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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年塵夢

浮世愛 白饭如霜 6312 2018-03-22
周致寒和譚衛文從白雲機場出來,無人迎接,打了一輛車,直接到花園酒店,窗外風景如斯單調如斯熟悉,兩年似乎沒有改變太多東西,最少空氣沉悶骯髒,懸浮顆粒物還是我行我素。 兩年沒有回來,呼吸到熟悉的南國氣息,周致寒心情百味雜陳,在車上久久沉默,望著外面飛馳變換的道路,動也不動。 入住,進了房間放下東西,已經是下午四點多,譚衛文在洗手間門口站一站,看周致寒洗臉補妝,說:“我出去一下,見兩個人。” 她有點詫異,抬眼看著鏡子裡男人的身影,隨即點點頭:“哦,那一起吃晚飯嗎。” 譚衛文置若罔聞,開門出去前又停下來,問:“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周致寒更意外。瀋陽兩年,朝夕相處,除非是家庭或純朋友的聚會,生意上的事,譚衛文從不讓致寒拋頭露面,著著實實是養著,要不是早晚運動規律,飲食節制,致寒疑心自己早就變成了一個胖子。

但不等她答,譚衛文已經改口:“算了,你自己約朋友吃晚飯吧,我大概九點回來,拿好房卡,注意安全。” 這次沒有再停頓,走得很快,他要見的人,會不會是顧子維。 手裡的蜜粉刷猶猶豫豫在臉上掃來掃去,忽然放下,扭身進到房間,拿起電話來。 廣州是她的舊地,知交好友,不計其數,這一去兩年,雖說諸事莫作,養性修身,但也不是前塵褪盡,那些分量重的人脈,周致寒定時定量補給養分,心裡一本賬目,半點不糊塗。 通訊錄翻了兩頁,該見的人從天河北排到體育西,但細細想來,急忙間就是一個不見,也絲毫沒有所謂。她握緊電話嘆口氣,那個在心裡滾來滾去的電話號碼,每個數字都幾乎要湧上喉嚨衝將出來,直接撲到手機鍵盤上。 最後找的,卻是任太太。兩年間音訊渺然,那邊一聽到她的聲音,居然立刻叫出來:“小寒?是不是你?”

周致寒帶笑:“姐姐,你怎麼一下子聽出我聲音的,我都好久沒打電話給你了。” 任太太確認她身份,大叫一聲由衷歡喜:“你在哪裡?過得好不好?哎,怎麼說聲不見就不見,老姐姐這裡招呼都不打一個?” 致寒不答她這連串問題,說:“姐姐,晚上有沒有空,我在廣州,一起吃飯好不好。” 任太太沒口子的答應下來,正商量哪裡見吃什麼,忽然聽到老任在旁邊說:“誰呀?激動成這樣。” 致寒急忙叫任太太:“姐姐,別和任哥說我回來了,啊。” 任太太當然明白她意思,格外嘆口氣,說:“別擔心,老任好久都沒跟老沈他們見面了,上半年查出來前列腺的毛病復發,控制住以後啊,他的主要任務就在家裡跟我當花王啦。” 這一來,就不說也說了,致寒啼笑皆非,而老任是何等聰明的人,膝蓋聽到,都猜出任太太在跟誰敘舊,他打了個哈哈,從旁邊溜走,一離開老婆視線,就給沈慶平打電話。

那位老兄正在開會,接起來說:“老任啊,我轉頭打給你吧,這裡有點事。” 老任不理他:“餵,致寒給你打電話沒有。” 沈慶平聽到這個名字,明顯楞了一下,然後就是推椅子起身,對旁邊人說抱歉,踢踢踏踏走出門外的聲音,接著才說:“你什麼意思?” 以他們兩個的交情犯不上拐彎抹角,老任直捅出來:“剛才應該是致寒給我家老太婆打電話,約晚上吃飯。她在廣州你不知道?” 沈慶平半天沒回過神來,待要細細問個一清二楚,會客室裡談的又是急務,他躊躇半刻,對老任說:“你半小時後打給我,我把手裡事情處理一下。” 老任和他認識幾十年,怎麼聽不出他那一點強作鎮定的急切,說道:“不用啦,我就知道這麼多,她不打給你,就是沒有見你的意思,別多想了。”

