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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紈絝情敵

賭石筆記 韩学龙 5654 2018-03-22
藍家山在翌日離開柳州前,買了部相機,他聽從高經理建議,把可供參考的幾個單位的石頭都從各種角度拍了下來。 卓越沒有傳呼他,說明莫爾為他保守了秘密,她也許比藍家山更擔心秘密的洩露。 藍家山知道,自己跟踪卓越的行為是有點猥瑣。但他也堅信,自己終於可以醒悟了。醒悟了,才能做出令他不後悔,而不是一時衝動才下的決定。 拍完奇石的照片,他坐上了開往百色縣城的班車。 莫爾應該早已經到了單位,她對他留下的信沒有任何反應。藍家山不知道是該輕鬆還是該惆悵,也許她看不起他,也許她默認了這是對卓越、對他最好的結果。 回到被世界遺棄的角落裡舔舔傷口吧。這是藍家山想到的最自憐的一句話。 直達快巴開了五個小時,到達縣城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藍家山沒心思也沒胃口,這時候居然也感覺不到餓。他在車站的小飯店裡用碗粉胡亂填了下肚子,然後就坐上小巴,直奔小鎮,這一路上又花了近兩個小時。

到了小鎮。藍家山給林小珍那家雜貨店打了個電話,很快找到了具體位置。老闆娘熱情地給他指點了林小珍住所的方向。 藍家山順手買了包煙,也了解到更多的信息。林小珍的媽媽嫁到鎮上已經快十年了,在這一家又生了個兒子,她一直隱瞞她有兩個女兒的事,直到兩年前,林小珍姐妹才突然冒了出來,以後就時不時來看媽媽。這次林小珍據說是結婚懷有孩子了。 老闆娘笑瞇瞇地望著藍家山,她一定把自己當成林小珍的丈夫了,藍家山心裡湧起一陣厭惡。又煩惱又擔心,沒有任何收條和字據,他怎麼才能要得回屬於自己的錢? 林母家是一棟四層樓房,藍家山剛走到樓底,就見到一位中年婦人,皮膚很白,她見了藍家山,頓時眉開眼笑。 她親熱地說:“哎喲,小珍都沒給我說,你就直接過來了,小珍去拿牛奶了,先進來坐。”

藍家山驚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找她?” 她高興地領著藍家山進了屋,隨口說:“我見過你的照片,呵呵。” 她一定認錯人了。不過,這也不錯。他至少可以摸清林小珍的老底,也好索回自己的錢。 婦人熱情地招呼著他坐下,又遞糖又遞茶的,幾乎是圍著他團團轉了。 她應該是林小珍的媽媽吧。但如果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她看上去又太年輕了,看樣子也就30多歲,所以藍家山不敢貿然開口。 隨著樓梯一陣腳步,應該是風風火火的林小珍來了。 婦人打開門,衝樓梯十分喜悅地說了句方言,藍家山嚇一跳,他聽得懂,她說的是“我姑爺到了”。姑爺是女婿的意思,她把自己當成林小珍的丈夫了。 林小珍站在門口,驚訝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很快恢復了鎮定,說:“我原來以為你過幾天來的,介紹下,這是我媽媽。”

她還有膽量繼續演戲,而且把自己母親當觀眾! 藍家山禮貌地叫了聲:“阿姨。” 婦人拿起一張照片,看著藍家山,抿嘴笑道:“人好看,照片也好看。” 藍家山瞟了照片一眼,頓時像給雷劈了一樣,居然是他本人的照片,林小珍從哪裡弄到的? 林小珍急忙拉他一把,說:“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藍家山勉強地向婦人笑笑,跟著林小珍來到隔壁房間。她居然面無愧色,謊話連篇:“你收到我給你留的字條啦?” 哪來的什麼狗屁字條,藍家山不想跟她浪費時間,劈頭就問她為什麼傳呼關機。 她說自己想來母親這裡住幾天,不想被打擾。 藍家山氣憤地說:“石頭呢?賣石頭的錢呢?” 林小珍困惑地望著他。 藍家山氣得跳了起來:“你少他媽給我裝傻,你把石頭賣了,把錢一個人拿走了,你真他媽沒有良心。”

