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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新星墜落

相夫 怀旧船长 4859 2018-03-22
如果說容可兒得知豬頭受傷只是怨恨和自認倒霉,那麼朱敏得知這個消息就是晴天霹靂。而熱戀中的愛淘收到短信,差不多要瘋了——已經在歌壇嶄露頭角的新星墨留香,在參與豬頭搶奪迪吧地盤的打鬥中,將人致殘,目前已被刑拘…… 豬頭朱自乾在城南開了一家迪吧,面積很大,集歌廳、桑拿、迪廳和酒吧為一體,一共四層。經過精心的籌備,迪吧定於四月初開業。豬頭請已小有名氣的墨留香前去捧場,也將自己手下的兄弟和親朋找去了。 場面很隆重。豬頭混久了三里屯,自然也學了些經營策略。城南雖然老外、白領少一些,但外地人多,龍蛇混雜,是個真正的“江湖”。這正是豬頭喜歡的。他將消費水平往下壓了壓,認為只要服務到位,不怕沒人來。 但豬頭此舉惹毛了街對面的地頭蛇向龍,人稱龍哥。此人以陰狠著稱,在城南江湖較有威望,當年浙江人與東北人火併的時候,正是他出面調停的。龍哥坐過十幾年的牢,出身於大紅門外的村子裡,從小以打架出名。他在豬頭對面有幾個店面,經營髮廊、浴室、歌廳、酒吧之類,但規模都不大,門臉弄得有些土。一開始,豬頭在他對面租下房子裝修時,他還沒在意。結果,裝修完了的效果讓龍哥如坐針氈,特別是豬頭按部隊的標準訓練保安,大清早就喊著“一二三四”從門前跑步,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最要命的是,豬頭不知從哪裡搜羅來一批小美女,還請來戴墨鏡的專家教儀容舉止和服務技巧,使龍哥敏銳的意識到:只要對面一開張,自己的生意就歇菜!

龍哥沒多少文化,但多年摸爬滾打,心機已磨煉得很深沉了,沒有輕舉妄動。他開始託人打聽豬頭的背景,了解到這傢伙在道上也挺硬,就想了個講和的辦法。 龍哥找人給豬頭送了請柬,邀請他喝酒。豬頭實際上早就了解過了龍哥的背景,認定他是個村里長大的土鱉,心想就是來搶你生意的,喝了酒,就不好說話了,沒尿他。送請柬的人回去說,朱老闆說沒空,還請咱們把請柬印得好看一點。龍哥氣得差點吐血——他最恨別人說他土! 其實豬頭不去喝酒,還有一個原因:他現在太缺錢了,心頭焦慮,實在沒心情。入股晴天娛樂是真金白銀,一時見不到效益,推小墨雖然初見成效,但離真正紅透,尚需時日;兩個歌廳因為地段不好,只能保本,能倒倒賬罷了;一家琴行只是附庸風雅,幾乎是賠本的買賣。再加上手下的兄弟多,維護各方社會關係也要錢,開銷大,所以不得已才另起爐灶,到城南整這個綜合的娛樂場所,希望能有新的發展。然而把這個綜合類的新店裝修完,他已債務纏身,急著想找錢。

容可兒當然不是他戰友的妹妹,去許重那裡的確是他安排的,事先就付了可兒十萬的“勞務費”。當然,豬頭沒有宋時魚想像的那麼陰險可怕,就是想讓可兒先用身體跟許重交流,然後逐步影響他,一來看他能否拆借資金,二來許重在銀行系統有人,自己的幾攤子事看起來也還可以,或可幫助通融,貸款經營城南的生意。豬頭的策略是先以可兒的身體作為鋪墊,再以自身的社會關係作為交換,思慮頗為周全。特別是銀行系統,他連門都摸不著,多年來折騰生意都是東拼西湊的自有資金。他深知,要想把事情整大,沒有銀行的錢,都是扯淡。許重現在的錢,如果他不是從銀行出來的,與領導關係處理不錯,貸款容易,他做個鳥啊,恐怕連廣本都開不起,更別說寶馬了。

豬頭的如意算盤是開業這天把許重請去,讓許重看看他的排場,再提借錢的事。許重要是不借,就好提請他幫助貸款的事了。可是一打許重的手機,關機。問容可兒,可兒說許重出差了。豬頭就沒多說。在內心裡,豬頭沒把可兒當回事,因為可兒不過是他一次在歌廳打架時“見義勇為”,讓兄弟們救下的。那時可兒因嫌一半大老頭口臭不願侍候,惹毛了客人。豬頭當時的確是看不慣欺侮小姐的客人,認為小姐也是勞動人民,有權罷工。但事後睡完可兒後,他靈機一動,覺得這可兒技術一流,乾脆讓他去勾引許重算了,反正自己身邊又不缺女人。於是,豬頭找人為可兒做了假學歷證書,在資金緊張時也塞給了她十萬元,讓她務必搞定許重。可兒在人肉交易場所干煩了,當然也願意嘗試新的賺錢方式。不過豬頭告訴可兒,如果不聽他的指揮,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得把她腳筋挑了。可儿知道豬頭的厲害,當然不敢有絲毫怠慢。直到確定豬頭成了重度腦震盪,連自己的老姐都認不得了,她才覺得自己解放了,收拾細軟逃之夭夭。