啪把電話掛掉,把沈慶平氣得,這不是故意玩我嘛。掉頭進了會議室,坐下來和手下人再談事,猛然間周遭一切都似乎微微懸浮,入耳的言語特別嘈雜,背景卻又特別靜,一切都有一點點不真實。 他悶頭撐了十五分鐘,把麵前的文件一下合上,截斷正在說話的人:“小陳,我們今天先到這裡,我轉頭再找你。” 手下人很意外:“沈先生,這是最後的合作條約,對方約了下週一最後簽字,我想逐條跟您釐清之後看有沒有問題,有問題的話,這兩天還來得及修改。” 沈慶平揮揮手阻止他:“我知道,我明天找你。” 不容分說,站起來就走,撇下會議室裡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向來不動聲色的老闆,怎麼突然情緒這麼不穩定。 沈慶平回到辦公室,第一件事是關門,好像要做一件了不得的事一般,定定神,打回電話給老任:“她們晚上到哪裡吃飯?”

老任一點都不驚訝,開口就來:“利苑。六點半,訂好房間了,不過不知道哪間,要我去問問嗎。” 沈慶平好像偷東西被拿了個現行,急忙說:“不用了,我就問一下。” 戀戀不捨拿著電話,想放又不甘心放,猶猶豫豫的,老任好耐心,陪他耗半天,才說:“你準備去嗎?去的話我就一起。” 沈慶平前思後想,腦子裡一片漿糊也似不明晰,許久嘆口氣,不答話,把電話掛了。 平時殺伐決斷的人,忽然間駱駝臨針眼一樣躊躇,他走下擺辦公桌的台子,坐到大廳中央的沙發上,靜靜坐著。 這組沙發,是周致寒選的,白色,再精心護理也容易髒,好幾年過去,人人都勸他換一套,現在家具設計日新月異,好十倍的出品找來也輕易。他置之一笑,繼續用下去,晚上沒有應酬也不想回家的時候,就坐在上面,開旁邊一盞暗燈,看著窗外月色燈光交替,浮浮沉沉,時間跟蝸牛身上的粘液一樣,心不甘情不願從地上拖曳過去,留下淺淡的痕路。

你問他彼時想了什麼,他其實什麼都沒有想。 坐到半夜,困倦上來,下停車場去拿車,出門後,本能地就拐上華南快速乾線的方向,有好幾次,幾乎快要到碧桂園別墅區了,才醒悟過來,掉轉車頭,伴隨一聲咽在後頭的苦笑。 你問他彼時在想什麼,他其實什麼都沒有想。 晚上喝功夫茶,早上一大杯水,芹菜和苦瓜混合打成蔬菜汁冷飲,吃煎蛋和白粥早餐,黑色休閒西裝裡面配立領白色襯衣,戴鋼帶錶,進電梯先按上關門鍵再按樓層。 周致寒留給他十年記憶,以及由這記憶累積而成的習慣。 始作俑者從生活裡抽身遠引,造就的東西卻根深蒂固都留下來,點點滴滴都提醒他,有一些失去無法評估限量,忘記不能,傾訴不能,到最後獨自咀嚼久了,甚至懷疑那些痛苦到底是不是真的,唯一安撫自己的方法,是順其自然。

