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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老友記

人生何處不尷尬 赖宝 8415 2018-03-22
今天中午去機場接大器,晚上陪骨頭去談判,喜事連連。 的確是高興,這兩天盡是滿心陰霾了,終於盼到點喜事。 先說大器:分別五年,故友相見,滿臉淚水,勝似小便; 再說骨頭:情敵會面,作陪談判,我乃凡人,愛看扯淡。 這熱熱鬧鬧地一事接一事的,什麼煩惱都給驅趕出境了。 約好了付裕中午直接到雜誌社接我,所以早上就把自己捯飭得花枝招展,跟參加金像獎走紅地毯的劇務似的。稍微裝點一下自己的最根本原因,是免得讓大器覺得我混得不怎麼樣,付裕已經算家財萬貫了,大器這揣著洋文憑的海龜在外面刷盤子肯定也沒少摟錢,就我還是個工薪階層,小小的自尊心上還有那麼點抵觸。 臨近中午和付裕通了電話,等他開車來接我的空閒,忍不住又給那個神秘聊友發了短信:午休了麼?

對方回:在外面,有事,晚點聯繫。 看看,人家忙都抽空給我回信,我這人品啊,我這魅力啊。嘿嘿,得了,人家忙那就不打攪了。 然後一個人握著手機坐在位置上傻笑,笑得周圍全都側目,有同事湊過來說:“你今天這樣要不是中了五百萬,就真該去醫院看看了。” 說真的,和這位鬼來電竟聊得如此愉快,心裡面的確盈滿感激。又猜測對方十有八九點五可能是一位荳蔻少女,我青澀稚嫩的少男之心……不可能不蠢蠢欲動。當然,不是沒動過念頭打一個電話過去,但擔心貿然之舉會徹底中斷這份天降奇緣。再者了,萬一真是惡作劇呢?還是沉浸在自我營造的世外桃源吧,萬一拆穿對方真是熟人,哪怕是個女的,我這點寄託也就打了水漂了,所以,打死不去探索與發現對方身份,茲當憑空冒出個小倩,我是寧采臣了。

付裕接我到了機場,航班晚點是必然的。好在老付這小資本家有銀子請我喝咖啡,在機場候了半個多小時後,眼看著大器的航班落地,接機的人群越發群情激昂起來,付裕一笑,來了精神:“哎,注意觀察,咱們還像以前那麼玩兒,藏起來搶他東西!” 我驚恐道:“哥哥,這是機場啊,你不怕被保安打倒在地踩滿臉鞋印子啊?” “玩兒麼,玩兒的就是心驚肉跳。”付裕一臉期待扯著脖子張望,“哎哎!來了,那個是不是他?不像啊……哎!那個是!” 我順著付裕的指兒瞧過去,打量片刻,又和付裕探討分析片刻,確定我們圈定的那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就是大器。 難怪我們端詳那麼久,這廝比幾年前下西洋的時候胖了何止兩圈?下巴處跟梯田似的,外面這麼硬的春風他居然只穿了個半袖,外套搭在胳膊上,昂首挺胸裝一頭紳士,戴副眼鏡裝一隻教授,正邊去取行李邊往我們這邊張望中。

“撤!”付裕迅速拉著我藏匿於角落,偷偷觀察敵方的一舉一動,準備重溫兒時的搶包遊戲。 大器顯然沒發現這一對準劫匪,拿了行李拉著箱子往外走,邊走還在四下看著。我和付裕竊笑,私下偷偷握了握手,一點都不覺得幼稚。 哎?大器笑了?明明看著另一個方向,明明沒看見我們倆,但他的確是看到了誰一樣,笑得陽光燦爛的,還伸出一隻熊掌揮了揮,然後快步走過去。 我和付裕對視,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詫異,然後又一起把目光投射出去,追隨著大器前進的方向一探究竟:他奶奶的!莫非這廝還安排了別人來接? ……他奶奶的,這廝還真的安排了別人來接!更讓我倆義憤填膺的是,來接他的還是一年輕女子!距離稍遠角度不正,看不清女子全貌,只看到大器上去就是一個熊抱,直接把女子淹沒在他懷裡;更更讓我倆義憤填膺的是,鬆開手的大器竟然笑逐顏開著,和那女子甜甜蜜蜜地往外面走了,完全忽略了藏在角落尷尬無比的兩位幼稚接機人……