林小珍舉手想扇他耳光,藍家山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倒在床上,這女人又彪悍又無恥。 她居然也生氣了:“你是來找我算賬的?” “把我的錢還給我。”藍家山低聲說,“我不相信你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也絕對不會是徐剛的。” 林小珍冷笑道:“還你錢?證據呢?”果然,她是打定主意要賴自己的錢了。 藍家山悲憤地說:“這錢你真敢拿啊。”他又能拿她怎麼辦? 林小珍故意要激怒他:“我有什麼不敢,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如果不是看見她那微凸的肚子,藍家山真想揍她一頓。他咬牙切齒地問道:“你那些錢是不是都拿去賭了?” 門猛地被推開,她媽媽站在門口,臉色慘白地望著藍家山:“什麼錢?她拿了你什麼錢?”然後她絕望地望著女兒:“你又去賭了?”

藍家山立刻聲明:“我根本不是她男朋友,阿姨,她是騙你的,她騙了我的錢,所以我才找上門來。” 林小珍的臉色變得鐵青。 林母用顫抖的聲音問:“你們沒有結婚?那她肚裡的孩子是誰的?” 藍家山說:“我不知道,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聽說她又去賭了,藍家山不指望能拿回錢,就往樓下走去。 林母衝女兒大吼:“你是不是又去賭了?你說你要做生意,從我手裡拿的錢,還給我。” 林母追到樓梯口:“等下,她欠你多少錢?” 藍家山苦笑著搖頭。 林母說:“她剛從我手上拿了5000,我讓她先還給你。” 藍家山有點心動了。 林小珍衝出房間,像個無賴似的沖他示威地說:“我沒錢給你,我輸光了,怎麼著?” 藍家山望了林母一眼,那是母親絕望而頹然的眼神。藍家山嘆了口氣,離開了,聽見母女倆在激烈爭執,還伴隨著哭腔。

他走到門口,只見一對父子模樣的人剛進門,正吃驚地望著他。這大約就是林小珍同母異父的弟弟吧。 藍家山苦笑著對他倆點點頭,就離開了。他們滿是戒備的眼神讓他印象深刻。 奔波了幾個小時,就為了出這一口氣?雖說本來也知道拿回錢的概率不大,但沒想到她這麼賴皮。藍家山很沮喪地來到那個簡陋的車站,準備搭車回去。這時,傳呼機響個不停。是莫爾的。見她興師問罪來了,藍家山反而鬆了口氣。 他用公用電話打回去,莫爾生氣地大罵他,說他這人膽小,逃避,不敢面對現實,她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沒有自信。現在不爭取,以後就更沒有資格去爭取卓越了。 等她發洩完了,藍家山重申自己的決定,大意是他在柳州是不可能成功的。沒有根基,沒有相關學歷,但在岩灘,他可以放手一搏。

莫爾沒好氣地說:“就怕沒掙夠那20萬,你就沒命了。” 藍家山決心這一回不拖泥帶水,他說自己已經拿定主意了,會過段時間好好跟卓越解釋。 莫爾忽然問:“你告訴我,藍家山,如果不是因為我自作聰明,讓你看到卓越和啟明星在一起,你是不是就決定留在柳州了?關係到你們兩個人的未來,你這麼決定,是不是太輕率了?” 藍家山說自己本來就不太甘心,見了啟明星,才明白自己要出人頭地,只能靠自己。 莫爾傷心地說:“這麼說,就是因為我的一個小小的舉動,改變了你們的一生?” 藍家山保證:“我不會放棄卓越的,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做出一番事業來。” 莫爾傷心地說:“賣石頭算什麼事業,你就是想掙點錢吧。唉,你以為卓越就喜歡錢?你太幼稚了。你不放棄她,她難道會一直等著你?”

她微弱地勸告他:“藍家山,不要讓一個莫名其妙的啟明星干擾了你的判斷,你這麼做,卓越很可憐,我也很內疚,覺得對不起她。” 藍家山心裡也不好受:“不要自責,莫爾,和你沒有關係。” 莫爾哭了。 藍家山也很傷心:“莫爾,不要哭。” 突然,一個女人搶過話筒,對著聽筒說:“不要相信這個男人,他答應和我在一起了,現在又反悔了。” 藍家山目瞪口呆地望著林小珍在電話裡繼續叫嚷著:“我沒有認錯人,我說的這個男人就是藍家山。” 藍家山想去搶話筒,林小珍卻已經掛上了電話,臉上滿是示威的表情。 林小珍惡狠狠地說:“託你的福,我被我媽趕出來了,這下你高興了吧,她把借給我的錢也收回去了。她硬說我騙了你的錢,我到處騙錢去賭博。她老公也正好有機會和我翻臉,不讓我登門了。”

