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漫長的告別

第6章 漫長的告別(6)

漫長的告別 雷蒙德·钱德勒 6046 2018-03-22
"問我也沒用。我在冷宮裡待了一陣子。" "因為有人給了他足夠的甜頭呀。我不是指一沓鈔票之類的赤裸裸的東西。有人答應給他某種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好處,跟案情有關的人只有一位辦得到。就是女方的父親。" 我把頭仰靠在汽車一角。 "不太可能,"我說,"新聞界呢?哈倫·波特擁有幾家報紙,可是競爭對手呢?" 他好玩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專心開車。 "當過新聞人員嗎?" "沒有。" "報紙是有錢人擁有和發行的。富人都是一個鼻孔裡出氣。不錯,有競爭--為發行量、消息來源、獨家報導競爭得很厲害。在不損害業主的聲望、特權和地位的情況下競爭。如果會損及業主,蓋子馬上就罩下來了。朋友,倫諾克斯案就罩了一個蓋子。朋友,倫諾克斯案如果好好宣揚可以促銷不少份報哩。這案子裡樣樣齊全。偵訊可以招來全國的特案報導記者。可是不會有偵訊了。因為倫諾克斯在偵訊前就死了。我說過嘛--對哈倫·波特和他的家人來說--太方便了。"

我坐直起來,狠狠盯著他。 "你是說這里大有文章?" 他諷刺地撇撇嘴巴。 "可能只是有人幫忙倫諾克斯自殺、拒捕之類。墨西哥警察最愛扣扳機。要不打個小賭?我敢說沒有人算過彈孔。" "我想你猜錯了。"我說,"我很了解特里·倫諾克斯。他早就心灰意冷了。如果他們活捉他回來,他會順他們的意思。他會承認殺人罪並請求減刑。" 朗尼·摩根搖搖頭。我知道他要說什麼,而他果然這麼說了:"不可能。假如他開槍打她或者敲她的腦袋,也許還能減刑。但作案手法太兇殘。她的臉被打得稀爛。最輕也會判二級謀殺,連這樣都會鬧得滿城風雨。"

我說:"你說得可能沒錯。" 他又看看我,說:"你說你了解那傢伙。那麼你接受這個簡單的答案嗎?" "我累了。今天晚上沒心情思考。" 我們靜默良久。後來朗尼·摩根說:"如果我不是賣文為生的新聞人員,而是真正的聰明人,我會說人可能不是他殺的。" "不失為值得參考的意見。" 他塞一根煙到嘴裡,在儀表板上劃了一根火柴點上。他一路默默抽煙,瘦瘦的臉上眉頭深鎖。到了月桂谷,我告訴他在什麼地方拐離大道,什麼地方彎進我那條街。他的汽車吃力地爬坡,停在我家的紅木台階底下。 我下了車,說:"多謝你送我,摩根。要不要喝一杯?"

"希望改天能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已經獨處了好長時間。他媽的太長了。" "你有個好朋友要訣別。"他說,"你既然肯為他坐牢,他一定是你的好朋友。" "誰說我為他坐牢?" 他微微一笑。 "我不能在報上發表,並不表示我不知道,朋友。再見啦,改天再見。" 我關上車門,他轉彎開下山坡。等他的尾燈消失在轉角,我步上台階,撿起報紙,走進空空的房間。我把所有的燈都點亮,所有的窗戶都打開。屋裡悶悶的。 我煮了咖啡喝,從咖啡罐裡拿出五張百元大鈔--鈔票是卷緊由側面塞進咖啡罐內的。我手裡端著咖啡杯走來走去,打開電視又關掉,坐下,站起,又坐下。我·閱堆在台階上的報紙。倫諾克斯案起先登得很大,第二天早晨就變成二版的新聞了。報上有西爾維婭的照片,但沒有特里的。有一張我的快照。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照過這麼一張。 "洛杉磯私人偵探被拘留審問"。報上登了恩西諾鎮倫諾克斯家的大照片。房子屬於仿英國式,有一大片斜屋頂,洗窗戶大概要花一百塊錢。房屋坐落在兩英畝地基上的一個小山頭上,兩英畝在洛杉磯地區算是相當大的莊園了。還有一張客宅的照片,是主建築的縮小版,夾在樹影中。兩張照片顯然都是遠距離拍攝,然後放大裁剪而來的。所謂"死亡之室"則沒有照片。

