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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癮”私門1 安娜芳芳 2876 2018-03-22
童明海瞇起眼睛:“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想想,還有什麼大老闆和她們關係密切呢?” 童曉作勢思考了一番,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老爸:“難道是他?” 童明海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嚴肅:“說實在的,原先我壓根也沒往他身上想,不過這次日本人死在'逸園',李威連說自己當時正在'雙妹',我才一下子意識到,他和這母女三人的關係一直沒斷過。” “會不會是李威連的公司搬過來之後,他見到她們在這裡開了店,偶爾去坐坐懷個舊,也有可能啊。” “這話是沒錯,但贊助她們的大老闆又會是誰呢?我只是覺得,李威連的可能性最大。而且正好是1997年底西岸化工中國公司的總部遷往上海,從1998年起,他就離開香港重新回到中國大陸長期工作了。”

童曉衝著童明海直擠眼睛:“爸,看來你還盯上這個李威連了,這麼多年了都不放過人家。” “哼,可能是當初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吧……”童明海猛吸了口煙,不再說話,似乎陷入到久遠的回憶之中。 童曉也低頭沉默起來,突然童明海開口了:“曉曉,你去查查這個人。” “誰?” “一個叫張華濱的人,也是華海中學的學生。比李威連、袁佳他們小三年級,1981年正好初中畢業。你去查查這個人現在在哪裡。” “行。”童曉點了點頭,又問,“爸,你怎麼突然想起要查這麼個人了?” 童明海看了看茶几上的瓷杯:“受人之託嘛,你小子就別多問了,先去查吧。” 五月的夜,仲夏的夜。汪靜宜的等待如同夏夜的寂靜一樣悠長,月色清涼如昔,灑落在開遍了粉色小花的竹籬笆上。不知不覺地,她已經等過了整整三年的時光,當這個夏季過去的時候,她將升入醫學院新一屆的畢業班,再等到下一個仲夏來臨,她就要在自由的天空中振翅飛翔了。

三年的時光似乎並沒有改變什麼,月光映襯的河水中,汪靜宜的倒影依然像她剛開始等待時那樣嬌美,很可能更加美麗了。但是她把嬌豔隱蔽在夜色中,只等著她的暗夜精靈到來,由他用細長的手指,輕輕掀開她的青色面紗,透明的羽衣下,是僅僅屬於他的情愛之光。夜更深了,意味著他馬上就會到,神秘的螢火在河面上、籬笆外靈動閃耀,青草和野花的清芬飄浮不定,一陣比一陣更加甜蜜…… “啊!玫瑰!”一捧紫紅的花束從天而降般來到汪靜宜的眼前,她驚喜地叫了出來,醇鬱的濃香撲面而來。她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剛要伸出手去接,他卻笑著把花往回收:“小心,有刺。”汪靜宜跑進教師辦公室,找來平時盛放涼水的玻璃壺,在河裡汲上清水,李威連這才小心翼翼地把滿捧的玫瑰放進去。

“真甜!”汪靜宜抱起水壺,深深地吸著花香,“原來玫瑰花的香氣是甜的啊!”藉著月光,她仔細看那深綠色的萼片,“真的有好多刺……咦!這是什麼?”汪靜宜發現了那枝杈上的褐斑,她放下水壺,一把拉過李威連的雙手,那上面果然還淌著血,掌心裡傷痕累累。 他還是笑得很開心:“怪我自己沒計劃好。路上那個苗圃,我惦記了好久,從春天起每次來都要去繞一圈,我看著他們把花種下去,可是老不開花,真恨不得自己去澆水施肥。本來以為還要過些天才開,哪想到今天騎車過去一看,都開得這麼好了,就只能用手直接摘了。哎呀,真疼啊,我還怕時間長了被人發現,都想用牙咬了!” 汪靜宜一邊吹著他手上的傷口,一邊笑:“用牙咬?那你就該滿嘴流血地跑到我面前了,那樣更嚇人!”

