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排隊的人

第11章 第十一章

排隊的人 约瑟芬·铁伊 6610 2018-03-22
格蘭特向安迪打聽消息。郵車司機安迪,不是因為沒留意到這個人——兩天前,他的確載了拉蒙翻越三十六英里山路——而是他對格蘭特是何許人物的好奇,不亞於格蘭特想知道拉蒙的下落。他無視格蘭特的滿懷希望,只自顧自地搖頭點頭。這場遊戲很快就讓人厭倦,格蘭特在安迪尚未套出他的身份前,決定放棄。早餐之後,在走廊上遇見葛寧村的旅館老闆,格蘭特問到些無用的資訊,但這一回旅館老闆是真的不知情。郵車司機對卡耳尼許究竟發生什麼大事要追根究底,因為那裡是他的家,他每晚都得回那裡睡覺。旅館老闆只對葛寧發生的事會不會影響旅館生意感興趣。 “先生,來釣魚嗎? ”他說。格蘭特說是。如果可能的話,他想到芬萊湖釣魚。 “那剛好,”老闆說,“山丘後面四英里的地方就有地方釣魚。你對這裡很熟吧? ”格蘭特覺得此刻最好屏除他事先對這個地形做的了解。 “芬萊湖另一端有個小村子,不過你住這裡比較好。那裡只有一間破旅館,除了羊肉之外沒別的可吃。”

格蘭特表示那裡的情況可能還更糟。 “沒錯,你頭一兩天無所謂,但等看了一個星期山丘上的綿羊之後,可能就受不了了。你要是懶得走路的話,我們可以每天用福特載你到你想去的地方。我想,你應該有許可證吧? ”格蘭特說他以為每間旅館裡都有自己的領海。 “不,所有領海都屬於擁有卡耳尼許那間旅館的先生,他是格拉斯哥的股票經紀人。是的,他現在應該在這裡——如果他沒有離開的話。他一個星期前才回來的。” “哦,可以搭這輛福特嗎? 我想去拜訪他。”釣魚只是個幌子,讓他得以在鄉間四處走動不至引起注意。 “你怎麼稱呼他? ”他一邊問,一邊踏上舊福特,坐在全身毛茸茸眼睛炯炯有神的司機身邊。 “德萊斯戴爾先生,”旅館老闆說:“這片海域不是他的,他只負責管理。”

帶著令人失望的安慰,格蘭特出發。 車子翻越山嶺前往芬萊河谷。 “旅館在哪裡? ”他問毛茸茸的男人。結伴同行的路上,他得知那人叫做洛蒂。 “在卡耳尼許。” “你是指在這座山谷裡? ”格蘭特不想這麼早就引人注目。 “不,過了山谷,在河的對岸。” “我們還沒出山谷嗎? ” “還沒有,要等過了橋才算出了這個山谷。” 他們經過山谷與新山谷的交界時,格蘭特著了魔似的俯瞰著數百尺下的深淵。 沒有田野,除了湍流的河岸邊緣之外沒有一點綠地,一道銀色絲線穿過遍地的樺樹通往潟湖。這裡是灰褐之鄉,湛藍的海展現出濃厚的異國風情——格蘭特不由以為,這裡真的是被人遺棄的世外桃源。 等他們來到山丘另一邊的海岸,他注意到兩間教堂,於是趕緊把握機會。

“在這麼大的山谷裡,你們的教堂算蠻多的。” “嗯,”洛蒂說,“那是小自由派教會——羅更先生的牧師會館。”他把車開到道路邊往下指,樸素的教堂和一間格局方正、建築結實的牧師會館被河邊的樹掩蔽起來。 “小自由派教會在山谷的尾端,靠海。” 格蘭特感興趣的用眼角瞄瞄那幢外表看起來適於人居、藏匿著他的要犯的房子。 “真是個好地方,”他說,“他們讓人寄宿嗎? ” 不,洛蒂不這麼認為。只有在夏天,他們會將房子出租一個月。牧師還是單身,有個寡婦姐姐,迪摩太太負責照料房子裡的大小事。迪摩太太的女兒,就是羅更先生的外甥女,剛來這裡度假,她在倫敦當護士。 話就此打住。他不繼續這個話題,是不想引起好奇成性的高地人任何疑心。 “這家旅館裡住了多少人? ”