呆愣半秒,我和付裕起身追了過去。我靠太重色輕友了吧?這還有倆特意穿了新衣服的大活人呢!健步上前一個搶皮箱一個搶外套,付裕在拉扯外套時還直接從身後湊到大器耳邊故作低聲惡狠狠:“別喊!喊就弄死你丫的!” 剎那之間,大器渾身一抖,扭頭看時已經一臉驚恐,但驚恐馬上變成詫異,繼而雙眼閃亮,驚喜顏開——與此同時,付裕和我笑了,三人久別重逢的喜悅溢滿眼眸,淚花瑩瑩,嘴唇顫抖…… 但大器身邊那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女子已經被嚇到一鳴驚人了,聲音嘹亮高亢,典型的詠嘆調加海豚音,一嗓子就把我們這兒吼成焦點了,大廳裡所有目光全都向這邊集中。我和大器、付裕馬上向周圍報以友善親切的笑容,表示這邊一切正常,無比和諧,沒熱鬧可看。

周圍的目光紛紛失落地收回,我們這邊也恢復正常,幾目相對,笑臉早已久違。 大器臉上樂著,眼角有點濕,給了我和付裕一人當胸一拳:“靠,以為你們兩個在外面抽煙等我呢!我還找呢我!” 付裕眼角有點濕,臉上樂著:“我還靠呢,眼瞅著你被美女接到就愛誰誰了,跟撿了錢包似的直接往外跑!” 我眼角樂著,臉上有點濕:“哎?大器我說你這……會說人話啊,敢情以前電話里南腔北調的是逗我玩呢啊?” 大器來回看著面前兩張臉,堆著笑容搖頭感嘆:“沒變啊,都沒變,你們倆還是那麼帥,還是那麼適合演鬼片。”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我和付裕的反饋:“你變了!看你被資本主義腐蝕的,百分之九十八都是脂肪,太適合農教養殖片了。”

感覺沒變,味道沒變,眼神也沒變,久違的親切和默契,這感覺真不是一般的嬌爽! 臭屁幾句,大器才忽然意識到旁邊還站一個孤家寡人,伸手拉過那女子擺在我和付裕面前。 “看看,差點兒忘了介紹,我妹妹,陳吉吉,”說著伸手一按那女孩的腦袋,“吉吉,叫……哥吧,這是寶哥,這是付哥。” 女孩很淑女,沒開口,禮貌地對我和付裕嫣然這麼一笑,百媚就生出來了。 說真的,從剛開始到現在,我還沒正眼看過這女孩一次,久別重逢太激動,注意力全集中在大器那兒了。這會兒大器一張嘴,我和付裕的目光才算第一次踏踏實實地落在她身上。 其實在看到這女孩之前,我是先聞到她的味道的。我有個比較變態的習慣,氣味決定好感程度。個人比較反感濃烈的香氣,不知道一些女孩怎麼想的,出個門逛個街,身上像是噴了整瓶香水似的,就怕自己不香氣妖嬈,那味道,走太近都辣眼睛,何必呢?

個人比較偏好淡香。這種淡香不是香水或者化妝品,而是因為長期使用同一種沐浴露而導致沐浴露的氣味幾乎成為體香的那種感覺,有點渾然天成的意思,而不是即時性噴灑在身上的。巧就巧在,這位接大器的女孩就是這種香味,於是自然興趣盎然地看過去呀看過去。 只一眼,我和付裕就坍塌了,開什麼玩笑?打死骨頭我們也不信這能是大器的妹妹,除非是私生女,這麼說吧,要說劉亦菲是尹相傑的妹妹,你信麼? 狠狠漂亮的一女孩,皮膚白白的,五官精緻,恬靜中婀娜著,青澀中嫵媚著。作為一個知識分子,我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很三俗地用朝美穗香或者常盤櫻子之日系女星作為比較來形容這個女孩的,總之她很漂亮,美得跟賽貂蟬似的,純得跟未成年似的。

