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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迷失

人生何處不尷尬 赖宝 10299 2018-03-22
所謂時光如流彈,轉眼《草字頭》的樣刊都拿到手裡了。偷偷說一句,在樣刊拿到之前,最讓我高興的是拿到了我自己的名片。美術部給我們設計的名片十分簡潔藝術,比我收集的那些街頭派發的、印著泳裝美女和電話號碼的名片好看多了。 我的名頭除了執行主編還有編輯部副主任。這也是後來開會決定的,我對這個副職沒有異議,萊姐找我做思想工作時我淡定一笑,被欺壓了半輩子,終於挨到打了土豪分了田地,我還能嫌地少? 執行主編是我和編輯部主任共同擔任的,可以一人一期的輪班制,也可以報選題開會討論,這樣可以嘗試一些風格上的小變化,有新鮮感。但總的基調和大方向還是以萊恬恬為核心,全都由她把關。雜誌希望每期選一個草根熱點,這個熱點一定要貨真價實,不能過多地受政治影響,市場調查和反饋不能摻水分,雜誌的選題和內容稍遠離社會中低層,那就算失敗。

另外有一個決定是編委會高度一致的,就是雜誌所有稿件盡量保持原創性,如需轉載論壇帖子與博客文章,一定先聯繫上原作者,徵求作者同意,並支付稿酬。未聯繫上原作者的文章一律不許採用,嚴禁使用那種先斬後奏,登完了加一句“請作者盡快聯繫本刊並支付稿酬”的偽合理做法。 帶了幾本樣刊給周圍朋友試讀,基本上都很喜歡,但到了提意見與建議的環節,男女兩派開始分化。 吉吉、周小天、溫小花和艾媚高舉女權主義大旗,希望雜誌多關註一些在號稱男女平等的今天,社會上依然無處不在的性別歧視問題,尤其是草根階級的女性仍是弱勢群體,公車有鹹豬手,上班有色上級,應聘要審外貌,演藝要潛規則,就連交個男朋友親熱一下也可能遭遇“艷照門”……

而譚墩和骨頭、大器一票人則希望多一些低消費高娛樂的概念或資訊,他們的意思是不要提倡和教導人們如何多掙錢如何多富有,而是要人們知道如何活得輕鬆些,現在太多雜誌內容都是對草根階級說教,不是炒股就是生意經,誰誰白手起家誰誰平步青雲,讓本身就活在壓力中的老百姓一翻開雜誌更感到有壓力——怎麼別人都成功了呢? 當然,大家一致比較喜歡的,是樣刊扉頁上那幾句創刊寄語,這裡著重提到,自然是因為我執筆: “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我們就是這樣。如果不和名人比,我們讀書工作上班掙錢,不算虛度年華;如果不和偉人比,我們娶妻生子養家糊口,不算碌碌無為。我們是草根階級,作為獨立個體我們微不足道,只有聚攏到一起才會引人關注。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地方,看我們想知道的事情,說我們想說的話。作為生活金像獎最佳配角的我們,需要自己的聲音。”

感覺一切很順利,我卻感覺總是像要出事的樣子。 陳吉吉近期開始收到很多來路不明的騷擾短信,之所以把其定義為騷擾,是因為短信內容除了避孕小常識就是葷段子。 按吉吉的交代,這類短信已經持續個把星期了,且越來越密集,在痛恨運營商的同時她已經有了換號碼的念頭。她訴苦的同時我察看了最近收到的兩個短信內容,憑藉豐富的江湖經驗與敏銳的覺察力,我感到這事兒沒這麼簡單,貌似目前官方還沒開放到給客戶發送這麼挑逗甚至猥褻的短信內容。 我問這些號碼有沒有見過的眼熟的?吉吉答沒有,認識的人的號碼都存手機裡了,發短信過來會顯示姓名的;我問注意沒注意過發來短信的號碼有重複的?吉吉答沒有啊,基本都是看見就刪了,誰注意那個啊;我說那你給這些號碼回沒回過短信?吉吉答當然沒有了,你以為都像你那麼有病啊不知道對方是誰就回,一毛錢不是錢啊?

