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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東莞麗人 王家有 5628 2018-03-22
楊曉麗看了一遍又一遍,確認無疑,昱兒幾個月大就是這個模樣,一股熱氣沖頂,當即暈倒在地。 楊母大喊救人,廠裡員工都應聲而出。張亦成跑出辦公室,臉色慘白,馬上開車親自把楊曉麗送進醫院。張亦成知道自己闖了禍,把楊曉麗送到醫院,就留下岳母留下來照看她,自己暫時避開躲著她。醒來的時候,楊曉麗只看到母親守護在身邊,她目光遲疑,聲音極其無力,媽,昱兒呢,我沒病,叫護士把針給我拔了。 母親捉住她的雙肩,傻孩子,別急,醫生說你急的。 楊曉麗又催了一次,說,我要回去,那個女孩呢? 母親說,不用擔心,你堂姐抱著呢。 楊曉麗撥小康的電話,餵,小康,馬上開車來醫院接我,快點,只准你一個人過來。 小康在深圳送貨。楊曉麗把手機甩在床上。母親說,剛才是新來的司機送你來的,張亦成來過了,他說有重要事情要處理。他有什麼事,我知道,楊曉麗從病床上翻身坐起,媽,我們搭的士回去。結了賬,楊曉麗在醫院門口叫了的士。母親問女兒,那女嬰究竟怎麼回事,娘老了,糊塗了,亦成說是你同意的,從醫院裡抱回來的。

媽,沒事,女兒沒怪你,楊曉麗揉搓著眉心,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她想她太寬容,太放任他,她沒想到張亦成會這麼過分。 她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回到工廠,她不聲張,像往常一樣,進入辦公室翻出自己上次記的筆記,然後又打開張亦成的辦公桌,一本一本電話本翻,一張一張名片看,凡是女性的名字電話都記錄下來。楊曉麗吩咐總機阿玲,凡是非業務的陌生電話,都記下來給她。吩咐完了,她拍拍腦門,自己糊塗到這種地步,張亦成不可能會讓那種女人打公司電話的,而且阿玲現在也根本不會聽她的。她拿著抄下的電話,把門關起來,躲在宿舍裡,一個個打去問,只要不是業務關係的,就想辦法見個面。打了三個電話,都是採購部的小姐,再打下去,也沒有收穫,這電話本沒什麼鬼用,她撕了個粉碎,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這個女人找出來。知道這個線索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小康,因為小康經常陪張亦成見客戶,一段時間形影不離。小康是自己從創業初就來的人,應該說小康是她的心腹。

張亦成回來見楊曉麗安然無恙,又沒有特別的異常,懸著的心就落地了。他想去安慰她幾句,但是他一下子找不到詞,怕引起楊曉麗更大的反感,他索性吆喝著小康一起去見客戶。 張亦成喊小康出去辦事,聲音高亢,而且說的是熟悉的客戶名。楊曉麗聽得真切,但是他的虛假顯然蠻不過她的眼睛。剛好楊曉麗父親打來電話,說家鄉那條黃泥路改建,有錢出錢,沒錢出力,讓她捐點款。楊曉麗立即叫住張亦成,你等一下,我跟你說,我們村修路,家裡沒有人出勞力,我想捐點款,你給我爸寄兩萬塊,算是我為家鄉出一份力。你有沒有搞錯,捐款? !你以為你是菩薩?該多少就給多少,你嫌錢多,我還嫌少呢!張亦成青著臉,踩動油門一溜煙消逝在面前。楊曉麗對張亦成的態度表示極大的悲哀,這就是男人發了財的嘴臉。小康留下來,送我去醫院,楊曉麗顯然很冒火。張亦成與小康說了幾句悄悄話,留下來送她去醫院。車開到去醫院的半路上,楊曉麗說,小康,我沒有病,不用去醫院了。小康心裡起了雞皮疙瘩,麗姐,你這,這……楊曉麗說,怎麼?不給我面子呀,你不要這這的嘛,把你從愛豪叫出來這麼久了,我還沒有單獨請你吃頓飯,找個安靜的地方,我請你吃飯,去鴻福大酒店。