人生亦此,權當嘗試。 但猝然之間,跟他說。 那個夢縈魂牽的人在觸手可及之間。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沈慶平下意識地崩緊了脊背,內心深處怕的是萬一放鬆,說不定便伴隨一陣恍惚,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身在南柯。 利苑,六點半。不知道哪個房間怕什麼,就算咨客大義凜然不說,他不在乎一間間拍過去。 他的想像力和勇氣大概就支撐他到拍門為止,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近鄉情怯。四個字多貼切。 一眼眼看窗外天色,看表,看牆壁上和辦公桌上的鐘。 一分鐘一分鐘過去。 好艱苦,時針跋涉到了六點。 沈慶平慢吞吞站起來,拿了東西,活動了一下筋骨。 要出門的一瞬間,忽然他的秘書安妮進來,說:“沈先生,有一位譚先生說他約了你。”

譚先生? 毫無印象自己跟人訂過這個時間的約會,也不大認識姓譚的人。 他吩咐安妮:“告訴他我不在,多半是搞錯了。” 緊接著就有一個人在門外不緊不慢地說:“沈先生,趕時間嗎。” 屋子裡兩個人雙雙往外望,只見門口站著一個穿藍色襯衣,黑色外套的中年男子,衣著容貌,都平平無奇,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站在那裡,氣峙雷停,不怒自威,眼睛往沈慶平上上下下一打量,後者不知道為什麼立刻覺得甚不自在,下意識抖擻起精神,問:“您有何貴幹?” 那中年男人不緊不慢踏進門,對安妮點點頭:“麻煩你。” 安妮莫名其妙,看老闆也沒有異議,只好轉身離開,但她很盡責,臨走前還加一句:“沈先生我暫時還不下班,你有事叫我。”

沈慶平應一聲,兩個男人面對面站著,總是怪怪的,只好延請對方坐下,又問多一次:“您有何貴幹?” 中年男子不答,四下看了看,轉回頭來對沈慶平笑笑:“我姓譚,譚衛文,我們若干年前見過一面,不過沈先生應該不記得了。” 沈慶平的確不記得了,這麼多年應酬生涯,大大小小場合里人來人往,尋常事耳,回頭有人以此拉近距離,沈慶平懵然之餘,還是要打兩個哈哈的。 但譚衛文不是那一類人。他不必以一面之緣來和任何人打開交際局面。 這種判斷由閱人無數的歷練和經驗積累而來,沈慶平可能認不出某件上衣前胸茶杯大一個logo到底來自亞非拉還是歐羅巴,但他不會錯過一個大人物的氣場——這是身份的標誌物裡,唯一無法徹底偽裝的那個部分。