藍家山反問:“你沒有賭博?” 她氣憤地說:“沒有。” 藍家山冷冷地說:“那你把錢還給我。” “我根本就沒欠你的錢。”她無賴地說,“現在我身無分文,我把髮廊工作也辭了,我該怎麼辦?都是你害的。” 藍家山不理她,想想真麻煩,連累自己還得去跟莫爾解釋一番,心裡越發厭惡身邊這個女人。 她惡狠狠地說:“你冤枉了我,你逼我做不好的事,你逼我破罐子破摔。我告訴你,藍家山。我跟你沒完,你想來拿回你的錢,做夢吧你。” 這個世界上真有如此不講理的人,自己乾了壞事還振振有詞,他算是開了眼界。 藍家山根本就不想和她胡攪蠻纏,車子來了,他急忙上了車。林小珍也上了車,她站在車頭,一直瞪著藍家山。售票員讓她買票,她居然指著藍家山說:“我老公一起買。”

售票員走到藍家山面前,藍家山小聲澄清說自己不是她丈夫,全車的人都對他側目,藍家山只好掏錢買了兩張票。這算是怎麼回事?錢沒拿回來,反而要給她倒貼票錢? 車上這兩個小時可真是煎熬,大家都把他倆看成一對正吵架的夫妻,林小珍捧著她那個根本還沒怎麼顯形的肚子,博得了女同胞的同情,大家紛紛對藍家山怒目而視。 車子終於到了縣城汽車站,林小珍下了車,茫然地站在那裡,藍家山心頭湧起一陣憐憫。但想到她是自作自受時,就竭力把這種感覺排譴開來。 藍家山到窗口打聽過了,這裡沒有直接到大化縣城的班車,但可以先坐兩小時候後的末班車到馬山,然後再坐短途車或過路車到大化,不過那時候估計也要到凌晨一兩點了。 藍家山只好待在候車室裡閉目養神。等他被一陣喧嘩驚醒,不由大吃一驚,只見林小珍和一個瘦小猥瑣的老男人居然就在候車椅上喝酒猜拳,兩人中間放著兩三盒下酒菜,林小珍蹲在椅子上,姿勢十分不雅。 這個女人真是爛透了。藍家山恨不得有團棉花能塞住耳朵。今天發生的一切在他心裡亂糟糟的,一方面,人生的轉折來得沒有一絲預兆,只是聽憑內心的直覺。這讓他有點害怕。而現在,他不但沒有拿回自己的錢,反而耗費了時間,還被這個女人戲耍。他是不是太窩囊了?他的感覺是不是更多的充斥著情緒化和一種盲目?心情變得很壓抑,壓抑得讓他窒息。 他心很煩,就走到門外去透了口新鮮空氣,等他回到候車室時,發現林小珍已經躺在長椅上打起了瞌睡,那個老男人則神情鬼祟地坐在她旁邊,東張西望。 藍家山留了個心眼,坐在後排觀察,只見他把手悄悄伸進林小珍的領口,他這是在揩油。 藍家山一個箭步衝過去,把這個男人從椅子上扯了下來,一腳踢開。候車室里頓時騷動起來。 林小珍睜開眼,她在假寐,目睹了藍家山的舉動,她的表情不是迷惑,而是懊惱。 這個男人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心虛地指著藍家山,說:“你想幹什麼?”他又問林小珍:“你認識他?” 林小珍無奈地點頭。 老男人悻悻地說:“好哇,你們設了圈套給我鑽,幸虧老子沒上當。” 林小珍終於爆發了,她跳起來,把吃剩的盒飯劈頭蓋腦地砸在他身上:“老娘睜隻眼閉隻眼,給你動手動腳,便宜都給你佔了,你還倒打一耙。”她突然氣勢洶洶地轉過來,質問藍家山:“還不都是給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去我媽那裡告狀,我會給她趕出來嗎?好不容易借到手的幾千塊也還回去了。我身上的錢剛夠買車票,我快餓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肚裡的孩子也快餓死了,我能怎麼辦?” 車站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干涉,圍觀的乘客則越來越多,藍家山丟不起人,只好把她扯到門外。 藍家山斥責道:“你怪誰?你自己把錢賭輸了,你這人要不要臉?” 林小珍又想打他,被他緊緊攥住手臂,他弄疼她了,她痛得叫了起來。 藍家山掏出一張100塊的鈔票,塞進了她的口袋。 她咬牙切齒地說:“你少在這裡裝好心。” 