老闆娘開口這麼說,小康不敢怠慢,他十分明白了九分,必然是女孩一事。楊曉麗要了一間獨立房,讓小康點菜,只要酒店裡有的,隨便點。小康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點菜也是有心無心,瀏覽許久一個菜也點不來,因為他根本沒有心思。 你不點,我來,楊曉麗親自揀好的點了五個菜,吩咐服務員一個一個看著上,別讓菜涼了。 小康喝點酒,但是不勝酒力,楊曉麗知根知底。要說喝酒,楊曉麗比小康還能喝。楊曉麗叫了瓶紅酒,與小康一杯接一杯地干,一邊喝酒一邊聊在愛豪打工時的快樂經歷,聊豐澤初創時的艱辛,從喝瓶裝豆奶到喝易拉罐可樂,無所不談。聊著聊著,小康就喝到面紅耳赤,連連搖頭擺手。 沒事,繼續喝,喝個痛快,明天給你放假,想當年我們在打工族卡拉ok那樣喝啤酒才過癮,醉了也沒事,我叫阿燦來接我們,來,幹!

小康電話響了,他懶洋洋地抓不住電話了,看樣子有八九成醉了。 楊曉麗關了他的機,問他,小康,麗姐對你好嗎? 小康伸出大拇指,好。 張總對你好嗎? 小康同樣伸出大拇指,好。 那我跟張總,哪個對你好? 小康瞇著醉眼,麗姐你咋問這個問題呢,你不是為難我嘛。 沒關係,我跟張總是一家人,你說誰好誰壞,我都不會介意的。 一瓶喝完,楊曉麗感覺還不夠,又叫了一瓶酒開了。 又給小康斟了一杯喝了。小康終於趴倒在桌上,是醉糊塗了,結結巴巴說,說真話是張總好。 哦? !那你說,張總比我好在哪裡呢? 小康張開五指,掰著指頭數,他經常帶我去吃飯,洗腳,還有,不好意思說了。 沒啥不好意思,給姐說實話,再喝杯,來!說完,又給他斟了一杯,是找小姐嘛,這沒什麼稀奇呀,這年頭哪個有錢的男人不找,不找才不正常呢。

嘿嘿,嘿嘿,小康靠倒在椅子上,憨笑著。 那張總有沒有經常相好的? 小康醉傻了,迷迷糊糊點頭,一直點頭,打飽嗝,有,有,都有,好漂亮,好漂亮。 小康,你醉了吧,張總怎麼會有呢? 我沒醉,誰說張總沒有?張總的女朋友比我女朋友還漂亮多了。 是嗎?在哪呀? 在,在,在深圳,松崗,我去過,樓很高很高,你問這,這個乾嗎?哦,我記得,那個叫,叫什麼緋緋的。 緋緋?一定是這個女人了,楊曉麗要的答案終於出現了。她立馬叫了一輛的士,把小康扶上車,直駛深圳松崗。 小康東倒西歪,在車上睡著了,楊曉麗用濕毛巾把他弄醒,按照小康的指示,找到了那家夜總會。楊曉麗扶著小康去問,果然是說有個叫緋緋的女人,半年前就不干了,好像是被別人包了。小康趴在吧台上,酒氣熏熏,是吧,我沒騙你吧。楊曉麗把他拉到夜總會的外面問緋緋現在在哪。小康說,你不是帶我出來玩呀,轉來轉去,這麼晚我到哪去找呀。楊曉麗找了個酒店,開了兩間房,住了下來。楊曉麗躺在酒店的床上一夜沒合眼,手機也關了,把小康的手機也拿在身上,怕張亦成來電話。張亦成在外面逢場作戲也就罷了,居然跟別人懷上孩子,懷上孩子也就算了,還有膽抱回家裡來,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明擺著要氣死她。這口氣無法嚥下來,當初為什麼張亦成不讓她插手財務,肯定每個月要給這個女人一筆不小的費用,怕她察覺。楊曉麗終於明白了,腦袋嗡嗡作響,處於崩潰狀態,凌晨一點,給羅月麗打電話,這個堅強的女人,電話裡的第一聲就是嗚嗚地哭,張亦成王八蛋,背著我在外麵包女人,包女人不要緊,還跟人家生孩子。