估計付裕也和我一樣沒料到大器能有這麼個不像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看得呆了一下,緩過來後笑著把手伸向女孩,眼睛看著大器:“你妹妹?你逗我吧?什么妹妹啊?姓什麼啊?別告訴我小時候一個村前後院的啊。” 大器搶先一步握住付裕的手,身子也斜插進來:“靠,親妹妹啊!當然姓陳。我叔叔家的孩子,直系親屬,如假包換。” “哦,陳吉吉,”付裕幾次欲把手從大器那拽回來未果,乾脆放棄努力,看向女孩,“不錯不錯,好聽,但容易隨口讀諧音,讀到一聲就不好了。” “靠,就知道你這下水道的嘴!吉祥如意的吉,”大器瞪眼,說著用手指在付裕面前寫筆劃,“你再讀一遍來聽聽!” “哦,這個字啊,那這名字好啊,我活這麼大第一次遇到這麼好聽的名字,吉祥如意……的吉!”付裕訕笑,面帶苦澀,臉皮抽筋,最後那個字基本是喊出來的。毫無疑問,大器握著他的那隻手,已經暗中加了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而在那兩位打嘴架的時候,我一直在掩飾地註視這個陳吉吉,覺得奇怪,這女孩我好像在哪見過似的。這麼俗套的說辭讓你噁心麼?但你有沒有過突然遭遇某一場景抑或某一人,腦子裡覺得肯定經歷過,人物、對話、動作、環境都與你經歷過的一模一樣,分毫不差,但打死也記不起這般經歷是曾幾何時?唯一的自我解釋就是在夢中。現代科學管這個叫“Dejavu現象”。 我此刻就是這個感覺。 大器姓陳,陳大器。你看看人家這名字取的,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孩子生下來就打算培養成總統似的,再看看我自己和身邊這幾頭,賴寶、譚墩、付裕……不是起個歪名好養活就是典型的小農意識,沒法比。 陳吉吉,這名字我記住了,有特點好記,而且還有那萬惡的諧音加深印象。

沒多寒暄,我和付裕接過大器行李,一行四人出門上車,直奔市區。 付裕開車,我坐副駕,大器和陳吉吉在後面。礙於他哥在,我和付裕也沒敢跟陳吉吉多貧,火力全集中在大器身上了,一嘴接一嘴不間歇地爆著他當年的糗事,車裡也就此爆發出一陣陣爆笑。期間我透過後視鏡一次次飛快打量後面的陳吉吉,小女孩挺安靜的,也跟著我們歡快地笑,但不插嘴。 其實我看得沒什麼雜念,美女誰不願意多看幾眼?但我這麼偷偷摸摸的始終像是心裡有鬼一般,終於被身後坐著的大器所察覺,當我再一次從後視鏡看過去時,看到的是大器擋在陳吉吉臉前豎起中指的熊掌。 陳吉吉低頭垂笑,付裕毫不留情地伸手調整了後視鏡,我無地自容。 大器從後座湊上來在我耳邊低語:“哎,寶,想用你的色眼吃豆腐?朝我來啊。” 我憋了半天,反口一咬:“豆腐?你?你是王致和的吧?” 開車先送大器回家。因為趙姨,哦,就是大器的母親現在人在西亞某國處理合資的事,這種事有時候一走就是幾個月,所以付裕早先一步奉旨取了鑰匙,收拾了房子,現在接了大器,茲要趙姨還沒回來,那豪宅就任我們為所欲為了。 大器的家庭,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父親去世得早,好在母親是個典型的女強人。早年我們還都在東北瀋陽的時候,大器母親趙姨,就在五愛市場從服裝批髮乾起,一個人瀋陽廣州來回跑,有點實力後又倒騰過家具、建材,攢下了不小的家業。再後來,在我們畢業後相繼漂至北京之前,趙姨已經由生意上的朋友拉攏著,先一步跑到北京與人合夥搞了個規模中等的、集酒吧茶座K歌餐飲桑拿洗浴於一身的娛樂城。 當年送大器出國那次,我們都去了,趙姨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大器拉著我和付裕哽咽抽搐的,叮囑我們一定幫他多照顧他母親。我和付裕也眼淚嘩嘩,拍胸指天地誓言旦旦。 事實上,正好相反,大器越洋之後,倒是我和付裕時常被趙姨照顧,事無鉅細,從不推脫,弄得我們倆報恩無門,只能逢了年節的一起帶著東西去看望,可每次拿回來的東西肯定比帶去的多。 