“三個。”洛蒂說。身為競爭對手,卡耳尼許旅館裡沒有他不知道的事。住客清一色都是男性,拉蒙不在其中。 洛蒂對這三個人的背景和癖好了若指掌。 卡耳尼許之家坐落於村子靠河的對岸,與海相鄰,北上的公路在它的後面穿過。 “你最好先等一下,”洛蒂把車停在大門前時,格蘭特突然說。洛蒂停住準備讓格蘭特下車的動作使格蘭特看起來氣度非凡,他下車踏上門階。旅館門口站著一位穿上等斜紋軟呢、一臉沉鬱的瘦小男人。 格蘭特心想,這位股票經紀人真是會用人。他不自主地在腦中勾勒出股票經紀人粉紅的圓臉和他緊裹著雙腿的西裝褲,以至於當瘦小男子過來和他說話時嚇了他一跳。 “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地方嗎? ” “我想見德萊斯戴爾先生。”

“請進,”男人說,帶他走進一間凌亂放置著釣具的房間。格蘭特忽然對自己刻意醜化股票經紀人覺得有點內疚,暗自祈禱他能寬宏大量不破壞他的假期。等真見到本人時,他改變了他的想法。他拿出他的警察證件,對方的驚訝之情讓他十分得意。他這一身無懈可擊的舊釣客裝扮讓人自嘆弗如。 “探長,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 “我要你讓我在芬萊湖釣一陣子魚。我想最多兩天就好。我要追捕的人在附近,惟一不會打草驚蛇的辦法就是讓我偽裝成釣客。我原先以為葛寧的旅館會有自己的釣場,但是顯然沒有。我意不在釣魚,但這是個不錯的點子,我不會驚擾到這條河裡的任何東西。” 出乎他意料的,德萊斯戴爾先生嚴肅的臉上展現一抹笑容,“探長,我才不在乎你的點子在這種情況下有多獨特,你這個人有多麼不同凡響。從1945年起,就沒有人會到這裡來找人了,這真教人不敢相信。嫌犯藏身在卡耳尼許,蘇格蘭場探長前來緝兇! 怎麼搞的,方圓幾英里內最大的惡行就是喝醉酒和無能。”

“我要找的人可能就是這麼想。”格蘭特無奈地說,“不管怎麼樣,如果你准許我在附近釣魚,我向你保證不會打攪你太久的。” “你當然可以釣魚,隨便在哪裡都行。我現在要到河的上游去,你要不要跟我來? 我可以給你介紹這兒最棒的潭。如果你真的打算釣魚,你最好在這裡釣個十天。 叫你的跟班先回葛寧去吧。 ”——洛蒂正站在敞開的窗外,和女服務生用高八度的蘇格蘭蓋爾語談天說笑,完全不理會同行的那位紳士。“要他不用再回來了。你下午想去哪裡我都可以送你去。 ” 這位其貌不揚、號稱吝嗇的人出人意料的親切令格蘭特喜出望外。格蘭特遣返以副官般的敬畏接受命令被解僱的洛蒂,然而臨走前,卻不智地用他和女服務生對話的方言破口大罵憤然離去。彷如受驚的母雞衝出雞欄時為了自衛發出的示警。等嘈雜聲遠去,德萊斯戴爾先生一語不發地開始收拾釣具準備到河邊去。他不再多問,格蘭特心裡很感激。德萊斯戴爾先生並非刻意地打破寂靜談到河流的狀況,兩個熱愛釣魚的同好滔滔不絕地聊起釣魚。他們從河的右岸上行——對岸就是卡耳尼許村和牧師會館——德萊斯戴爾介紹潭和它的特色。黃褐色、狹窄、圓石河床的河流不到六英里長,水勢洶湧流經山丘潟湖,經過靜止的水坑緩衝後,從卡耳尼許注人海洋。