我就很鬱悶了,我這麼誠摯地一心為她著想,她卻恩將仇報指桑罵槐,這口氣要是都咽得下去,我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於是一個餓狼傳說撲了上去。 陳吉吉馬上抱肩護胸倒到沙發上,縮成一團又叫又笑:“別鬧啊你!我無影腳了哈!踹到你要害我可不管!” “呵呵,李莫愁,早料到你惡毒無比,但我金鐘罩鐵褲襠也絕非浪得虛名!看招!一朵梨花壓海棠!” ——此時此刻,我和吉吉正在萊姐的公寓客廳,我是奉命在休息日被拉來幫萊姐掛新買的窗簾的。發生上述一幕時,苦工剛做完,我和吉吉正坐在沙發上等萊姐收拾完畢一起出去飯飯。 正當我和吉吉苦戰之際,萊姐從廚房端著一盤子切好的水果出現,眼見這一幕馬上嚴肅制止:“咔!別拍了!那個女演員,你情緒不對啊,怎麼能笑呢?要悲憤點兒,還有那個男演員,你的動作應該更粗暴些,重來!”

聞言,我馬上放了手端坐起來,同時伸手拉起吉吉:“噓,別鬧,滅絕師太來了。” 吉吉剛坐起,再次笑著側倒。 萊姐十分淡定,從果盤中拿起水果刀,握著刀尖舉到腦後:“小子,要不要試試小李他媽的飛刀?” 吃午飯時聊到了吉吉陌生短信的事情,萊姐看後,笑著分析:如果不是賴寶在蓄意報復,那吉吉你就得小心了,你在這兒又沒仇人,這些短信打眼一看沒什麼,但不是運營商,號碼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個,稍微一琢磨就感覺得出來明顯不懷好意,不然誰會那麼無聊死命地發短信騷擾陌生人啊? 我哼哼兩聲:“就是,誰會那麼沒人性發短信騷擾陌生人啊!” 含沙射影被識破,頓時腹背受敵,兩面夾擊。 萊姐早就知道我和王欥欥的那碼子事兒,也聽吉吉說了王欥欥之前一次次從中作梗的勾當。於是問我會不會又是王欥欥。

這一下倒是提醒我了,酒吧爛醉那次之後,王欥欥的確知道吉吉的手機號碼,但西線已經很久無戰事了,王欥欥不過日子了啊?還能一直跟我這麼糾結下去? 萊姐笑著,和藹地摸摸我的頭:“寶,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陳吉吉也跟著笑,同時也伸手摸我腦袋,歪頭抿嘴憐憫地看著我。 這話聽著,真是讓我毛骨悚然。馬上抱拳,“兩位師太,願聞其詳!” 再次兩面夾擊,腹背受敵。 我擦乾眼淚,聽萊姐說話。萊姐的意思和我一致,王欥欥只是不甘心。而且萊姐也說了,這種心態很普遍,一般分手後,被甩的一方都會有不甘心的感覺,男的一般會懊惱於: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會不要我? !女的一般會懊惱於:我這麼好,你居然敢不要我? ! 顯然,王欥欥屬於女性這種心態中的佼佼者,因為她的確頗有姿色,且一貫自視甚高。所以我敢和她分手,她短期內是咽不下這口氣的。解決辦法:要么讓她把這口氣出了,要么從她眼前消失,讓漫漫時光來使她嚥氣……

接下來幾天,接了倆電話,得知倆事,有點一半火焰一半冰水的感覺。 先是大器來的電話,說趙姨,也就是他媽在外地的事兒告一段落,這幾天就要回來了。我先是激動,大聲詢問具體時間準備盛裝迎接,繼而反應過來開始徬徨,趙姨回來了我就得搬了,總不能還賴在大器家不走。大器說沒事,住的地方他抽空和楊小星商量下,看怎麼幫我安排。 第二個電話是譚墩打的,劈頭蓋臉地嚇了我一大蹦,他說他可能要走了,跟瀟瀟回上海去。那語氣是百分低沉千般不情願。我正往詳細了盤問,老譚嘆了口氣,說組個局吧,詳談。 我心想這麼點子事兒就別都招呼了,只喊大器和付裕陪老譚聊聊得了。給大器打電話說了組局的意思,說老譚有點事想聊聊。大器問啥事,我說我也不知道,大器說得咧!老付那邊我通知,地方我找,你等信兒!

