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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4、不義之財

賭石筆記 韩学龙 6224 2018-03-22
清晨六點,坐在發往岩灘的頭班車上,藍家山越來越意識到自己把林小珍逼上了一條不歸路。 她向母親借錢,也許真有什麼計劃。她懷著個孩子,能靠什麼掙錢?如果他早點問過黑仔,也許就不會鬧這麼大的誤會了。 一到鎮上,藍家山就聯繫到了林母。 林母的聲音疲憊而警惕,藍家山表明身份後,她的聲音便驟然緊張起來,藍家山盡可能地把事情經過向她解釋了一番,一再聲明自己是誤會林小珍了。 林母遲疑又懷疑地問:“那她肚裡的孩子是你的嗎?”她其實在乎的是這個。 這個問題可含糊不得,他立刻一口否認。 她用悲傷的口吻問:“那她肚裡是誰的孩子?” 藍家山靜默。 “她身上沒有什麼錢,說是和朋友投資,她問我借5000塊,說是想開個小飯館,她說的是真的嗎?”

藍家山羞愧不已:“也許吧。” “請你轉告她,如果她連孩子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乾脆就打掉這個孩子吧,如果父親不認賬,也讓她打掉這個孩子吧,如果她聽我的,我就借錢給她。”她說著,大哭起來,老闆娘在安慰她,然後略帶責備地對藍家山說:“讓她女兒接電話。” 藍家山諾諾地說林小珍不在身邊,便在對方的沉默中堅持要林母聽電話,然後把林小珍交代自己的事情告訴了她。林母哭泣起來,斷斷續續地把老男人的姓名和地址記錄了下來。 藍家山趕回住所,小培不在,船老大正在一樓沙發上抽水煙,藍家山和他打了個招呼,他表情冷淡地望了藍家山一眼。氣氛似乎有點怪。 不一會兒,老楊和另兩個水手下了樓,老楊向大家交代了今天的作業分工,藍家山從他們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異樣,看來是他太敏感了。

一個小伙子開著微型貨車把他們送到了碼頭,他是負責監控氧氣管的,小培今天應該請假了,藍家山也沒多問,而船老大上了車,也是一聲不吭,臉色陰沉。 水手們大都是在這個時間上船。所以碼頭上聚集著很多人,分別乘各自的小木船抵達採石船。 藍家山剛開始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同尋常之處,直到他見到自己的父母站在碼頭上,心裡叫了聲糟糕。父親的臉色是鐵青的,母親緊張不安,兩人的表情似乎和船老大的臉色有某種聯繫。但沒容他想清楚,父親已經衝了上來。他揮拳向兒子打來,周圍的人還未反應過來,藍家山已經跌倒在地。臉上火辣辣的,父親把他扯起來,又連續給他兩記耳光,母親破天荒地沒有阻攔,痛苦地望著父子倆,老楊把他們分隔開了。

父親用方言大罵船老大,意思是說大家是從小一起“屙尿玩泥巴”長大的,他明知道藍家山偷偷下水,卻把自己蒙在鼓裡,實在是“良心壞了”。 船老大依然是鐵青著臉,不發一言。而水手們卻在旁邊起哄,他們也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都是爹娘養的,藍父把兒子下水等同於“送死”,讓他們很不舒服。再說,你兒子的命就要比我們值錢? 當然他們不知道的是,藍父還有一筆賬要和兒子算。 藍父大吼:“你明明已經把工作辭去了,還要騙我和你媽媽,你丟光我們的臉面了。我們還有什麼臉去拿人家給的錢?” 他晃過前來勸阻的老楊,又狠狠地給了藍家山一個耳光。藍母終於心疼地哭了起來:“別打了,別打了。” 藍父繼續大罵:“那麼好的妹仔你不要,你要下水撈石頭。”