這些東西我在牢裡都看過,但我閱讀內容,用不同的眼光再看一遍。我沒看出什麼,只知道一個漂亮的富家女被殺,新聞界徹底被排除在外。原來他們家的影響力很早就發揮作用了。跑犯罪新聞的記者一定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有道理。假如妻子被殺的那天晚上特里在帕薩迪納跟岳父談過話,那警方接到通知前,屋里屋外早就有十幾個守衛擋駕了。 可是有一件事不合情理--她被揍成那樣子。誰也不能叫我相信特里幹過這種事。 我把燈關掉,坐在一扇敞開的窗戶邊。外面的灌木叢中,一隻知更鳥唧唧喳喳,顧影自憐,還不肯安歇。我的脖子癢,所以我刮了鬍子,淋浴後上床,仰臥著靜聽,彷彿遠處黑暗中有一個安詳、耐心的嗓音娓娓澄清著這一段故事。可是我聽不見,我知道以後也不會聽見的。沒有人會向我說明倫諾克斯案。用不著說明。兇手自白了,而且已經死了。連庭審都不會有。

《新聞報》的朗尼·摩根說得不錯--太方便了。如果是特里·倫諾克斯殺了他妻子,那就好。用不著審問他,提起種種不愉快的細節。如果不是他殺的,那也不錯。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替罪羊。他永遠不會反駁。 之後三天沒發生什麼事。沒人揍我、對我放槍,或者來電話警告我少管閒事。沒有人僱我去找流浪的女兒、出軌的妻子、遺失的珍珠項鍊或者失踪的遺囑。我只是坐在那兒對牆壁發呆。倫諾克斯案突然發生,又突然消失了。有一個簡短的庭審,我沒被傳喚。庭審定在一個古怪的時間,事先沒宣告,也沒有陪審團。法醫自行裁決:西爾維婭·波特·韋斯特海·迪·喬治·倫諾克斯的死亡是由於她丈夫泰倫斯·威廉·倫諾克斯①蓄意謀殺,她丈夫已在法醫辦公室的轄區外死亡。他們肯定會宣讀一份自白列為記錄,其效力也肯定已足夠讓法醫滿意了。

屍體發回安葬,用飛機北運,埋在家庭墓穴中。新聞界沒有受邀。沒有人接受訪問,哈倫·波特更不會,他從來不接受訪問。他差不多像西藏的喇嘛一樣很少露面。財產上億的人在僕傭、保鏢、律師和馴良的經理人才的保護下過著奇特的生活。他們應該也吃飯、睡覺、理髮、穿衣服。可是你永遠沒法確定。你讀到或聽到的相關消息已經被一群公關人才加工過了,他們拿高薪,替主子創造並維持一種單純、乾淨、講究如消毒針頭那樣好用的形象。不一定要是真的。只要跟大眾已知的事實一致就行了,而大眾已知的事實屈指可數。 第三天下午近晚時分,電話鈴響了,來電的人自稱霍華德·斯潘塞,是一家紐約出版社派來加州辦事的代表,他有問題要跟我討論,約我次日十一點在麗茲貝弗利大酒店的酒吧碰面。

我問他是哪一類的問題。 "很微妙的,"他說,"可是完全合乎道德。如果我們沒談攏,我會付你鐘點費,自然。" "謝謝你,斯潘塞先生。那倒不必。是我認識的人向你推薦我的嗎?" "馬洛先生,一個知道你--包括你最近跟法律有小衝突的人。可以說我是因此才對你感興趣的。不過,我的事跟那件悲劇無關。就這樣吧--我們邊喝邊討論,別在電話裡談。" "你確定你想跟坐過牢的人打交道嗎?" 他笑了。他的笑聲和說話聲都十分悅耳。紐約人還沒學會說弗拉特布什①口音以前就習慣這樣子說話。 "馬洛先生,依我看來,這就是推薦了。我要說明一下,不是指你坐牢這件事,而是指,呃,你似乎完全保持緘默,甚至受到壓力也沒開口。"

他說話充滿標點,像一本厚小說。反正在電話中是如此。 "好吧,斯潘塞先生,我明天早上到那兒。" 他道謝後就把電話掛了。我想不通誰會替我做廣告。我以為是休厄爾·恩迪科特,就打電話過去查。但他已經出城一個禮拜了,還沒回來。其實不重要。就連我這一行偶爾也會有滿意的客戶啊。我需要工作,因為我缺錢--不如說我自以為缺錢。到了那天晚上回家,發現一封信裡裹夾了一張"麥迪遜肖像"②,我才改變了看法。 那封信放在我台階底的紅白鳥舍型信箱內,有郵件的話,箱頂附在懸臂上的啄木鳥會往上抬,由於我從來沒在家收過郵件,所以就算啄木鳥抬起來我也未必會往裡瞧。可是最近啄木鳥的尖嘴掉了。木頭是新斷裂的。不知哪個搗蛋鬼用原子槍打了它。