林小珍想把錢掏出來,但沒成功,她抓住藍家山,撒潑地大哭起來,說:“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不要你的錢。” 藍家山甩開她的手,急忙避開。她衝著藍家山的背影,帶著哭腔說:“你冤枉我,你太壞了,你到大化賓館去問問就知道了,我是什麼人,你不知道?你對不起我,我跟你說!” 藍家山把她扔在那裡,雖然她的話都灌進了自己耳朵,但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這女人已經完全失控了。所以在上車前,他看到她又和那個老男人攪在一起時,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老男人給她買了飲料,躲躲閃閃地坐在她旁邊。她用紙巾擦眼睛,好像受了很多委屈的樣子。這種場面簡直讓藍家山作嘔。 車到了。藍家山急忙上了車,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他從窗口瞟到,兩人在車下拉拉扯扯的,好像在商議什麼緊要的事。末了,林小珍上了車,四下尋找。壞了,藍家山想,她又要纏著自己了。 她和售票員說了幾句,走過來坐在藍家山旁邊。 “你對不起我,所以你要幫我個忙。”她一邊說著,一邊對窗下的老男人揮揮手,然後飛快地在紙上記錄著什麼。藍家山沒好氣地瞥她一眼,她在記錄老男人的身份證號碼,還寫下一個電話號碼。 她把紙條交給藍家山,嘲諷地說:“如果我被人害了,就是他幹的,你把這號碼告訴我媽,你知道怎麼找到她。” “你要幹什麼去?”藍家山剛問出口就後悔了,真想抽自己的嘴巴。 她挑釁地望了藍家山一眼,冷笑道:“走投無路了,幹什麼都行啊。”她從口袋裡掏出那張鈔票,扔到藍家山腿上,然後就匆匆下了車。 藍家山看著她下車,和老男人往候車室走去,恨鐵不成鋼,想起她給自己透露信息的那股精明勁,這女人不傻,為什麼要落到這樣的境地?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藍家山嘆了口氣。 直到凌晨兩點,過路車才抵達大化。車子直接開進車站繼續攬客,藍家山下了車,茫然四顧。 看來得在大化對付一晚上了,但想到自己家的旅社已經轉手,湧起淒涼的感覺。雖然他家的旅社就在不遠處,但藍家山竭力不去望那個方向。 “你是無家可歸的人”,有個聲音在提醒他自己,大化賓館就在車站對面,這是縣城最上檔次的政府接待賓館。 藍家山困得不行,想想乾脆在賓館大堂沙發上打發兩三個小時,然後明早坐早班車去岩灘。 他信步走進賓館大堂,頓時像給雷擊中一樣,當場呆立原地。賓館大堂有個奇石精品展示櫃,裡面正擺放著那批石頭,不但蒙金海的那塊石頭在,連當時林小珍給他寄存的石頭一塊不少。在燈光的映射下,奇石鮮豔的色彩和精美的浮雕一覽無餘。 這是怎麼回事?小培明明看見這塊石頭被一個老闆模樣的人拿走了啊! 每一塊奇石的標價都不低,價格標籤下還有一張聯繫卡片,藍家山湊近仔細一看,整個臉都是火辣辣的。是賓館經理的傳呼號碼。 林小珍並沒有私吞這批石頭,他真的是冤枉她了。他因為極度的羞愧,半天挪不動腳步。 他納悶,當他冤枉她時,她為什麼不把真相說明呢?當時她的第一個反應是想打他。他對她母親說:我根本不是她男朋友。 難怪她這麼痛恨自己,把她惹怒的原來是這個原因。不過她如果當時把話說明白了,不就沒有這麼多的誤會了?但她懷了個野孩子的事情卻無法自圓其說了,藍家山有點後悔,不管這是不是徐剛的孩子,好歹也是一條小生命啊。他決定天一亮就給她母親去個電話,盡可能把事情解釋清楚。至少讓她母親知道,她不是賭徒,她沒有騙她的錢,這樣應該可以替她挽回些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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