那天我就匿在辦公室看書。老譚說他要走搞得我情緒有點低落。快下班的時候接到吉吉短信,問我下班來不來接她,我說估計不行,有點兒事,完了還有個應酬。可能要很晚。 隔了十幾分鐘,吉吉短信回過來:賴寶同志,你不嚴謹啊。你忘了你身邊有我安插的王牌臥底了?你是不是真有事,是不是真有應酬我會不知道? 我一激靈,大意了!吉吉肯定給萊姐打電話詢問來著,真是不怕狡猾的對手,就怕臥底的上司啊。 連忙打電話過去,被掐了。小娘子來脾氣了。只得發短信:沒騙你,晚上是有事。和你哥還有老付老譚,不是扯淡,我們有正事要談。 又十分鐘。短信回來:算你老實。那我去萊姐家混飯吃,你少喝啊!要是和我哥一起喝醉的話,就提著你的人頭來見我!

我笑。她一定又是打電話跟大器核實去了,大器沒必要瞞著她,而且大器也不知道我和她的關係,更不可能幫我打掩護。這談戀愛,真是鬥智斗勇的戰爭啊! 回了一條:我要真喝大了,未必找得到自己的人頭,別的頭行麼? 回過來:死開!臭流氓。 回過去:這位女施主,怎麼我說什麼你都能瞬間心領神會啊?到底咱倆誰流氓啊? 回過來:就你流氓就你流氓!我是女流氓,嘿嘿,下班了。我收拾東西見網友耍流氓去,別打攪我! 看著短信傻笑了一會兒,一看時間,的確是下班的點兒了。正拿起手機,辦公室的電話響,大器打來的,說他在大門口等,車扔停車場不開了,反正要喝酒。 一家重慶菜館,我一看,還真是招呼全了。袁老二點菜,骨頭正跟女服務員閒逗呢。我和大器剛坐下,老付邊打電話邊走進來。最後來的是譚墩,進來就鞠躬,連說不好意思,甩掉瀟瀟很困難。

一言激起千層浪,在座兒的都炸了,骨頭喊著艾媚多麼難纏,袁老二說溫小花險些識破他,大器和老付指證的是同一個人——周小天。此女子十分陰險狡詐,大器在電話裡,老付在他公司,都是絞盡腦汁險象環生才躲過去趕來參加秘密會議。 我就跟著傻樂,也不敢提陳吉吉,怕大器一屁股坐死我。 而且我也在看著譚墩——嗯,是挺憔悴的,但情緒還不錯。當然了,天大的愁事也很難在他臉上看出什麼來,他已經超越樂觀的境界,到達沒心沒肺的巔峰了。 在座的基本都還不知道為什麼把他們招來,骨頭扭著腦袋掃了一圈:“都到齊了吧?到底系神馬事情啦?居然是純爺們儿局,哎哎,有什麼節目安排?” 譚墩開白酒,給每個人倒上,我在桌子上轉著打火機玩,拿嘴一努譚墩:“丫要走了,移民去上海。” 所有人看譚墩。 老譚用哭的表情笑了笑:“嘿嘿,是。娶雞隨雞。”說完立馬覺出自己這話有問題,馬上呸了兩聲:“呸呸!重說哈,是心會跟愛一起走。” 他這麼一說,全明白了。肯定是瀟瀟要鬧著回上海,並且扼令老譚隨從。 菜擺上,酒倒上,大傢伙這七嘴八舌地就開始勸起來嘍。中心思想就是讓譚墩一定想清楚,雖說捨不得小紅帽套不著狼外婆,但也一定要提防偷米不成蝕隻雞。 譚墩說他也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係,但瀟瀟立場堅定鬥志強,一定要回去,他要是不跟著回去,那基本上就距離分手沒多遠了。就算說服教育後瀟瀟同意自己回去,倆人重新兩地分居暫且穩定了關係,那也是朝不保夕。 大夥又都點頭贊同,付裕說那就去,反正你不去的話估計得後悔,去了也可能後悔,都是後悔的事,不如冒險一把。又不是什麼絕路,到時候不行再回來,這麼多哥們儿在這呢,誰也不能見死不救。 