啊? !你可別衝動,調查清楚再說,都說患難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夫妻不下堂,當初我讓華萬方離婚,他死都不肯,這樣的男人傷了我,但對她老婆來說可有良心呀。如果真有此事,張亦成真是沒心沒肺,當初沒你楊曉麗,哪有他的今天,我建議把他休了,明天回去就擺明講,離婚! 這昱兒怎麼辦呢,楊曉麗一邊擦眼淚一邊傷心地說。 法院會判決,一定會判給女方的吧,你不是沒錢怕養不起。 想起離婚,楊曉麗心亂如麻,感情本來就夠波折了,中途還來個婚變,帶著小孩,操勞公司,辛苦可想而知,都怪自己粗心大意,做什麼安然太太,這回做到盡頭了。 小康被門敲醒的時候,七點過五分,天剛濛濛亮。小康翻身起來,感覺不對,自己怎麼睡在酒店裡,頭還有點痛,仔細回憶一下,完了完了,把張總出賣了。外面是楊曉麗的叫聲和敲門聲,他慌忙穿上衣服,頭還是有些沉沉的,遲疑了很久也不敢開門,不敢見楊曉麗。楊曉麗氣急呀,照門又踢又打,小康才很不情願地撓著頭開門。

小康,我待你不薄,你現在該清楚了我的意思,你說吧,老實一點的說,那女嬰是不是緋緋生的? 我昨晚說了什麼,麗姐,我若說了,不是把張總給賣了。 你若不說,你就對得起麗姐?我告訴你,別以為張亦成還會信你,還會哄你,從昨天晚上喝酒那一刻起,到今天,到現在,我們在一條船上了,是你帶我來松崗的,這難道還有假嗎? 麗姐,到這種地步,我也不瞞你,也瞞不了你,張總是包了緋緋,就是昨晚我帶你去的那家夜總會吧,好像是你生了昱昱不久,大概是去年十月份,我也來了幾次,再後來,我就知道緋緋懷孕了,張總在那個什麼山莊給緋緋買了一套房子。緋緋我是見過兩次,但究竟住在哪裡,我真的不知道,張總唯一隱瞞的就是緋緋的住處。從今年三月份開始,張總自己辦了駕照,我再也沒有見著緋緋了,但是我敢肯定,只要他沒有回工廠一定是來松崗了。

你陪我去找找,不見到這個女人,我不甘心,她毀了我的家,毀了我半輩子的幸福,楊曉麗沮喪著說。 麗姐,你真的不應該放手全部讓給他一個人去管的,男人嘛,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這個我來看,也不能全怪緋緋,她也是無辜的呀,說穿了她只不過是要錢吧。 我沒有怪她,我只是想見見這個女人,這次我是不能原諒張亦成的。 根據小康的記憶和提示,凡是有山莊字樣的樓盤都去問一下,問保安,保安不可能知道,諮詢管理處,一般不接受查詢,查詢了一兩家,沒有結果。上午找到下午,很辛苦。找到她也沒有用的,不如回去算了,小康說。楊曉麗想了想,感覺也是,告她不大可能,打她解決不了問題,心裡只是想見見那個女人,究竟長得如何花容月貌,讓張亦成色膽包天,連家都不要。楊曉麗一直用手指按壓太陽穴,慢慢平靜下來。做生意,她算是經歷了風雨和危機,在情場,她也經歷了陣痛,現在婚姻上,她又要面臨危機和挑戰,悲痛與傷害對她來說,已不足為懼。