“我猜你想往村子的方向走,”德萊斯戴爾說,建議格蘭特朝山丘的盡頭往上走,離開河流的下半部,格蘭特欣然同意。在他們經過牧師會館對岸時,格蘭特說:“那棟房子是牧師會館嗎? 蘇格蘭的牧師似乎過得蠻不錯的。” “的確如此,”德萊斯戴爾極表贊同,卻沒有對這個話題作更進一步的討論。 格蘭特打量著這棟房子的規模,詢問他們接不接受寄宿。德萊斯戴爾說就他的記憶以來,他們從不接受寄宿,他重述洛蒂所說有關夏天寄宿一事。他以不諳世故的突兀帶著格蘭特離去,抵達另一處景觀,很親切地讓格蘭特知道,在有必要的時候,他有一個投其所好的盟友。 格蘭特決定在距牧師會館兩百碼的地方開始釣魚,他放慢動作,邊釣邊留意宅院裡車輛進出的情況。靠他這邊的河岸有條勉強可稱得上是馬路的車道,而對岸,就他視線所及,只看到一條釣客或僕人的腳印走出來的羊腸小徑,任何人要到上游去,必須先經過他目前所在的位置。

牧師會館被石牆環繞,背對他,面朝公路。牆內種的一排樅樹恰如其分地遮蔽住房子的細部,只有石灰粉飾的光澤和屋頂的八根煙囪顯示出它的存在。庭園的牆後坍在河岸上,河畔靠圍牆的中段部分是高地著名的堅實耐用的鐵門。雖然他看不到房子正前方的公路,但是他可從另一邊遠眺整條路。沒有人出入宅內能逃得過他的監視。在最理想的狀況下,他可以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在那裡待上一整天。格蘭特朝泛著粼粼波光的褐色湖水拋下第一竿,感受美妙的生命。這天的陽光太大其實不適合釣魚,他隨便抓個東西遮陽:就在這時,大魚上鉤了。沒有人注意到牧師會館有個陌生人造訪,而他手中掌握的線索也只是是布萊辛頓樓上的房間空無一人。 然而現在,格蘭特強烈的第六感告訴他,他要抓的人就在裡面。

在他開始釣魚前已經十一點。一個多小時以來,除了他自己外,沒有其他人類活動打破早晨的寧靜。牧師會館兩管煙囪徐徐朝清朗的天空噴出白煙。潺潺水流聲持續它的節奏流過他腳邊,眼下的河水湍急地滑過。遠在他右側,橋的後方,海岸邊一排石灰房屋像是荒原裡微不足道的景緻,在陽光的照射下彷如舞台的背景,一片平靜。格蘭特開始覺得這一切像幅畫,正如他早年學法文時對法國的意象,僅有身歷其境才可能讓這幅畫更完整。他此刻不是蘇格蘭場的格蘭特,他是名釣客,魔法師用魔杖輕輕一點而成的釣客。郵差從村里過來,兩腳輪流使勁踩腳踏車踏板,解開了這個魔咒。那幅畫仍存在,而他卻不再是其中一角。它是個舞台的佈景——很小的陳列品中的一樣——而他是個巨人,能任意耍弄整個魔術盒。就在他這麼想的瞬間,牧師會館矮牆邊的鐵門大開,一個女孩走出來,後面跟著一名男子。他們有說有笑地勉強關上鐵門,繞向通往橋邊那條惟一的小徑。格蘭特位於離房子將近一百多碼遠的上方,他們沒有一個注意到他。男人穿法蘭絨西裝褲及舊軍用外套,頭上戴頂帽子。他削瘦的體型看來不像那晚混跡於交通繁忙的史翠德街上的人,格蘭特有點意外。漫長的北上旅程中一直讓他懸念的事就是:他一定會將逃跑的兇嫌繩之以法。一個倫敦賽馬賭注登記者的僱員居然沒有引起西高地區人的注意,就像個當地人。這麼說,那個人不是拉蒙。他暗自期待他們會上橋往靠他這邊的河岸走過來,而不是朝村里去。不過,如果他們要去村子裡的話,他們怎麼不從前門出去沿著公路走? 他滿腹疑慮地盯著他們,直到女孩轉到橋頭上。出乎格蘭特意外,他們竟朝公路直走,經過了卡耳尼許旅館. 。當女孩再次轉向河邊,她同伴跟上她時,格蘭特感激地鬆了一口氣。他們沿著河邊朝他走過來,從他背後幾碼的路上穿過。