因此他很誠實地搖頭:“不好意思,我向來記性不大好,還請譚先生提示一下,在廣州麼?” 一面說,一面起身,拾級而上到辦公桌台,把平素自己用的一套茶具連盤端下來,放在茶几上,煮水滾茶,手上動作有條不紊,眼神卻一直在關注譚衛文。 後者饒有興味地註視他的手勢,斟茶時手穩壺定,茶湯傾出連線帶點,一氣呵成,剛剛好斟完兩杯,茶色濃淡均勻,配合上品骨瓷茶杯,香氣有無之間,沁人心脾。 他也不和沈慶平客氣,自己舉手取茶,一飲而盡,讚道:“好茶。” 接著才說:“不在廣州,在瀋陽。” 沈慶平去瀋陽的機會並不多,若干年前更只有寥寥數次,全程有事在身,匆匆來去,場面上見的人都是相干的,除非…… 他凝神想一想,不大有把握地說:“卡地亞酒會?”
卡地亞那一年的貴賓答謝酒會暨新品發布會在瀋陽近郊一處馳名的風景區舉行,受邀的是東北地區消費卡地亞產品百萬以上的貴賓客戶,品牌的御用模特和若干二線明星也在出席者之列,美人名鑽相映成趣,衣香鬢影,煞是熱鬧。 沈慶平對這一類的酒會,向來沒有什麼興趣,瀋陽那邊的生意夥伴卻是這個品牌的狂熱粉絲,一再鼓動他同去湊熱鬧之餘,更說現場購買有公關價,比到香港或法國搜購更為實惠。周致寒畢竟是女人,本來也無可無不可的,聽到這裡終於來了興致。 這種事情,沈慶平當然是聽周致寒的,於是同去,現場喝了幾杯酒,吃了一點東西,雖然自助餐由香格里拉酒店集團的大廚班底親臨炮製,也不過如此,生意夥伴帶了幾撥人過來和他寒暄,弄了個眼花繚亂,他那幾天在瀋陽,東北人好酒,日日晚上不醉不歸,應酬得甚是困倦,到後來周致寒尤自興致勃勃看首飾,他自己溜到度假區酒店,開了一間房間小睡,直到電話打來說走了才起身。 那蜻蜓點水的流連中是不是和這位譚先生碰過面?再三回想,也是惘然,沈慶平搖搖頭,再泡一巡茶,兩人分享,說:“沒頭緒。” 向譚衛文點點頭:“譚先生記得?” 譚衛文坐得很放鬆,說:“沈先生記得卡地亞酒會,那是沒錯的,你我倒沒有正式見過,但蘇四成老蘇,想必你是熟悉的。” 聽到這個名字,沈慶平不覺脊背上微微一凜,再一次醒覺眼前人來頭不小,今天莫名上門,不知道到底什麼用意。 蘇四成何許人,五十開外半拉老頭,東北地頭上,數一數二的娛樂業大亨,此大亨不同那些做電影電視出身的老闆,每日光鮮示人,吃個火鍋都有娛樂雜誌專題報導,他專走高檔夜店路線,旗下包括瀋陽,哈爾濱,長春諸多東北一線城市的頂級夜總會,卡拉OK和娛樂中心,這幾年看準中國消費市場的高檔化,開始投資五星級酒店,他出身草莽,對上市,融資之類資本運作等高技術含量的東西深有戒心,因此做什麼東西都以現金出手,雖然名不見經傳,那些什麼福布斯富豪排行榜上的人物,論真實身家,其實沒幾個夠和他一爭雄長。 做他這門生意,尤其在東北,黑白兩道,根基要多紮實,不足為外人道,尋常人和他有點關係的,提到蘇四成,都貫一個爺字,再親熱,都要叫聲四叔以為尊敬,但譚衛文不但直呼其名,而且乾脆就叫老蘇,已經很說明問題。 既然來者不善,也只有見招拆招,沈慶平反而放鬆下來,手上不停,將茶一巡巡衝過去,心裡把周致寒的事情輕輕拋開,專心對付眼前。 “我和蘇先生有一點生意上的來往,聽你口氣,好像大家很熟?” “你們生意上的來往我知道,前幾年他想在番禺開一個酒店為主,餐飲為輔的娛樂城,萬事俱備,結果沒有把那塊地談下來。” 譚衛文不緊不慢,沈慶平手上動作卻緩了一緩,斟茶最要專心,他微微一亂,茶色就不勻,譚衛文拿了一杯,輕輕喝了,繼續說:“我當時正和廣州這邊有一點來往,老蘇要我幫他周旋周旋,看還有沒有可能成事,結果我小兒子正要考試出國,一時沒放在心上,最後負人所託。” 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沈慶平點點頭:“那塊地對我很重要,但誤了蘇先生的事,我也很抱歉。” 譚衛文一笑:“生意就是生意,抱歉兩個字客氣了。” 說到這裡,沈慶平終於模模糊糊有點印象,卡地亞酒會上,他與蘇四成遇到,因為生意上的事又聊了幾句,還是談不攏,那位豪氣沖天的蘇老大頗為惱火,戳著他的胸口一再說:“我的賬你不買,總找得到你買賬的人。” 正僵持間,老蘇轉頭看到什麼人,氣鼓鼓地拂袖而去,臨走還對沈慶平瞪一眼,大意是你走著瞧,沈慶平哭笑不得,看他走到門口,截住某人,站在那裡談話,現在想起來,似乎那人和眼前的譚衛文,形神俱似。 