趙姨的房子是個大躍層,雖然我常來,但每次來還都是羨慕不已,心裡總想著:什麼時候我在北京能有一套這樣的房子,別說往上躍了,往下躍半層都行。 一進門大器就嚷嚷著洗澡,號稱要用祖國的清水洗淨自己一身的洋羶,這話讓我和付裕很受用,一起拍手打節奏哼唱著《我的中國心》,目送大器上樓洗浴。 一樓大廳剩下我們三個,陳吉吉顯然是第一次來這裡,對一切都陌生的束手束腳,我和付裕常來常往習慣了,徑直到冰箱取了飲料來和她分享,坐在沙發上,打破冷場,開始親切友好地交談起來。 付裕認為,我和他都是陳吉吉兄長的老友,相信這次與陳吉吉的會面將是歷史性的,將具有深遠的意義。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我們已經高度重視陳吉吉的存在以及今後我們這些朋友關係發展中她所佔據的主導地位,我們願意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合作共贏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強對話與交流,不斷增進友情互信,擴大務實交往,妥善處理有關敏感問題,推動雙方建設性合作關係健康穩定發展…… 在付裕主訴,陳吉吉主聽的過程中,我藉口去洗手間離開,在陽台點了根煙,拿著手機盯著屏幕猶豫——要不說這人就不能有寄託,否則就跟被線拴住了似的,心裡總也放不下;這人也不能被心理暗示,誰要每天被一件事擾著,冷不丁不擾了,肯定猛失落一下子。 我這就是,一個多星期了被鬼來電騷擾,忽然之間騷擾變交流了,我就徹底被動了,到時間了還沒被騷擾,心裡的確是空落落的。要不怎麼說這人都有個賤性呢。 發不發一條短信呢?發呢?發呢?還是發呢? 猶豫過程中,短信已經神奇地被編輯好,手指停留在發送鍵上,一不留神就按了下去。 短信內容:還在忙?天蒼蒼野忙忙啊。 看著短信發送成功的提示語,迅速安慰自己:不是蓄意的,不算主動。 一根煙抽完,對方竟然沒回話,失落之餘自我安慰:一定是太忙了。不然我這從被騷擾到主動騷擾的轉換,還成了剃頭挑子,真是能讓自己臊死了。 揣了手機走回客廳,付裕和陳吉吉坐在沙發上,中間隔著一個人的位置,我沒坐中間,雖然其實很想,靠著美女近點兒算人之常情吧?可惜對方是大器的妹妹,我與付裕因為這層關係基本上就斷了塵根。朋友之妹,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抱有淫思的,畢竟人家也一口一個哥地叫著你呢,真的怎麼著了,多少有點偽亂倫的意思。 也不知道這二人剛剛都聊了什麼,坐下後搓著手,訕訕地沒話插話,問詢陳吉吉以前沒聽大器提起過她,看樣子更像第一次到大器家來似的。 陳吉吉笑得有絲苦澀為難,因為大器父親去世得早,所以這些年大器家與他父親這邊的親戚走動很少,而陳吉吉家因為多年前從東北舉家遷到四川,與之走動就更少,她與大器這哥哥的記憶也全是年幼時一起玩耍積攢下的,也是多年不見了,就連大器出國,她都因為在成都讀書沒能送行…… 話不多講,人之常情,人走茶涼,理解萬歲。 大器父親一去世,大器家與父輩親戚這邊自然會淡一些,加上趙姨曾跟我和付裕講過,她向來不待見大器父親那邊的親戚。當年她苦的時候窮在鬧市無人問,後來一番打拼有了家業,立馬富在火星有遠親。大器父親那邊的親戚若是找她,十有八九是藉錢,還剩下十分之一是求她幫忙辦事。這樣險惡的血緣親情,也難怪不走動,更難怪我們和大器相識甚久,都不知道他還有這麼一個閉月羞花的妹妹。 大器洗完澡換了衣服下樓時,我們早已轉了話題,閒聊之下獲知了陳吉吉來北京為期尚短,不到兩個月,是從她工作的總公司調派到北京分公司來的,年紀輕輕已經自己主抓了一小攤業務,不由得讓混吃等死的我肅然起了敬。