老楊和另兩個水手急忙把圍觀的人驅散,藍家山的整個臉腫了起來,嘴角感覺黏黏的,一股血腥味。 藍父咆哮道:“我不要你當水手,我們欠她的錢,我當爹的還,不能拿我兒子的命來賠。” 藍家山從未見過父親如此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媽媽則拽著他的胳膊,哭著央求他回家。 後面的一切都在藍家山僵硬而機械的表情中模糊了,唯一清晰的,是老楊幾個人坐上小木船離開時,船老大投給他冷冷的一瞥。 藍家山打了個冷噤,船老大早有預料,一定是他透露給自己父母親的,否則他不會一大早就這副神情。 父母把藍家山押送回家,藍父氣得糊塗了,拿了把椅子,就堵在一樓樓梯口,把兒子給囚禁起來了。藍家山現在擔心的是,這事要是傳到謝雲心的耳朵裡,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明明是他自己騙了父母,心裡卻在埋怨他們做事不周全,全然不顧及影響,他是鐵了心要往這條道上奔了。 藍家山不明白的是,船老大為什麼忽然對自己換了副嘴臉。看這情形,他就是想當水手,都沒一條船可以收留他了。 走出房門上廁所,藍家山發現父母已經繳獲了他的通訊錄,正把求助電話一個個撥打給他的同學、朋友,詢問他的離職及與卓越的交往細節。 如果在以前,藍家山早就羞愧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但現在他的心理承受力明顯加強了。那個城市離他越來越遠,那些人已經不在他的生活軌道上了。 他父母緊鎖眉頭,已經決定打算託人托關係給他找個單位,然後讓卓越父母重新接納他。在風雨侵襲的小船裡,他們急著要把他們最珍貴的東西交接出去。

藍家山走下樓梯,他的父母用淒涼的眼神盯著他。 藍父語氣沉重地說:“我們藍家就指望你能出息了,我們吃再多的苦也沒有意見。” 藍母冷笑地說:“如果我兒子在水下出事了,你媽媽不會放過那個女人的,她不是還有個女兒嗎?” 這是自己熟悉的母親嗎?她的心態已經扭曲了。而他的世界已經被他的一個賭注所扭曲,他這是自作自受。 藍家山不知道該如何啟齒,柳州150元的月工資和啟明星的轎車,讓他對自己在那個城市的前途失去了信心。 出乎意料的是,老楊居然在此時前來拜訪,他手裡拿著個信封,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和藍家山打個招呼,父母和他不熟,以為他是來道歉的,便很勉強地請他坐下。 老楊打個手勢,暗示藍家山迴避。藍家山只好上了樓梯,然後靠在拐角處,豎起耳朵,老楊很可能是來和他結清賬目的。真他媽背。這下還有哪艘船敢收留他?

果然,他依稀聽見老楊跟他們談論近年來水手出事的狀況,他和他們分析了水手的各種死因,設備、個人身體狀況,藍家山心涼了,撇清關係也就算了,還要來嚇唬他父母,他們做得也太絕了。 一個念頭忽然在他腦海中閃了一下:老楊是不是察覺了他在給那塊石頭牽線?而船老大是不是因為事情暴露而把目標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小培為何在此關鍵時刻不見人影?得罪了老楊,那他就別想在水手圈裡混了。 藍家山很後悔,不應該為了掙那1萬塊,把自己的後路都堵死了。不過莫新那塊石頭究竟賣掉沒有,他還真不知道。看來得盡快和小培聯繫一下。 正沮喪的時候,藍家山卻被樓下的談話內容嚇了一跳。不知何時,話鋒已轉,老楊正在拍胸口保證說,他們這個團隊很安全,他當水手這三年來,從未出過險情。

父母覺得被他耍了,立刻下了逐客令。這時一個電話打入,藍母接聽,然後驚慌地把話筒交給藍父,他結結巴巴地說:“是的,我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藍家山沖下樓時,藍父已經放下電話,直愣愣地望著他們。 藍父語無倫次地說:“藍家水的判決已經下來了。” 所有這一切是不是值得,就在等這個結果。藍家山緊張得腿都髮飄了。 藍父說:“判了四年,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藍母百感交集,老楊則湊熱鬧地說要慶賀。 藍父顯然一下糊塗了,不知老楊是敵是友,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他迷糊地望著藍家山,說:“兒子,事情已經了結了,你不用擔心了。” 藍家山問:“是誰給你來的電話?” 藍父答:“徐剛媽媽。” 藍家山倒吸一口冷氣:“她還說了什麼?”

藍父答:“她說她放了我們一馬,所以我們不能欺騙她。” 老楊很會抓時機,他說:“這個時候不能讓藍家山回到城裡去,我們大家要冷靜。” 藍母望著藍家山,傷心地說:“老二,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跟我們好好說說,你的事比你哥哥的事還要讓我們擔心啊。” 老楊從信封裡掏出一張存摺,說:“這是我的20萬,我押在你們這裡,如果藍家山出了事,這錢就歸你們了,給藍家山一個月的時間,讓我們把手上的活做完。” 這20萬讓藍家山的父母徹底傻了眼。 藍母氣憤地責怪說:“我兒子出了事,就是給我1000萬我也不要!” 老楊望著藍家山,冷靜地說:“藍家山很聰明,他有自己的盤算。一個月以後,是留在這裡還是回柳州,你們再讓他決定也不遲。”