信上有柯瑞奧·阿瑞奧的郵戳、幾張墨西哥郵票和一些字,如果不是墨西哥最近不斷在我腦海中出現,我未必認得出那些字來。郵戳我看不清楚,是用手蓋的,印泥已模糊不清了。信很厚。我走上台階,坐在客廳看信。晚上似乎很靜。也許一封來自死人的信會帶來一股死寂吧。 信的抬頭沒有日期也沒有開場白。 我在湖泊山城歐塔托丹一家不太乾淨的旅館裡,正坐在二樓房間的窗口邊。窗外有一個郵箱,僕役端咖啡來的時候,我曾吩咐他待會兒替我寄信,而且要舉起來讓我看一眼再投進郵筒。他這樣做可以得到一張一百比索的鈔票,對他而言算是一筆大錢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門外有一個穿尖頭鞋、襯衫臟乎乎、膚色黝黑的傢伙守著門。他在等什麼,我不知道,可是他不讓我出去。只要信寄出,就沒關係了。我要你收下這筆錢,因為我用不著,而本地憲兵一定會偷走。這錢本來就不是買東西用的。算是我給你惹這麼多麻煩的謝罪禮,且是對一個君子表示敬意吧。我照例每件事都做得不對勁,可是槍還在我手上。我預感有一件事你已經有了定論。也許是我弄死她的,也許不是,但另一個行為我不可能做出。我不可能那麼殘暴。所以說有些事叫人真不愉快。反正也無所謂了,完全無所謂。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避免不必要和無用的醜聞。她父親和她姐姐從未傷害過我。他們有他們的日子要過,我卻對自己的人生感到灰心而走到這一步。不是西爾維婭害得我變成了癟三,我早就是癟三了。她為什麼嫁給我,我無法簡單扼要地答复。我猜只是一時性起吧。至少她在年輕貌美時去世。俗話說情慾使男人衰老,卻使女人年輕。俗話有不少是胡說八道。俗話說有錢人永遠能保護自己,他們的世界永遠是燦爛的夏天。我跟他們生活過,他們其實是煩得要死又寂寞的人。