付裕更是反客為主地介紹起了周邊瑣事,主要是聊趙姨的生意,想盡快打消陳吉吉對這份親情的生疏感。 大器見我們三個已經聊得較比熟絡,也省了他夾在中間的客套,大咧咧招呼去吃飯,他請客,給自己接風洗塵,也算歡迎妹妹來京,今後要常來常往,盡快恢復兒時的親密無間。 幾個人呼擁著出門,到停車場時付裕忽然想起什麼,自己包裡拎出一把鑰匙甩給大器,稱是趙姨臨出門前留給大器用的車。大器一拍腦袋,揮手號召誰也別開車了,不然一會兒沒法一醉方休,通通打車去吃飯。 我和付裕默契地同時否定,告之大器中午萬不能喝醉,一定要保持清醒,晚上有真人秀可以看,不是生死離別就是刀光劍影,具體情況吃飯時候聊。 大器備感興趣,拉著陳吉吉欲上付裕的車,付裕阻攔,讓大器開趙姨留下的車,既然晚上大器願意去,多輛車給骨頭壯壯聲勢也未嘗不可,說著話伸手給大器指方向。 大器被晚上的真人秀誘惑慫恿著,毫不猶豫拉著陳吉吉就走。 事實上,我和付裕開車領路,大器的車卻是陳吉吉在開。毫無疑問,離國五年的大器一時間無法適應國產交通法規與大多數司機的脾氣;更重要的是,北京這拆建頻率,大器一別五年,等於北京不間斷地拆建了一千八百多天,就是神仙也未必能認得路了。 兩輛車一前一後開上道才開始打手機聯繫地點,付裕訂的是前門的全聚德,但大器在電話裡說陳吉吉也訂了地方,工體的一家水煮魚,於是女士優先投了贊成票。 中午飯點兒,這家店紅火得跟證券市場似的,幸好陳吉吉訂了位置,菜單推來推去,還是送到了大器和陳吉吉手裡。我趁大器點了菜後也拿菜單翻看過眼癮,耳邊聽著服務員拿著單子報菜名。他們幾個一口氣點了七八個菜,我在一旁心裡盤算著,等一下怎麼不失臉面很婉轉地把必然所剩無數的精美菜餚打包……好吧,我承認,我是個小男人。 菜碼一樣樣開始送將上來,酒開了,幾個人紛紛倒上。陳吉吉本來推辭,大器咋舌要求後,她倒也沒二話,面前酒盅滿上。這在剎那間再次博得我好感,我喜歡女孩不裝假,可以喝酒就是可以,禮貌性少喝不代表你就隨便了。 大器對晚上的事比較有興趣,伸脖子詢問數次。付裕把大致情況原原本本介紹一番,同時也把今晚可能出席的骨頭、老二、譚墩等敗類背景資料簡單介紹了一下。 聽完付裕介紹今晚節目,大器爽快道:“這熱鬧得看,今晚去的不都是兄弟麼?到時候一起吃頓飯喝頓酒就熟了,我正愁回來沒朋友呢。” 我不樂意了:“你這句話給我滾回嘴裡去,你愁沒朋友?我和付爺的感受你置於何地啊你?” 付裕也一臉義憤,舉著筷子呈握匕首狀朝著大器,等待答案。 大器堆笑,雙手合十求饒:“我沒說完呢,朋友不是分交心和酒肉麼?你們是交心,不一樣,酒肉的話,當然人越多越好啊!” 陳吉吉在一旁看著,只是笑不插話。 菜碼齊,酒杯舉。 觥籌交錯間,一瓶老窖早見底了,怎麼喝的都不知道。舉杯豪飲,次數頗勤,其實陳吉吉和付裕要開車基本沒喝。我也沒下多少,大半瓶白酒都被大器一個人豪放了。一頓飯吃到下午四點多才開始覺出點點疲態。在座倒是都還清醒,只有大器有點沸騰。 挨個兒聊完近況,聊到陳吉吉:剛來北京不久一切適應中,公司給租的房子十分偏,出門轉彎走幾步都能踏入河北地界了。每天上下班的交通足以把正常人逼出抑鬱症來。 大器聞言滿臉酒紅地大手一揮,稱擇日就幫陳吉吉搬到他家去,他家那躍層五六個房間,擱下個一米六五大小的吉吉綽綽有餘,房租就是陪大器說說話,重溫童年。 陳吉吉推脫,大器堅持,我和付裕幫腔,一來二去這事就算暫定了。 也聊起付裕,他混得風生水起的自然敢故作謙遜地小談創業經;聊起我時直接擺手一句“還是那樣”搪塞,我這混得驢唇不對馬嘴的,就別在大器尤其是陳吉吉面前露怯了。 虛榮心害死狗。 臨近尾聲時,骨頭適時電話至,先詢問晚上是否去,付裕適時推出大器,告之我們這邊多帶一位,骨頭自然求之不得,稱茲要來的都是親哥,談判之後晚飯夜宵打牌嫖妓他包了。 