事態居然有這樣戲劇性的轉折,藍家山一下沒有適應過來,這個人老謀深算,他在打什麼主意?水下那塊石頭的挖掘,並非缺他不可的。他為何如此興師動眾? 藍父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讓他做水手的。” 老楊笑道:“他留下,不見得就要做水手啊。他以後可以當船老大,可以當石販子。” 這些目標人物讓藍父藍母聽了很難受,因為這都不是他們所期望的。 老楊勸說:“如果他以後決定回柳州,那他就是踏踏實實地回柳州了。所以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就算走,也讓他掙點錢,心甘情願地走。” 藍父糊塗了:“可是,他下水的事情,是他船老大告訴我們的,連你們船老大都不忍心看他下水,你們做水手的怎麼還能指望我們讓他下水?” 碼頭上父母大罵船老大那一幕,原來是大家串通好了在演戲。船老大事前通報了他的情況,要藉他父母之手把他帶回去?為什麼? 老楊赤裸裸地暗示說:“水下發現了好石頭,老闆和水手們是對半平分的。如果石頭一下找不到買主,老闆就得自己買下來,把水手那部分分給水手,水手多一個人和少一個人,當然有很大區別。對於我們來說,少一個人,就少一個人分錢。可是,兄弟們不做這麼沒有義氣的事,藍家山該得的那份,我們一分不會少他的。” 藍父問:“那塊石頭,他可以分多少?” “至少3萬。”老楊保證道,“以你們家現在的情況,放棄這筆錢,就算藍家山去了城裡,也會過得很辛苦。” 藍母突然地哭了起來:“藍家山,你是把你媽媽你爸爸往死裡逼啊。你知道我們沒錢,就讓他用這個來卡我們的脖子啊。” 藍父蒼涼地望著藍家山,說:“這筆錢,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 藍家山被這苦澀的勝利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但他們自己已經身無分文,所以也基本沒有任何底氣了。 藍家山終於有機會向父母解釋自己的想法。他的話像寒風,讓父母迅速凋零枯萎。他在柳州沒有前途,遲早要被卓越和她家人嫌棄。 藍父發狠說:“如果你死了,你媽媽和我也不想活了,你哥哥在監獄裡沒人管,你妹妹也只能指望你姑姑了,你要是想好了,就下水吧。” 他又悲愴地補充:“你死了,我們就陪著你死,你自己看著辦吧。” 藍母低頭拭淚,道:“兒子啊,你的問題是,你為什麼一點委屈都不能受啊。你就是給他們做上門女婿,我和你爸爸都沒有意見,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做個體體面面的城里人,我們就滿足了。你不願意,這麼好的女朋友你也不寶貝她,你媽媽還能說什麼呢?浪子回頭金不換,你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了,那就等你自己悟吧,悟出個名堂,還不晚。” “給我一個月。”藍家山咬牙,給父母跪下了,“你兒子一定平安無事。” 藍家山添了一句:“不要讓你們儿子憋屈地活著,你兒子不習慣看別人的臉色,我喜歡卓越,你們也喜歡她。我掙了大錢,大大方方把她娶回咱們藍家做媳婦。” 藍母哭得更傷心了,藍父倒挺直了腰桿。 這就像是某部老式電影中的一個蹩腳的片段,下跪並沒有把劇情推向高潮,藍母只說了一句:“兒子啊,這30天,你讓你媽媽怎麼熬過去啊,不如讓你媽媽替你下水吧。” 無能為力的父母,他們在精神上被兒子的選擇所摧毀。 母親停止營業,也不開燈,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呆,父親硬著頭皮去請求船老大改變主意,再給兒子一次下水的機會——期限為30天。 藍家山知道,即使藍家水肇事逃逸被刑拘的那一天,父親都沒有如此恐慌和絕望。他覺得自己親手將兒子送上了一條不歸路,但是如果他不這麼做,兒子的人生將會怎樣?他不知道。作為一家之主,他很早就已經無法控制這一家人的生活走向了。 船老大誤以為他是捨不得那塊石頭,便把石頭的估價告訴了他,和老楊說的有不小的差異。藍父說這條路是兒子自己選的,他只能聽天由命了。 船老大並不想收留藍家山,倒是在老楊等人的堅持下,才很勉強地答應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船老大要將自己趕走?肯定是和莫新那塊石頭有關。是因為莫新耍了他們,沒有買下石頭,還是把這個消息散佈開了? 藍家山一連給小培發了幾個傳呼,都未得到他的回复。但他又不敢聯繫莫新,怕惹麻煩上身。 沒想到廖輝波卻找上門來。他僅用一分鐘就博得了父母的絕對信任。