骨頭高舉手臂贊同:“沒錯,等你回來,我每次過地鐵入口的時候都給你扔零錢!” 袁老二一摸光頭:“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麼!” 這句話放在此處的引申含義,惹得大家都笑。 老二犯愣。 “我這回說錯了麼?”大家擺手說沒錯沒錯,老二瞪眼,“沒錯你們也笑!老子好不容易文化了一回!” 進入第二議題,就是大器他媽,趙姨要回來了。在座有見過的有沒見過的,不過這算一檔子喜事,都舉杯給大器敬酒,祝他終於骨肉團聚。 大器就一直傻笑,來者不拒。其實打一開始聊老譚那樁事的時候大器就一直笑,跟著起哄,不時地走神然後再傻笑。此刻誰敬酒他也不多話,就一句“同喜同喜”舉杯就乾,搞得大夥都有點含糊。 沒人再端杯了,都詢問大器到底有什麼喜事,是不是懷孕了。 大器大肥腦袋晃了晃,一臉神秘犯賤的笑容。 “剛才骨頭不是問為什麼是純爺們局麼?我還真有事兒。嘿嘿。”說著話倆手開始在身上摸,摸來摸去臉色變了,急忙回身往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裡摸,手一伸進裡懷,笑容又回來了,一點點拿出來舉在眾人面前,“嘿嘿,你——們——瞧!” 是一個銀灰色的絨布小盒子,火柴盒大小。 大家一看,臉色都有點變,估計和我想的一樣,都有不祥的預感。霎時間,包間頂棚處彷彿佈滿了烏雲。 “你這是……”我乍著膽子問了一句。 大器伸手,擠眉弄眼地緩緩打開盒子,在一枚閃亮鑽戒呈現出來的同時聲音飄進我們每個人的耳朵:“我要跟周小天求婚。” 滿桌死寂,一秒,兩秒,三秒……炸了。 大器瞬間便被徹底淹沒在了喧囂雜亂的聲討與叫罵中,每張嘴都在不停說話,一個個慷慨激昂義憤填膺苦口婆心,聲音亂得根本聽不清每個人在說什麼,但中心思想可以歸納為一句話:瘋了吧你? 開始大器還喜慶地顏開笑對千夫指,不時還頂兩句嘴,但大傢伙一個挨一個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慢慢地大器真開始頂不住了。歪理說一千遍就是真理,更何況我們這邊五張嘴一起說,不由得大器聽不進去,不信以為真。 大家的意見歸納起來有幾點:第一大器和周小天相識時間太短,變數太大;第二連趙姨都還沒見過周小天呢,也不知道趙姨喜歡不喜歡,一旦不稱心,以後這婆媳關係絕對是最大隱患;第三感情這玩意兒能衝動一時不能衝動一輩子,周小天那丫頭感覺玩心還沒收住呢;第四就是男人們約定俗成的心聲,愛情這玩意兒一旦結婚性質就變了,周小天這小丫頭多可愛啊,留著當女朋友多好,為嗎要娶成老婆呢?第五就是決不允許大器先走一步,這明顯是要脫離組織的表現,等等。 大器被說服教育得心裡越來越沒底,那隻拿著戒指盒的手還舉在半空,但已經呈現萎縮狀態,一點點向回縮著,直至徹底拿到桌底下。 眾人聲勢漸漸弱下來,大器垂著肥腦袋嘆氣:“我他媽還以為是個驚喜呢……我光覺得是個喜事兒了,壓根兒沒想那麼多。”說著話垂死掙扎地抬頭看大夥,“真需要想那麼多?” 老譚點頭舉杯:“我那一步邁出去還能回來,你這步邁出去就回不了頭了。你再琢磨琢磨。” 甚至連娘家人老二都說,小天兒這丫頭還沒太定性子,這一步很冒險。 於是大器徹底被打敗了。 ——這真是一個喜憂參半的酒局,開始來喝鬱悶酒的後來開始喝高興酒,開始來喝高興酒的最後開始喝起了鬱悶酒。 酒過三巡,老譚坐過來摟著我傾吐肝膽,又是一番捨不得的言論。其實我在想另一個問題,老譚要是真走,倒救了我了。趙姨一回來我肯定得搬,正好搬回原來和老譚合租的房子,地方和房東都熟,省了不少事。 因為議題都談完,並且導致情緒並不很高漲,此局不到九點就宣告結束。 到家開門的時候一片漆黑,吉吉居然還沒回家。開了燈換了鞋進廳裡坐下,大器從冰箱拿了兩罐啤酒走過來,甩我身上一罐。 我瞅瞅他:“還喝啊?” 大器開了酒仰頭一口,打了個嗝:“靠。不讓我借酒消愁了啊還?”說著話走到座機旁邊打電話,片刻接通,問在哪呢,嗯了兩聲說注意安全。掛了電話坐到我旁邊,“吉吉在回家路上呢。” “咱倆不在家她就自己跑出去玩,你這妹妹要學壞啊!”我笑著也開了啤酒。 大器哼哼兩聲,掏煙遞給我一根。 “我這妹妹學不壞,我就怕她瞎認識人,”說著話突然轉向我,“哎你發現沒?最近吉吉這情緒特高漲,一天到晚笑瞇瞇的,就跟我似的,你說我這情緒高漲是因為和小天在一塊兒了,她會不會也是談戀愛了啊?” 我喝了口酒差點兒噴了,急忙解惑並附送笑容:“她戀愛估計能告訴你,你是她哥啊,再說了,吉吉這歲數,談戀愛有什麼不正常的?只要不是和女的就行了唄。” 大器點頭道:“倒也是。我抽空得問問她。” 我十分懼怕這個話題,立馬轉移:“哎,求婚那個事兒,剛才讓我們打擊了,你打算怎麼辦?” 大器嘆了口氣,叼著煙側了個身,翹著一邊的肥屁股從褲兜里把那個銀灰色盒子掏出來:“能怎麼辦?你們意見那麼一致,而且我仔細想了下,也不是沒道理,我是有點草率。還是等我媽回來看看再說。”說著話把戒指盒甩到茶几上,發出清脆一響。 我點頭:“別鬱悶就行,別也跟老付似的,我可不想我身邊倆哥們儿一天到晚都陰死陽活的德行。” “鬱悶個蛋啊。你們說得都對。而且我的確和小天時間太短,就算我求婚,人家答應的可能性也不見得多大,還是互相先考驗考驗吧。” 我應和:“嗯嗯,來日方長麼。” 這時候門響了,稀里嘩啦的開門聲、腳步聲、嘁嘁喳喳的換鞋聲,然後陳吉吉的聲音很小地傳來:“沒鬧,沒唱歌,沒打呼嚕,估計沒喝醉。” 我和大器也沒起來,都探頭向門口看。身影出現,陳吉吉穿著件咖啡色束腰外套,白色直筒褲,身材線條盡顯,還拎著兩個紙袋子,氣還沒喘勻。看到我們倆瞇眼一笑,旋即瞪了眼:“還在喝呀?” 我和大器笑臉相迎,剛要打招呼,陳吉吉身後竟然又跟出來一個身影——周小天!穿著紫紅色長風衣,也拎著兩個紙袋子,不懷好意地朝我倆笑。 大器一下站起來:“小天?你怎麼,你倆怎麼在一塊兒啊?” 周小天拎著紙袋子走過來。 “叫周老師!”說著話瞪眼,“外面喝完回來又喝!我就知道你跟賴寶學不出好來!” ……就非得捎帶著損我?我也瞪眼:“毒婦!有道是朋友之妻不可欺,可沒道是朋友之妻不可殺!你別逼我。” 周小天朝我撒狠地一齜牙,自然地坐到大器旁邊,陳吉吉也走過來,掃了一眼,坐到圍著茶几擺放的單獨那個沙發上,身子一仰:“哎呀,可累死我了!” 大器馬上湊近周小天,臉上露笑:“嘿嘿,小天,看,我沒喝很醉吧?兌現承諾了吧?” 小天嗤之以鼻。 “這還少啊?你這不是還在喝麼!”邊說邊把紙袋子放在茶几上,伸手開始掏,“正好給你們倆弄點下酒菜,我和吉吉買回來準備自己吃的,現在餵狗吧!