我寫了一份自白。我覺得有點兒不舒服,而且非常害怕。你在書報上看過這種情況,可是書報上說的並非事實。事情發生在你頭上,除了口袋裡的槍什麼都沒有,你被困在異國一家骯髒的小旅館,只有一條出路--相信我,朋友,這一點兒也不動人,一點兒也不精彩。徹頭徹尾地齷齪、下流、灰暗和猙獰。 所以忘了這件事也忘了我吧。不過,請先替我到維克托酒吧喝一杯螺絲起子。下回你煮咖啡,替我倒一杯,加點兒波本威士忌,替我點根煙放在咖啡杯旁。然後把這件事全部忘掉。特里·倫諾克斯已成為過去。所以再會啦。 有人敲門。我猜是僕役送咖啡來了。如果不是,也許會有槍戰呢。大致說來,我喜歡墨西哥人,但不喜歡他們的監獄。 再見。 全部內容如上。我把信重新折好放進信封。敲門的應該是送咖啡的僕役,否則我不會收到這封信。更不會有一張"麥迪遜肖像"。 "麥迪遜肖像"就是五千美元的巨鈔。 巨鈔就擱在我前頭的桌面上。我以前連見都沒見過這種鈔票。很多在銀行工作的人也沒見過。蘭迪·斯塔爾和梅嫩德斯之類的角色很可能帶在身上當票據使用。如果你到銀行要求領一張,他們不見得有。他們得替你向聯邦儲備局申請,可能要好幾天。整個美國祇有一千張左右在流通。我這張四周有柔美的光澤。這種巨鈔可以創造出它自己獨特的陽光。 我呆坐著看這張鈔票看了好久。最後我把它收進信匣,到廚房去煮咖啡。不管是不是感情用事,我照他的吩咐做了。我倒了兩杯咖啡,在他那杯裡加了點兒波本威士忌,放在我送他去機場那天早晨他坐的位置上。我替他點了一根煙,擺在杯側的一個煙灰缸裡。我望著咖啡冒出熱氣,香煙升起一縷輕煙。外面的金鐘花樹叢中,鳥兒不知忙些什麼,它們低聲啾啾自言自語,偶爾拍拍羽翼。 後來咖啡不再冒熱氣,香煙也不再冒煙,只剩下一截冷煙蒂在煙灰缸邊緣。我把它扔進水槽底下的垃圾箱,將咖啡倒掉,洗好杯子收起來。 就這樣吧。以五千塊錢報酬來說,只做這些好像還不太夠。 過了一會兒,我去看晚場電影。毫無意義。我幾乎沒看到片子裡演什麼,只是一堆噪音和大臉。我又回家,玩兒了一會兒西班牙開局①,也沒什麼意思。於是我上床睡覺。 可是睡不著。凌晨三點我在屋裡踱來踱去,聽哈恰圖良②在拖拉機廠做工。他居然敢說那是小提琴演奏會。我看簡直像電風扇鏈帶鬆了,滾他的。 失眠的夜對我而言簡直像胖子郵差一般稀奇。若不是早上要到麗茲貝弗利大酒店去見霍華德·斯潘塞先生,我會幹下一瓶酒,喝個爛醉。下回我看見一個彬彬有禮的傢伙醉倒在勞斯萊斯銀色幽靈車上,我會能往哪兒跑就往哪兒跑。世上沒有一個陷阱像你自設的陷阱那般害人。 我看看手錶,我們這位大權在握的出版家已經遲到二十分鐘。我再等半個鐘頭就走。全聽顧客的劃不來。他若能對你作威作福,就會以為別人可以任意擺佈你,他僱你可不是為這個目的。現在我不怎麼缺工作,絕不讓一個東部來的笨瓜把我當牽馬童--那種經理人才在木板裝潢的八十五樓辦公室上班,辦公室有一排按鈕和一個對講機、一位穿哈蒂·卡內基②職業婦女專屬服裝、美麗的大眼睛裡充滿許諾的秘書。他是那種你九點整到,而他自己兩個鐘頭後喝了一杯雙份的雞尾酒才飄飄而來,如果你不掛著笑容靜靜坐著等他,他那受到冒犯的經理才華會突然發作,事後要在阿卡普爾科①度假五週,才能複原。 老酒吧服務員由我身邊走過,輕輕地瞄我的淡蘇格蘭威士忌加水,我搖搖頭,他晃了晃白腦袋,這時候一位夢幻一樣的女人走了進來。我覺得酒吧一下鴉雀無聲,老千不再玩紙牌,高凳上的酒鬼不再滔滔不絕--指揮在音樂台上輕輕敲一聲,舉起手臂,叫大家安靜時,氣氛就是如此。 她又高又瘦,身穿裁縫特製的白麻紗衣,脖子上圍著一條黑白圓點絲巾。頭髮是童話公主的那種淺金色。她戴了一頂小帽,帽子下的金絲像鳥巢中的小鳥服服帖帖的。眼珠子呈罕見的矢車菊藍色,睫毛很長,色澤稍嫌淺了一點。她走到對面的餐檯,脫下手套,老服務員特地為她拉出餐檯,絕對沒有一位服務員肯為我這麼做。她坐下來,把手套塞進皮包帶子下面,含笑謝謝他,笑得溫柔而純潔,他迷得差一點兒癱瘓。她用很低的嗓音跟他說了一句話。他低著頭匆匆走開。這傢伙的人生真像有了重大的使命呢。 我瞪著眼睛瞧。她瞥見我的目光,視線抬高半英寸,我已經不在她的視線中了。但無論她看不看得見我,我都屏息不敢出聲。 世上有金發碧眼之人,但金發碧眼現在幾乎已變成一個滑稽的詞了。一切金發碧眼的人都各有特點,大概只有白得像漂白的祖魯族②、脾氣軟得像人行道那種除外。有唧唧喳喳的金發小可愛,有用冰藍目光攔截你的雕像型金發壯婦。有仰視你、體味清香、閃閃發亮、吊著你的膀子,你帶她回家她卻總是很累很累的金髮美人。她做出無奈的手勢,頭疼得要命,害你恨不得揍她一頓,卻又深深慶幸自己及早發現她頭疼的事,還沒有在她身上花費太多時間、金錢和希望。因為頭疼會永遠存在,成為永不磨損的利器,比暴徒的刀劍或古羅馬烈婦盧克雷西亞①的毒藥瓶更厲害。 有那種溫柔、嗜酒的金髮美人,只要是貂皮,什麼樣的衣服她都肯穿,只要是星光屋頂,她什麼地方都肯去;還有活潑孟浪的金髮美人,像個小哥兒們,樣樣要自己付錢,充滿陽光和常識,精通柔道,可以一邊過肩摔倒一個卡車司機,一邊看《星期六評論》②,至多只看漏一個句子;還有那患了非致命性貧血絕症的蒼白金髮美人,萎靡不振,鬼魅一般,談話輕聲細語,你不能對她動一根指頭,首先你根本不想這麼做,其次她不是在讀原文的或原文的但丁,就是在讀卡夫卡或克爾?郭爾③,或者在研究普羅旺斯文。她熱愛音樂,紐約愛樂樂團演奏辛德米特④的作品時,她會告訴你六把低音提琴中哪一個慢了四分之一拍。聽說托斯卡尼尼⑤也聽得出來。全世界就他們兩個內行。 最後還有風華絕代的展示品型,死過三個大歹徒男友後,她們先後嫁給兩位百萬富翁,每位一百萬,老來在昂蒂布海角⑥擁有一棟淺色玫瑰別墅,一輛兩座的阿爾法·羅密歐①,一窩已經是老皮老臉的貴族朋友--她對他們全都很親暱卻心不在焉,像老公爵對管家道晚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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