果然沒有錯,譚衛文自證:“確實。他走來問我應該怎麼做,我向來認識的人裡,搞得他這麼煩惱的人不多,因此也多看了你一眼。” 說到這裡,兩人那驚鴻一瞥的往事連上了線,但如此敘舊,就是再綢繆,也不足以解釋譚衛文為什麼不請自來。 越到關鍵時候,交談反而慢下來,兩人專心喝茶,譚衛文忽然輕輕說,得半日之閒,可抵十年塵夢。 沈慶平大驚。 起初周致寒教他喝茶,技術層面沈慶平掌握得很快,無論關公巡城還是韓信點兵,他都一望而知,信手即會,甚至對茶具茶葉的鑑賞,不久也登堂入室,頗有心得,唯獨心神凝練,他怎麼也不如致寒,常常坐久一陣就周身發癢,恨不得起身出去暴走一陣再回來,或者要一面看電視,看書,總之靜不下來。 那時候致寒便臉色一正,逼他好好守著一口心氣,勿躁勿忙。 常常便這樣說。 得半日之閒,可抵十年塵夢。 還說,將來我要是死了,你生意上人前,兩米大床上人後,總有一天是不記得我的了,但只要在這茶案子前坐下來,這時節兩兩相對,一點一滴茶香水滾,都是我教你的,就算我還有一線機會還魂。 沈慶平趕緊攔住她的話頭:“別別,不就是叫我修心養性嗎,別胡說,大吉利是。” 無可奈何,硬著頭皮坐,貪戀的是周致寒一顰一笑,在茶案前素手臨杯的風致,慢慢年紀層壘,閱歷積厚,心性沉澱下來,一點點領悟其中真趣,才算是約摸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此際從一個不相干的男人口中說出來,不知是巧合是啟示,沈慶平心裡一跳,思緒萬千,其中最強烈的,莫過於周致寒活色生香的臉孔,看一眼表,已經六點半有多。利苑某個房間何其有幸,有佳人光降,四壁生輝。 他定一定神,暗地裡深呼吸,冷不丁譚衛文淡淡問:“沈先生,有什麼心事麼。” 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去跟另一個大老爺們說,我為相思所苦,何況,沈慶平不會糊塗到以為對方專程為他上來扮演知心姐姐。 “譚先生的意思是?” 譚衛文毫不再隱匿,直截了當,切入主題:“我得到一點消息,有大財團在著手收購沈氏的集團股份,勢在必得,據我所知已有很大進展,恐怕很快會威脅到沈先生的主導地位。” 好似一桶雪水憑空傾倒,沈慶平整個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他微微坐直,瞳孔不自覺地有一點瞇起來,是他慣常緊張起來的表現。 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只眉毛一挑:“譚先生從哪裡得到風聲?” 譚衛文搖搖手:“放心,我沒有信口開河的習慣,沈氏的股權分配架構,我大致有所了解,的確是易散難收,但有心人若肯下功夫去做,也未嘗不可能。” 沈慶平神色嚴峻:“譚先生,這個消息是真是假,我一定加以確實,不過,你我素昧平生,大家明白人,我冒昧問一句,閣下為什麼要無端端來提醒我這件事。” 譚衛文喝完面前一杯茶,靜靜看了沈慶平一陣,站起身來:“沈先生,天下事,都沒有無端端,但原因我現在不能說。” 他彎腰放一張卡片在茶案上:“倘有一天你用的著我,給我一個電話。要是我不辱使命,我們自然有機會從頭說起。” 他點點頭,不待沈慶平回過神來,轉身走了,開門,秘書安妮一直在外面坐著,急忙站起來往裡張望,見平安無事,頓時鬆口氣,譚衛文站定,說了一聲:“辛苦你了。”然後才離去。 沈慶平目送他身影消失,拿起那張名片看,紙張極精潔,鐵灰色背景色上一個簡簡單單名字,一個電話號碼,此外一切欠奉,於無聲處聽驚雷,當真氣象萬千。 他吩咐安妮下班,自己也不急著做什麼,返身再度坐下來,凝視面前一盤殘茶,沉思默想,許久撥了個電話:“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唔,你說個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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