看,糖炒栗子、牛肉乾、薯片,這還有烤肉串,微波爐一打就得……”說著話,開始一樣一樣拿出來往茶几上擺。 擺著擺著,周小天一下發現新大陸了——那個銀灰色小盒子,好奇地拿過去打開來看,立馬尖叫起來,分貝老高。 陳吉吉聞聲也湊過來看,與周小天一樣瞬間瞪了眼睛驚呆,下意識地抬手摀住了張大的嘴。 我和大器被周小天的尖叫嚇了一蹦,反應過來後開始眼前發黑,大器的眼神明顯呆滯了一下,那是瞬間智商為零的表現。 已經不想求婚的時候居然被周小天發現這枚戒指,這可怎麼收場?該死的胖子乾嗎要掏出來扔茶几上啊!我也有點發蒙,情況太突如其來!腦子飛快轉著想對策,但理不清任何頭緒的一團糟——這關可怎麼過! 周小天和陳吉吉腦袋貼腦袋地擠在一起,四隻眼睛直直看著盒子裡的鑽戒,都快看對眼兒了!看來這女人對鑽石真是沒有免疫力。 有那麼兩秒鐘之後,倆丫頭的注意力終於從鑽戒的光芒轉到其來源問題上來,幾乎同時扭頭看向我和大器。 “誰的?”周小天舉著小盒子盯著我倆。 我光速思考,瞬間想到一個很笨的說辭,乾脆就說是撿的!管她們信不信呢!先應付過去。事不宜遲,探身剛要張嘴,大器先我一步出了聲兒,同時伸手往我鼻子上一指:“他的。” 我眼前一黑,場面也一時靜了下來。周小天和陳吉吉都露出比剛才更驚訝的神情,看看戒指,再看看我,再看看戒指,再看看我。 陳大器微微仰了身子靠在沙發上,努力裝自然,一臉絕對沒他什麼事兒的笑容。 我是徹底亂了方寸,眼睛裡的驚訝不比她倆少,完全不知所措,只能邊搖頭邊擠出笑容。 周小天的臉由驚異漸漸綻放成了驚喜,往前湊了一點兒:“賴寶!是你的呀?難道你要……難道你要……”說著話慢慢回頭看向吉吉。 吉吉完全說不出話,只是驚呆在那裡,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好像靈魂出竅了還沒回來。 我乾笑著搖頭,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大器估計是自認反應迅速,自我得意中,開始誇張地演起來,大笑著伸手使勁拍了我一下:“哈哈哈!慌什麼啊你!這東西不是你的還是我的啊?”說著話側了身,飛快地擺了一個求饒拜託的表情,意欲讓我配合一下。 OK,OK。大器同志,你剛打消了求婚的念頭,又一下被周小天發現了戒指,這種場合你把事兒全推到我身上,無疑是合理的,也是明智的。問題是……大器爺爺您是不知道,你女朋友在這兒是不假,可我女朋友也在這兒呢啊!你讓我上哪兒找台階去? ! “真不是我的。”憋了幾秒鐘,我只擠出這麼一句,面對周小天和吉吉熊熊燃燒的目光,我頭上都見了汗了,要不,我推回到大器身上? “陳胖子,我怎麼覺得你倆這麼不正常呢?”周小天抬手拍了大器的肥腦袋瓜子,“搞什麼陰謀詭計呢?說!這到底誰的!” 大器直直地看著已經伸到他鼻尖的銀灰色小盒子,面部肌肉抽搐了兩下,突然大笑起來,伸手一把摟過我:“哈哈哈……寶啊,我可不替你瞞著了!這事又不丟人!” 倆丫頭的目光又迅速聚焦到我這兒。 我從尾椎骨開始冒涼氣,耳邊聽見大器已經誇張到虛假的聲音:“你倆別這麼看賴寶,他正恐慌呢他!