事後,許重慶幸自己那幾天關了機。如果沒關機,去參加了豬頭的開業儀式,就算不會落到小墨的下場,恐怕也難保全身而退。 當晚的情形,一開始的氣氛是非常融洽的。豬頭邀請的人,自然是與他有交情的,捧場也賣力。豬頭決意弄成一個狂歡節,低價試營業,事前就叫人發了小廣告,果然是一派興隆的景象。酒至半酣,豬頭隆重推出了墨留香,場下的女孩們頓時發出了尖叫聲。隨即,墨留香登台演唱,把氣氛推向高潮。 然而豬頭的姐姐朱敏在震耳欲聾的音響聲中嘔吐了。她不習慣這種場合。豬頭最心疼大姐,可是這當口他不能閃,酒還沒敬完呢。聰明的愛淘會意,主動要求陪朱敏離開。豬頭大為感動,讓自己最得力的兄弟馬偉開車護送,並叮囑必須先到醫院去看看,如無問題再回家休息。

也許是陰差陽錯吧。如果當晚朱敏、愛淘和馬偉在場,或許情形會是另外一個樣子。這個世界上,只有朱敏能喝止弟弟,也只有愛淘能叫停墨留香。至於馬偉,如果他在,會更好地保護已經喝多了的豬頭。然而事情沒有假如,悲劇還是發生了。 龍哥帶人進來砸場子的時候,豬頭已經喝高了。墨留香還在唱歌。他也喝了酒,新歌就那兩首,一會兒就唱完了,只得唱老歌。畢竟是歌壇新秀,觀眾百聽不厭。數曲唱罷,墨留香再下場喝酒。豬頭此時坐在最前邊靠近舞台的主桌上,拉著小墨的手對身邊的朋友說,這是我兄弟,有割命的交情! 小墨就滿上一杯,剛仰脖子要喝,突然感到場面靜止下來。十幾條漢子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呼啦一下將豬頭這一桌圍在垓心,其中一人二話不說,照著豬頭的腦袋就是一悶棍。那豬頭從小打架出身,又在部隊練過,聽到風聲,本能地一躲,棍子就砸在桌上,頓時杯盤飛起。所有的人都呆了。

但接著,又一記悶棍欄腰打來,豬頭沒有躲開,一下倒在地上。墨留香扔了酒杯,將桌子一翻,用身體護著豬頭。這時龍哥止住了他的打手,也不管墨留香,伸腳踩著豬頭的腦袋說,想到城南來撒野,沒門!你今天向我保證,明天就關門,我就放了你! 豬頭生平哪裡受過這等侮辱。他就地一滾,掙扎著高聲叫道:“兄弟們,給我往死裡打!” 豬頭的兄弟們這會兒都喝麻了,一聽老大招呼,二十幾個人都圍上來。一場混戰打得整個迪廳血肉橫飛。由於龍哥是有備而來,雖然人數不及豬頭的人,但都是他精心挑選的打手,本錢下得足;而豬頭的人投鼠忌器,怕傷著請來的客人,又喝了酒,戰鬥力大大減弱,幾個回合下來明顯處於下風。 這龍哥雖是混混出身,但目前很明確,始終鎖定豬頭。他根本沒把小墨這個穿著奇裝異服的歌手放在眼裡,一把將他推開,提了根棍子就狠砸過去。這一記豬頭沒有躲開,正中腦袋。豬頭在倒下時慘叫道:“兄弟救命……”

墨留香此時眼見豬頭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怒氣攻心,腦子裡啥都忘了,只有一個為豬頭報仇的念頭。此時的場面亂哄哄的,豬頭倒了,豬頭的兄弟們無心戀戰,且鬥且退。墨留香聽豬頭講過無數遍馬偉提刀砍人的故事,趁亂從後門溜進了廚房,提了一把菜刀,藏在衣服裡,迅速回到現場。 龍哥大獲全勝,指著已經昏迷的豬頭叫道:“死了嗎?死了我賠命,沒關係!瞧你那德行,樣兒大了你!裝得人五人六兒的,今兒廢了你……” 話音未落,龍哥突然感到自己的胳膊好涼快! 他一抬手,感覺好輕。一看,一條胳膊沒了…… 墨留香一手提起他的胳膊,一手提著菜刀,直把在場的人都嚇傻了。那菜刀是新開刃的,居然沒沾血…… 清晨,愛佳就趕過來找宋時魚。二人在宋時魚樓下的小店裡吃早餐。