定了時間,埋單走人。地方是陳吉吉定的,她搶;大器一旁義正詞嚴兄弟之間不講俗套,這頓他請了;付裕當仁不讓,一起吃飯絕不能女孩埋單已是規矩,為大器接風自然他請……我在一旁跟著咋呼,也擺出阻攔其他自己掏包的姿態,心知肚明反正這頓盛宴落不到自己頭上,但面子還是要的。 虛榮心害死豬。 最後還是付裕埋單,要求打包時竟是我和陳吉吉異口同聲,互相詫異,繼而相視一笑。我無比紳士地一伸手,心裡那叫一個甜蜜。什麼叫默契,啥是緣分?這一刻就算給這倆詞定了義了。而且這知道打包的女孩,肯定是個過日子的人。 一行人驅車去接譚墩。在譚墩公司大廈樓下停車等人時,終於接到了鬼來電的短信:我忙你也忙。 忽覺得心裡踏實了一下,臉上不由自主地笑,按鍵回信:忙忙忙,忙是為了自己的理想還是為了不讓別人失望。 付裕扶著方向盤看我傻笑很費解,詢問之下驚訝:“還有聯繫?那個騙子?寶爺,快半個月了吧?你也不怕是個巨大的套啊?” “呵呵,只有我套自己,沒有別人套我,除非我自願。”我嘴上硬,心有恐。的確,這也是我一直懷疑的,若真是熟人惡作劇,可就不止是高明,還巨有耐心啊,長時間把我搞成慣性索求,然後玩患得患失,那就太陰險了! 打嘴架的工夫,譚墩屁顛顛躥了過來從外面敲車窗,敬禮打招呼就是不上車。 付裕按下車窗問道:“毛病啊你?裝什麼交警?” “喲?喲喲喲?”譚墩探下身子來,賊眼溜溜打量我和付裕,“怎麼了這是?至於麼?你倆穿成這樣是打算今晚搶戲啊還是當迎賓啊?” 車內二人不約而同伸手豎中指,又不約而同開始扣安全帶。我比劃著讓付裕關上車窗,同時朝譚墩擺手:“你不上來是吧?自己打車去吧,拜拜。” “哎哎別啊!”譚墩一下把手伸進車窗,付裕坏笑著我行我素,車窗上升,把那隻障礙之手夾得跟泡椒鳳爪似的,譚墩的臉也馬上因疼痛而猙獰。 “哥哥!哥哥!求你了,我這是右手!我還得靠它排解寂寞呢我!”譚墩狂吠著告饒,整個人都靠在車門上了,“我沒說我不上車啊,我等人呢,我多帶一個人沒問題吧?” “女的?”付裕按下車窗。 “溫小花吧?”我預測。 譚墩保釋回了右手,疼惜地吹氣:“都對,你倆的答案加一起就一百分了。” “人呢?”我張望周圍。 譚墩馬上掏手機,溫溫柔柔地催促幾句,掛電話後散了煙給我和付裕,靠著車等著,藉此空隙我給付裕簡單介紹溫小花背景資料。說著話溫小花已經從大廈出來,四下張望幾眼,看到這邊譚墩奔著脫臼似的狂擺手,一笑,撩了一下頭髮,扭著腳步過來。 正這時短信提示響,拿手機查看:忙得分不清歡喜和憂傷,忙得沒有時間痛哭一場。 臉上沒表情,心裡樂了一下,越來越純熟的默契,舒坦。 付裕無暇顧及我這邊,在車里遠遠打量溫小花一眼,面色陰沉:“娘希匹的,好肉都讓狗叼走了。”咒罵著,猛一開車門,把外面的譚墩撞了一個趔趄。 好一個譚墩!受此重創面不改色頭不回,藉著被車門撞開的力道,身子一躍直奔溫小花,臉上笑得載歌載舞的,搖頭晃腦地把小花拉過來,也沒客氣,直接拉開後車門把人塞了進去。 “賴寶,你好。”溫小花坐穩後笑著跟我打招呼。 我側身點頭,用下巴點向付裕那邊。 “你好,小花,這是……”話沒說完,付裕已經發動,車子“刷”一下開出去了。誰在乎車身外還有一個滿臉送溫暖獻愛心的譚哥。 後視鏡看去,譚墩那廝僵在原地愣愣,馬上抬腿開拔狂追,揮手大喊:“還有一頭!還有一頭呢!” 付裕踩了剎車,趁譚墩追上來的空當兒扭頭和溫小花自我介紹。溫小花被剛才的舉動搞得有點驚魂,以為被綁架了呢,反應過來後笑不迭,拍手稱快。 不知道一直停在後面的奧迪Q7裡那兄妹倆,整個過程中是不是在全神貫注地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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