把整個松崗鎮兜了一圈,找緋緋的心情也結束了。 這不是一個緋緋的問題,即或不是她,只要張亦成願意,這個女人只是一個必然的角色而已。要怪就怪張亦成,她培養起來的男人也這樣背叛她。這男人有愛情嗎?男人見了漂亮女人都有愛情,那這愛情不是很可笑嗎?這愛情根本就是情慾,或者說男人根本沒有愛情。最可悲的是女人,一茬一茬地長大,後一茬總是摧毀前一茬的愛情,自己摧毀別人的愛情,又等著被人摧毀。錢給了男人太多實在的東西,給了女人太多虛幻的東西包括傷害,但是女人為什麼總是在慫恿男人去追逐金錢呢? 路旁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樓房,讓她更加感傷。 她要和張亦成正面談談。張亦成不願意跟她去酒店、酒吧、咖啡廳,他似乎已有思想準備。他們談話的地方別無選擇:住房。張亦成盤腿坐在沙發上,嘴裡叼了一支三五煙,一副漫不經心、悠然自樂的樣子。楊曉麗坐在床上,雙腳並靠,茶几上放著一杯碧螺春,冒著熱氣,她面對他,從容地品茶。透過熱氣騰騰的茶霧,她用冷冷的目光逼視張亦成,彷彿要張亦成趴地認罪似的。張亦成大口大口抽煙,讓煙霧繚繞在臉上,非常冷面,別這樣看著我,要說就說。楊曉麗說,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張亦成說,你說啥呀,我不明白。楊曉麗說,你不要裝傻,不要把我當傻瓜,你心裡比我清楚,那女嬰是哪來的。張亦成把半截煙頭狠狠地掐滅在煙灰缸裡說,是一個台灣朋友跟她的情婦生的,我抱來了,人道主義,你不帶,我去請保姆。楊曉麗說,哪個台灣人自己的骨肉不要,就你有這菩薩心腸,你少來了,是你的女兒居然賴賬,你是人嗎? !張亦成說,我跟你說不清楚,我走了。張亦成起身要走,楊曉麗快步攔在門口,別走,我還沒有說完呢。張亦成坐回沙發,又點燃一支煙。楊曉麗堵在門口說,你認識一個叫緋緋的女人嗎?張亦成瞟了她一眼說,不認識,你扯什麼嘛。楊曉麗把床頭上兒子出生時的照片拿到張亦成面前說,你自己看看,那女嬰為什麼眼睛鼻子都那麼像昱兒,你說,這是什麼原因,要不要到醫院作親子鑑定,看他們是不是有相同的血緣關係。張亦成盯著兒子的照片,話鋒一轉說,你想怎麼樣?楊曉麗說,把女嬰給我抱走,越遠越好,不要讓我看到,否則,我們現在就離婚。張亦成沉默,又掐滅手中的半截煙,轉背又點燃一支。楊曉麗的嘴唇不自主地顫抖,公司是我一手創建起來,沒有我,你還有今天嗎,你陪客人,找小姐,我屁都沒放過,你不讓我參與管理,我信任你,我全心全意做一個稱職的太太,生兒育女,侍候著你,我還不夠寬容嗎,你居然背著我去愛別人,去包二奶,這還不夠,居然還跟人家生孩子,你是人嗎?你太過分了!你還有膽把孩子抱回來,把我當傻瓜,還是要存心氣死我,氣死了我,這個廠就全是你的了,你就可以包十個八個了?張亦成,你不是人!

女人控制不住自己,撲向男人開始廝打。 夠了,夠了,張亦成狠狠地把手掌拍在茶几上,那杯碧螺春嘣的一聲跳了起來,翻倒在茶几上,茶水從茶几上流到地上,茶杯滾了一圈,眼睜睜地看著它掉在地上,當的一聲摔碎了。楊曉麗停止了廝打,既然你不答應我的要求,今天晚上就把離婚的事談清楚,明天就上法院。 無所謂,你想怎就怎樣,張亦成扭開門鎖,甩頭走向車棚。 面對張亦成毫無留戀的語氣和表情,楊曉麗心如刀割,沒想到自己苦心經營的愛情如此脆弱,不堪一擊。男人,他終究不會滿足於愛情,他不會靠愛情活著,一旦有了事業,愛情就成為附屬品了,唾手可得,而女人卻願意把自己的青春當作誘餌,垂釣金錢和愛情。怪愛情嗎,怪男人嗎,怪女人嗎,怪誰呢? 為了不把員工和親戚驚動,造成人心波動,影響公司的業務,晚上的談判兩人安排在一家酒店,一貴賓用膳房,一邊吃飯一邊商談離婚事宜。房裡的氣氛並不融洽,但也不尷尬,到了這個份上,誰也沒心思來談感情,也沒心思來爭執了。原則上應該按當時投資協議來分的,但是結婚以後,誰也沒有保管那份協議,楊曉麗在搬廠時,又看到那份協議,當時感到很好笑,撕掉了。張亦成也贊成,只是必須拿出協議,結果沒有了。楊曉麗一口敲定,對半就對半,毫無爭議地談妥了資金,人員,車輛,原材料,辦公設備,業務關係以後,剩下的是孩子和新工廠歸屬。兩人產生了爭議,都想要孩子,都不想搬出新工廠。關於孩子,兩個人有爭議,誰也不讓,楊曉麗是有把握的,建議以法院判決為準,未判決以前由楊曉麗撫養。關於新工廠的歸屬,採取抓鬮的形式。簽是楊曉麗做的,一個寫著是,一個寫著否,抓到是,就不搬了,抓到否,就在離婚生效日起搬離新工廠,也不得再用豐澤這個廠名。做好鬮條,楊曉麗扔到了餐桌上,結果張亦成抓個“否”,把鬮條一甩,認了。 次日,楊曉麗起草了一份關於孩子歸屬問題的離婚協議,交上了法院民事庭。一個月後,一審法院判決孩子歸楊曉麗撫養,張亦成承擔一半撫養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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