他若無其事地往更遠的潭心拋了漂亮的一竿,裝作沒看見這兩個人。一兩分鐘後,他們注意到他。塌軟舊帽的垂緣幾乎蓋過他的瞼,鬆垮垮的衣服裹著他,加上他的靴子,再多疑的眼睛也會被他矇騙過去。過去從不曾這樣:他成了名符其實的道具,而他卻樂不可支。他並未表現出外行人的笨拙引起精明的迪摩小姐的注意——女孩應該就是迪摩小姐。他這身打扮不但沒有招致當地居民的議論,也沒有引起她同伴一絲興趣。在流水打漩聲中,他忽然聽見他們的聲音順著水流傳來,他們有說有笑,彷彿是對交情非淺的朋友。他們路過的時候,格蘭特不敢左顧右盼,甚至在他們走遠之後,他也不敢即刻盯著他們。如果他現在就轉動他的眼珠子,男人好奇的眼光將會注意到他的臉,暴露出他的身份。等到他們走到上游,他才大膽看著他們。那是拉蒙嗎? 他試著回想男人走路的樣子,步伐疲軟無力,走路幾乎是難以偽裝的。 但他還是不能肯定。這時男人忽然回頭一瞥,格蘭特離得太遠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舉止已經告訴格蘭特他想知道的一切。在他來得及思考前,他的思緒飄回貝德福街街底,一切彷彿歷歷在目。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拉蒙。格蘭特的心臟怦然作響。拉蒙認出他了嗎? 他不這麼想。他為什麼會回頭? 是不好的預感讓他轉頭嗎? 還是他從迪摩小姐那裡得知,住卡耳尼許旅館的人才能來此釣魚,才放下心來。 現在該怎麼辦? 到牧師會館等著他回來立即逮捕他嗎? 搜捕令就在口袋裡。但是他突然想更確定——確定他懷疑的可能性——拉蒙真的是殺了索瑞爾的兇手。他們知道拉蒙在索瑞爾被殺前和他起了爭執,而這一點並未經過證實。他與匕首相關的線索還沒有下文。在格蘭特亮出搜捕令時,他要確定拉蒙左手有被刀子割傷的新疤。要是沒有,他的案子就功虧一簣。不管他多麼篤定,在移送法辦前他的證據必須無懈可擊,他們的證據只要有一絲破綻,格蘭特就無意逮捕任何人。他得親自去造訪牧師宅一趟。 這應該不會太難。如果所有的方法都行不通,大不了他就跌進河裡等著他們救他上岸。 他吃著葛寧旅館為他準備的三明治,圓石上的水起起落落,那對男女回來了,他們從他的前面游到橋下,往村子的方向去。過了一會兒,他看到他們又出現,沿著公路走回牧師會館。已經是午餐時間了。他們在他的眼前無憂無慮地玩了將近一個鐘頭。 當一個當地巡警推著爆胎的腳踏車出現在河上游時,他小心翼翼地包好剩下的三明治,準備繼續和少得可憐的收穫奮戰。巡警看到格蘭特,速度放慢了下來——以他之前悠閒的神情看來,任何事都不會讓他停下——格蘭特抬起頭,他最後停駐在河邊。 “今天手氣如何,先生? ”巡警問。他有張蠟像般的粉紅臉,圓潤卻缺乏表情。 黯沉的藍眼珠和黑色睫毛看起來像娃娃眼睛,亮黑色的鬍鬚參差不齊地蓄在上唇邊緣。他似乎從不蓄意將肥胖鬆軟的身體遮起來,這顆遲緩的腦子恐怕在危急的情況下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格蘭特說他什麼也沒釣到,又說他沒有預期到今天早晨陽光這麼大。 “對呀,陽光是大了點。”警察說,“不會太久的,往常不像今天這樣,總是下雨。你會在傍晚前釣到魚的。” 格蘭特明白,高地人一向會說些自認為會讓聽者覺得舒服的話。 “你就沒那麼走運了,”格蘭特意指指他的爆胎。 “沒錯,倒霉透了。這種路最容易磨損輪胎。但是我還可以拿到補助,其他人可就沒這麼幸運了。羅更先生,你知道的,那個牧師——”他下巴撇向牧師會館,“在幾天前跟我說,牧師應該像警察一樣,也有輪胎補助。