“嗯,這次太匆忙了,花還不夠好。以後我一定送你更好的。” “傻瓜,這就是最好的了……”她依偎到他的胸前,大學三年她從來都不乏追求者,但是他們之中還沒有人想到要送她玫瑰花,只有他是不同的,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靜宜,我要跟你說件事。” 汪靜宜“嗯”了一聲,她閉起眼睛呼吸著他身上的氣味,其實她覺得,這味道比花香更能令自己陶醉……“什麼?!你說什麼!”汪靜宜猛地從他懷裡掙出來,瞪大眼睛看著他,“你、你真的已經考完自學大專了?” 李威連靜靜地看著汪靜宜,她輕呼一聲,撲上去抱緊他:“怎麼可能?你的工作那麼忙,怎麼有時間?!”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考出來了。”李威連把汪靜宜摟得更緊些,在她的耳邊說,“我要接著再考本科。靜宜,我會和你在同一時間拿到大學文憑的,你相信嗎?”

“我相信……”汪靜宜感到眩暈,這個夜晚彷彿到處都有夢想的光芒。 “等到那一天,我就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汪靜宜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的眼睛濕濕的,胸中充滿愛的馨香,來自玫瑰,也來自他。 他們沒有等到那一天。實際上,這是他們當年的最後一次相會。待到再次見面,就是整整十五年以後了。 左慶宏被雙規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月了,汪靜宜仍然得不到他任何確切的消息。女兒左菲婭正在期終考試,汪靜宜騙她說爸爸出長差,暫時沒讓孩子起疑心。除了繼續想方設法探聽丈夫的情況之外,汪靜宜也忙著處理家裡的各種文件、賬戶和單據。她知道,左慶宏多半逃不過這一劫了,她要為這個家的未來、為女兒的前途做好準備。

然而,每當夜深人靜獨自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時候,汪靜宜頭腦中反反复復出現的,並不是和丈夫將近二十年的婚姻細瑣,而是她和李威連分離又重逢的場景。許多年來她早已習慣了左慶宏的胡作非為,最初的恐懼感在知悉丈夫的不忠後蕩然無存。汪靜宜發現,即使自己勸丈夫見好就收,他也有更多的地方去淫亂、去揮霍,倒不如盡可能為自己和女兒多爭取一些實際的利益。汪靜宜根本不屑用爭吵和眼淚來與比自己年輕風騷的女人爭奪丈夫,她對自己的身份有持重,對自己的地位有把握,對自己的價值亦有信心。而與此同時,她也為有朝一日失去丈夫做足了準備,在心理和財務的各個方面。 因此時至今日,現實的崩塌對汪靜宜來說,好像已成定局,反而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倒是李威連在此刻棄她而去的舉動,令她深切回味起多年前自己的行為——在最絕望的時候遭到拋棄,這恐怕就是當初她給予李威連的,現在他又不折不扣地還給了自己。

她知道,這一次他們是真的永別了。這就是經驗帶來的好處,人可以清醒地判斷自己的處境,也能夠冷靜地品嚐幻滅。而不像1984年的他們,一味憧憬著未來,卻脆弱得無力抵禦任何打擊;甚至也不像1999年的他們,儘管在狹路相逢時已經懂得偽裝,被創傷和仇恨浸透的心依舊滲出深深的血痕來,正是這種痛楚使他們的重逢畸變成新的契機,又指引了他們近十年來的關係——不是由愛,而是因恨所引發的糾纏。現在,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1999年的年初,左慶宏被提拔成為海關通關處的副處長,這是一個真正有實權的位置,對於自視頗高卻命運坎坷的汪靜宜來說,也算是韶華將逝之際一樁雞肋似的喜訊。她原本的志向哪裡是左慶宏能企及的,但屢遭挫折之後,汪靜宜漸漸學會了接受現實。

那次左副處長接受了一個邀請——參加美國西岸聯合化工中國公司在希爾頓飯店舉辦的新年招待會。邀請中寫著:“請攜夫人出席”,汪靜宜便隨同丈夫一起前往希爾頓飯店。這晚左慶宏的興致特別高,因為升職以後,他剛剛開始有機會參與這類場合,還因為他的妻子必定是席間最美麗的女賓之一。這年汪靜宜雖然已過三十五歲,容貌和風韻依然處於相當完美的階段。 在西岸化工中國公司總經理致歡迎詞的時候,汪靜宜一眼就認出了李威連。在她的眼裡,他似乎沒有絲毫改變,又彷佛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過去的十五年如同一夜酣眠,汪靜宜在認出李威連的那一刻從夢中驚醒,醒來時仲夏已逝,隆冬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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