哈哈哈,買了戒指卻猶豫起來了,求婚前恐懼症麼這不是,哈哈哈……” 你大爺的……把他那點事兒全安我腦袋上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周小天的聲音,帶著急切,帶著期待,也帶著威脅。 我還被大器摟著呢,他的嘴正對著我臉頰,聲音絕對如雷貫耳:“這事太扯了!寶這突然就改邪歸正了,弄了個戒指來說要求婚去!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倒霉丫頭,我問他他也不說,跟我玩神秘!哈哈,完了,你倆這一回來,他更不能說了!” ……完!我知道大器把事推我身上但腦子轉不了那麼快,一時間想不出個人來當我這邊的女主角,才瞎說一氣。但這死胖子胡編亂造的,竟然把口供全對上了,萬劫不復,萬劫不復啊! 果然,周小天和陳吉吉看我的眼神完全變了,她們信以為真了,沒辦法,大器這套說辭和事實基本一樣,估計也和她倆想的基本一樣。 “賴寶!寶啊寶,想不到……想不到你……”周小天激動起來了,臉上明顯有驚喜的笑容在綻放,話也說不完全,只是跟我說著話,同時看向吉吉。 我徹底游離太虛了,耳邊只有大器畫蛇添足地添油加醋:“是想不到啊!誰想得到啊!本來丫挺激動的,剛才我勸了他幾句,說感情這事不能衝動,必須要有足夠的責任心,還得給人家女方一個選擇餘地啊。要是靠衝動就能幸福,我這早就跟小天喜結連理了麼不是……” “美死你了呢!”周小天的聲音,“你瞎勸賴寶什麼啊!你怎麼這麼多嘴呢!” “什麼叫瞎勸啊,旁觀者清!我是他兄弟,我得給他理智的建議啊!”大器完全沉浸在依靠他的機智躲過這一劫的喜悅中,跟周小天打情罵俏的,根本沒注意到我和陳吉吉一直沒說話,而且,一動不動地在對視。 其實從剛才到現在這段時間,我根本不敢看向陳吉吉那邊,我不知道能用什麼眼神和笑容來解釋這天大的誤會。但此刻大器和周小天鬥嘴去了,我感覺周圍的氣場一下子就空了,吉吉一直看向我的目光,實在是讓我如芒在臉,無法迴避。 小心翼翼地抬頭,看過去。刷——與陳吉吉對視上的瞬間,我知道徹底完了。 那雙眼睛裡,有不解,有意外,有難以置信,但更多的是驚喜與激動,甚至眼眶裡已經薄薄地泛了浪花。看得我的心像上了高低杠似的劇烈跳動,腦子里莫名響起旋律——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 我本來還想把事再全推回大器身上,我深知大器不承認的話,我的嫌疑還是最大,誰讓這說法和證據都已經到了很難解釋、越描越黑的境地了呢。但我死不承認,起碼能把這趟水攪渾。 可是現在我不敢了。面對吉吉那種目光,我不忍,也不能否定什麼。她現在不管是不是真相信,但起碼是激動了,這時候我要是潑冷水,那打擊太大了。而且在這個節骨眼給予否認,很可能給吉吉,乃至周小天留下一個“就算是誤會,說求婚就把你嚇成這德行”的話柄。後患無窮,後患無窮。 吉吉還在看我,眼瞅著眼淚瓣兒就要掉下來了,在我和她對視後,目光開始變成詢問是真的麼是真的麼?小臉蛋都在抖。我含糊地笑了下,聳聳肩。決定先這麼混過去吧,走一步看一步,起碼等她冷靜了再抽空解釋。 正琢磨著,吉吉突然站起身飛快跑開,直奔客廳那邊的洗手間。 我們都一愣,那邊兩位也住了嘴。周小天急忙站起跟了上去,趿拉著拖鞋邊追邊喊:“跑什麼啊!你倒是答應不答應啊?