他的車一星期內就破了三個輪胎,就算是牧師也不免為此大為光火。” “卡耳尼許的車子多嗎? ” “嗯,德萊斯戴爾有兩部,我想你已經知道了,羅更先生一部,就這樣。其他的牧師有帶跨鬥的摩托車。” 要是有人想要租車,該怎麼辦? 哦,這樣啊,旅館有輛福特可以搭載遊客。他們自己不用的時候,就會租給別人。福特在這名巡警的眼裡顯然不是部人流的“車”。 過了一會兒,巡警說,“羅更先生到阿克列思東部看望一對剛生出來的雙胞胎去了。”格蘭特看著牧師會館靠葛寧村的那一面,一張面色凝重的臉出現在公路上,煞有介事地朝上游走。 “我以為這條路只通往隔山的葛寧村。”格蘭特說。 “沒錯。這條公路通往山上,有條沿河的小路一直延伸到你從路邊看到的那片田裡,羅更先生正要往那兒去。 這就是他為什麼選擇走路的緣故,他平常最討厭走路了。 “巡警待了好一會兒工夫,開心地看著格蘭特釣魚,顯然是高興在一向平淡無事的眼下找到一件趣事。格蘭特暗自盤算著,萬一羅更的車突然出現在牧師會館前,往葛寧和南部的公路駛去時,他該怎麼做。他不能確定拉蒙就是那名旅客。離得太遠,根本辨識不出是誰。在他有所行動前,得把這件事先弄清楚。在究竟要趕緊去打電話還是繼續追踪之間,他必須做出選擇。旅館的福特,他盤算著。 德萊斯戴爾會願意借車給他嗎? 下午的時間慢慢過去,四點鐘左右,天光忽亮忽暗,情況不太樂觀。巡警推著腳踏車往村里去,顯然忘了要去補胎。仍然沒有人從牧師會館裡出來。五點鐘,格蘭特吃光剩下的三明治,開始尋求其他強行進入牧師會館的可能性。浸在河水中思考——就算沒多久——隨著暮色降臨,他愈來愈沮喪。思緒的中斷和眼前的困境,都被他背後沉重的腳步聲奇蹟般地解決了。 他轉過身去,看到羅更先生站在他背後。 牧師和藹地跟他道晚安,他掛著鷹鉤鼻子的紅通通的臉上洋溢著善意。 “看來你今天運氣不大好。”他說。 差透了,他說。他在這裡釣了一整天,可什麼也沒釣到。等他回到葛寧村的時候,一定會落為笑柄的。 “咦,你不是住在卡耳尼許旅館啊? ” 不是,格蘭特說。他在葛寧一問旅館投宿,但是德萊斯戴爾先生非常大方地允許他在芬萊湖附近釣一兩天魚。 兩處相隔不過四英里路。所有釣到的魚,當然,最後都得交還德萊斯戴爾先生。 “這樣會令人覺得很掃興,當你最後一無所有的時候,會很失望的。”牧師說,“要不要到牧師會館裡喝杯熱茶? 我叫羅更。五點半到六點之間是下午茶時間,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格蘭待很感激他,克制自己不因這個邀約露出冒昧的喜色。命運正操控在他手中,一旦進入牧師會館,他就可以大展身手了。他難掩興奮之情地收拾起釣具,手臂搭在牧師身上,跟著他朝河的下游走了半英里路到達牧師會館。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顧不得深思熟慮,懵懵懂懂地跟隨著牧師的腳步,走過傍晚的小路,越過橋,以相當緩慢的步調沿著公路來到牧師宅前。當牧師帶著他順著大馬路,穿越寬廣的草皮抵達大門口,格蘭特心跳不知不覺地加速,有一度他虛弱到笑都笑不出來。 十天前,巴爾克將這個案子轉交給他,他手上只有一條手巾、一支左輪槍和一把血跡斑斑的匕首。現在,在這個國家的邊陲地帶,他即將和他要逮捕的人犯面對面。 他們在門廳脫下自己的外套和帽子,格蘭特隱約可以聽見緊閉的門後,人們的閒聊聲和杯盤交錯發出的清脆聲音。然後,羅更先生開門,請他先進入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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