得知他去看望過藍家水,藍父藍母為藍家山有這樣一位城裡成功人士做朋友而感到欣慰。 廖輝波拍著胸口擔保說,他對藍家水印象良好,只要藍家水願意,出來後可以到他的公司工作。跑業務、做設計都行。需要的話,他還可以送藍家水去進修。 藍父藍母對他卸下了任何戒備。他們請他勸勸兒子打消那個當水手的糊塗決定。 廖輝波笑道:“藍家山比他爸爸媽媽聰明。你們放心吧。他做這麼個決定是有目的的。” 他倆被他唬住了。 藍父問:“有什麼目的,不就是想用命換回幾個錢?” 廖輝波搖頭,說:“他想得比我們更遠,他不是魯莽的人,我對他很了解,你們放心,他當水手,只是暫時的,很短的一段時間,你們不必擔心,藍家山是個奇才。” 藍父將信將疑地說:“那他為什麼不跟我們說?” 廖輝波笑著望了藍家山一眼:“他也沒跟我說。我估計他連女朋友都沒說。他不會透露給任何人的。” 藍家山也幾乎被他蒙混過去了。他真的猜到了自己的意圖?直到兩人關上房門,藍家山給他泡上一杯茶,他仍然不確定廖輝波是不是歪打正著。 廖輝波自揭謎底,說:“我是幫你渡過難關。不過,你別告訴我你當水手只是為了撈石頭然後分幾個辛苦錢。” 藍家山搖頭。 “我不知道你的盤算是什麼。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做大事的。”廖輝波對他豎起了大拇指,然後說,“但你記住,不要讓你父母太擔心。家境要順,才能集中註意力做事。” 藍家山說:“你怎麼確認我會有目的?” 廖輝波笑道:“不要把我當成傻瓜。就比如黑仔,我和你都想利用他。或者說,人人都想利用他,但唯有你比任何人都有便利。” 藍家山心裡一動:“因為我是水手?” 廖輝波琢磨著他:“因為你與眾不同。”然後警告說,“最好不要逼著我去拆穿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難得糊塗,對你我也一樣。” 藍家山心裡何止是震撼。他是一針見血了。終於有人領會了他走這一步棋的良苦用心。藍家山有種遇見了知己的安慰。 廖輝波從包裡掏出一個鼓囊囊的信封,說:“這是莫新託我轉交給你的,他沒告訴我這裡面是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你收下後,明天給莫新去個電話。如果你不收,你就想辦法自己去退還給他。” 難道是那塊石頭成交了,莫新特意要謝謝他?沒道理啊。他已經拿到了1萬的牽線費。他有什麼必要再給自己酬勞?看樣子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 藍家山忐忑不安地把信封收下。廖輝波立刻就告辭了。他其實今天來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來送錢的。 稀里糊塗地送走了廖輝波,藍家山關上門,顫抖著打開信封,全是百元大鈔。他粗略地數了一下,一共是4萬。他數得那麼快,那麼急,好像這錢是偷來搶來的一樣。因為在潛意識裡,這些錢是不屬於他的,這是一筆不義之財。 行有行規,在奇石買賣上,莫新也是個精明的主兒,也不是揮金如土的大老闆。那他給自己5萬是什麼意思?為了讓他提供更多石頭的線索?還是感謝他讓自己買到了價值連城的精品石? 如果買賣順利。船老大為什麼還要給自己臉色看呢?難道是小培攜款潛逃?藍家山把錢塞進床底下藏好,然後跑下樓繼續傳呼小培,果然,他像失踪了一樣,石沉大海,沒有一點反應。 這傢伙真跑了?看不出他有這個膽量啊。當然,如果他跑了,他姨夫也只好吃個啞巴虧,所以遷怒於自己?因為此事都是小培出面,藍家山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向船老大求證,那4萬塊錢,就像烙鐵一樣,燙得他靜不下心。 但現在缺錢的當口,就當借用吧。藍家山想想從床下取出1萬元,悄悄給父母送了過去。藍父翌日就要去看藍家水,見了老二這1萬塊,已經不知道該不該接,乃至流露什麼樣的表情了,最後就剩下了苦澀而尷尬的表情。 “老二啊,我們不攔你了,但你也得為我們著想,讓你媽和我安心活下去吧。”爸爸就給他扔了這麼幾句話,眼神輕飄飄的。 藍家山如臨大赦,當夜就回到了船老大的住所。船老大不在,老楊幾個在喝酒。對小培的去向,他們也不大清楚,據說是家裡有事,請假了。為了安全起見,老楊排了兩個班,一組下水,一組在船上監督氧氣管,他們都信不過船老大臨時找來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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