哈哈哈……” 大器正抻脖子看洗手間方向,嘴上問我:“怎麼了這是?” 我嘆氣:“女孩的心思痴漢你別猜,別猜別猜。” 大器險象環生,也還真就沒多想,顫著一臉肉跟我笑:“謝謝哈!這把我嚇得,酒都醒了!” 我乾笑了一下,這一腔怒氣都堵到嗓子眼了,但啥也說不出來。他倒是平安無事了,我這可怎麼收場?得,破罐破摔吧。 “你倒是一推門前清,她倆要追問我,我找誰求婚去?”我哭喪臉。 大器美滋滋的,竟有幾分幸災樂禍:“愛找誰找誰唄。” 我冷笑道:“好,那我就跟吉吉求婚。” 大器繼續美滋滋,壓根兒沒當回事兒:“哈!她又沒瞎,能答應你算啊!” 看著旁邊這張蒙在鼓裡的肥臉,我有點平衡了。剛要再嗆兩句,手機短信提示響,邊拿起啤酒罐衝著大器示意,邊拿按鍵看。 臭猴子!我討厭你!我特別特別討厭你! 吉吉發來的。 我看著短信有點發呆,這哪是討厭我啊,我分明在這條短信背後看到了一張喜極而泣的小臉兒。 大器好奇湊過來要看,被我一把推開,他搶我躲。這胖子現在全無負擔,撒著歡兒地跟我鬧。正爭著,周小天和吉吉走回來了,分別落座於剛才的位置,周小天的手裡還拿著那個戒指盒,沖我笑瞇瞇的,把手伸到我面前。 我心虛地看了她一眼,又飛速掃了一眼吉吉,她也是笑瞇瞇的,眼圈還有點泛紅,臉也紅撲撲的。 我恍然大悟:靠,剛才周小天追過去是讓吉吉試戒指去了? 戒指盒遞到我面前,周小天的一雙笑眼閃著狡黠:“還給你!本來我要是戴著合適我就留下了,可惜有點小,哼哼,有人戴著正合適,我不稀罕了還!”說著話扭頭對吉吉擠眼睛。 ……陳大器,你這戒指的尺寸,是咋買的呀? 大器聞言臉色有些發白,左半臉慶幸,右半臉鬱悶。而吉吉不敢接周小天的飛眼,不自然地側頭看別處,臉上的笑容卻忍不住,那幸福洋溢的喲。 我是打心眼兒裡徹底投降了。天意啊,天意啊! 接過裝戒指的銀灰色小盒子,在手裡把玩一下。說真的,自從大器拿出它來顯擺我還沒仔細看過,這一看還真不錯,對鑽戒這玩意兒我絕對是外行看熱鬧,只覺得很精緻很好看,主鑽不小,旁邊還配了好多小鑽,估計能值些銀兩。 心裡突然敞亮了一下,嘿嘿,有人不是說不是他的麼?那得了,笑納。 舉著小盒子故意湊近大器面前把玩:“哎?這是我的吧?” 大器有點犯愣,不明就里地訕笑:“喝多了啊你?不是你的是誰的?” “真是我的?你確定?”我捏著腔調坏笑。 大器已經明白過來了,但周小天就坐旁邊呢,他只能使勁推了我一把作以發洩:“顯擺個屁啊你!一會兒弄丟了,趕緊把你的破戒指揣起來!” 我笑得十分開心,不摻假地開心,咧著嘴把戒指揣進褲兜:“好嘞!我抽空就去給我未婚妻戴上!不過……這戒指戴上容易,想從女孩手指上摘下來可就難了。我今晚可怎麼睡啊我。唉。” 大器笑得十分艱難,我痛快了。 顧此失彼啊,我這話明著是揶揄給大器聽的,可那邊倆丫頭可是聽者有意,周小天立馬瞪眼睛,尖叫著說什麼誰說戴上容易?你以為你誰啊?而且我還告訴你,人家不一定願意戴,如果真戴上了你別指望能摘下來。別拿這事當好玩啊你! 我馬上唯唯諾諾點頭稱是,說自己一定認真對待,沒敢看吉吉的表情。倒是注意到大器的臉已經有點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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