“這小墨有病啊,喝得再多也不至於那樣吧?”愛佳對宋時魚說,“豬頭都被打成那德性了,他打給誰看?” “你不了解小墨這個人。”宋時魚嘆了口氣,“他是直腸子,做人做事,從不考慮太多。就算豬頭死了,他也會這麼幹。” “我看不出有任何意義,白白葬送了美好前程。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就這樣墜落了。”愛佳也嘆了口氣,“他進去也就算了,可咱家愛淘怎麼辦哪!” 宋時魚沒有說話。這事,他早就叮囑過愛淘和小墨,讓他們少跟豬頭往來,就是不聽。 “豬頭不是在公安系統有關係嗎?得把小墨撈出來呀。”愛佳說,“我們家愛淘是個死心眼,小墨要是出不來,她會難過得要死。” “關係?”宋時魚遞了張報紙給她。 愛佳接過一看,是一則新聞,還配了圖片。標題是:

城南涉黑組織發生火併警方表示要嚴懲肇事者 內容就是城南發生的血案,豬頭失憶,向龍斷臂,雖未發生人員死亡,但傷者無數,是本市罕見的涉黑組織爭鬥,驚動了上級部門,批示要嚴辦。 愛佳見署名是“記者魯智道”,便對宋時魚說:“這個魯記者,這下可抓住一條重要新聞了。” “碰巧罷了。”宋時魚沒在意,接著對愛佳說,“這種轟動性案子,在上頭掛了號,關係就沒有用了,也無法私了。朱自乾失憶了,等於是個廢人,起不了作用了。你看看這上頭寫的,向龍只是針對朱自乾發動的襲擊,根本沒有傷小墨的意思。但小墨跑到迪吧的廚房持刀行凶,性質是故意致人傷殘,後果挺嚴重的。” “那得判幾年?”愛佳擔心起來。她對小墨的印象,開始不好,後來父親轉變了,她也跟著轉變了。

“看怎麼判了。”宋時魚說,“如果判得重,十年以上;判得輕,也得幾年吧。” “完了完了。”愛佳真有點抓狂了,“你說咱家怎麼全是爛事啊,老爸得了絕症、大姐正鬧離婚、愛淘男友出事,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宋時魚沒有接話。他本來想說,你不是挺好的嗎?但他深知愛佳的脾氣,只得沉默。 “你倒是說話呀!”愛佳生氣地喝了一大口水,“都是你不好!既然看出來有事,還不出面阻止小墨?對了,大姐和我談了,這次沒商量了,得離。” “那就離。”宋時魚說。 “離?”愛佳眼睛一圓,“你想讓老爸早點走啊?” “先瞞著你爸吧。”宋時魚說,“許重犯了錯誤,幸好這個錯誤沒有繼續進行下去,那女的也走了,對許重來說也是幸事。但以愛美的性子,這口氣咽不下去,至少也得想個辦法讓她心理平衡才行。” “什麼辦法?” “我來擬一個試離婚協議,咱倆約下許重和愛美,讓他們簽字。”宋時魚想了想說,“在一年之內,如果許重悔改,愛美可以考慮重歸於好;如果許重不悔改,就正式到婚姻登記處辦手續。這樣,我們也沒騙你爸爸,同時也讓愛美心頭好受些,也確實讓許重反思一下,該如何經營家庭。” 愛佳一想,這個辦法好。 “那愛淘怎麼辦?”愛佳問。 “沒有辦法。”宋時魚說,“你有辦法?” “你會做思想工作,我看還是勸愛淘算了。就算只判幾年,小墨出來後人氣也斷了,李故然老師也不會再幫他了,他的藝術生命毀了。不讓他唱歌了,他就只能是墨留臭了。”愛佳揚了揚那張報紙,“沒有人會關注他了,這則消息的壽命只有一周。很快,知道墨留香的人就把他忘了。” “可是愛淘忘不了。”宋時魚說,“你是她二姐,你還不了解她?這丫頭表面上對什麼事都無所謂,但對情感很忠誠,她不會拋棄墨留香的。” “可是,這敗家小墨把咱家愛淘的心血一刀砍了呀!”愛佳有些激動,“小墨還是長毛的時候,跟民工有什麼區別?咱家愛淘費了多少心思?還有,你也幫過忙呀。可是他不珍惜,成了罪犯,愛淘有必要耗自己的青春等他嗎?就算等他出來,他啥也不是了呀!” “愛佳,你可以試著與愛淘商量,看她聽你的不?”宋時魚攤攤手,“人的性格,一旦定型,很難改變。況且,我認為愛淘這性子,沒什麼不好。” “那你的性子呢?”愛佳生氣地看了他一眼,“你什麼事情都能看明白,就是看不明白自己對吧?” 宋時魚看著她的眼睛說:“看得明白自己,我就不用總是找你了。找你,就是我需要你的幫助。愛佳,無論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信賴你,依靠你。” 這幾句話說得真誠。愛佳突然有些感動,鼻子酸得難受。 “討厭……”她並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而是讓淚水順暢地流出來。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緒,輕聲說:“你為什麼總是遷就我、縱容我?” “女人在相夫,男人也在相妻。”宋時魚催她吃早餐,“這個世界上,一種事物一定跟另一種事物相配。就像這鹹菜和米粥一樣,雖然不見得是最佳組合,但真的很搭配。” 愛佳心裡一暖。她真的吃了幾根鹹菜,再喝兩口粥,覺得生平以來的早餐,就數這頓最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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