揚高了聲音,歇斯底里道:“誰說他死了,老鐘還沒死!” 文佳佳頓時收住了哭勢,吸吸鼻子:“啊?!他沒死?你是說他還活著?” 老鐘太太的語氣不再平和,可能是被文佳佳沒頭沒腦那一句話打亂了章法,語氣很是氣急敗壞:“當然活著,不過現在他生不如死!” 文佳佳皺起眉,很奇怪老鐘太太這種咬牙切齒、幸災樂禍的口吻。 老鐘太太繼續爆料:“他被抓了,因為詐騙。” 文佳佳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怒其不爭的一口氣說到底:“哎呀,我就說他早晚得有這一天!跟他說要小心要低調,他總是不聽!你看看,現在怎麼樣?!現在行賄受賄一樣的罪!十萬就得坐牢!老鐘行賄怎麼可能只有這個數!我跟你說……”

文佳佳說得眉飛色舞,好像她親眼目睹了一樣。 老鐘太太那邊也再度被文佳佳的馬後砲逼得忍無可忍,大叫著打斷她:“好啦!” 文佳佳一下子閉了嘴,活似古代社會的小媳婦遭遇了大老婆。 老鐘太太深吸一口氣,終於逮到了發揮正室風範的機會,便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我打電話就是告訴你,他的財產都被封了。現在公安局也在找你,所以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以後不要再和老鐘聯繫,也不要再給他打電話,明白嗎!我是看在你肚裡孩子的面子上才來告訴你的!原來我也總警告他,像是你們這種專花男人錢的妖精,哪個男人不被你們花進大牢啊,但他就是不聽,看看,現在出事了吧……哎,你要是還講個情分,就趕快想想你有什麼門路能撈他出來吧。” 老鐘太太巡視完畢,就“咔嚓”一聲掛斷了電話,文佳佳如同洩了氣的皮球,頹坐到沙發上,兩眼無神,耳朵裡嗡嗡作響。 老鐘沒死,但現在的處境,比死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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